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科幻灵异 > 弃则为妾 > 第8章

第8章

    文昔雀又费了不少口舌想说服文徵元,他仍是坚持要将她出嫁办的喜庆,她拗不过他,同意了。

    她家热闹,靖安侯府迎亲冷清,反而是让她父亲难堪的,她明白,她父亲也明白,他还是坚持己见。

    文昔雀知道,那是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他在用行动宽慰她,即使她与人为妾,她依旧是他的骄傲,是文家的骄傲。

    她的爹爹,有一颗包容又温柔的心。

    文昔雀少了些芥蒂,压在心头的石头也轻了不少,开始认真绣新娘的喜服,爹爹懂她,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一连几日,文昔雀都在家中绣喜服,这日上晌,家里的米要吃完了,她出门买米,被靖安侯府的李管家拦在了半路。

    “文姑娘,夫人要见你,请跟我走一趟。”

    第24章

    侯府相遇

    琉璃瓦,朱漆门,文昔雀时隔四年后,再次来到了庄严肃穆的靖安侯府。

    雄锐气派的两座大石狮子瞪着怒意彰显的圆目,威震着从它们身边经过的行人,高高的大理石台阶通向靖安侯府高大又紧闭的朱门。

    能从靖安侯府的正门进入的人非富即贵,文昔雀显然不在其中,跟四年前一样,她被李管家领着从角门进入。

    说领着其实并不准确,她是被胁迫着跟来的。

    李管家带着两个护卫来“请”她,一开始就没有留给她拒绝的权利。

    经过绵长的木廊和华丽的亭台楼阁,她于靖安侯府的花厅见到了侯夫人韩氏,养尊处优的侯夫人与四年前并无多大的变化,依旧是金妆锦砌的高贵傲慢的模样。

    文昔雀遵循礼节对侯夫人行礼,“见过夫人,夫人贵安。”

    侯夫人垂首喝着茶,直接无视了她的见礼,文昔雀也没等着她开口,自顾自地站直了身子。

    侯夫人随即重重地放下了茶盏,杯盏和桌面碰触,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她缓缓抬眼,很不满地看向文昔雀说:“好歹是书香门第,一点规矩都不懂,文家的教养真是不堪。”

    曾有交锋,自然知道痛处何在。

    辱及先人,文昔雀收敛起好脾气,针锋相对道:“行礼,是对靖安侯这个名头的表示敬意,未经夫人允许起身,是因顶着先人的功劳而刁难的后人磨灭了那份敬意,文家人更敬人品,而非只敬爵位。”

    “放肆!你竟敢以下犯上!”侯夫人顷刻间变了脸色,她被文昔雀“不识大体”的姿态气到了,吩咐左右婢女道:“来人,掌嘴。”

    此番场景,简直是当年的重现,然现在的文昔雀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反应不过来,怔愣着被人打的她了,她大声喝止道:“慢着,夫人的目的是想让镇远大将军再闹一次靖安侯府吗?”

    她在赌,赌凌昱珩没有跟靖安侯府和解,因李管家“请”她来的态度过于强硬,她猜测,在纳她为妾一事上,靖安侯府内部并没有达成一致。

    两位婢女观察着侯夫人的神色,不敢擅自教训文昔雀。

    侯夫人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冷静下来说:“你自甘下贱,他都毫不在乎地让你给他当妾了,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吗?”

    侯夫人知道她的痛处,文昔雀亦是明白侯夫人的软肋,“他依旧执着于我,会不会护着我也说不准,不是吗?夫人若打了我,我只受皮肉之苦,可夫人承担得起凌府内部不和的风险吗?他从来就不是夫人能用什么‘忠孝’的链子拴起来的牛马,会为了所谓的凌府的将来贡献出他的血肉。”

    “哐当”,那杯茶砸向文昔雀,虽未砸中她,茶水溅落至她的身上,污了她的裙裾。

    侯夫人眼神淬了毒般地看着文昔雀,如果没有这个不入流的贱人,靖安侯府将会有一个在可控范围之内的完美继承人。

    侯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你这贱人想给我儿当妾,你忘了你跟侯府的交易了吗?你们文家人不是信奉君子一诺值千金?出尔反尔,你对得起你以你们文家的名声发的毒誓吗?”

