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晟短暂地笑了声,望着墓碑深吸一口气,带着微许悠远的怀念。

    “小时候我家公司里非常忙,但每次保姆回老家,就是我爸做饭。”说起这个他至今都能回忆起当初的味道,“因为他做糖醋排骨很拿手,不像我妈每次炒糖色必糊,他还会调六种不同的饺子馅,逢年过节自己做酒酿和打年糕。”

    “……”沈酌低声说:“你爸妈感情一定很好。”

    白晟点点头,唔了声。

    “那时他俩从公司回来,我就在客厅里看小神龙俱乐部的动画片,我妈坐在餐桌边给会计写回条,我爸在厨房里哐哐炒排骨。做完饭端上桌,我爸说:你要亲我一口才能去盛饭,我妈就问凭什么啊,我爸说我都忙活这半天了,一身油烟,两手没洗,我不值当你亲我一口吗?”

    白晟眸底蕴着伤感,但话音是带着笑意的。

    “当时他们都四十多岁了,动不动要亲一下,拉一下,上街手挽着手。我妈跟人抱怨说她嫁的老公跟过年打的年糕一样黏糊,我爸说一个家里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公平么,我什么都依你了,出去旅游人家都以为我是你鞍前马后的专属摄影师,我就是想黏黏糊糊的怎么了?不公平吗?”

    “……”

    青石板凹陷的水洼在细雨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白晟一手撑着伞,目光出神悠远。

    “一个人最初拥有过的东西,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底色。如果可以选择,我也想把自己洗回最初的样子,就当做那场进化从未发生过,强权、统治、厮杀与暴君……都只是荒诞不经大梦一场。”

    “家长里短,烟火琐碎,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事物,拥有自己所爱的人。”白晟淡淡地笑了一下,“就好像小时候吃过晚饭出门散步,看着爹妈走在前面手挽着手。”

    “暮色炊烟家家户户,那就是我人生的底色了,没有那种乱世枭雄的大志向。”

    从半山腰眺望,白晟身后的远方,是城市灯火一望无际。

    千家万户无数光晕,在浩瀚水雾中弥漫出一片繁星般迷离的光海。

    不知过了多久,叹息的尾音终于消逝在雨声中,沈酌把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轻轻挽住了白晟微凉的掌心。

    “我没有怕你”他轻声说,“我只是……曾经有一点担忧。”

    雨中的城市霓虹在白晟眼底勾勒出微光,少顷他反手握住沈酌,低沉地嗯了声:“我知道。现在呢?”

    沈酌没吭声,捏着他掌心的五指却紧了紧。

    他们已经过了那个需要言语去表述一切的阶段,幽微的情愫与期盼都在对视中心照不宣,难以遏制的吸引千丝万缕,缠绕难解。

    白晟看着沈酌,明明他个头更高,却有种抬头期待什么的感觉,嘴唇下意识地动了动。

    即便是暴君也会从心底里生出委屈,想要得到一个安抚的吻。

    沈酌佯装没看见:“走吧,已经很晚了。下次来记得提醒我带花。”

    “……”

    白晟讪讪地转过身,如果他现在是狼王形态的话两只立起来的耳朵现在肯定已经耷拉下去了,闷声闷气说:“哦。路上有点潮,你小心……”

    话音未落,他下巴被沈酌伸手扳住了,继而被强迫低头,看见大监察官眼底忍着笑。

    ?想看淮上写的《洄天》第

    72

    章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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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伞掉落在地,溅起零星水花。

    体温心跳无间无隙,仿佛全世界都随着温暖的潮汐渐渐褪去,只剩下两道紧密不可分开的修长身影。

    气息化在无边水汽中,如一曲长歌迤逦穿越远方灯海。

    “……你要是今晚再敢变成狼,明天我就把你头上这撮白毛拔了,让你顶着一头挑染在公务员堆里招摇过市……”

    “什么?等等,我的白毛犯了什么错,进化以后它自己长出来的啊!”

