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道恒脸上挂着惯常的玩世不恭，却在看到业止“虚弱”的模样后，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冲小青招了招手：“小青，过来。”
小青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呆滞，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缓缓向李道恒走去。
高县令站在一旁，见状猖狂大笑：“李道长果然好计谋，从一开始就投诚于高某，今日之局，全是你传递情报的成果，合作愉快啊，李道长！”
李道恒轻轻拍了拍高县令的肩膀，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邪笑，将真正的母蛊把玩在掌心之中，“合作愉快。”
话音刚落，他忽然收起了笑容，右掌猛然拍上高县令的后心，一股雷光炸裂而出，直接震碎了高县令的心脉以及那只母蛊。
“你！”高县令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李道恒，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说些什么。
此时解毒后的业止箭步上前斩下高县令头颅。
同时小青的眼神恢复清明，她看见吴昌有异状猛地拔出腰间剑，一个翻身便也斩下吴昌头颅，剑锋上还沾着血，显然小青也不知道李道恒在打什么算盘，不自觉扬起声，“李道恒！”
李道恒双手高举无辜道：“别凶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这么做，可拿不到真正的母蛊。”
气焰消散，小青望着倒地的两具躯体，有些不实际，“这就结束了？”
“几百年恩怨怎可能这么简单了结，我这招叫做。”李道恒遗憾的摇头，掏出他的缺角罗盘不知在看些什么，“我这招啊，可叫做穷途末路。”
小青不解，“穷途末路？”
李道恒煞有其事点头，“得把人逼急了，才能显出原形。”
忽然地面震颤，狂风骤起，屋内所有的灯火顷刻熄灭，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天际，“李、道、恒，你好大的胆子啊！”
李道恒一脚踩上高县令在地头颅猖狂下了战帖放话，“道爷我这辈子最看不得一种人，就是你这种自视甚高给钱就当自己是大爷，把我李道恒当成驴马使唤的人，我龙山李道恒岂是你这种谄媚又低俗之人能看轻的？”
说完李道恒看向小青，朝着她挤眉弄眼，“当然如果这个人是小青，又另当别论，让我倒贴也行……”
锵一
剑光闪过，李道恒并没有躲闪，只是斜眼望向离自己不到三指距离的墨剑挑衅一笑，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你不能除我，小青会舍不得。”
果不其然，早在业止出剑那时，小青眼疾手快替拔剑挡住这一击，但看李道恒这副贱样，小青淡淡把剑收回，墨剑斩下。
李道恒由实转虚，墨剑劈过他的残影，顿时花容失色，像受了极大委屈道：“小青！”
留给他的只有小青与业止的背影，李道恒不甘被抛下，甩两张黑符烧去尸骸之后屁颠屁颠的追上二人，“等会，哎，别走这么快，等会我！”
第155章
153
锦官真相
（153）
地震不止，整个高府如同末日降临般乱作一团，奴仆们四处逃窜，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唤声，“救命啊，妖怪来了！”
抬头便看见高府主殿上伫立着一株参天巨木，巨木的枝干盘根错节，宛如千军万马般侵蚀着高府上下，地面砖缝间爬满了树根，连天空都被茂密的树荫遮蔽，瞬间陷入黑暗，整个锦官镇天色骤变，竟分不清日夜。
从下望去，巨木的树干之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他像与树融为一体，纹丝不动，但随着他的双眼睁开，无数气根从树干垂下，如长蛇般向地面落去。
“啊！”惊叫声此起彼伏，被气根触到的人瞬间倒地，如同被吸去了所有生气，躺在地上毫无动静宛如沉睡。
李道恒见状倒抽一口冷气，指着巨木上那个高大的人影，饶是他这种热爱触碰禁忌的人，也不免被高县令这势头震撼，“这高县令……”
高县令那浑厚而低沉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宛如从天地四方响起，“诸位，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高某无礼了。”
伴随着这句话，树根如同万箭齐发，从天而降，狠狠扎向地面上的众人。小青瞳孔一缩，迅速抽剑横劈开一片气根，而业止站在原地，单手合十，嘴里低声念道，“地涌金刚。”
只见他一脚顿地，地面猛地震动，一堵厚重的土墙拔地而起，挡住了扑来的树根。土墙表面泛着金光，树根撞上后竟无法穿透，只能折断垂落。
“快走！”业止沉声喝道，手中金光一闪，带头向府外冲去。
三人趁着土墙抵挡树根的间隙迅速逃出高府，跑到街上时，四周的景象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街道上居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像是被吸去了生气般毫无反应。
周围的空气死寂一片，寂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小青环顾四周，街道尽头，隐约能看见那些树根正从高府向外蔓延，逐渐吞噬整个锦官镇。
业止目光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分析道：“高县令的树根已经开始侵占整个城镇，以这些树荫覆盖的范围来看，他的根系大概能笼罩全锦官镇……而那些倒地的居民……只怕要成了他的养分。”
小青脸色一变，“屠城？如果让他吸取这些人的生命……”
“别急，办法我有。”李道恒忽然插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感应到给丁姨娘的纸人正在移动，她的方向是往镇外，咱们赶紧追上去，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小青与业止对视一眼，虽对李道恒的计划有所怀疑，但此刻别无选择，只得迅速跟随他赶往镇外。
沿着纸人指引的方向，三人一路狂奔，临近城墙时，果然看见风无月背着昏睡的丁姨娘正准备出城。
小青手执长剑，拦住了风无月的去路，冷声问道：“风无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高县令能控制整座锦官镇的人，唯独你能来去自如？”
风无月神情苍白，气喘吁吁，脚步踉跄却始终背着丁姨娘没有放下。他抬头看向小青，眼中满是挣扎与疲惫，咬牙说道：“……我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小青冷冷地开口，目光如刀般直刺风无月，“你最好解释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我们都知道大概，你但凡有诓骗隐瞒，就别怪我刀下无眼。”
风无月望向远方的参天巨树，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高县令……他并非我父亲，而是我哥哥。”
风无月沉默许久，仿佛在犹豫是否该揭开那些尘封已久的秘密，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昏睡的丁姨娘缓缓放下，眼神复杂地看向小青和业止，语气低沉而带着几分哀伤。
“……既然你们执意想知道，我便全说了罢。”
他直起身子，像是在用尽全力将那些往事从记忆深处拽出。
“真正的高县令，原本是我们的父亲，但他从不将我们视为孩子，相反，他更像是一个收割者，从我们诞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只是他的养分。”