    文昔雀问心无愧地回答:“我没有违约,让他死心后离开我回到侯府,我做到了,从此再不主动招惹他,我也做到了,如今的局面,是你们侯府没有教导好他。”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侯府能出面干涉,让凌昱珩善心大发放过她,她和侯夫人的诉求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但是她无法跟靖安侯府合作,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文昔雀早已明了,侯府中人不能相信。

    侯夫人冷冷地说:“若非你不要脸地勾引他,都过去四年了,他怎么可能还要纳你?文昔雀,你祖上有些虚名,你莫要给你祖宗丢脸,我警告你,趁早断了嫁入侯府的念头,不然将来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凌昱珩怎么说都是凌府的人,父母在不分家,就算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头上也得顶个“孝”字,硬要分家是违法,可以上书弹劾状告他。

    “忠”与“孝”,自古都是难以触碰的禁忌。

    文昔雀要嫁他,必然要入到靖安侯府来,受侯府所管,侯夫人为难一个妾室不难,可她仍旧不能容忍文昔雀待在凌昱珩的身边,她有预感,靖安侯府会因为文昔雀而错过飞黄腾达的机会。

    文昔雀不卑不亢,反驳道:“夫人不要因妄加揣测而非议他人,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我见他比登天还难,他见我易如反掌,是谁不要脸,自有公道,且你们凌家百年世家之名,积岁而得,夫人如果泄私怨而不顾道义,靖安侯之名难保不会溃于蚁穴。”

    她这一番话,义正言辞,侯夫人被气得脸都红了,是再也坐不住了,侯夫人起了身,疾步走到文昔雀跟前,用力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血腥味在嘴里漫延,文昔雀用帕子擦拭掉嘴角的血,继续说:“理不能服人,而施之暴力和权势威压,凌府下人看着,凌家先祖看着,夫人您怎能服众。”

    当侯夫人再次扬手打来时,文昔雀连退好几步,躲过了她的巴掌。

    “滚。”侯夫人气急败坏地吼道,下人们都看着,被打的是文昔雀,落了下风的却是她自己。

    文昔雀从容地离开侯夫人的院子,从剑拔弩张氛围里解脱出来,微肿的左脸上的痛意变得清晰。

    她还没入这府,便已遭了罪了,将来恐怕也正如侯夫人所言,再无安生之日,她仰头远望,靖安侯府富丽堂皇的宅邸好似一座奢华的坟墓,而她,很快就得迈入其中了。

    感叹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贱女人,你该不会又背叛本将军了吧?”

    凌昱珩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发青,上前一把抓住文昔雀的手腕,正面与她相视。

    第25章

    欺负哭了

    凌昱珩的力气很大,手腕处被抓得生疼,文昔雀不死心地试图挣脱,反被他越抓越紧,她无奈地说:“是你母亲请我来的。”

    至于背叛的话题,她没有理会,她没有什么能背叛他的。

    四目相对,凌昱珩见了她的正脸,才发现她被人打了,左边脸颊微微肿起,他剑眉不自觉地皱起,不顾她的闪躲,抚摸上了她的脸。

    他不悦地问她:“是谁,竟敢动我的东西。”

    因他的碰触,左脸又痛又痒,文昔雀眯了眯眼,对他的说辞不可置否。

    她是人,签了卖身契了也是人,不是身心都归属于他的物件,她抵抗心顿起,扭过头去,躲开他的轻抚。

    “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凌昱珩看不顺眼她不配合的样子,无视着他的言行,不在乎他的想法,她真是一点都不乖。

    文昔雀心里本就憋着气,被他一刺激,梗着脖子说:“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也不信,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了也是白费唇舌,他只是想要她顺从听话。