    “那你就再长一遍吧。”

    “不要啊宝贝!你想万一明天全亚洲几十万进化者都以为暴君是个斑秃……”

    满怀冤枉的声音在山路上越飘越远。

    两道手挽手的身影渐渐没入夜色,直到山路尽头,一个突然扔了伞,像强盗那般打横抄起另一个,恶作剧地故意跑过积水滩,飞溅水花与哈哈大笑交错盘旋上升,久久回荡在温柔广袤的夜幕之下。

    (aiyinbei)?()

    第

    73

    章

    Chapter

    73

    呜哩呜哩呜哩——

    红蓝闪灯由远而近,包围了偏远县城里的这栋二层小楼,现场笼罩在匆忙脚步与喧嚣人声中。

    “真没想到这是个黑诊所啊……”

    “……听说是把异能者拐过来,麻醉晕了就噶腰子,卖给有钱的大老板……”

    “异能者不是都能喷水喷火的吗,这也能被拐?”

    “也是有低级的嘛,我同学她舅舅家邻居孩子就进化了,D级,什么异能都没有!”

    “他们说进化者的器官就是更好,哎,那我要是输到了进化者的血是不是也能延年益寿啊?”

    “肯定能!进化血一定卖得贵上天!……”

    ……

    附近街道已被封锁,但远处围观人头攒动,纷纷议论声随风飘进车窗缝隙。

    罗振忍不住向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申海市监察官眼睫半垂,面无波澜,唯有裹在黑手套里的指节正一下一下缓缓地敲击着扶手箱,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监察官。”车窗外,陈淼快步上前,低声汇报:“黑诊所里的医护、买家共十七名已经全部顺利抓获,全部是未进化的人类。另外有四名受害人均为低阶进化者,幸好我们解救及时,均未发现生命危险,已经送上救护车了。”

    沈酌刚想要说什么,不远处却飘来撕心裂肺的痛哭。

    “我可怜的女儿,她才二十岁啊!”受害者之一的父母互相搀扶着,六十多岁的父亲是个人类,但母亲是个C级进化者,抹着眼泪发出凄厉的痛骂:“杀千刀的人类,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们这些人蛆迟早灭绝!……”

    陈淼艰涩地咽了口唾沫:“那个,我这就迅速让人去做心理安抚,以免进一步加剧对立情绪……”

    “光这个月四起拐卖低阶进化者的案子,加剧仇恨情绪的不是受害者家属。”沈酌望向远处警戒线外的围观者,“是那些人。”

    陈淼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望。

    挤挤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主播正现场连线,镜头对准了那些被抓获的黑诊所医护和买家,激动万分口若悬河:“让我们记住这些人类英雄,是他们用行动对进化者做出了霸气警告!你们这些进化者听好了,人类不是好惹的!灭掉你们分分钟……”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陈淼大怒,立刻指了两个监察员:“过去把那直播掐了号封了,把那人给我拘起来!”

    “是!”

    “缮后扫尾交给当地监察办公室,嫌疑人全部带回申海。”沈酌收回目光,“提醒王局注意煽动性言论。”

    陈淼利索一点头:“明白!”

    车窗徐徐升起,现场被隔绝在了防弹玻璃外。

    “监察官”罗振看了眼时间,看向后视镜:“咱们待会回了申海还去办公室吗?”

    他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决的,因为今天是周五。

    不管工作多忙,不管会议安排有多少,周五都是申海大监察官雷打不动要按时下班“回家”的日子——回全球唯一双S异能者白晟的家。

    白晟跟沈酌之间做过一个约定,两人还签了个正式文件让罗振帮忙打印出来:只要白哥继续免费给申海市监察处当志愿者,沈酌就要保障他的家属权益,每周起码外出约会一次,互赠小礼物一次。另外,每周五都被命名为“家庭日”,在这一天两人都必须按时下班回家吃饭,至于白哥晚上是否还拥有其他隐藏权益,那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沈酌一手按了按额角,说:“不去办公室,回家。”

    罗振毫不意外,发动汽车踩下了油门。

    ·

    这次沈酌没能遵循“家庭日”必须按时到家的约定,因为从现场开回申海实在是太远了,路上又遇到堵车,到家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

    所幸现在沈酌对付白晟已经有了固定套路,路过小区门口花店时他特意停了一下,目光掠过店里各式各样的花团锦簇,目光落在了一大束新鲜饱满的粉玫瑰上。

    “您好,是喜欢这一束吗?”