风无月低头，苦笑了一声，像是嘲笑自己命运的荒谬，“在我们兄弟还在娘胎时，便已经有了意识，待我们降生后，父亲原本打算将我们剖开，用作祭品，以延续他的寿命。然而，事与愿违……”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参天巨树上，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我哥哥，他不甘就此被吞噬，于是与妖魔暗中交易，反向夺舍了父亲……但这一过程并不顺利。”
小青微微皱眉，追问道：“不顺利？”
风无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夺舍并非一蹴而就，他虽成功夺舍父亲的躯体，但刚诞生的灵魂承受不住数百年的冗长岁月，于是他将父亲的灵魂一分为二，分给了我，他则是继承父亲的躯体成为人人称颂的高县令，而我则是继续以婴孩姿态慢慢成长，我们两人都是高县令，却又不是完整的他。”
小青冷眼看着风无月，语气中透着一丝寒意，“那你为什么要为他卖命，他都这样对你，你还甘愿屈服？”
风无月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双手握拳，似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怒火，“屈服？我从未屈服，只是我没有选择，他掌控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灵魂。若我有一丝反抗的意图，他便能通过我们之间的联系，将我的存在彻底抹去。”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更为复杂，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他告诉我，他也想跟父亲一漾建立个桃花源般的净土，一个没有苦难的快乐净土，我信了他的野心，也陪他走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可后来……他疯了。”
风无月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他开始活人献祭，用生者的鲜血浇灌土地。他用锦官镇的繁华掩盖了无数人的血泪。他甚至将那些被挑选的少女送往一个神秘的地方，称她们为新娘……”
小青闻言，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你们到底将新娘送到哪里？”
风无月的声音低了几分，他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从不让我接触那个地方，只说那是维系他力量的核心。”
业止目光冷峻，低声问道：“如果你不帮他，他能做到这些吗？”
风无月苦涩一笑，双手紧握成拳，“能，他从不需要依赖我，但我必须依赖他，每一次违背他的意愿，都会让我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使只是一部分灵魂，他也足以操控我……”
“你们若真要毁了他，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连我一起杀。”风无月的语气忽然停顿，他的目光落在小青手中的剑上，捂着脸几滴清泪滑下带着一丝恳求，“但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我只想活着……”
第156章
154
金眸
（154）
风无月捂着脸低声啜泣，身影显得格外无助，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业止与李道恒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齐齐望向小青等她下决定。
小青将风无月从地上扶起，拍了拍他肩上的尘土，“你放心，只要你是个好的，帮助我们铲除高县令，我一定会保你平安。”
李道恒摊开双手，懒散地靠在一旁的枯树上，朝业止耸肩，“行吧，小青高兴就好。”
业止却眉头紧皱，“小青，这次不行他不能留，他隐瞒太多，直到被逼入绝境才吐露真相，你怎么知道他说得全是实话？”
小青随即抬起眼睛，语气平淡却坚定地对业止说道：“那你也不能保证他说得不是真话。”
业止反驳道：“你这是赌，赌他的良心，赌他的命，也赌我们的命，他们俩已经害了够多人了。”
小青轻轻一笑，眼神中却透出锋利的光，站到风无月面前保护意味浓厚，“业止，我们都是在赌，你就能保证自己每次做的选择是对的吗？”
风无月这时默默躲在小青身后，缩着身子，肩膀还微微颤抖，他的眼泪顺着下颌滴落在地，双手捂着脸，似乎害怕引来业止更多的怒火，但他藏在指缝间窥视的目光却显露出一丝隐约的窃喜。
“小青……”业止见此声音低了几分，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恼怒，他再度开口时，语气已近乎咄咄逼人，“你每次都这样，什么人你都愿意相信……”
他话未说完，忽然停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复杂地看着小青，随即长叹了一口气。
小青察觉他的细微的情绪变化，破冰为笑，轻松说道：“你信我便是了，若有个万一我担着。”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业止却听得眼神一震，脸上写满不甘，他已经明白小青给自己的暗示，但听到她那句“有个万一我担着”，心情就特别不难受，尤其是她将隐患放在身边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此时此刻的业止特别无力，他不希望小青涉险，但小青却不在乎，业止顿感头疼，垂头捏着眼窝缓解难受，耳边心魔低喃再起。
心魔：根本没有暗示，都是你的错觉，她啊，就是喜欢那戏子，她啊，根本不再意你，她啊，已经想着要离开你了，想想你在毁阵眼时遇到的那些杀手，她一定是知晓的，她已经被控制，只想除掉你。
这些话说得太荒唐了，业止一句也不信，只是这靡靡之音吵得他精神痛苦。
“业止……”小青刚搭上业止的手，就被他向前一拽，墨色剑锋置在风无月脖子上。
业止警告道：“我最后警告你，别打她主意。”
风无月不敢动，还能感受到风刃刮过来的寒意，他浑身打冷颤，半举着双手大气不敢喘，“我……我不会的，我绝对不会伤害小青姑娘。”
业止情绪波动太大，非常反常，小青靠在他的怀中有些担心喊了他的名字，“业止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再吵树根都要过来了。”李道恒伸个懒腰，打量着眼前的几人，随口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业止冷哼收剑。
小青沉思片刻，“你带风无月跟丁姨娘走，送他们到安全地方藏着，就去……”
“丁姨娘可以走，我留在这里。”风无月语气中带着些许决绝，“我不能离开，我得帮你们解决高县令，我知道他的弱点在哪。”
小青转头望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却终究没有拒绝，她缓缓说道：“好，我信你。”
她接着看向李道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至于丁姨娘，我知道你在荒地那有一处密室，就是在巨石狭缝那处，隐秘得无人能找到，就把她送到那里，你能做到吗？”
李道恒挑了挑眉，眯起眼语气轻佻，“那地方是有，不过你们真不怕我反悔，把人送给高县令换些好处？”
小青笃定说道：“你不会。”
李道恒被噎得无话可说，摆摆手表示妥协：“行吧，小青如此委以重任，我也不好拒绝，为了显得更有诚意，我以道心对天发誓，这次一定护送丁姨娘平安到地。”
说完，他郑重地对天一拜，之后用力拍着胸口，“如何，够不够安心？”
小青点点头，叮嘱道：“一定要隐秘，别留任何痕迹，千万别让人发现。”
