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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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珂听着报童的喊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毕竟又不是故事戏本,现实中哪有这样的好事,严氏昨日才死,就英魂显灵,把这作恶多端的严管事也给带下去了?

    殷怜却比岳珂来得淡定许多,挥手找了个报童过来,给了他两个大钱,说道:“两种报纸给我来一份!”

    结果那报童却说道:“先生,要三文钱。”

    殷怜问道:“你们还涨价了?”

    报童笑吟吟地说道:“就这特刊收两文钱,两份一起买特惠一文钱。是加急印出的特刊,所以价格高一点。报社的先生们加班也要收些辛苦费对吧?”

    殷怜便又给了他们两文钱,说道:“费你多一份口舌,多出的一文算小费。去吧!”

    报童顿时高兴地应了,特地从中间抽出两份看上去比较新且不沾灰尘的报纸给殷怜。

    一文钱看似不多,甚至还买不了一份报纸,可事实上这些报童可能要卖十几份报纸才能赚到一文钱,万一其中有损耗的话,可能还要亏掉一些赚到手的酬劳,所以能有白拿的小费他自然高兴。

    诃明月就很羡慕,说道:“真好,京城还能卖报纸。我们那边连报社都没有,先生们的报纸都是邮寄过来的。”

    殷怜就用力揉了一把她的头,说道:“给岳先生当小书童不好吗?用得着羡慕人家?”

    诃明月就嘿嘿嘿,回答道:“现在不羡慕……以前会羡慕。”

    岳珂也忍不住表情和缓了一些,但很快又严肃起来,拉了一张报纸同殷怜各自看起来。

    在他们关注这件事的时候,摄政王府也在开会。府尹匆匆赶来,进了屋却没有马上报告情况。

    摄政王不耐烦,直接开口问道:“有话直说!查出有谁在其中动手脚了没!?”

    府尹这才吞吞吐吐说道:“我们检查了严才的尸体和鼓上的痕迹,没发现尸体上有出现任何不正常的痕迹。仵作进行了解剖后,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倒是那面鼓……”

    摄政王说道:“你再说话吞吞吐吐,我就送你去见严才!”

    府尹顿时更慌了,说话都结巴起来,但好歹不迟疑了,说道:“那面鼓的外头没什么被人推动的痕迹,后头的灰尘痕迹也很自然,没见有什么手印。刑部的郎中让人把鼓面剖开,结果在里头看到了一个血手印……那血手印看上去不大,是个女人的手印,还有指纹……我们已经送去和跟严氏的尸体做对比了,目前还不知道结果……”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心里已经觉得这次推鼓的是严氏的鬼魂。

    摄政王显然很不喜欢这个猜测,瞬间怒了,猛地一拍桌,说道:“笑话!鬼怪还能有指纹!?你这是过来说笑话来了对吧!?”

    府尹说道:“下官如何敢骗您?那鼓从取下到割开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割开之前连一点缝隙都没有,整个鼓面都严严实实的。割开之后那个血手印都干透了,血色却还分明……更不要说登闻鼓的质地极其牢固,一旦割开就很难复原,绝没有暗中做手脚的机会。”

    摄政王听他这么一说,火气倒是降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下而上的寒气。

    他说道:“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鬼?”

    李来希听着,心里一开始觉得是殷怜在其中动了手脚。这女孩身上一直以来都很有一些玄妙之处,尤其两人昨夜还有过那么一番对话。

    但是现在听起来,这事儿似乎很不简单。如果是殷怜做的,他疑惑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他开口问了一句:“那鼓有被替换过的可能吗?”

    府尹说道:“那可是登闻鼓,当年制作出来的时候,都用的最好的材料与最高明的匠人。而且就立在衙门前头,进进出出都能看到,若是被替换了,肯定会有人察觉异常的。”

    李来希问道:“那严氏的娘家呢?或是她

    姐姐的夫家?严家的下人呢?”

    府尹说道:“都待在该待的地方。严氏的家人与她姐姐的夫家昨夜都在为她守灵和筹备丧事。严家一部分下人也在,另一些则守着严家的宅子……严家人也还没下葬呢。”

    摄政王说道:“一家人都死了,怎么还没个女人有骨气,都没见变个鬼上来干点实事的……生前倒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他这话却是说得有点气急败坏,语无伦次了。

    以严家人的德性,要是给他们机会变成了恶鬼,怕是比严氏还要六亲不认,兴风作浪。到时候摄政王只会比现在更加头疼。

    李来希又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用了什么新的技术?先前不是有人研究出什么令药水遇酸变色的手段……”

    府尹说道:“我也问过了。仵作说那手段他也了解过,决不能做到这次的事情。且人血与药水的差距极大,轻易能辨别出来。那血也不是鸡血鸭血猪血,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人血,只是因为凝结了一段时间,难以确实是否什么罕见动物的血液。”

    “京城的仵作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摄政王听了,只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环视四周半晌,突然对准了李来希,伸手就把手上的钢笔对着他扔了过去。李来希本能地避开,马上又忍住,让钢笔在他脸上画出一道墨痕,以及些许红印。

    “都是你!”摄政王怒骂道,“还敢躲!”