    花店大婶笑眯眯打量着这个出奇俊秀的年轻人,面颊苍冷,眸如暗星,一身黑衣——像个气场冷淡难以接近的大明星,没想到私底下也会浪漫地向女朋友送花,啊,真是甜甜的恋爱呢。

    沈酌一点头:“请帮我把花排列成心形。”

    然后他顿了顿,脑海中同时浮现出白晟的粉色心形菠萝、粉色心形信纸、粉色心形水蜜桃……于是转向大婶,肃然补充:“请用那张粉色印心形的包装纸,用粉色丝带包扎,并尽量把蝴蝶结也打成心形,谢谢。”

    “……”

    花店大婶看看怀里这一大捧粉红欲滴的玫瑰,脑补了下最终效果,实在忍不住委婉提醒:“那个……您女朋友一定是个内心非常甜美的小仙女吧,哈哈哈?”

    沈酌沉默良久,颔首回答:“他确实是。”

    ·

    大楼顶层家门口,申海大监察官抱着一大捧心形粉玫瑰,刷完指纹把门一推:“我回……”

    “西汉三位和亲公主你特么写1刘细君2王昭君3张骞?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董仲舒不是董仲颖,董仲颖是董卓!董卓!就一道统计题你是怎么算出来员工月薪八千交税15万的杨小刀,杨小刀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考倒数你有本事开门啊!咱俩今天必须要死一个!”

    褚雁的疯狂咆哮震耳欲聋,间或夹杂着书房里杨小刀懦弱的辩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电光石火间沈酌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今天是杨小刀期末考试出成绩的日子。

    沈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闺女别气,人生就如一场戏,气出病来无人替,来爸爸给你放大悲咒听……”白晟一回头,正撞见沈酌迅速逃离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喜过望之下一个箭步扑上去抓住:“宝贝你上哪去,你手里那是什么?是买给我的表白礼物吗?”

    褚雁终于在这个家里找到了一定能理解她痛苦的人:“沈监察,杨小刀他这次考了全年级倒数第十,我每天花四个小时辅导他功课结果他就考了倒数第十!”

    咔哒一声书房门终于开了,杨小刀一边抱头鼠窜一边扑上来嚎啕:“沈监察我错了,但我这次进步了整整九名,老师说这次去开我家长会的监护人可以在全班家长面前接受公开表扬……”

    沈酌满怀粉红玫瑰,被兴高采烈的白晟一把抱起,在半空中高高地转了一圈,脚下是怒吼告状的闺女和鬼哭狼嚎的儿子,不远处餐桌上的家长会通知单散发着无穷黑气。

    “……我想回现场。”沈酌面无表情地说。

    二十分钟后,白晟心情愉悦舒畅,把粉玫瑰插在巨大水晶花瓶里,从二百张不同角度的照片里精心挑选出九张发了朋友圈,配文:“来自某人的表白仪式感[爱心][爱心][爱心]”

    下一刻朋友圈秒赞过百,白晟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

    “今天我们全家人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两件事。”白晟站在餐桌前高举起玻璃杯,杯子里是他的水蜜桃奶昔,郑重其事地宣布:“第一,经过严肃认真的考虑之后,我决定接受沈监察的浪漫表白,请大家热烈鼓掌!”

    大理石餐桌上琳琅满目八菜一汤,俩小孩各自啪啪啪鼓掌。

    沈酌从嘴角里:“我没有对你浪漫告白。”

    白晟:“粉红心形本身就代表浪漫告白。”

    沈酌:“……”

    “第二,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我们全家的唯一短板杨小刀同学,不仅进步了整整九名,还终于平生第一次考到了理综及格!”白晟热泪盈眶:“请大家向褚雁同学表示热烈祝贺!”

    啪啪啪啪啪,杨小刀忙不迭送上最卑微而虔诚的掌声,连沈酌都难得地颔首表示赞许,白晟找了个相框准备待会就把那张成绩单裱墙上。

    褚雁无语凝噎:“你们对他的要求实在太低了,你们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白晟赶紧挥手示意杨小刀去厨房盛汤,杨小刀立马站起来溜了,恨不能自己生出八条腿。

    “闺女,难道你还没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吗。”白晟望着褚雁,满面诚恳,一副古时候老皇上向皇太女交底的架势:“你看咱们家这几个人的就业方向,以后接手公司努力赚钱的重任是落在你头上的啊,你才是咱家的指望啊!”