    凌昱珩被她弄得不耐烦了,抓起了她的手,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手腕时,眼神一冷,“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她不说,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她说了,也不代表就是实情,他自会调查清楚。

    然后,他就拉着文昔雀往他住的东院而去。

    文昔雀被他一路拉扯着,以她的力道和他抗衡不了半分,她被他带到了东院的卧房,晃神间,一条金色的链子捆住了她的双手。

    金链的钥匙则在凌昱珩的指尖把玩着。

    文昔雀抬了抬手,金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响声,明晃晃地在显示着她如今的地位。

    威逼利诱,强力镇压,他们的手段一贯如此。

    文昔雀一连被靖安侯府的两个人为难,沉着冷静在这一刻被弃之脑后,能言善辩也被眼前的困局弄得哑口无言。

    她猛地抬头,恨恨地对他说:“放开我。”

    她以前一直认为凌昱珩和靖安侯府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是她看走了眼,他和这府里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凌昱珩用力握紧手中的钥匙,将她禁锢在书柜和他的胸膛之间,低头俯视着她说:“我的话你不听,你的话,我又凭什么听?”

    他离得很近,浓郁的沉香味蛮横地侵入,她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这股恼人的气息。

    “你想怎么样?”

    那对金镯,她没有戴,回家的这段时间,她就将其锁在锦盒里,一刻都没有拿出来过。

    他要的唯命是从,她做不到。

    他是买下了她,却不可能买下她的心甘情愿。

    撑在她耳侧的手在书柜上找寻着什么,未几,凌昱珩找到了他想要的。

    清香的药味缓解了压抑的沉香之味,文昔雀左脸处清爽的药膏令疼痛消散了不少。

    凌昱珩随手拿起旁边的汗巾,擦掉了手上黏腻的残留药膏,意味深长地扬唇一笑道:“本侯不想怎么样。”

    他退开身,坐到了书案旁的文椅上,继续摆弄着金链子的钥匙。

    文昔雀摸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理智也被那股淡雅的药味拉了回来,跟他对立并没有任何好处,她低眉敛目地柔声说;“是我的疏忽,以后会时时带着将军送的金镯,还望将军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解开链子,好吗?”

    她很难摆正身份,连请求的话都少了一股低声下气,但她也尽可能地将恼怒压下,顺着他的心意来跟他商量。

    眼下,除了求他,再无他法。

    “不好。”

    凌昱珩慵懒地抬眸,在她希冀的请求下,一口回绝。

    文昔雀急了,她难以忍受这种待遇,便上前去抢他手里的钥匙,他早有预料,略微用力拉了一下金链,她因争抢而不稳的身子顺着那力道,落入他的怀里,好似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上次放了你一马,让你亲手做一顿饭就抵消了,这一次,你得用哄男人的方式来得到你想要的。”

    腰际被揽住,文昔雀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她颤巍巍地说:“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凌昱珩,别让我恨你……”

    别用这种方式来欺辱她,她不是以色侍人的供他取乐的玩意儿。

    凌昱珩不放过她,他暗沉着双眸,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用力,将人压向了自己,冷笑道:“欺骗我,你能做到,戏耍我,你能做到,背叛我,你也能做到,怎么,取悦我你就做不到了?”

    他的体温高于她,那股沉香味好似也变得焦灼起来了。

    文昔雀被绑着的双手抵着他的精壮的腰,怎么都敌不过他的志在必得,肌肤之间距离一点点的缩短,眼中的泪也随之凝聚得更多。

    当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落到凌昱珩的衣襟下摆上时,压在她后颈处的大手陡然松开了。

    文昔雀被他拉了起来,重新拥入怀中。

    “丑,不准哭,本侯没兴致了。”

    凌昱珩不知从何处将钥匙拿了出来,解开了她手上的金链。

    文昔雀眼泪止不住,逃过一劫的她又委屈又害怕,呜咽着哭个不停。

    凌昱珩搂着人,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又闭上了嘴,等怀里的人哭声渐消,慢慢平息了下来后,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我送你回书肆。”