    “当时我就说严才这奴才是个麻烦,应当连他同严家那一家包括那不省心的严氏一起处置了,你偏说不能寒了手下人的心!现在这事你看怎么解决吧!”

    李来希被钢笔砸了一下,又被推锅,却也并不生气,说道:“王爷,若严氏真有这化鬼的本事,若是当时便处置了他们一家,她现在怕是就不找严管事,而要来找王爷您了。她现在好歹找的还是严才,给我们留下了应对的余裕。”

    摄政王听了,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儿,怒气倒是消了几分,说道:“你要怎么应对?”

    李来希说道:“其实严家这事儿,跟王爷关系不大。但是女鬼未必还讲道理,既然已经成了女鬼,我们便找专业人士来解决……请秋山寺的大师和长青观的道长来做几场法师,把女鬼超度了就好。”

    摄政王皱眉道:“这种杀夫毒子的死囚,还要本王做法超度她——”.

    结果这个时候,外头却有人来报。

    原来是去确认指纹的人回来了,府衙听从府尹先前的交代,及时派了人过来告知调查结果。

    “……指纹完全一致,但是尸体的手指上没有任何血迹的残留,昨夜也一直有人守着,并无被搬离的迹象……”

    严氏的尸体昨晚一直有人守着。而且她的手指已经僵硬,手上既没有留下血迹,指甲里也没有血丝,而登闻鼓的内部可是有明显刮抓过的指甲痕迹的!

    这一切都太玄奇了。在屋里的人背后都升起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摄政王顿时也不驳斥李来希了,立刻命令道:“去找和尚和道士!现在就派人去!找真正有本事的和尚道士,尽快把法事安排上!”

    李来希说道:“另外我们最好安抚一下严氏的家人。”

    摄政王:“……你去安排!”

    李来希便主动站起来,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墨印,就出门安排去了。

    等请好和尚和道士,安排好了法事的时间,他支开了手下,却去了一趟殷怜居住的宅子。

    相比起京城今日的人心惶惶,曾宅里面却是气氛温馨,时有欢笑,让李来希觉得颇为不快。

    殷怜听说李来希来访,却是与岳珂交代了一声,便带着他去了另一间屋子。李来希这次披了个斗篷,没穿军装。岳珂看到来访的是个俊美青年,却又不是沈律,颇为好奇,心里还颇有些以旖旎的猜测,却被殷怜

    用眼神和表情暗示了不要偷看。

    虽然不知晓原因,但岳珂一向通情达理,便把头缩了回去,还关了窗以示清白。

    李来希说道:“你和她处得挺好的?”

    殷怜说道:“是呀。珂珂是个极可爱的人。”

    李来希说道:“我以为能和你相处融洽的,多半是个心有城府,志气远大的女先生,岳先生看起来却与这个形容相差不小。”

    殷怜说道:“那是因为长官您对我颇有误解。”

    这样走到了屋里,李来希回身关门,然后对殷怜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殷怜露出疑问的表情。

    李来希懒得跟她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严才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殷怜顿时笑了:“如果长官说的是严管事被落下的登闻鼓砸死的事情,我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了。”然后她望着李来希,话锋一转,反问道,“可那又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来希说道:“昨晚我才跟你说过那些话,今天严才就被“恶鬼”杀死了……”他重读了恶鬼两个字的发音,“哪有这样巧的事情。”

    殷怜盯着李来希,李来希也反盯着她,静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李来希一副要盯到她承认的架势。

    殷怜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非要说这事儿跟我有关,我也就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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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来希等着她把话说完。

    结果殷怜说出了一个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答案。

    她说道:“昨日我晚上我自长官那里回去,便去拜祭了一下严少奶奶,并将长官的话转告了她。我跟她说了,严家如此作恶多端,借的是严才的势。可严家人死光了,严才却还没死。日后一有机会必然会报复她父母姐妹。我倒是去给她家人求情了,可惜长官比较严格,只许少奶奶自己化鬼报仇,却不许借他人手。若是少奶奶地下有灵,便自己上来,把严才也带下去吧。”

    李来希:“……”

    殷怜说道:“登闻鼓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总不可能我这么一说,少奶奶就真的自己上来报仇了吧?”

    李来希说道:“现在衙门里都在传说闹鬼了,仵作至今还没搞明白严才的死因。”

    “真是少奶奶自己上来报仇了!?”殷怜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严才的仇家在伺机报复呢!这么说来,我可是给王爷解决了个***烦,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记得我的好处?”

    王爷知道了怕不会想要打死你。

    殷怜的话,李来希那是一句也不信。

    但他已经认定了这件事跟殷怜有关。他开口说道:“少奶奶除了报复严才,还想报复谁?她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要报复王爷?”