    褚雁:“……”

    小姑娘面对眼前这位哲学系出身的富二代,再看看餐桌对面一脸安然的学术型监察官,又望向厨房里八大菜系样样精通的理综战神,一脸晴天霹雳的表情。

    “我们对杨小刀的培养一直是琴棋书画、煎炒煮炸、温良恭俭以及保持腹肌,一言概之就是走和亲路线的。只要他以后有个大学文凭,再陪一笔丰厚嫁妆,以咱们家的商业联姻能力绝对能给他找个女霸总,从此在家美美当上小娇夫。”白晟双手合十真诚地道:“一个男人平生最圆满的成就是什么?是创造家庭价值,是当娇夫啊!”

    褚雁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半晌转向沈酌,挤出一句话:“白哥认真的吗?”

    沈酌冷静地夹了一筷子鱼:“字字肺腑,绝无虚言。”

    褚雁:“……”

    “比方说像我,我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当沈监察的小娇夫,为此我兢兢业业,内外兼修,进可打小三,退可保平安;德言容功无一不备,随时做好准备抓住每一个机会提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与异能等级。你看我今天不就成功收到沈监察的表白花束了吗?”

    沈酌低头吃饭:“我没有。”

    白晟头也不回:“你就有。”

    褚雁:“……”

    “所以你知道了吧,闺女。”白晟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语重心长说:“我们对你哥哥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你以后有出息就行。下个月开始爸爸送你去白河集团总裁办实习,跟着我舅好好干,记住未来挣钱给家族成员发分红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明白了吗?”

    褚雁一口饭啪嗒掉回碗里,整个人目瞪口呆。

    小姑娘高达一百八的智商仿佛被清零了,而白晟则满脸洋溢着无痛当爹的喜悦,施施然起身去厨房去找儿子开导人生,临走前还没忘记亲手给沈酌夹了块儿看上去最大最好的糖醋排骨。

    杨小刀在熬佛跳墙方面的造诣大概跟褚雁在考试方面的造诣差不多。他正拿着大调羹仔细放盐调味,白晟一进来,满面笑容唰地一变,怒吼:“再说一遍汉朝和亲的是特么谁?”

    杨小刀无语凝噎:“刘……刘彻?”

    白晟知道这孩子算完了。

    杨小刀的运气守恒定律是这样的:如果他在理综方面取得了史无前例的突破性成就,那么他原本比较擅长的学科就一定会突发性降智;就好比他平时过马路都必然红灯,如果某天竟然遇上绿灯了,那他今天就一定要丢钱包,没有例外。

    “儿啊,怎么办。”白晟沧桑地叹了口气,“我怀疑你最后要是考不上大学的话八成能把你妹妹活活气死,你觉得呢?”

    杨小刀像只夹着尾巴的胆怯小狼狗那般呜咽一声:“所有学科一次性全部及格难度实在太大了,你们能劝劝她认清事实么?”

    白晟陷入了沉默,心说这真不能怪闺女认不清事实,搁谁谁能认清这么残忍的事实……

    “做不到,儿子。”白晟往餐厅方向瞅了一眼,靠在流理台边挑眉问:“你知道你妹妹家里是什么情况吗?”

    杨小刀摇摇头。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各自重新组建家庭又生了孩子,两边对这小闺女都挺不关心的,合理怀疑当初她休学的事父母都完全不知道。总之呢,那不负责任的亲爹对她的了解程度还不如爸爸我高——你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白晟满脸洋溢着闪光的自豪:“褚小雁同学作为未成年进化者的监护权已经归我了,生日蛋糕都是我亲手烤的喔!”

    杨小刀冷冷道:“就烤了个蛋糕胚,奶油还是我裱的……”

    白晟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小孩儿自我要求会比较高,因为习惯了必须要很优秀才能得到大人的注意,这是一种潜意识里追求完美的表现。”他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语调真挚动情:“所以她才会严格要求你所有学科全部及格——这不仅仅是对你的期望,更代表了她自己成长过程中的遗憾和缺失啊。”

    不愧是诡计多端的大人,白晟的攻心计马上就起了效果。杨小刀怎么也没想到褚雁打小跟自己一样,内心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了强烈的同病相怜,喃喃道:“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知道了吧,儿子。”白晟爱怜地摸了摸少年的头,语重心长教育:“咬紧牙关努把力,所有学科都考一次及格,这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妹妹,为了弥补她儿时的重大缺失而像个男人一样努力战斗,明白了吗?”

    “好的,我明白了!”杨小刀内心再一次燃烧起了熊熊斗志,被张骞支配的恐惧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坚定道:“吃完饭我就去看书,期末考试所有学科一定都要拿下及格!”