    第26章

    也说与我听

    马车徐徐,辘辘而过。

    奢华马车内,文昔雀选了一个离凌昱珩最远的位置坐着,沉默不语。

    凌昱珩不大高兴,他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抬手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说:“过来。”

    文昔雀没动,近四年的从军之旅已是将他身上本就不多的君子气概磨灭得一干二净了,再加之在靖安侯府的那一出,她是不敢轻易靠近他了。

    她迟迟不动,凌昱珩眼神一暗,咬牙道:“气性比我还大,到底谁是主子?”

    泪已干,眼睛还红着,文昔雀担心他直接动手来让她听从命令,便不情不愿地挪动着,半晌才来到他指定的地方。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近,心却越来越遥远,他成了她最陌生的熟人。

    除了让她坐过来,凌昱珩再没有别的逾距的动作,而是问她:“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打你?”

    他猜到了一些,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文昔雀吃了苦头,这会也不跟他呛声,老实回道:“侯夫人威胁我,要我不要入侯府。”

    侯夫人的威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只是如今她的心态和以往是完全不同的。

    凌昱珩望着她脸上还未消失的红印,又说:“你不同意,她就打了你,那么,你不同意的理由,是因为卖身契?银钱没谈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文昔雀抬头,漠然地说:“将军应该清楚,同不同意,早就不由我了。”

    她想同意,她能吗?她不早就是他的掌中雀,笼中鸟了吗?

    凌昱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你是什么人,本侯早该清楚了,若没有那一纸契书,你大概会拿着银子带着你父亲远走高飞了,既要安稳,又要富贵,什么好处都想占着,贱女人你……可恶至极。”

    那句“可恶至极”说得格外的重。

    他又在骂她,受欺负的是她,被骂的还是她,文昔雀更觉靖安侯府里全是些不讲道理的人。

    不多时,马车到了平息书肆,凌昱珩也跟着她下了车。

    文徵元一听外头有动静,立马就出来了,买个米而已,喜鹊儿花的时辰也太多了,他担心她遇上了什么事情。

    他焦急担忧的脸色在门口遇到凌昱珩后,转变成了忌惮和防备。

    文徵元让女儿进门,自己拦在了凌昱珩的跟前,阻止他进入书肆。

    “武平侯贵安,寒舍粗陋,配不上侯爷尊贵的身份,请侯爷移步,于前面酒楼招待侯爷,如何?”

    他不想凌昱珩踏进他家半步,尤其在文昔雀明显受了委屈的情况下。

    凌昱珩望着文昔雀丝毫没有迟疑地进了后院,连一句辞别的话都没有,冷声道:“不必了。”

    慈悲不忍之心用在那个女人身上就是浪费,她连半点感觉都没有,保不齐,她的眼泪都是骗人的。

    该死的文昔雀,他就不该上她的当。

    凌昱珩不再和文徵元多做交谈,愤愤甩袖而去。

    **

    文昔雀脸上的红印不到半天就消了,肿也退了,大抵是那不知名的药膏药效很不错。

    脸上的伤没事了,凌昱珩留给她的阴影还在。

    当时她后颈处可不违抗的力道,是真的吓到了她,那种事情,今后必然是会再发生的,她还能像今日这般幸运地能逃掉吗。

    给凌昱珩当妾,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文昔雀这下是理解得很透彻了。

    下月初八,成了一个令人心生恐惧的日子。

    好在自那日以后,侯府再没有人来打扰她和平息书肆。

    她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绣着喜服,新娘喜服已经绣完,新郎的她绣得就潦草了起来,反正绣好了也没人穿,也不被任何人期待。

    这几日,文徵元已备好了红绸,平息书肆前店后院都装扮起来,钟玉铉来书肆见到的就是这已初具喜庆的模样。

    来书肆的客人都是学文识礼之人,见到书肆挂上了红绸,莫约也猜到了些什么,顾及礼节,不会直接询问书肆的未嫁的女眷是不是要办喜事了,就算要问,也知会委婉地询问文徵元。

    然柜台之后,一脸忧愁地绣着喜服的文昔雀,牵动着钟玉铉的心。

    家有喜事,她并不高兴。

    钟玉铉一时情急,问了出来:“文姑娘,这书肆里头的红绸,是文伯父要娶续弦吗?”