    殷怜说道:“怎么会?少奶奶跟王爷又没什么冤仇。”

    李来希说道:“最好是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怕殷怜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又开口说道:“我知道现在外头对王爷有许多非议,这些非议自王爷被封摄政王之时就已然存在。但事实上,若没有王爷,也会有其他人,甚至无论是上面那一位亲政还是由其他人坐王爷这个位置……这天下也未必就能变得更好。”

    “王爷现在不能出事儿,你听明白了吗?”

    这话其实说得很有意思。

    王爷“现在”不能出事儿,那他什么时候“能”出事儿?

    当然,这也可能是殷怜想太多,过度琢磨了李来希的言下之意。

    但李来希都这么说了,殷怜也端正了一下姿态,正色与他说道:“长官请放心吧。我是最有分寸的一个人。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并不敢冒犯亲王这样的大人物。就算我真的有那么点冒险一搏的能力,可惹来自己收拾不了的祸事,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十分郑重地说道:“这种蠢事,我是绝不会去做的,长官大可放心。”

    李来希说道:“记住你的话!”

    然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因为登闻鼓的事情,他今晚上还有得忙碌,甚至为了把事情办得周密,都未必有机会入眠,肯定不能在殷怜这里耽搁太久。

    他过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警告她这么一声,避免明日又生出意外。

    却听殷怜在他背后说道:“长官!”

    李来希停住,回过身望她。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李来希心头一动,说道:“明日我要找人为严氏做法事,但求法事能够有效,早日渡严氏往生,也安了王爷一颗心。”

    殷怜说道:“长官辛苦了,我替严少奶奶谢谢你。”

    李来希笑了一声,不算欢喜,仍是有他招牌风格的哼笑,殷怜却没听出来嘲讽。倒是有几分傲娇的味道。

    李来希走了之后,岳珂很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殷怜,问道:“那也是追求你的公子哥儿?”

    殷怜失笑:“怎么可能?”想了想,为了避免岳珂一直记着这么个误会,还是解释道,“那是李来希,特务局的头子。记得廖明月吗?就是他的人。”

    特务局的大名可是人人皆知。岳珂脑子里瞬间就没了任何八卦的心思,开口问道:“特务

    局的头子?他怎么会来找你?”

    殷怜说道:“以前有几次往来,他以为我有严才被杀的相关情报,来试探的。”

    岳珂担忧地问道:“不会有事吧?”

    殷怜回答道:“不会。”然后说道,“不过他告诉了我一件事。刑部查不出严才被杀的手法,反而遇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疑心闹鬼,明日打算给严少奶奶做一场法事。你要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顺便说不定能听到一些案情相关的情报作为素材。”

    岳珂确实也挺好奇这件事,倒不是为了取材。

    次日殷怜起得不算很早,却显得很是困倦。岳珂却是精神十足,看她的样子颇为担心,问道:“你没睡好吗?”

    殷怜说道:“心里有事儿,睡得不是很踏实。”

    岳珂担忧道:“那你还能去看法事吗?”

    殷怜表示没问题。

    等她们到了严氏娘家附近,就发现这次摄政王可以说是大张旗鼓。

    严氏娘家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否则也不至于被个严家抢了婚。但是严氏的父亲还是有点来历的,他本人是个秀才,和如今已经亡故的某位前尚书甚至还有着半师之谊,对方一度非常赏识他的才学。

    那位尚书,就是极为照顾严氏的那一位世子妃的祖父。

    而严氏的父亲没能上进,并且因为他才学不够,而是因为他性格孤直,说了不该说的话,碍了某些人的眼。

    若是在严家,做一场法事自然方便,不过在严氏娘家就不方便了,像这种人家没有足够大的宅邸,做法事往往都是要在街道上搭棚子的。摄政王也是大手笔,直接封了整条街给严家做法事——虽然对于他本人来说,可能只是随口提一句的事情。

    摄政王封了整条街,也禁不住许多老百姓围堵在隔栏外,讨论这件事情。多数人都是不知道事情因果,便有府衙的衙役专门出来告知:“严氏所作所为,法律不能容忍,但情理上值得怜悯。亲王可怜她一时行差踏错,导致魂魄亦不能安生,故此设下法事,为其超度。只愿她尽早获得安宁,去往该去的地方,赎清罪孽,获得新生。”

    这话传出去之后,一书生抚掌赞叹道:“王爷真乃胸怀广阔,慈悲仁爱之人!”

    他对面也有几个书生,却都对他这话感到鄙夷和不耻,却也不敢在这种场合斥责他,便只有私底下低声嘀咕:“阿谀奉承之辈!”