李道恒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放心吧，我李道恒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一旁的业止始终沉默，眉宇间仍是掩不住的冷意，他对这一切显然不满，却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始终没有放松。
小青与李道恒领命约定一个时辰城门下相聚，之后带着昏睡的丁姨娘离开了现场。
一个时辰内，风无月开始向小青告知高县令弱点，风无月说了很多，唯独没有说地下那口紫檀棺木中。
小青察觉到业止消失，循着内丹感应找到藏在角落的业止，此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能在邪云窟大战七天七夜不休的人，此刻竟满带疲倦无力说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去与你们汇合。”
“小青。”他呼然发出长叹，“我想静下。”
小青走入黑暗之中，准确找到业止的位置坐在他身侧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摸去，摸到脸颊时，他睁开了眼，无光之地金眸妖冶凝视着小青。
小青突然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本能警钟作响告诉她赶紧离开，小青却只是靠上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这句安慰像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业止崩溃，按着她的肩膀压置地面，“这次没事，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总是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置身险境，你有没有想过我……”
小青屈起腿，膝盖顶在他的丹田之上，仍是那副调笑语气，“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把妖丹放在你身上？”
“仇恨都没了，自然是不用再威胁你，我本来是想拿回来的，但看你成天惴惴不安，就想着留在你身上，你感受下……”小青催动内丹，清凉如泉的灵力滑入业止经脉之中，让他不由发出舒爽闷哼，小青伸手搂住业止，将他涌入怀中，“妖丹在，我就在，这样你有安心些了吗？”
第157章
155
我跟法海有多像？
（155）
从他们确认关系开始，也不到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业止失控频率越来越高，高到小青有些发怵，起初小青只当是情趣，觉得有趣时不时故意刺激一下，但现在似乎是玩火自焚，弄得他有些精神失常，“业止……”
“别说话，就这么呆着。”业止听着就很疲倦，沉重的身躯压下，牢牢盖在小青身上。
业止都用这么可怜卑微的态度乞求她，听得小青心都软些，只得拍着他的背安抚，但看见黑夜中诡异黄色光影，小青这刻不用确认也知道业止状况很差，等锦官告一段落要给他好好处理。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个时辰，地砖阴湿冰冷，躺起来并不舒服，小青冷得哆嗦下，业止什么也没说掉换个位置让小青枕在自己身上，节骨分明的大掌暖着，摩挲着每节脊骨，来到最脆弱的颈椎时，他虎口盖上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法是有讲究的，让小青不由往他身上靠去，眯起眼发出舒爽轻叹。
一个小时不让小青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小青拉着业止的另一只手搂上自己的腰，“唉，也不知道你成日瞎紧张什么，我又不是瓷瓶，每天担心我磕碰，我是皮粗肉厚扛打耐操，我的本事你也晓得，再者我也不是扭捏之人，我说是将你当情郎就是当情郎，我不似李道恒那样滑头，答应人的事便会完成，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业止忽然停止动作，搂紧了小青，这顿安慰不但没起到作用还让业止更难受了，“脆弱的不是你，是我，我只剩你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再往我脸上贴金，有天我飘了你可不能怪我，我倒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不过是你一时觉得新鲜，等你习惯我的存在，指不定又会怀念以前的日子。”小青循循善诱尝试开解道：“回想一下，遇到我之前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活着。”业止回答的很简短，回想他那短暂又冗长的人生，除了一堆狗屁倒灶还真没几件值得惦念的事情，与小青相遇的岁月之后，总感觉停滞的人生又开始向前，刚开始带着厌恶，可随着渐渐相处，往日困住他的梦魇，一件又一件被开解，负在肩上的罪孽不再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今他很少梦见莲香镇惨剧，耳边村人的求助哀鸣也渐少，取而代之是心魔低喃，但他觉得这不是问题，一切可控，只要小青在。
业止沉思很久，再开口：“以前……”
“算了算了，不提以前了。”小青赶紧打断，回想业止往事，那可叫一个惨，现在再让他回忆，可不是揭人伤疤，自知开解特别失败后小青陷入思考。
业止是很安静的人，小青若不搭话，他也甚少主动开话题，这次他竟然罕见问起，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却能从声音中听见哀戚，“我跟他，到底有多像？”
业止口中的他，说的是法海。
其实小青很不想提这话题，当然业止又何尝不是不想提过往的话题，但她问他便答，虽然这回答被打断了。
小青忽然回想起一句话，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就可能原谅现在的我。
法海更像是业止不断堆砌悲剧下的产物，一个不像人，只论天理人伦，卫道除魔没有感情的驱壳。
虽然法海还是个诨帐，但业止不是，此时此刻小青竟然有些良心发现，感觉自己对业止似乎太苛刻，偏见也太多了，但业止又何尝对自己偏见少了？
尤其是镇江那回，要不是她使计逃生，只怕早就被他杀了。
小青对业止的感情组成非常复杂，可以说爱恨交织，可她连多次想取自己性命的王将军都能原谅，又为何不能原谅他？
大抵是害死姐姐这件事无法原谅，就像根刺扎入心间每呼吸一下就会感到疼痛，她可不是那种谈段恋爱就会甘愿抛弃亲人的人。
小青的沉默太长，长到足以让业止的内心温度一点点冷却下，他并不畏寒可现在却觉得四肢冰冷，直到小青说道：“你们除了外貌之外，一点也不像，他就是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业止感觉暖些，但就只有一些，他安慰自己，是他太急于求成，他们相识时间太短暂了，短到不足以激起火花，等时间长，一切都会好转。
“嗯。”业止应了声，他突然起天方夜谭的幻想，也许小青当初就开狠心拒绝自己，如此也不会再痛苦，最狠心的莫过于让天生瞎子见过光明后又剥夺视觉，他感觉自己现在正处半瞎半盲状态，有时看得清一目千里，有时狼狈到必须摸着石子过河。
业止都无法解释清出自己身上的异样，就是总觉得不够，还想要更贴近，还要更多，再偏激点就是恨不能将她揉进血骨之中的喜欢。
业止对此过激想法感到惊恐，却在隐隐之中升起些扭曲窃喜，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恐。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业止拍着陷入思考的小青，“时间到了。”
小青爬起来，拉了业止一把，两人间环绕着莫名的违和感，李道恒早早回来等着他们，手中把玩着不知从哪砍下的蠕动树枝戳着风无月，看见两人时幸灾乐祸只差没拍手，“又吵架啦！”