    儿子果然比闺女好糊弄得多,白晟欣慰地拍了拍杨小刀的肩:“很好!就是要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爸爸为你自豪!”

    杨小刀雄赳赳气昂昂回餐厅去了,手里还没忘记端上他文火熬了一天的佛跳墙。

    除了沈酌之外,白晟这辈子对付谁都手到擒来,无往不利。

    他优哉游哉回到座位上吃了饭,给沈酌盛了一碗佛跳墙,给吃素的闺女拨了半碗高汤煨菜心;吃完饭俩小孩准备各自洗澡回房,还没起身就被白晟叫住了:“等等,爸爸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沈酌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白晟站在餐桌边,居高临下咳了声,然后低头羞涩一笑:“你们可能已经发现了,这段时间沈监察和我已经逐步进入了同居模式,并且今天我正式接受了沈监察的浪漫告白……”

    俩小孩齐齐看向沈酌。

    沈酌用口型无声地:没有这回事。

    “所以,为了保证你俩的学习环境不受打扰,为了保证杨小刀期末考试能拿下全学科及格,我觉得必须要向你们公布家里的一个秘密——”

    白晟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前几天我把楼下那套空房也给买了。”

    褚雁:“……”

    杨小刀:“……”

    俩小孩各自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我决定强忍内心不舍,允许你俩搬到楼下,极大程度地方便你们的学习生活,同时也能确保褚雁对杨小刀的管教权独立完整、不受侵犯。”白晟啪地一合掌,眼底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虽然内心真的十分不舍,但考虑到你们两个孩子的未来,我还是忍痛作出决定并提前去帮你俩打扫了卫生,现在楼下家具齐全、水电齐备,连毛巾都是新的。换言之就是……”

    白晟一手强行揽住沈酌,虽然便宜屑爹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真挚遗憾,但挡也挡不住的笑容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孩子,你们今晚就可以搬了。”

    空气一片安静,俩孩子带沈酌三个人都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白晟。

    “你只是想变狼对吧!”杨小刀猛地拍案而起,“我就说上周五半夜里我出来喝水怎么看见客厅里晃悠着一头狼!第二天你还一口咬死说我是梦游看错了!”

    褚雁双手捂面:“……上上周六一大早书房地毯上发现的那些黑色狼毛,杨小刀吸尘的时候还说是我掉头发……”

    “还有上个月周五晚自习褚雁接我回家,进门我就听见了野兽喘气声,褚雁还说是不是楼下邻居在看动物世界!我就说大半夜十二点谁特么在家看动物世界!”

    大半夜十二点被迫在家看动物世界的沈酌:“……”

    “什么每周五家庭日,你们为什么要给家庭日这么美好的词平添上如此淫秽的色彩!”杨小刀简直被成年人的大尺度震惊了:“这一天纯粹就是你俩约好的变狼日对吧!想把我俩赶到楼下去好让你们一人一狼在家里肆无忌惮地到处滚啊滚对吧!”

    白晟:“………………”

    沈酌:“………………”

    气氛凝重如死,半晌沈酌终于抬起手来,拍了拍白晟的肩,从齿缝间一字字低声说:“你今晚再敢发动暴君,我就把你那玩意切了。”

    沈酌一转身,头也不回地逃进卧室,砰一声迅速关上门。

    白晟独自留在原地,面对着两个孩子充满谴责的纯洁的脸,欲言又止几次都挤不出一个字,半晌果断选择了同样落荒而逃:“你……你俩只是梦游看错罢了,亲爱的等等我!”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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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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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浴室。

    花洒水声一停,沈酌随便擦了两把头发,腰上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带着水汽的镜子映出他光裸的上半身,线条优美流畅,肌肉薄而紧致,修长脖颈向下收进深陷的锁骨;致命的颈侧大动脉位置上,却有个清晰的齿痕。

    他侧过身去挤牙膏时,镜子里清清楚楚映出了窄薄侧腰上的四道指印,尽管已经过去一夜,狰狞的深红却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

    呼——

    身后的浴室门被推开了,白晟迷迷瞪瞪揉着眼睛,腰上只套着一条松垮睡裤,熟练成自然地向前一扑:“宝贝你为什么起得那么早……”

    某位白姓帅哥的肌肉强度和冲击力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一扑差点没把正弯腰刷牙的沈酌扑进洗脸池去。白晟手忙脚乱,赶紧扶起自己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婆,趁机还想把脸埋进沈酌脖颈去撒个娇:“宝贝今晚我老同学来申海,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沈酌一边刷牙一边Biu地竖起食指,自右向左坚定一摇。