    摄政王是被这奇事给吓着了。民众不知所以然,才会觉得他进行的是一种迷惑行为。但官府也不会去解释这种事情,更不会在意民众的想法。

    殷怜到了棚外,尝试着与衙役沟通了几句,对方便要求查看她的记者证。殷怜原本以为李来希会有安排,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是谨慎地多铺了一层□□,并非以李来希自己的名义进行安排,而是以报社记者的名义。

    事实上,这次来的报社记者很是不少。

    严氏家人未必希望女儿的丧事被这样曝光,可惜他们对这件事情是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的。

    殷怜和岳珂随人走了进去,然后与李来希打了声招呼。岳珂先前其实没有看清李来希的模样,这一次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见到这位特务局的最高长官。

    昨晚李来希出现时是夜里,他披着件斗篷,两人的距离又远,岳珂当时只觉得是个身姿挺拔的长腿青年,本能地觉得是个英俊男子,却并没有更加直观和确切的认知。

    此时面对面看到,她有一瞬间是真被惊艳到了。

    李来希的气质其实不是那种古代文学作品里面所赞颂的传统的美郎君,他的气质更为锋锐,望向你的时候很多时候那视线就如同一把利刃猛然向你割来,甚至无法判断是想要割破你的血肉还是内心。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身上有一种“恶人”的气息,与传统的温润君子翩翩如玉绝对是南辕北辙。

    但岳珂也不能违心说他长得不俊美。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岳珂觉得他要更像那种祸国殃民级别的男宠人物。

    岳珂本人并不是一个三观跟着五官跑的性格,甚至自己的道德准线坚固到了固执的地步,所以这时候除了感叹对方卿本佳人,为何做贼之外,也没有其他太多的想法。

    法事在十点开始,会持续两个小时,下午会换一拨人继续,摄政王完全不将就,也不在乎早上拜和尚晚上拜道士,反而有一种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的务实主义精神。

    他今天也到场了。

    殷怜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对于他的形象感到颇为意外。其实在印象里,她一直把对方脑补成那种脑满肠肥的胖子。以时代背景和身份来说,其实后世应该是有摄政王的照片的,只是殷怜没有费心去找过,所以实际看到的时候,很是意外了一下。

    那是一个儒雅俊美的中年人,气质甚至还要比李来希文雅和传统一些,至少就外表来说,完全没有女干佞的感觉。

    想想也可以理解,那毕竟是李来希的生身父亲。而且据说当今的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他会这样重用摄政王,除了能力方面的考量,颜值必然也有影响——毕竟若是看着不顺眼,摄政王一开始恐怕就难以有机会。

    但此时他看上去却很不淡定,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殷怜有精神力帮助,所以隔着一段距离也能观察到对方的神情变化——亲王脸上还带着黑眼圈,可能昨晚都没怎么睡好。

    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殷怜转头望去,发现棺材上竟然冒出了一股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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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股黑烟引发了许多人的骚动,摄政王也因此脸色更加发青,让人去质问怎么回事。

    那股黑烟看上去不太像是正常的烟雾,首先它过分发黑,却没有发出任何物品烧焦烧灼所会出现的焦臭味。其次它一直凝聚在棺材的上方,却并没有上飘或者散开。

    其实就算和尚们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此时颇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他们表现得还是相对镇定,心里甚至琢磨着是不是不知道哪一方安排下的江湖手段。

    这一天天气其实不是很好,天色阴阴的,还偶有狂风。可那风于黑雾上掠过,连香火都被吹得若隐若现,偏偏黑雾却纹丝不动,仿佛是完全脱离于现实世界,独自存在的影像。

    看见的人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往某个方向去想——那是不是来自阴间的鬼魂?

    但和尚们还在念经,那黑雾也并未出现进一步的变化,故而人群还暂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祈祷着高人们能够解决这个恶鬼。

    而在和尚们也没有预期到的情况下,随着他们的诵经声不自觉地越来越响,越来越用力,那团烟雾竟然还真的似乎受到了些许影响,竟凝出了一双若隐若现的黑色眼睛。

    摄政王其实根本未曾见过严氏本人,但是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却本能地确定了那就是严氏的眼睛。那眼睛幽深而哀恸,摄政王从来不曾见过那么复杂而多情的一双眼睛——说多情或许不太合适,或者说是蕴含着极其浓烈的感情。

    殷怜:多谢夸奖,是我建模做得好。

    有一瞬间,亲王甚至觉得有些后悔……严氏成亲前据说是出了名的美人,虽然他对毫无见识的那种街头混混口中的美人毫无兴趣且不以为然——当今圣上好美色,宫中随便一个女人,都是她们故乡出名的美女,但看多了也就这么一回事儿——但此时,他却又觉得,就算是谣言,说不准也会偶尔有那么一个靠谱的。

    而严氏,或许就是那么一堆劣质珍珠之中唯一那颗特别鲜亮的。

    摄政王顿时察觉到了可惜。

    事实上严氏的眼睛殷怜没见过,而且一个人眼神的灵动与否与她是否有着丰富的灵魂和内心关系也不大。

    否则每一个演员都该是艺术家,文学家,科学家了。

    事实就是,原本的严氏是个比较木讷,含蓄,更喜欢掩藏自己内心的人。若非如此,她也不能那么容易地骗过严家人,把所有人给直接毒死。

    她确实有过很多愤怒,却也十分懦弱。像她这样的人,内刚而外柔,非将之逼到了一定程度,她总是可以一直忍耐下去的。

    殷怜未曾见过严氏,却也可以通过他人的形容大致想象出她的模样。她知道对方绝无可能是锋芒毕露的,更无法有那么生动的眼神——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带着那样外露的情绪是简直是找死。