两人心情都很复杂，正愁没地方发火，同时瞪李道恒，李道恒连忙闭嘴，虚情假意打了自己俩巴掌，“贱嘴得掌！”
李道恒赶紧拉回正题，拿着树枝指着风无月肩膀，“来吧，赶紧带路，除完高县令道爷我好歇息。”
风无月惊恐闪躲着树枝，“跟我来。”
风无月在前领路，从百戏楼中的暗道潜入高府地下密室，此密室正是那有巨石的祭坛，风无月从缝中窥探而出，小声说道：“这里是高县令转生的祭坛，那颗巨石是其中一个阵眼，剩下的六个你们已经毁坏，再来就是杀吴昌，最后就是高县令本体。”
小青突然看向李道恒再次确认道：“李道恒你去处理巨石，另外丁姨娘安置好了？”
李道恒扬着下巴言语中尽是自傲，“我办事、你放心。”
“业止你去杀吴昌，我留在这保护风无月。”小青拍着风无月的肩膀，随着她一声“动手”，业止与李道恒讯如雷电击向目标。
李道恒斩下吴昌头颅之后，剑指至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于此同时风无月的表情变得狰狞起，“你们做了什么！”
小青干脆利落斩下风无月的脑袋，扯起嘴角讥讽冷笑道：“果然有问题。”
第158章
156
净土
（2700珠）
（156）
此时地面隆起烈成一片片，其中有一物被树根簇拥破土而出，紫檀棺木在树根的簇拥下悬在半空中，棺盖轰然炸裂，伴随着阴风怒号，修长的身影缓缓升起，他身上复杂的符文流转着幽幽的金光，眼神却透着阴冷与怒火。
俊美无比的脸孔笼罩着阴郁，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下一瞬，他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高县令骤然捂住胸口，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他的手颤抖着放下，只见掌心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树根也随之枯萎，像被某种力量抽空了生命。
“你们好大的胆子！”高县令的声音不再是一个人的，而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那声音里有高文鸿的慈悲，有丁姨娘的无奈，有风无月的痛苦，甚至还有吴昌的咆哮，这些声音仿佛在诅咒，也仿佛在悲鸣：“应约蛊，李道恒，你就不怕被反噬？”
“怕啊。”李道恒嘴角挂着惯常的佞笑，抛着手中的罗盘，“但受惩罚的又不是我，应约蛊还给你了。”
小青暗中授意李道恒将丁姨娘送往姜父祭坛，借助祭坛阵法的力量，操控他自制的天道冥契阵，丁姨娘作为高县令的一部分，此时正在承受阵法的力量抽取，直接削弱了高县令的本体。
高县令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踉跄后退，目光扫向李道恒，声音颤抖：“逆天改命……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李道恒耸肩，笑得云淡风轻，“我在教你做人。”
随着阵法的力量不断侵蚀，高县令的躯体开始龟裂，俊美的脸孔逐渐浮现出畸形的裂纹，他的目光充满恨意，但更多的是恐惧，“如果杀了我……锦官镇将不复存在，百姓将陷入炼狱，这座人间净土，将被无尽的痛苦吞噬！”
小青上前一步，冷冷盯着他：“净土？”
高县令死死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看锦官镇，这里的百姓不愁吃穿，儿童皆能读书识字，状元频出，这一切，难道不正是桃花源的模样吗？”
小青微微眯起眼，语气冰冷：“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牺牲无数无辜生命的基础上。”
“这些是必要的牺牲。”高县令的语气透着一丝疯狂，尽管身体逐渐虚弱，但他的话语却依旧铿锵有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存在，锦官镇就是世外桃源，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人怎能理解这份伟业？杀了我，锦官镇的百姓将陷入混乱，这最后一片净土，也会彻底崩塌！”
小青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如果高县令还是原本高县令，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可惜一粒米坏了一锅粥，小青推测出，从风无月兄弟反向夺舍高县令那刻，那位人人称颂的高县令已然不复存在。
她游历大江南北不曾听闻百戏楼这等糟践人的戏院，只能说百戏楼是近年来出现的，李道恒也说，那第二个天道冥契阵是劣质的复制品，只能说他们兄弟俩夺过高县令躯体后野心猖狂想另起炉灶脱离控制。
再者如果这么大量的人在这些年来频繁失踪，不可能会没人知晓，或许前几任高县令真有用生人献祭，但数量肯定不及风无月兄弟俩，光看那神秘人不悦说“锦官高氏，为何提前触动阵法？”
就知这高县令使用阵法频率小青猜测至少也得一甲一轮，如今这高县令不过才近四十，至于那人窟，多半是后期所造。
回想起前往紫檀棺木那通道间的腥臭腐食味，小青就觉得噁心，估计有大半人都死在那处沦为养分。
小青俯视着他，声音平静而锋利：“但这是高县令的愿景，你不是高县令，你不过是躲在他皮囊里的恶鬼罢了。”
高县令的瞳孔猛地收缩，陷入魔怔般厉声反驳，“我就是高县令，我就是锦官高氏，我继承高氏的意志要开辟这净土！”
小青低头看着他，目光清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青说着话提剑以来到高县令面前，对着心口扎下，“是为锦官镇，还是为了你的私欲，数百年来锦官镇的好名声以为人说道，即便不用那天道冥契阵夺走四周地脉灵气，此处依然是人间乐土，可如今已然沦为人间炼狱，你夺取地买灵气不过是想壮大自身的力量，否则也不会是以树的姿态出现，分明是想以锦官镇为根残食四周。”
高县令的身体开始迅速崩解，像风化的岩石一般剥落，他试图抓住什么，像是想抓住最后一丝生机，他抬头望向小青，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语调：“你们……真的要毁掉这一切吗？”
小青一转剑彻底搅坏他的心脏，“毁掉这一切的不是我们，是你们兄弟俩。”
高县令眼见求助无果，脸色开始狰狞起，像是回光返照般，树根开始蜂涌而上齐齐蔓延到小青身后的人窟囚笼。
李道恒回想起外边大树垂下的无数气根大呼，“坏了，他要吞噬全城性命来与我们玉石俱焚！”
“锦官高氏，倘若你还有一息意识，看看这些真是你要的？”小青见那人没有反应，逐渐变成木色融入根里，她回头向着业止问道：“初代县令名字叫什么！”
此时业止迅速回忆说道：“高启贤！”
小青将高县令的头暴力从树根中拉出大喊道：“高启贤，看看你的子民，这真是你要的！”野嫚泩張q?裙妻⑼玖2⑼?零?⑨浭薪
突然暴涨的树根戛然而止，这瞬间大地归于宁静，天边环绕着一声长叹。
高县令从木化中变回人形，他缓缓睁开眼，悲伤望着小青，“好久……许久没人提起这名字。”
高启贤这瞬间思绪飘远，像在回忆往昔，“我纵有鸿鹄之志，奈何人生短暂……”
“啪一”小青煽了他一巴掌，毫不留情打断道：“赶紧自刎滚入地狱罢。”
第159章
157
高县令之死
（157）
小青扯了他的衣襟说道：“不对，你先说出幕后主使。”
一辈子都在畏惧死亡，死到临头高启贤反而特别平静，“别急，我终归是要死的，不如让我说完这些话。”
无论其他人愿不愿意听，高启贤已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前锦官不叫锦官，叫做荒州，这处什么都没有，土地贫脊难种庄稼，又因是个驿站转口，所以群聚许多三教九流之辈，慢慢这处荒芜之地建立聚落，而高启贤就是从这诞生，年幼时便死了爹娘，由一位被犯事贬官至此的文人收养，那文人这辈子是无望了，但还是为这孩童取名做高启贤，生活虽贫苦，但还是耐心教养。
高启贤天资聪慧不负义父所望一举城名，可惜他夺状元锦衣还乡那日迎来的只有冰冷的墓碑，以及义父一沓厚重未寄出的信件。
义父早在他赴京赶考后五日后染病，担心影响考试，一直不让人传信，但拖着拖着，病越来越重，他盼着高启贤成才，可惜最终没能看见他夺状元这日。
