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打完这把就不玩儿了。”姚隐手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着,分心看向宋思阳,笑嘻嘻道:“表嫂,过几天我们去院子放冲天炮吧。”

    宋思阳条件反射地寻求褚越的意见,见对方点头,才应说好。

    姚隐见了,撇撇嘴,“表嫂你也太听表哥的话了.....”

    宋思阳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没回话,弯腰去收铺在桌面的窗花,褚越见状跟他一块儿收拾。

    何明慧的目光落在紧挨着的二人身上,若有所思。

    年初六晚,一吃完饭姚隐就兴冲冲拉着宋思阳去院里,将堆在小仓库里的珍藏拿了出来,满满当当两大箱烟花炮竹。

    褚越皱眉,“禁炮禁烟你知道吗?”

    姚隐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好玩,不以为然,“我们偷偷玩儿,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了,里面都是沙炮,炸不死人的。”

    他说着要去牵宋思阳,褚越挡住,随手翻了翻,拿出几串危险系数较低的仙女棒,不容置喙道:“其它的收起来。”

    姚隐不肯,气道:“表哥,你太扫兴了,你没看见表嫂很想玩儿吗?”

    这几日姚隐总是表嫂表嫂的叫,宋思阳私下让对方改口没能成功,被迫习惯了这个称谓。

    此时他猛地被点名,整张脸都绷紧了,见褚越回头看他,连忙否认,“我没有。”

    姚隐更气了,“你那么怕表哥干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褚越闻言周身冷了几度。

    宋思阳缩了下肩膀,抱住对方的手臂,轻声说:“乐乐还小,别跟他置气。”

    褚越却似很介意姚隐的话,“你怕我吗?”

    宋思阳一怔,慢慢摇头。

    褚越深深注视着他,又问:“那你想玩吗?”

    宋思阳确实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点兴趣,他小时候在盛星每年过年都会跟院里的孩子放烟花玩,那是一年到头最开心的日子.....

    他看了看褚越手中的仙女棒,正想摇头,褚越沉声道:“说真话。”

    宋思阳这才实诚回:“想玩。”

    姚隐还在生气,但碍于褚越的气势怒不敢言,甚至已经打算把东西往仓库里搬了。

    宋思阳话落,他顿时找到盟友,得意地看着褚越,“我就说表嫂想玩吧。”

    褚越沉默两秒,将仙女棒放在一旁,弯腰在箱子里拿出几个三棱锥形状的烟花,终究做了让步,“打火机。”

    宋思阳想凑过去瞧,褚越嘱咐道:“你和姚隐退后,我点火。”

    姚隐不情不愿道:“我想自己点。”

    褚越一记冷厉的目光扫过去他就噤声,乖乖拉着宋思阳退到安全区域。

    院子有块水泥空地,摆着几个盆栽,褚越将盆栽挪开后把几个三棱锥烟花摆上去。

    宋思阳担心对方没有经验会被烫伤,忍不住道:“动作要快些。”

    褚越半蹲下身子,滋啦一声点燃了烟花,不紧不慢起身朝宋思阳的方向走去。

    牵引线像是火蛇一般烧到尾部,噌的迸发出璀璨的烟花,橙黄色的火花如同漫天坠落的星星将院子点亮。褚越背对着火花,冷峻的五官上流淌着淡淡的光晕。

    宋思阳凝视着星火里而来的身影,心里有簇小火苗越烧越旺。等褚越走近了,忍不住地上前一步靠近,五指顿时被对方紧攥在手心。

    姚隐瞧见两人紧握的十指,揶揄道:“表嫂怎么只牵表哥的手,不牵我的啊?”

    宋思阳面皮薄,两颊的红晕一层层往外渗,想把手从褚越掌心里收回来。

    褚越却握得更紧,浅笑着对姚隐说:“再多话,年后让舅舅给你多报几个兴趣班。”

    姚隐哼哼两声,这才闭了嘴。

    几个烟花陆续放完,又点了几只仙女棒,其它易燃品褚越不让碰,兴致盎然的姚隐也没了办法,嘟囔着全收了起来。

    宋思阳知道褚越是怕这些东西有危险,安慰了姚隐几句。

    三人回到屋里,老太太和儿子儿媳妇在谈话,招呼几人吃蜜果。

    姚隐大大咧咧坐下,咀嚼着车厘子,心血来潮道:“表嫂你明天跟我出去玩儿吧,我带你去溜冰。”

    明天是年初七,该拜的年该走的亲戚都已经走了个过场,姚隐全然空闲了下来,开始琢磨着娱乐活动。

    此话一出,客厅陡然静了一瞬,姚隐不明所以,“怎么了?”