    可是她却那样设计了。

    因为严氏不该是“恶鬼”。

    那种近乎绝望的反抗,也许不是所谓的“正义”,可是却绝对是她能够对这个世界,对于所有她所见所知所闻的人和事所能执行的,最大的抗争和帮助了。

    这不能称作恶。

    既然如此,殷怜就要利用世人对于鬼神的敬畏之心,令她死得更有价值。

    这个过程之中,殷怜也观察着李来希的反应。之前听说特务局的人前来阻止衙役扩大牵连范围抓捕严家心向严氏的下人时殷怜就有点疑惑了——当然,确实可以解释称摄政王为了避免事情进一步扩大而做出的考量,但仔细一想又隐隐有某些违和感——先不说摄政王先前放任严家人作恶的行为展示了他并不是一个谨慎并且愿意费心去考虑群众情绪和社会影响的人,就说他因为之前的事情重新考量了事情可能带来的影响而端正了态度,但是针对案子的行动策略,理应当是从一开始交代给主办的人,而不应该半途派人来提醒。

    当然,就算说他是突然被手下的参谋提醒而意识到这件事,派来的也应该是身边的随从,而不是特务局的军官。

    不过事情无绝对。很多时候有些看上去无关紧要的细节可能导致事情呈现一种匪夷所思的结果,殷怜并不知道这件事执行之前有过什么样的演变,而任何忽略全局抠细节的推理都是愚蠢而不可依靠的,因此殷怜也只是稍微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之后去见李来希的时候,殷怜发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有一定的改变。

    与外面人人畏惧李来希不同,殷怜对他远没有那样畏惧。虽然这位长官平时说话虚张声势,语气强硬,但是根据殷怜对于他过往所办案子的分析,李来希铁血之外,出乎意料地有原则。

    特务局以其残酷手段著称,却没什么公器私用的传闻。因为京城就这么大,一旦认识了某个人,长久来说总会有不少偶遇的机会,也因此殷怜发现,李来希这个人还是挺公私分明的,坊间也多是盛传他行事严苛,对付起敌人手段酷烈,却没什么欺压百姓的事迹,至多就是那一张冷脸常令人望而生畏,闻风而逃罢了。

    而且这份严苛自认识以来,其实也从未对殷怜发作过。殷怜一开始面对李来希还是很谨慎的,后来经过多次试探,发现李来希对她出人意料地有容忍度,胆气便壮了很多,甚至偶尔还会挑衅对方。

    但那天晚上李来希的反应绝对不正常——殷怜给对方出了两个主意,但是李来希却警告她不要掺和,并且全盘否定了殷怜的提议——不是殷怜自信,她的那两个主意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虽然不是全无漏洞,并经若是全无漏洞,如果李来希真的采用了,殷怜就会失去暗中应对的机会。可是撇除殷怜的超常手段,这两个主意无论哪一个都比目前的应对方式来得有利。

    但李来希却仿佛更愿意选择什么也不做,放任矛盾激化。

    其实这个案子之中,殷怜还有许多怀疑的点,比如说严氏怎么能真么精准地救走那妓子,并且窝藏那么久也没被人发现。

    如果这一切背后有权力更大的人帮助,那就说得通了。

    当然这个人不一定是李来希。

    可他是有嫌疑的。

    当天李来希的回答,其实处处都是漏洞。他的属下去干涉了严府下人的判处,李来希却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一边不知道,一边却并未深究,还说出了“摄政王慈悲”这样谁也不会信的笑话,让殷怜确定了他绝对早就知道那两个军官的作为,却故意想要把事情栽赃成摄政王的意图。

    后来的说法更是可疑。

    摄政王“现在”还不能有事,那么什么时候才“适合”他出事?

    而这让殷怜克制不住地想起多年后李来希的反水,只是有一件事不解,就是如果李来希早就投向了太子,甚至是太子安在京城的一步暗棋,为何在多年以后,甚至他死后也没有***?还是说后来又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他的立场被彻底掩盖?

    殷怜毕竟对这段历史和李来希本人都了解得太少,也无法作出有效的推断。

    但是严才出事之后第二天,李来希却并没有把她身上的嫌疑透露出去,至少让殷怜确认了一件事:李来希对摄政王并没有历史中记载的那样亲密和同心。

    这个情报简直太有价值了。

    之后李来希的造访,甚至主动透露了法事的事情,让殷怜更加确定这是一种暗示——李来希在暗示她,可以通过法事尽情施展手段,来给严氏“善后”……又或者说,给摄政王找麻烦。

    殷怜观察着李来希,果然发现在人群之中,李来希的表情晦涩不明,却绝对不似他的同僚那么惊慌失措——也许有人会将之解释称为天性使然,但殷怜觉得……他可能已经猜到了。

    殷怜很想知道这个特务头子是怎么看待这个案子的。像这样冷血暴戾的人,

    也有对于无辜者的同情心吗?如果真像她怀疑的那样,李来希本身可能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么像这样的事情会让他觉得痛苦吗?