此时高启贤看着对着义父墓碑看了许久，初次体会到人生短暂的恐怖。
小青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呆滞，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缓缓向李道恒走去。
高县令站在一旁，见状猖狂大笑：“李道长果然好计谋，从一开始就投诚于高某，今日之局，全是你传递情报的成果，合作愉快啊，李道长！”
李道恒轻轻拍了拍高县令的肩膀，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邪笑，将真正的母蛊把玩在掌心之中，“合作愉快。”
话音刚落，他忽然收起了笑容，右掌猛然拍上高县令的后心，一股雷光炸裂而出，直接震碎了高县令的心脉以及那只母蛊。
“你！”高县令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李道恒，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说些什么。
此时解毒后的业止箭步上前斩下高县令头颅。
同时小青的眼神恢复清明，她看见吴昌有异状猛地拔出腰间剑，一个翻身便也斩下吴昌头颅，剑锋上还沾着血，显然小青也不知道李道恒在打什么算盘，不自觉扬起声，“李道恒！”
李道恒双手高举无辜道：“别凶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这么做，可拿不到真正的母蛊。”
气焰消散，小青望着倒地的两具躯体，有些不实际，“这就结束了？”
“几百年恩怨怎可能这么简单了结，我这招叫做。”李道恒遗憾的摇头，掏出他的缺角罗盘不知在看些什么，“我这招啊，可叫做穷途末路。”
小青不解，“穷途末路？”
李道恒煞有其事点头，“得把人逼急了，才能显出原形。”
忽然地面震颤，狂风骤起，屋内所有的灯火顷刻熄灭，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天际，“李、道、恒，你好大的胆子啊！”
李道恒一脚踩上高县令在地头颅猖狂下了战帖放话，“道爷我这辈子最看不得一种人，就是你这种自视甚高给钱就当自己是大爷，把我李道恒当成驴马使唤的人，我龙山李道恒岂是你这种谄媚又低俗之人能看轻的？”
说完李道恒看向小青，朝着她挤眉弄眼，“当然如果这个人是小青，又另当别论，让我倒贴也行……”
锵一
剑光闪过，李道恒并没有躲闪，只是斜眼望向离自己不到三指距离的墨剑挑衅一笑，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你不能除我，小青会舍不得。”
果不其然，早在业止出剑那时，小青眼疾手快替拔剑挡住这一击，但看李道恒这副贱样，小青淡淡把剑收回，墨剑斩下。
李道恒由实转虚，墨剑劈过他的残影，顿时花容失色，像受了极大委屈道：“小青！”
留给他的只有小青与业止的背影，李道恒不甘被抛下，甩两张黑符烧去尸骸之后屁颠屁颠的追上二人，“等会，哎，别走这么快，等会我！”
第155章
153
锦官真相
（153）
地震不止，整个高府如同末日降临般乱作一团，奴仆们四处逃窜，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唤声，“救命啊，妖怪来了！”
抬头便看见高府主殿上伫立着一株参天巨木，巨木的枝干盘根错节，宛如千军万马般侵蚀着高府上下，地面砖缝间爬满了树根，连天空都被茂密的树荫遮蔽，瞬间陷入黑暗，整个锦官镇天色骤变，竟分不清日夜。
从下望去，巨木的树干之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他像与树融为一体，纹丝不动，但随着他的双眼睁开，无数气根从树干垂下，如长蛇般向地面落去。
“啊！”惊叫声此起彼伏，被气根触到的人瞬间倒地，如同被吸去了所有生气，躺在地上毫无动静宛如沉睡。
李道恒见状倒抽一口冷气，指着巨木上那个高大的人影，饶是他这种热爱触碰禁忌的人，也不免被高县令这势头震撼，“这高县令……”
高县令那浑厚而低沉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宛如从天地四方响起，“诸位，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高某无礼了。”
伴随着这句话，树根如同万箭齐发，从天而降，狠狠扎向地面上的众人。小青瞳孔一缩，迅速抽剑横劈开一片气根，而业止站在原地，单手合十，嘴里低声念道，“地涌金刚。”
只见他一脚顿地，地面猛地震动，一堵厚重的土墙拔地而起，挡住了扑来的树根。土墙表面泛着金光，树根撞上后竟无法穿透，只能折断垂落。
“快走！”业止沉声喝道，手中金光一闪，带头向府外冲去。
三人趁着土墙抵挡树根的间隙迅速逃出高府，跑到街上时，四周的景象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街道上居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像是被吸去了生气般毫无反应。
周围的空气死寂一片，寂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小青环顾四周，街道尽头，隐约能看见那些树根正从高府向外蔓延，逐渐吞噬整个锦官镇。
业止目光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分析道：“高县令的树根已经开始侵占整个城镇，以这些树荫覆盖的范围来看，他的根系大概能笼罩全锦官镇……而那些倒地的居民……只怕要成了他的养分。”
小青脸色一变，“屠城？如果让他吸取这些人的生命……”
“别急，办法我有。”李道恒忽然插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感应到给丁姨娘的纸人正在移动，她的方向是往镇外，咱们赶紧追上去，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小青与业止对视一眼，虽对李道恒的计划有所怀疑，但此刻别无选择，只得迅速跟随他赶往镇外。
沿着纸人指引的方向，三人一路狂奔，临近城墙时，果然看见风无月背着昏睡的丁姨娘正准备出城。
小青手执长剑，拦住了风无月的去路，冷声问道：“风无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高县令能控制整座锦官镇的人，唯独你能来去自如？”
风无月神情苍白，气喘吁吁，脚步踉跄却始终背着丁姨娘没有放下。他抬头看向小青，眼中满是挣扎与疲惫，咬牙说道：“……我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小青冷冷地开口，目光如刀般直刺风无月，“你最好解释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我们都知道大概，你但凡有诓骗隐瞒，就别怪我刀下无眼。”
风无月望向远方的参天巨树，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高县令……他并非我父亲，而是我哥哥。”
风无月沉默许久，仿佛在犹豫是否该揭开那些尘封已久的秘密，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昏睡的丁姨娘缓缓放下，眼神复杂地看向小青和业止，语气低沉而带着几分哀伤。
“……既然你们执意想知道，我便全说了罢。”
他直起身子，像是在用尽全力将那些往事从记忆深处拽出。
“真正的高县令，原本是我们的父亲，但他从不将我们视为孩子，相反，他更像是一个收割者，从我们诞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只是他的养分。”