    她绣的喜服是男子的,文家父女感情不错,莫非是新娘子那边有什么问题?钟玉铉暗自猜测着。

    有客至,文昔雀停下了手里的绣活,她不好怎么回答他的话,只摇了摇头。

    不是她父亲娶妻,是她嫁人,且还不是当正头娘子,是与人为妾,这种话她实在没办法在一个仰慕她曾祖父的公子面前说起。

    在钟大人眼里,她应该就是在做着给祖上抹黑的事情。

    钟玉铉一见她摇头就急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不是文伯父吗,那是谁?是她要嫁人?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表示。

    “文姑娘双眉紧皱,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下不才,愿竭力相助。”

    若是她成亲,她为什么不高兴?是被人欺负了,还是被人逼迫了?

    钟玉铉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文昔雀对突然而来的关心,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因钟玉铉诚挚的言行,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是他的话,听了那些过往,说不定是会帮她的,跟曾祖父有同样志向的人应该是热心肠的好官。

    她嫁给凌昱珩当妾是瞒不住,钟大人迟早要知道,他若能帮一帮她,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是,我有一事很困扰,不知道钟大人是否愿意……”

    她蓦然止住了话头,神色讶然地望向了书肆门口,心有余悸地庆幸着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因为凌昱珩不知何时来了书肆,他倚在门口,微眯着眼,无视着一旁的钟玉铉,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么事啊?不妨也说给本侯听听。”

    第27章

    他的心声

    钟玉铉疑惑于武平侯的突然出现,武将亲自出现在一间小小的书肆,似乎不在情理之中,他和武平侯同朝为官,并不相熟,也不太了解这位风头正盛的侯爷的脾气。

    钟玉铉按常理,上前拱手行礼道:“下官钟玉铉拜见武平侯。”

    凌昱珩大步踏进书肆,上下打量着钟玉铉,直言问道:“你是书肆的客人,还是文家的客人?”

    两个“客人”看似没什么差别,实则含有别的意思,钟玉铉文官出身,对文字本就敏感,霎那间就察觉到了武平侯对他的隐隐敌意。

    “下官和文伯父私交甚好,自然是文家的客人。”

    他不单是为了买书而来到这里的。

    钟玉铉当下就选了武平侯不乐意听到的回答,还特意加了一句。

    凌昱珩走到柜台前,站到钟玉铉的对面,沉声道:“文家的客人就是本侯的客人,本侯辛苦点,代替文家人招待你这位‘客人’。”

    钟玉铉听着武平侯的话,还一边观察着文昔雀的脸色,自武平侯出现,她就坐立不安且面有难色,他结合武平侯的说辞,猜到了一部分的真相。

    他不卑不亢地说:“下官忝为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据下官所知,凌家并无文姓亲友,侯爷自称代替文家人,未免不妥,且文家人在场,侯爷越过主家擅自代她接待,更是失礼,侯爷虽为武将,文家确是读书人家,所谓客随主便,侯爷与下官皆是客,都该遵循主人家的习惯才是。”

    钟玉铉语气很轻缓,言辞却犀利,既指出凌昱珩失礼,又明言两人皆是客,他没有资格以主人家的身份自居。

    凌昱珩轻蔑一笑,一手撑着柜台,一手指着文昔雀手中的喜服,挑眉道:“本侯与你不同,看到她手里的喜服了吗?那是本侯的。”