    宋思阳放在大腿上的十指收了收,回道:“我不会溜冰.....”

    事实是褚越不可能放他单独出门,这一点在场的只有年幼的姚隐不知晓。

    “我教你啊,”姚隐坐到宋思阳身边,“不然我们也可以去娱乐城玩,我带你打游戏。”

    褚越一直没出声,宋思阳心里打鼓,还是摇头。

    姚隐不太高兴,“你来这儿好几天了,怎么都不出门啊?”

    宋思阳答不出来。

    姚家夫妇对视一眼,正想让儿子闭嘴,老太太突然发话,“整天闷在家里像什么样子,明儿个跟乐乐出去玩。”她又看向褚越,“你林伯说想见见你,就明天,你跟我走一趟。”

    褚越沉吟片刻,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缓缓道:“宋思阳留在家里吧,过几天我再带他出去走走。”

    何明慧脸色微变。

    就连姚隐就察觉出点不对劲,不禁嘟囔道:“又不是坐牢,还不让人出去了.....”

    客厅的气氛刹那凝固下来,宋思阳眉心狠狠一跳。

    姚家舅舅打圆场道:“姚隐,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过来,我跟你说说你的功课。”

    姚隐哀嚎一声,“爸,大过年的,你别提这个成吗?”

    一点小插曲就这样翻页,褚越和宋思阳没多待,不一会儿就上楼了。

    关了门,宋思阳将卫衣脱下来,见褚越似乎并未将在客厅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但仍不敢放松。

    这四年间,褚越时不时会试探他想不想离开,如果方才他应了姚隐的邀请,想必褚越又要不高兴了。

    他主动爬上床抱住褚越,小狗撒娇一般在对方的颈窝里蹭着,抬起清炯的眼睛,软声询问,“我们是初九回去吗?”

    褚越的掌心贴在他的腰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很想回去?”

    回到那栋用来关着他的,丝毫没有自由的屋子?

    宋思阳被托着趴到褚越身上,嗯了声。

    两人交换了个黏糊的湿吻,褚越抚宋思阳的背脊,说:“今晚玩得开心吗?”

    宋思阳想到璀璨的烟火,神情雀跃,真心实意地说:“开心,”又问,“乐乐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

    “外婆太溺爱他了,要什么都给。”褚越凝视着宋思阳,突然低声问,“你呢,你想要什么?”

    褚越的眼瞳黑得很纯粹,幽深得光都透不进去,像张深不见底地网将宋思阳罩住。纵然宋思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压迫感,仍有几分心神不定。

    他觉得褚越还是在意姚隐在客厅那几句无心之语,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变着法子在考验他的真心。

    宋思阳只好将自己一颗热忱坦诚的心都捧给褚越看,他亲亲对方突起的喉结,小声说:“要你。”

    褚越不肯罢休,追问道:“只要我,不要别的?”

    宋思阳趴在对方身上,自然听见胸腔下一跃一跃有力的心跳声。他攀着对方的脖子,贪恋地将整个人都埋到温暖的怀抱里,闷闷地嗯了声,“只要你。”

    褚越瞧不见宋思阳的神情,将人翻身压倒,亲了下去。

    宋思阳羞涩且热切地回应对方的吻,像是一只最为温驯的羊羔,把自己最柔软的肚子都袒露在对方眼里。不管落下的是轻柔的抚摸还是粗重的吮吻,他都乖顺地放平身躯,没有一点点反抗的意图。

    可是在今晚,也许是热烈的烟火点燃他内心的渴望,也许是姚隐的邀请让他多出几分向往,那些所剩无几的被压抑在最深处的东西像是被外界的香甜馋到了,纷纷好奇地探出脑袋,叽里呱啦地问他:你怎么还不带我们出去玩?