风无月低头，苦笑了一声，像是嘲笑自己命运的荒谬，“在我们兄弟还在娘胎时，便已经有了意识，待我们降生后，父亲原本打算将我们剖开，用作祭品，以延续他的寿命。然而，事与愿违……”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参天巨树上，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我哥哥，他不甘就此被吞噬，于是与妖魔暗中交易，反向夺舍了父亲……但这一过程并不顺利。”
小青微微皱眉，追问道：“不顺利？”
风无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夺舍并非一蹴而就，他虽成功夺舍父亲的躯体，但刚诞生的灵魂承受不住数百年的冗长岁月，于是他将父亲的灵魂一分为二，分给了我，他则是继承父亲的躯体成为人人称颂的高县令，而我则是继续以婴孩姿态慢慢成长，我们两人都是高县令，却又不是完整的他。”
小青冷眼看着风无月，语气中透着一丝寒意，“那你为什么要为他卖命，他都这样对你，你还甘愿屈服？”
风无月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双手握拳，似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怒火，“屈服？我从未屈服，只是我没有选择，他掌控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灵魂。若我有一丝反抗的意图，他便能通过我们之间的联系，将我的存在彻底抹去。”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更为复杂，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他告诉我，他也想跟父亲一漾建立个桃花源般的净土，一个没有苦难的快乐净土，我信了他的野心，也陪他走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可后来……他疯了。”
风无月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他开始活人献祭，用生者的鲜血浇灌土地。他用锦官镇的繁华掩盖了无数人的血泪。他甚至将那些被挑选的少女送往一个神秘的地方，称她们为新娘……”
小青闻言，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你们到底将新娘送到哪里？”
风无月的声音低了几分，他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从不让我接触那个地方，只说那是维系他力量的核心。”
业止目光冷峻，低声问道：“如果你不帮他，他能做到这些吗？”
风无月苦涩一笑，双手紧握成拳，“能，他从不需要依赖我，但我必须依赖他，每一次违背他的意愿，都会让我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使只是一部分灵魂，他也足以操控我……”
“你们若真要毁了他，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连我一起杀。”风无月的语气忽然停顿，他的目光落在小青手中的剑上，捂着脸几滴清泪滑下带着一丝恳求，“但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我只想活着……”
第156章
154
金眸
（154）
风无月捂着脸低声啜泣，身影显得格外无助，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业止与李道恒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齐齐望向小青等她下决定。
小青将风无月从地上扶起，拍了拍他肩上的尘土，“你放心，只要你是个好的，帮助我们铲除高县令，我一定会保你平安。”
李道恒摊开双手，懒散地靠在一旁的枯树上，朝业止耸肩，“行吧，小青高兴就好。”
业止却眉头紧皱，“小青，这次不行他不能留，他隐瞒太多，直到被逼入绝境才吐露真相，你怎么知道他说得全是实话？”
小青随即抬起眼睛，语气平淡却坚定地对业止说道：“那你也不能保证他说得不是真话。”
业止反驳道：“你这是赌，赌他的良心，赌他的命，也赌我们的命，他们俩已经害了够多人了。”
小青轻轻一笑，眼神中却透出锋利的光，站到风无月面前保护意味浓厚，“业止，我们都是在赌，你就能保证自己每次做的选择是对的吗？”
风无月这时默默躲在小青身后，缩着身子，肩膀还微微颤抖，他的眼泪顺着下颌滴落在地，双手捂着脸，似乎害怕引来业止更多的怒火，但他藏在指缝间窥视的目光却显露出一丝隐约的窃喜。
“小青……”业止见此声音低了几分，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恼怒，他再度开口时，语气已近乎咄咄逼人，“你每次都这样，什么人你都愿意相信……”
他话未说完，忽然停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复杂地看着小青，随即长叹了一口气。
小青察觉他的细微的情绪变化，破冰为笑，轻松说道：“你信我便是了，若有个万一我担着。”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业止却听得眼神一震，脸上写满不甘，他已经明白小青给自己的暗示，但听到她那句“有个万一我担着”，心情就特别不难受，尤其是她将隐患放在身边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此时此刻的业止特别无力，他不希望小青涉险，但小青却不在乎，业止顿感头疼，垂头捏着眼窝缓解难受，耳边心魔低喃再起。
心魔：根本没有暗示，都是你的错觉，她啊，就是喜欢那戏子，她啊，根本不再意你，她啊，已经想着要离开你了，想想你在毁阵眼时遇到的那些杀手，她一定是知晓的，她已经被控制，只想除掉你。
这些话说得太荒唐了，业止一句也不信，只是这靡靡之音吵得他精神痛苦。
“业止……”小青刚搭上业止的手，就被他向前一拽，墨色剑锋置在风无月脖子上。
业止警告道：“我最后警告你，别打她主意。”
风无月不敢动，还能感受到风刃刮过来的寒意，他浑身打冷颤，半举着双手大气不敢喘，“我……我不会的，我绝对不会伤害小青姑娘。”
业止情绪波动太大，非常反常，小青靠在他的怀中有些担心喊了他的名字，“业止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再吵树根都要过来了。”李道恒伸个懒腰，打量着眼前的几人，随口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业止冷哼收剑。
小青沉思片刻，“你带风无月跟丁姨娘走，送他们到安全地方藏着，就去……”
“丁姨娘可以走，我留在这里。”风无月语气中带着些许决绝，“我不能离开，我得帮你们解决高县令，我知道他的弱点在哪。”
小青转头望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却终究没有拒绝，她缓缓说道：“好，我信你。”
她接着看向李道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至于丁姨娘，我知道你在荒地那有一处密室，就是在巨石狭缝那处，隐秘得无人能找到，就把她送到那里，你能做到吗？”
李道恒挑了挑眉，眯起眼语气轻佻，“那地方是有，不过你们真不怕我反悔，把人送给高县令换些好处？”
小青笃定说道：“你不会。”
李道恒被噎得无话可说，摆摆手表示妥协：“行吧，小青如此委以重任，我也不好拒绝，为了显得更有诚意，我以道心对天发誓，这次一定护送丁姨娘平安到地。”
说完，他郑重地对天一拜，之后用力拍着胸口，“如何，够不够安心？”
小青点点头，叮嘱道：“一定要隐秘，别留任何痕迹，千万别让人发现。”
李道恒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放心吧，我李道恒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一旁的业止始终沉默，眉宇间仍是掩不住的冷意，他对这一切显然不满，却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始终没有放松。