    看着李来希,殷怜突然庆幸起了自己的出身。虽然她也曾经活得很艰难,可是,至少不需要跟自己的良知战斗。

    那双“严氏”的眼睛出现之后,许多人都更紧张了,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好在和尚们还算稳得住——如果他们也稳不住,那场面怕就好看了。

    除了一开始的慌乱之外,现场反而很快变得安静了许多——是害怕惊扰和尚导致女鬼逃脱还是怕引起女鬼注意而成为对方的攻击目标其实不好说,但大家确实维持了一种让人相对省心的静谧。

    场中唯一一个反其道而行的却是严氏的母亲,她似乎把这突然出现的异象当了真,开始不停地喊秦氏的闺名,对其倾诉自己的感情和痛苦,后悔与愧疚,祈求能替女儿承担所有的罪过,让女儿来世能投一个好人家。

    这样的喋喋不休无疑是让人感到烦躁的,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大家情绪都很紧绷的情境下。在场的某些人原本就对秦氏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和心惊,只是畏惧于鬼神才不得不忍耐,其实难免迁怒于秦氏的母亲,当即就想要发作她。

    结果刚让奴仆去“让她闭嘴”,就猛然听到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秦氏鬼魂”的黑雾猛然开始翻滚,四周狂风大作,好些石子竟被狂风不知从哪里裹挟而来,直接撞得那人和身边的随从都发出痛呼。

    李来希猛然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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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来希不信鬼神。他夜路走得多了,然而从未遇过鬼,对于这个世上是不是有鬼怪,自然是有自己的判断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真的对此产生了怀疑。

    殷怜的建模其实比起真的鬼魂来说肯定有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是在后世的话,很多人一定能轻易察觉到其中的为何。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论是鬼魂还是未来科技都是未知,缺少对于其中任何一项的了解,他们就难以进行对比判定,就算不信鬼的人,这个时候也很容易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这不是什么性格弱点,因为完全没有依据而对一件事深信不疑的行为,叫做固执,顽固不化。怀疑一切本身就是科学取得进步的基础。

    不过,当面对科技碾压的时候,“不知道”就成了重要的劣势。

    但是殷怜做这事儿也没这么轻松。

    虽然只是发动了一些小法术,但是魔力电池里的魔力消耗量要比她预想之中大了太多——这是完全不合常理的,因为她在未来夏国使用过同等级的法术,消耗还不到此时的十分之一。.

    按照她个人的经验,以目前不同世界的魔力消耗数值来看,法术的使用难度和魔力的消耗量从高到低分别是提塔,以前的地球,此时的夏国,如今的地球,新世界,未来的夏国,马蒂尔这样的次序。

    如果说越靠近序列的前列是低魔世界,而后排是高魔世界,那么以此时的夏国和未来的夏国做对比,此时的夏国无疑是一个低魔世界,而未来的夏国则已经接近高魔世界……而这是完全不科学的。

    两个夏国广从历史重合的比率上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平行时空,作为平行时空来说,殷怜可以理解它们在符合逻辑范围内的差异,但是不能理解其在物质层面上的不同。

    从专业角度来说,殷怜相信物理学是被动的,而人类学和社会学都具有其能动性,后者的变化是可以理解的,而物质层面上的变化却应当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是这两个世界本身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还是在这五百年间,因为某些因素的变化而影响了整个世界在精神粒子层面上的变化?

    殷怜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理论,甚至可能影响到地球未来整个精神力学的发展,然而可惜现在不是研究的时间,她也不是很擅长这方面的研究。

    她只能集中精神,继续关注着场内的形势。

    殷怜在布置投影仪的时候,也特意安置了几个法阵。当时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但此时想来却觉得谨慎真是一个好品德——就刚刚那一阵飞沙走石,她手里的魔力电池能量条就下去了一大截。就算她的电池储备够多,消耗得起,但是其它魔力要求更高的法术难道还要她手捏一把电池进行施法?那也太显眼了。

    她昨天熬夜做的准备工作可多了,如果纯粹只是建模,未来的智能科技很发达,她又不准求艺术性,只需要把严氏的录影交给AI完成繁琐的工作,然后自己再进行一些大局上的把控和细节上的调整就行了。

    但事实上现实中设一个局麻烦多了,所以她甚至写了一整套的计划书,设计了面对各种突***况时可能作出的应对计策,其中甚至包括李来希如果突然发难,有信仰科学的非要去试探一下“女鬼”的真实性,以及严氏家里人可能会有的过激反应等等。