    他的出神惹得褚越不快。

    宋思阳闷喘了声,所有神思又回归到褚越身上,哽道:“别弄进去.....”

    褚越亲亲他湿润的眼角,“明天我跟外婆出门,你呢?”

    宋思阳仰着汗津津的脖子,断断续续道:“我,我在房间.....”

    “嗯,初九我们就回家。”

    宋思阳紧搂着对方的脖子,因为过密的快.感颤个不停,带点儿可怜兮兮的泣音,“好。”

    他逃避地不做二选。

    作者有话说:

    何老太太(扶老花镜):该出手时就出手,是时候让老太婆我教孙子做人了。

    第58章

    转眼就到了初九。

    按照原定的安排,褚越和宋思阳用过早餐后就该回程,但二人都没想到何明慧会提出要宋思阳留下。

    餐桌上静了一瞬,姚家夫妇也不知道老太太唱的哪出。

    宋思阳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看向褚越。

    褚越倒很是镇定,沉着说:“您想要见宋思阳,我之后再把人带过来就是。”

    何明慧抬了抬手,语气难得严厉,“你不用拿这些虚话来哄我,我为什么要将思阳留下,你心里最清楚。”

    姚隐好奇地探着脑袋,“为什么啊奶奶?”

    被姚家舅舅瞪一眼,讪讪住嘴。

    有姚隐在,老太太到底没将话挑明了说,只道:“先吃饭,待会儿褚越到房间找我。”

    褚越没有反驳,宋思阳忐忑得咽不下食物。

    褚越上楼去找老太太时,姚隐凑在宋思阳身边,压低声音问:“表嫂,你跟表哥吵架了?”

    宋思阳摇头,少年又问:“那奶奶为什么要.....”

    “姚隐!”姚家舅舅斥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我就问问也不行吗,表嫂要是能住我们家我不知道多开心.....”

    宋思阳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紧张地握了握手,幸而旁边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姚隐,他才松懈些许。

    褚越抬手敲响何明慧的房门。

    “进来。”

    老太太坐在方桌前,上头摆着套茶具,水开了,白烟袅袅。她动作娴熟地取茶叶冲茶,把恭谨站着的褚越晾在一旁,不说话,也不让人坐下。

    褚越静待老太太训话。

    等茶叶冲过一回,何明慧才抬眼看着坦然自若的外孙,说:“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还打算把人带回去关着?”

    褚越默认。

    一个空茶杯砸在他脚边,瓷器刹那四分五裂,老太太罕见地动气,“你糊涂!”

    褚越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平静心情地半蹲下捡碎了的茶杯。

    前两天何明慧有意支走他时他心里就有数了,老太太是最恪守礼节之人,再疼爱他,他的行为在对方眼里也是离经叛道,绝不能容忍的。

    他把大的碎片搁在方桌上,定心道:“外婆,我会照顾宋思阳一辈子,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一辈子,你说得倒轻巧。”老太太茶都不泡了,气恼地看着褚越,“你就没想过他愿不愿意这样被你照顾?”

    褚越沉默,他有很多大逆不道的话可以反驳老太太,但外婆年纪大了,他不想刺激老人家。

    何明慧板着脸,“四年,你跟你舅舅串通一气,都瞒着我,我要是早知道这事,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这么做。”

    老太太憋了整整一个新年,一股脑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你真当我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了,由着你这么胡来。”

    “是,当年我是气思阳跟褚家那个害你发病,但你不也说了,那都是误会,既然是误会,你何苦把人一关就是这么多年。”

    “我就当你担心褚家会拿思阳要挟你,姑且不谈之前的,那现在不都解决了吗,你还把人关起来算怎么回事?”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你瞧瞧你把人关成什么样了,你看着他这样,你很得意是不是?”

    宋思阳怎么样?