小青与李道恒领命约定一个时辰城门下相聚，之后带着昏睡的丁姨娘离开了现场。
一个时辰内，风无月开始向小青告知高县令弱点，风无月说了很多，唯独没有说地下那口紫檀棺木中。
小青察觉到业止消失，循着内丹感应找到藏在角落的业止，此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能在邪云窟大战七天七夜不休的人，此刻竟满带疲倦无力说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去与你们汇合。”
“小青。”他呼然发出长叹，“我想静下。”
小青走入黑暗之中，准确找到业止的位置坐在他身侧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摸去，摸到脸颊时，他睁开了眼，无光之地金眸妖冶凝视着小青。
小青突然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本能警钟作响告诉她赶紧离开，小青却只是靠上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这句安慰像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业止崩溃，按着她的肩膀压置地面，“这次没事，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总是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置身险境，你有没有想过我……”
小青屈起腿，膝盖顶在他的丹田之上，仍是那副调笑语气，“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把妖丹放在你身上？”
“仇恨都没了，自然是不用再威胁你，我本来是想拿回来的，但看你成天惴惴不安，就想着留在你身上，你感受下……”小青催动内丹，清凉如泉的灵力滑入业止经脉之中，让他不由发出舒爽闷哼，小青伸手搂住业止，将他涌入怀中，“妖丹在，我就在，这样你有安心些了吗？”
第157章
155
我跟法海有多像？
（155）
从他们确认关系开始，也不到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业止失控频率越来越高，高到小青有些发怵，起初小青只当是情趣，觉得有趣时不时故意刺激一下，但现在似乎是玩火自焚，弄得他有些精神失常，“业止……”
“别说话，就这么呆着。”业止听着就很疲倦，沉重的身躯压下，牢牢盖在小青身上。
业止都用这么可怜卑微的态度乞求她，听得小青心都软些，只得拍着他的背安抚，但看见黑夜中诡异黄色光影，小青这刻不用确认也知道业止状况很差，等锦官告一段落要给他好好处理。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个时辰，地砖阴湿冰冷，躺起来并不舒服，小青冷得哆嗦下，业止什么也没说掉换个位置让小青枕在自己身上，节骨分明的大掌暖着，摩挲着每节脊骨，来到最脆弱的颈椎时，他虎口盖上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法是有讲究的，让小青不由往他身上靠去，眯起眼发出舒爽轻叹。
一个小时不让小青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小青拉着业止的另一只手搂上自己的腰，“唉，也不知道你成日瞎紧张什么，我又不是瓷瓶，每天担心我磕碰，我是皮粗肉厚扛打耐操，我的本事你也晓得，再者我也不是扭捏之人，我说是将你当情郎就是当情郎，我不似李道恒那样滑头，答应人的事便会完成，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业止忽然停止动作，搂紧了小青，这顿安慰不但没起到作用还让业止更难受了，“脆弱的不是你，是我，我只剩你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再往我脸上贴金，有天我飘了你可不能怪我，我倒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不过是你一时觉得新鲜，等你习惯我的存在，指不定又会怀念以前的日子。”小青循循善诱尝试开解道：“回想一下，遇到我之前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活着。”业止回答的很简短，回想他那短暂又冗长的人生，除了一堆狗屁倒灶还真没几件值得惦念的事情，与小青相遇的岁月之后，总感觉停滞的人生又开始向前，刚开始带着厌恶，可随着渐渐相处，往日困住他的梦魇，一件又一件被开解，负在肩上的罪孽不再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今他很少梦见莲香镇惨剧，耳边村人的求助哀鸣也渐少，取而代之是心魔低喃，但他觉得这不是问题，一切可控，只要小青在。
业止沉思很久，再开口：“以前……”
“算了算了，不提以前了。”小青赶紧打断，回想业止往事，那可叫一个惨，现在再让他回忆，可不是揭人伤疤，自知开解特别失败后小青陷入思考。
业止是很安静的人，小青若不搭话，他也甚少主动开话题，这次他竟然罕见问起，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却能从声音中听见哀戚，“我跟他，到底有多像？”
业止口中的他，说的是法海。
其实小青很不想提这话题，当然业止又何尝不是不想提过往的话题，但她问他便答，虽然这回答被打断了。
小青忽然回想起一句话，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就可能原谅现在的我。
法海更像是业止不断堆砌悲剧下的产物，一个不像人，只论天理人伦，卫道除魔没有感情的驱壳。
虽然法海还是个诨帐，但业止不是，此时此刻小青竟然有些良心发现，感觉自己对业止似乎太苛刻，偏见也太多了，但业止又何尝对自己偏见少了？
尤其是镇江那回，要不是她使计逃生，只怕早就被他杀了。
小青对业止的感情组成非常复杂，可以说爱恨交织，可她连多次想取自己性命的王将军都能原谅，又为何不能原谅他？
大抵是害死姐姐这件事无法原谅，就像根刺扎入心间每呼吸一下就会感到疼痛，她可不是那种谈段恋爱就会甘愿抛弃亲人的人。
小青的沉默太长，长到足以让业止的内心温度一点点冷却下，他并不畏寒可现在却觉得四肢冰冷，直到小青说道：“你们除了外貌之外，一点也不像，他就是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业止感觉暖些，但就只有一些，他安慰自己，是他太急于求成，他们相识时间太短暂了，短到不足以激起火花，等时间长，一切都会好转。
“嗯。”业止应了声，他突然起天方夜谭的幻想，也许小青当初就开狠心拒绝自己，如此也不会再痛苦，最狠心的莫过于让天生瞎子见过光明后又剥夺视觉，他感觉自己现在正处半瞎半盲状态，有时看得清一目千里，有时狼狈到必须摸着石子过河。
业止都无法解释清出自己身上的异样，就是总觉得不够，还想要更贴近，还要更多，再偏激点就是恨不能将她揉进血骨之中的喜欢。
业止对此过激想法感到惊恐，却在隐隐之中升起些扭曲窃喜，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恐。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业止拍着陷入思考的小青，“时间到了。”
小青爬起来，拉了业止一把，两人间环绕着莫名的违和感，李道恒早早回来等着他们，手中把玩着不知从哪砍下的蠕动树枝戳着风无月，看见两人时幸灾乐祸只差没拍手，“又吵架啦！”
两人心情都很复杂，正愁没地方发火，同时瞪李道恒，李道恒连忙闭嘴，虚情假意打了自己俩巴掌，“贱嘴得掌！”
李道恒赶紧拉回正题，拿着树枝指着风无月肩膀，“来吧，赶紧带路，除完高县令道爷我好歇息。”
风无月惊恐闪躲着树枝，“跟我来。”