    她临时调配了三个AI来维持计划的进行,即使如此,殷怜知道现实和影视拍摄的不同,知道真正的现实是比拍摄影视剧更加不可控的情况,因此准备也更加谨慎。

    她不是不紧张的。因此不但给所有隐藏的装置设置了环境隐藏,自动归返,自动紧急关机,遥控AI配置等事前准备,还要亲自到场,随时准备根据情况调整状况。

    她难道不想休息吗?先前针对严才的设计,她可是人都没去,直接由AI根据设计好的条件

    完成了严氏对严才的“复仇”。

    然而两件事的难度并不相同。虽然很多人看来,杀人的严重性要远胜于装神弄鬼,但殷怜的认知却是相反的——杀严才只是对于严才和严家过往行为的惩罚,对于那些受害者的补偿,是一种对“过去”的总结,然而这一场装神弄鬼却能震慑到活的人,保障严氏家人以及其他受害者的安全,对于未来的意义更大。

    因此她也更加谨慎,不惜在上面花费许多精力。

    不过事情发展比想象中要来得顺利许多,至少殷怜预防的许多事情都没有发生——严氏的母亲虽然情绪激动,但是态度还算克制,和尚们即使心绪不稳,职业素质还是有的,显然即使靠强撑也一定会做完这场法事。对于殷怜来说,她相当已经克服了最初的难关。

    如果和尚乱了,那么这件事可能就要费更多时间和精力来完成。

    也不是没有好处。

    事情闹得越大,“恶鬼”的威慑力和威慑范围会越大。

    但是能省力还是省点力的好,恐吓和尚们和把事情往后拖也不是获取威慑力的唯一方式。

    事实上,和尚们虽然还念着经,很多人的声音却已经有几分颤抖,只是合在这许多人的念经声之中不容易被察觉而已。

    但是能不能制服这恶鬼说实话许多和尚心里也没底——李来希找的是知名的大寺庙,这一次足足来了几十个和尚,其中有诚心信佛的,也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但无论信仰多么虔诚,这种事儿他们以前可真的没撞见过,难免心理发虚。

    好歹专业和尚至少理论知识是充足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领头的大师虽然心头不安,却仍是强行克制着对于未知的恐惧,试图靠近那黑雾行使话疗大法。

    只听他开口劝道:“女施主,放下屠刀,方得安乐。”

    殷怜早在棺材上设了个小法阵,听到这句劝告,立马糊和尚一头寒气。

    棚子里的温度似乎瞬间下降了好几度,那黑雾里的眼睛瞬间甚至有些发红,雾气开始不停地翻腾。许多人关注着此时的情况,

    殷怜想:去你的放下屠刀,人家被强抢□□家暴辱骂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叫严家人放下屠刀!?

    她倒是不反对和尚进行话疗,但和尚得说她爱听的话。

    那和尚也被下了一大跳,虽然没有马上意会到这句话引发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但态度显然变得更加谨慎了。

    他开始婉转地给女鬼讲故事。

    但说实话,佛教那套理论殷怜其实不太待见。这玩意儿本质上是修心的讨论,讲的是一个忍字。这世上忍字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也有忍绝对不能解决的问题,而严氏的爆发,正是忍耐到了极点之后,退无可退而产生的爆发。

    她当即让投影身前显现了一行字,是那种带着流血效果的恐怖片字体。

    大师,你常叫受苦的忍耐,可劝过作恶的去死!?

    这血字触目惊心,简直令人瞠目。

    和尚说道:“蔺施主,你今世受的苦,是前世造的孽……”

    我何曾造孽!?我生来向善,何时造孽!?

    硕大的血字密密麻麻地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

    若我今世受苦,是我前世造孽,为何我前世好生生一个恶人,一转生就投成了一个善人!?原来佛所说,今生造孽来世受苦,就是让恶人投生作善人吗!?

    我明白了。原来这世道就是作恶的常享福,行善的终受苦!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连着巨大的三个是不是,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仿佛一睹血色的墙,血色的山,步步向着和尚们压了过来。那和尚被步步紧逼,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竟也不记得之前说的话了,半晌反应过

    来,猛然大喝道:

    “不是!”

    “蔺施主,你今生行善,至死亦在行善。佛杀恶人,担此恶业,亦是为救恶人于苦海。你受斩首之罪,不过是担了他人的恶业。你所受苦楚,不过神佛降与你的考验与劫难……你切不可失了本心!”

    总算说了一句让人听着顺耳的话。

    但和尚这么说,却引得周围一片哗然。要知道此时能来围观的,若不是关系者,便都是权贵官员,许多人未必看得惯严氏的作为,因此听到和尚竟然肯定了她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很不满的,但此刻都被恐惧给压住了,那膈应也就是在胸口一闪而过,并不能真的发作。

    却见听完这一句,严氏周围的黑雾慢慢慢慢地退出数寸,露出了她一张苍白娟秀的脸庞,只是脸侧仍旧被黑雾所笼罩,脸上竟然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但那模样已经比和尚想象中好太多了。

    殷怜心里想,敢说一句不中听的,我立马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恶鬼翻脸。

    但是和尚似乎并没有这样不识趣,所以他不但没有转口,反而同严氏说了许多佛教故事——夏国的佛教与地球并不同源,只是教义相似而已,但无论如何,和尚的这些故事确实是向着严氏讲的,哪怕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超度她。