    褚越细细想了,无非是太过依从他些罢了,这正是他想要的,就更没什么不好的了。

    这些话他不会对老太太说明,只沉声道:“我有分寸。”

    何明慧被执迷不悟的外孙气得不轻,失望地摇了摇头,义正词严,“今天宋思阳是留下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你如果真要将人强行带走,你就当没我这个外婆。”

    老太太神情严肃,显然是动了真格。

    褚越面色微沉,还未说话,又听得老太太,道:“我看得出来,思阳心里有你,但你不能仗着他喜欢你、在乎你就这么糟践人。”

    糟践?褚越因这个太过刺耳的词而微微皱起了眉。

    “小越,你是最聪颖的人,我不信你不懂得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你从小到大都不需要长辈费心,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昏蒙?”

    “思阳跟你同岁,过完年就二十八了,你瞧瞧哪个二十八的跟他一样,做什么事都唯唯诺诺得看你的脸色。是啊,你大可照顾他到七老八十,但这真是他想要的,你问过他想要什么没有?”

    “他敢和你说真话吗?”

    褚越站得板正,背脊挺直。老太太的发问振聋发聩,一个个字犹如不间断袭来的石子压在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宋思阳的回答也在他耳边回荡。

    “要你。”

    “只要你。”

    可是他却瞧不见宋思阳说这句话时的神态,是一秉虔诚,亦或者有莫可奈何,还是担心给出错误的答案惹他不悦?也许都有。

    他和宋思阳离得这么近,当真不知道宋思阳的心思吗?

    是不想知晓,还是不愿深思,他比谁都明了。

    老太太一口气说了这样多,也有几分疲惫,她叹道:“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佳偶变怨侣,你若还是一意孤行,我今天说的你就当一阵风听听,不必往心里去,但往后也别带宋思阳来我面前晃悠,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无谓徒增烦恼。”

    褚越眼帘半垂,落在那只被打碎的茶杯上,瓷器泛着莹润的光泽,可碎得再漂亮也无法重圆。

    他自然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恭恭敬敬对老太太道:“那外婆,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何明慧摆摆手,一副懒得理他的姿态。

    褚越退后两步转身,踩着地上细碎的瓷粒走出了房间。

    还未下楼就听见乐乐高声说个不停,“表嫂,我元宵后才开学呢,你就在这儿住几天吧。”

    褚越放轻脚步下楼,停在走廊转角处没往前走,听见宋思阳温声说:“我听你表哥的。”

    “表哥是什么独裁者吗?”乐乐哼声,“不管他,就说你,你想不想陪我,表嫂.....”

    少年拉长了尾音撒娇。

    褚越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放缓了,顷刻,宋思阳细若蚊呐地回,“想。”

    当真是轻不可闻的一个字,像是怕被谁偷听到似的。

    他敢跟你说真话吗——

    宋思阳又压低声音道:“不过还是得看你表哥的意思.....”

    乐乐蹦起来,“我去找表哥,我跟他说!”

    宋思阳急得攥住要走的少年,“你别......”

    褚越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谈话声断了一瞬,宋思阳松开乐乐,有些仓惶地站起身,看着他,道:“要走了吗?”

    乐乐见了褚越就像老鼠见了猫,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气焰。

    他正想开口跟褚越言明宋思阳想在这儿住,却又模糊地感觉自己这样做可能会害了他喜欢的表嫂,犹豫半天,只是不大高兴地努努嘴。

    褚越面色如水,上前牵着宋思阳的手,收得很紧,仿佛一松开宋思阳就会逃走似的。

    宋思阳乖乖被他牵出大门,帮佣替他们拎上两个小巧的行李箱。

    乐乐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嘴里嘀咕着,“表嫂,放假我去找你玩儿好吗?”

    宋思阳坐到车里去,渴望地看向褚越。

    褚越被他这么一眼瞧得心口发紧,低声说:“你做主就行。”

    宋思阳惊喜不已,以前褚越是绝不会让他人踏足别墅的,他朝乐乐笑道:“那我等你来找我。”

    能多一个人陪伴他,他自然欢欣。

    褚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思阳的笑脸,那么璀璨、明媚,像是冬日的朝阳,温暖而柔和。这个过年,宋思阳似乎这样笑了很多次。

    车子启动,缓缓朝前开。

    宋思阳半个脑袋探出去跟乐乐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了才坐直了。

    离别真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宋思阳回味着在姚家的这短短十天,唇角的弧度一直弯弯扬着,又忍不住朝褚越笑了笑。

    可是热闹褪去只剩下无边的冷清,这样强烈的反差让他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宋思阳又开始垂着脑袋无聊地绞着手指玩儿,思索别墅温室的花没有人照顾不知道会不会枯萎.....