风无月在前领路，从百戏楼中的暗道潜入高府地下密室，此密室正是那有巨石的祭坛，风无月从缝中窥探而出，小声说道：“这里是高县令转生的祭坛，那颗巨石是其中一个阵眼，剩下的六个你们已经毁坏，再来就是杀吴昌，最后就是高县令本体。”
小青突然看向李道恒再次确认道：“李道恒你去处理巨石，另外丁姨娘安置好了？”
李道恒扬着下巴言语中尽是自傲，“我办事、你放心。”
“业止你去杀吴昌，我留在这保护风无月。”小青拍着风无月的肩膀，随着她一声“动手”，业止与李道恒讯如雷电击向目标。
李道恒斩下吴昌头颅之后，剑指至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于此同时风无月的表情变得狰狞起，“你们做了什么！”
小青干脆利落斩下风无月的脑袋，扯起嘴角讥讽冷笑道：“果然有问题。”
第158章
156
净土
（2700珠）
（156）
此时地面隆起烈成一片片，其中有一物被树根簇拥破土而出，紫檀棺木在树根的簇拥下悬在半空中，棺盖轰然炸裂，伴随着阴风怒号，修长的身影缓缓升起，他身上复杂的符文流转着幽幽的金光，眼神却透着阴冷与怒火。
俊美无比的脸孔笼罩着阴郁，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下一瞬，他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高县令骤然捂住胸口，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他的手颤抖着放下，只见掌心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树根也随之枯萎，像被某种力量抽空了生命。
“你们好大的胆子！”高县令的声音不再是一个人的，而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那声音里有高文鸿的慈悲，有丁姨娘的无奈，有风无月的痛苦，甚至还有吴昌的咆哮，这些声音仿佛在诅咒，也仿佛在悲鸣：“应约蛊，李道恒，你就不怕被反噬？”
“怕啊。”李道恒嘴角挂着惯常的佞笑，抛着手中的罗盘，“但受惩罚的又不是我，应约蛊还给你了。”
小青暗中授意李道恒将丁姨娘送往姜父祭坛，借助祭坛阵法的力量，操控他自制的天道冥契阵，丁姨娘作为高县令的一部分，此时正在承受阵法的力量抽取，直接削弱了高县令的本体。
高县令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踉跄后退，目光扫向李道恒，声音颤抖：“逆天改命……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李道恒耸肩，笑得云淡风轻，“我在教你做人。”
随着阵法的力量不断侵蚀，高县令的躯体开始龟裂，俊美的脸孔逐渐浮现出畸形的裂纹，他的目光充满恨意，但更多的是恐惧，“如果杀了我……锦官镇将不复存在，百姓将陷入炼狱，这座人间净土，将被无尽的痛苦吞噬！”
小青上前一步，冷冷盯着他：“净土？”
高县令死死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看锦官镇，这里的百姓不愁吃穿，儿童皆能读书识字，状元频出，这一切，难道不正是桃花源的模样吗？”
小青微微眯起眼，语气冰冷：“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牺牲无数无辜生命的基础上。”
“这些是必要的牺牲。”高县令的语气透着一丝疯狂，尽管身体逐渐虚弱，但他的话语却依旧铿锵有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存在，锦官镇就是世外桃源，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人怎能理解这份伟业？杀了我，锦官镇的百姓将陷入混乱，这最后一片净土，也会彻底崩塌！”
小青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如果高县令还是原本高县令，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可惜一粒米坏了一锅粥，小青推测出，从风无月兄弟反向夺舍高县令那刻，那位人人称颂的高县令已然不复存在。
她游历大江南北不曾听闻百戏楼这等糟践人的戏院，只能说百戏楼是近年来出现的，李道恒也说，那第二个天道冥契阵是劣质的复制品，只能说他们兄弟俩夺过高县令躯体后野心猖狂想另起炉灶脱离控制。
再者如果这么大量的人在这些年来频繁失踪，不可能会没人知晓，或许前几任高县令真有用生人献祭，但数量肯定不及风无月兄弟俩，光看那神秘人不悦说“锦官高氏，为何提前触动阵法？”
就知这高县令使用阵法频率小青猜测至少也得一甲一轮，如今这高县令不过才近四十，至于那人窟，多半是后期所造。
回想起前往紫檀棺木那通道间的腥臭腐食味，小青就觉得噁心，估计有大半人都死在那处沦为养分。
小青俯视着他，声音平静而锋利：“但这是高县令的愿景，你不是高县令，你不过是躲在他皮囊里的恶鬼罢了。”
高县令的瞳孔猛地收缩，陷入魔怔般厉声反驳，“我就是高县令，我就是锦官高氏，我继承高氏的意志要开辟这净土！”
小青低头看着他，目光清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青说着话提剑以来到高县令面前，对着心口扎下，“是为锦官镇，还是为了你的私欲，数百年来锦官镇的好名声以为人说道，即便不用那天道冥契阵夺走四周地脉灵气，此处依然是人间乐土，可如今已然沦为人间炼狱，你夺取地买灵气不过是想壮大自身的力量，否则也不会是以树的姿态出现，分明是想以锦官镇为根残食四周。”
高县令的身体开始迅速崩解，像风化的岩石一般剥落，他试图抓住什么，像是想抓住最后一丝生机，他抬头望向小青，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语调：“你们……真的要毁掉这一切吗？”
小青一转剑彻底搅坏他的心脏，“毁掉这一切的不是我们，是你们兄弟俩。”
高县令眼见求助无果，脸色开始狰狞起，像是回光返照般，树根开始蜂涌而上齐齐蔓延到小青身后的人窟囚笼。
李道恒回想起外边大树垂下的无数气根大呼，“坏了，他要吞噬全城性命来与我们玉石俱焚！”
“锦官高氏，倘若你还有一息意识，看看这些真是你要的？”小青见那人没有反应，逐渐变成木色融入根里，她回头向着业止问道：“初代县令名字叫什么！”
此时业止迅速回忆说道：“高启贤！”
小青将高县令的头暴力从树根中拉出大喊道：“高启贤，看看你的子民，这真是你要的！”野嫚泩張q?裙妻⑼玖2⑼?零?⑨浭薪
突然暴涨的树根戛然而止，这瞬间大地归于宁静，天边环绕着一声长叹。
高县令从木化中变回人形，他缓缓睁开眼，悲伤望着小青，“好久……许久没人提起这名字。”
高启贤这瞬间思绪飘远，像在回忆往昔，“我纵有鸿鹄之志，奈何人生短暂……”
“啪一”小青煽了他一巴掌，毫不留情打断道：“赶紧自刎滚入地狱罢。”
第159章
157
高县令之死
（157）
小青扯了他的衣襟说道：“不对，你先说出幕后主使。”
一辈子都在畏惧死亡，死到临头高启贤反而特别平静，“别急，我终归是要死的，不如让我说完这些话。”
无论其他人愿不愿意听，高启贤已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前锦官不叫锦官，叫做荒州，这处什么都没有，土地贫脊难种庄稼，又因是个驿站转口，所以群聚许多三教九流之辈，慢慢这处荒芜之地建立聚落，而高启贤就是从这诞生，年幼时便死了爹娘，由一位被犯事贬官至此的文人收养，那文人这辈子是无望了，但还是为这孩童取名做高启贤，生活虽贫苦，但还是耐心教养。
高启贤天资聪慧不负义父所望一举城名，可惜他夺状元锦衣还乡那日迎来的只有冰冷的墓碑，以及义父一沓厚重未寄出的信件。
义父早在他赴京赶考后五日后染病，担心影响考试，一直不让人传信，但拖着拖着，病越来越重，他盼着高启贤成才，可惜最终没能看见他夺状元这日。
此时高启贤看着对着义父墓碑看了许久，初次体会到人生短暂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