    他讲到一个故事,说的故事与原世界的某个佛教故事很相似,大致是说世道艰难之时,三千人出海寻一种叫做吉昙果的东西,这种果子据说有永远吃不尽的果肉,只要有一颗在手,即使灾荒之年也能有吃不尽的食物,能供一城的人生存。但三千人里却有一人天性自私恶毒,在寻见果实之后,想要将之献给权贵,独得所有好处,因此欲要下毒杀害其它所有人。佛陀为了阻止他,便杀了他,阻止他将剧毒的果实放入江海,导致生灵涂炭。

    和尚说道:“佛陀杀他,并非恨他,而是阻止他犯下巨大的罪。于是佛陀虽担下了罪孽,也积攒了功德……”

    然后他猛然察觉到,严氏被黑雾笼盖的胸口,竟然还有一只黑色的孩子般的手掌,带着尖利的指甲,一直抓向严氏冒着灰烟的胸口。

    那爪子每一次都会抓破胸口的肌肤,但是里面却连血都渗不出来,只留下一道道仿佛干枯的伤口,但很快也会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第

    607

    章

    607X

    殷怜也没想到和尚会讲一个和严氏的心态那么符合的故事。

    虽然殷怜并没有面对面地跟严氏谈过心,也不确定对于严氏来说,她最后下毒的主要原因是不是由于严家的小少爷,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孩子的品性一定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这个时候严氏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殷怜略一思索,给AI输入了控制指令。

    然后和尚就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以及严氏带着回声,略显艰难的声音:“请……大师……渡我们……”

    那声音一出,严氏的母亲当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差点没哭晕过去。

    那确实是严氏的声音。

    殷怜合成这个声音可费了不少劲儿。她没有严氏直接的声音素材,只能根据严氏母亲和长姐的声音素材进行调整,并且以口技作为借口,找了严氏的贴身丫鬟进行口头上的修正。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敢一直让严氏说话,毕竟除了声线之外,一个人的语气和语调才是对于熟人来说识别度更高的特质。甚至连说话的时候,她都要故意让对方说得很含糊艰难,并加上大量混响,

    否则的话,被人察觉异常几乎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此时她的谨慎确实也起了效果,甚至连严氏的母亲都没有发现异常。

    和尚自从察觉严氏怀中的那种黑手之后心中就闪过许多念头。别看和尚这职业看上去挺咸的,事实上这年头想要混成高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智商和想象力都得有,否则忽悠不住人。

    当然,偶尔也会因为智商过高想象力过剩,把自己给忽悠了。

    比如此时。

    却见和尚看到那黑手之后,就有了不同的想法。光看严氏的样子,他甚至觉得对方很可能不算是“恶鬼”。殷怜把建模做得很细致,和尚虽然看不到全貌,全能看到严氏的手臂仿佛在用力,死死按住怀中的东西。

    让人觉得,严氏看上去不像个恶鬼,反而像是某种……神异。

    和尚们没见过鬼怪,但是超度的流程还是很熟稔的。在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的情况下,便按照以往经验念经就好了。

    念经当然是不可能有用的,但是殷怜十分配合地戏精着,随时指挥AI调整状态,确保“女鬼”时刻抓取着众人的注意力。

    法事其实是枯燥而漫长的,尤其看的人还没有手机可以刷。不过此时的气氛却紧张而刺激,让人根本无法分神去感受这份“枯燥漫长”,因为殷怜一旦察觉注意力分散的人数增多,就会搞出点事情来重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尤其是小和尚们,一旦敢分神,就会遭遇殷怜狂风暴雨般的“惩罚”,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保证他们瞬间清醒。

    在两三次寒风扑面之后,大部分被抓住了注意力的人终于明白了,导致这黑风的不是严氏,而是严氏抓在手里的那只小鬼。

    老实说,做法事是一个很枯燥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念经,而且是念过无数次的旧经文。虽然某些得道高僧可能会在念经过程中保持不同的心态,但是多数年轻和尚却还远没有到那个境界,走神或者发呆是难免的。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

    没有一次法事有这一次那么刺激。

    有一个女鬼在旁边虎视眈眈不说,万一你要是走神了她还会亲自抽你一下把你打醒——这可比在寺庙的时候被老师傅抽来得紧张刺激多了。

    有个小和尚天然心大,一开始还因为女鬼有些紧张,结果一见女鬼没什么动作了,就慢慢慢慢又开始神游天外,然后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吹得猛打了一个激灵,抬头就见同来的管事师父正在狠狠地瞪着自己。

    当然,这阵阴风肯定不是来自管事师父。

    小和尚抬头就望向了女鬼,发现女鬼身前的黑雾一阵翻腾

    ,而女鬼仿佛在与谁打斗一样,手臂紧绷,肩膀都有些耸起,表情也是凶得很,仿佛竭力地想要压制什么。

    小和尚觉得有点好奇,但是想不明白,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胆子虽然大,但是大不过管事师父的戒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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