    钟玉铉闻言略有惊讶,他转头看向文昔雀,她垂目不言,嘴角紧抿,不仅没有半分喜色,反而脸上尽是些难堪之意,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严肃了神情,厉声对武平侯说:“侯爷战绩斐然,手握兵权,高居重位,在兴京城中无人能出其右,您该有的都有了,侯爷为何要逼迫无辜女子,下官斗胆,请侯爷顾及自己和靖安侯府百年名声,莫行不义之举,不然,御史台绝不会袖手旁观。”

    武平侯这等兴京风云人物,他若娶妻,满街皆知,如今毫无消息,钟玉铉已然猜到了文昔雀和武平侯将会怎样的关系。

    凌昱珩淡然地听着钟玉铉的义正言辞,等他说完了,才慢悠悠地说:“证据呢?这个女人有说是被本侯逼迫的?”

    趁着钟玉铉犹豫着要不要跟文昔雀问清楚的时候,凌昱珩先他一步,对文昔雀说道:“告诉他,你是自愿的。”

    文昔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是自愿的,可需要帮忙也是真的,当着凌昱珩的面,有太多的顾忌,至少她不能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强行请求钟大人替她出头,那样会害了钟大人的。

    凌昱珩没打算就这么收手,催促道:“犹豫什么,本侯没在威胁你,只是要你实话实说,这位钟监察史管了不该管的闲事,却连真相都不知道,岂不是太可怜了?”

    文昔雀被他步步紧逼,又见钟大人很是心急,无奈之下,闭着眼说:“是,我是自愿的。”

    多余的话她不敢说,怕牵累钟玉铉,因为她的自愿是真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凌昱珩逼迫了她,只是,她的自愿,是在走投无路下的自愿,是为了救父亲的安危下的自愿。

    “文姑娘,这话当真?”

    “当真。”

    钟玉铉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凌昱珩,然后跟文昔雀告辞。

    人走了,书肆里仅剩下文昔雀和凌昱珩两人。

    原本游刃有余的凌昱珩在没了其他人干扰的情况下,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你跟刚才的监察史很熟,所以向他求助,想要摆脱我,是与不是?”

    这桩理不清的纷扰之事,钟玉铉什么都不知道,文昔雀不愿就这么把他牵连进来,她否认道:“不是,我是想请钟大人帮忙收集去年国子监岁试的考题,是将军自己误会了。”

    “骗子!”

    文徵元跟国子监里的先生有交情,去年岁试的考题在国子监去年的考试结束后,多半都主动送给文徵元了。

    她忘了,他曾经在平息书肆住过好长一段时间,他很了解平息书肆的一切。

    不,或许她没忘,她是不曾记得。

    凌昱珩额角青筋显露,他红着眼,愤然伸手捏碎了柜台之上的竹雕笔筒,“文昔雀,为什么,又是举人,又是监察史,他们可以,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可以?

    四年前,他放弃靖安侯府的一切,成为平民后,她嫌弃他没地位没财富,并以此抛弃了他。

    四年后,他功成名就,等着她后悔,等着她主动来找他,一开始,他如愿了,她倒在了他的马前,故意吸引了他的主意。

    她在设计他,也在引诱他,于是他忍不住,来找了她,却被她告知那仅仅是个意外。

    他不信,留下了私宅的位置,留下了管家日夜等着,她没有来,连一雪居的大门都没有主动经过。

    那时,他想着,她一定是怕他报复,所以躲着他,做了亏心事的人都是这般杯弓蛇影的,尽管他没做过多过分的事情,仅是骂了她几句。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一切都被颠覆了,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他是没有心的。

    她去相亲了,她和一个举人同游庙会,有说有笑,她要当举人娘子,寻一个有前途又对她倾心不已,任她拿捏的男人做丈夫。

    她抛弃了他,无论他是平民百姓,还是高官贵族,她都不要他了。

    这种认知侵蚀着他的理智,蚕食着他的镇定,他很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

    他要是死了,希望就不会灭绝。

    一如眼下,就算签了卖身契,就算她即将成为他的妾,她的眼里都看不到他。

    凌昱珩的心沉向谷底,他面色狰狞,如白面修罗般恐吓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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