    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像是一根根钢针一点点往褚越眼里钻。

    “掉头。”

    清冷的声线陡然在车厢里响起。

    宋思阳不知就里,问:“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褚越看着神色茫然的宋思阳,竟一时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他把宋思阳的笑容落下了。

    车子去而复返,重新停在了姚家的别墅门口。

    褚越下车,将后备箱的行李拎出来,宋思阳冥迷地站在一旁。

    乐乐听见声音从屋内跑出来,一见二人也困惑道:“怎么了表哥?”

    褚越把行李箱的拉杆塞到宋思阳的手里,抿了抿唇,声音是经过许久挣扎后的紧绷,“外婆想你陪她住一段时间。”

    宋思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褚越揉揉他温热的脸颊,“你暂时留在这儿,过阵子我们再回去?”

    宋思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松怔地盯着褚越。

    乐乐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地拉住宋思阳的手,“表嫂,你听见没有,表哥让你在这儿住!”

    许是怕褚越反悔,少年拽着他往里走,“快进去吧,奶奶一定很高兴。”

    他被半拉半推地带到大门,回头看向褚越。

    对方身姿如松地站在半融的雪地里,漆黑的眼底蕴藏着沉甸甸的风雨。

    褚越就这样不舍地目送着宋思阳远离他的视线,他条件反射地往前迈出一步,又硬生生地止住。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很想改变主意将宋思阳重新攥在掌心带回去藏起来。

    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宋思阳便眼眸灿亮地朝他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于是春天与暖日一齐到来,穿透厚厚的阴霾,刹那,云消雨霁,天清风朗。

    褚越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将念想收笼,抬头望天。

    雾里有长阳。

    作者有话说:

    褚少:老婆不敢对我说真话555我真该死啊

    第59章

    姚家用来过年的别墅与褚氏总部隔了一百来公里的路程,褚越无法来回跑,将宋思阳留在姚家就代表着两人无法天天见面。

    姚家夫妇也逐渐忙碌起来,年初十率先搬回了市区的房子住,别墅就剩下祖孙二人以及两个帮佣,显得有些清寂。

    老太太的作息十分规律,近年来开始礼佛,闲暇时间都耗在特地用来念经的佛室里,宋思阳除了三餐外不常见她。

    姚隐是个好动的,前两天带着宋思阳在院子里疯玩,把褚越明令禁止的烟花炮竹全放了个遍,到了年十二约着朋友开始往外跑。

    他撺掇着宋思阳和他一块儿出门,但宋思阳骨子里还是无法习惯热闹的地方,再加上都是群半大的小孩,便也就婉拒了。

    每天晚上八点,宋思阳会守在别墅的座机前等待褚越雷打不动的电话,在通话里跟对方汇报自己一日的行程。

    只是离别几天,他就疯狂地想念褚越,宋思阳跟外界错开太长时间,尽管得了短暂的自由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有社交活动。

    姚隐前天知道宋思阳没有手机时惊讶得险些掉了下巴,反反复复询问他原因,被一个小孩这样追着问,他答不上来,有点儿难堪。幸而姚隐虽大大咧咧却并非没有心眼,见宋思阳支支吾吾也就错开话题。

    宋思阳的手机名存实亡,他的每个通讯页面都一片空白,长久的失联让从前有来往的朋友都不再给他来信,最近的一条信息是年前施源给他发了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施源也意识到他的通讯软件并不是他在管,除了逢年过节会有祝福短信,其余的时间并未与他联系——宋思阳亦不想给对方惹麻烦,不会在褚越面前主动提起从前的人与事。

    他再遇褚越多久,便与外界隔绝多久。

    像庄园别墅的温室里一株被精心呵护的植物,不缺水分与营养,不必担忧风雨的侵袭,可任凭他攒足了劲头,也无法窥见外头绚丽多彩的霓虹,感知不到温润潮湿的朝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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