    那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床上安全动作,意思很简单:滚蛋。

    白晟在床下和床上那完全就是两个人,平时性格有多好,上了床的真实面目就有多恐怖,很多时候沈酌把他肩头咬出血来了都没法让他恢复冷静。后来沈酌只能跟他约定了安全词,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因为很多时候他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最后就只能演变为了安全动作。

    只要竖起食指从右向左一晃,哪怕是暴君降世也必须冷静滚下床,否则就要出人命了。

    “为什么!”白晟唰一下抬起头,那张足以伪装成清纯男大学生的脸上充满震惊和委屈:“我做错了什么,我昨晚甚至都没有发动暴沈酌置若罔闻,刷完牙漱了口,关上哗哗水流,起身用毛巾擦了下格外殷红湿润的嘴唇,才在白晟非常想亲的露骨眼神中避开了半步,冷静地道:“没有变狼并不是你用人形发疯的理由。”

    白晟想要争辩,目光触及沈酌后腰窝上发紫的指印、后颈反复噬咬的齿印和背部大片累累吻痕,罕见地陷入了半秒卡顿。

    沈酌一转身回卧室穿衣服,白晟从善如流地跟在后面:“宝贝我错了,我这就帮你用疗愈异能还不行吗,我保证下次注意还不行吗,你昨晚那样亲我的姿势今晚再试试可以吗……”

    白晟这人的一大好处就是虽然坚决不改,但起码认错利索,甚至比在褚雁教鞭之下嚎啕发誓下次数学一定考到90分的杨小刀还利索。

    铁石心肠的沈监察站在衣帽间里,一边听白晟作深刻检讨一边穿上衬衣西裤,站在穿衣镜前扣上皮带,只见白晟那高达一米九的修长个头还堵在衣帽间门口:“……亲爱的你听我说,你今晚一定要跟着去监督我。那小鬼佬从大学起就一直觊觎我的美色,经常面红耳赤偷偷瞄我,这次他来国内出差,发邮件打电话非要请我吃饭……”

    沈酌漫不经心地戴上黑色鹿皮手套:“那你就去吃吧,这么大人了要什么监督。”

    白晟震惊:“怎么能没有监督呢!杨小刀写个数学作业都要褚雁拿折叠尺在边上监督,跟老同学单独吃饭这么大的事怎能不需要监督?”

    沈酌差点忍俊不禁,问:“那人做什么的?”

    “跨国银行经理。”

    “人类还是进化者?”

    “进化C级。”

    “在哪儿吃?”

    白晟报出了一个米其林餐厅的名字。

    这地方离申海市监察处很近,看样子是白晟选的,以他的为人也不可能让老同学千里迢迢跑来请他这个东道主吃饭。

    沈酌穿戴完毕,转身用两根指关节敲了敲白晟赤裸结实的鲨鱼肌,语重心长表示:“帅哥,像你这么英俊潇洒,被人觊觎美色也是正常的,组织可以理解,批准你今晚去私会老同学了。”

    白晟徒劳地:“报告,我的美色只属于组织,我今晚还想继续把美色奉献给组织……”

    “但组织今晚要加班,还要见人。”沈酌拍拍白晟那张失望的俊脸,微笑道:“组织对你只有一点要求。”

    白晟精神一振。

    “上季度□□经费超了18个亿,晚餐费千万别拿回来报销,最多给你拨50块零花钱。”

    “……”

    某位身家巨万的白姓帅哥一口气上不来,眼睁睁目送心上人施施然出门上班去了。

    ·

    对沈酌来说,周末什么的是不存在的,一周七天环球工作是常态,全球监察总署开出来的薪水那根本不叫薪水,那是他的精神补偿费。

    白晟无法,中午去送了顿豪华寿司午餐,午餐后去送了蛋糕水果下午茶,两次都没见到沉浸开会无法自拔的沈监察,傍晚时只得一个人开车去机场接老同学,内心充满了失婚男人孤独的苍凉。

    “——Sheng!”一个金发碧眼英国青年拖着行李箱疾奔而来,面颊通红张开双臂,激动得似乎都要落泪了:“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念你!”

    白晟不着痕迹向后一避,避开了扑面而来的紧紧拥抱,只按礼节绅士地虚搂了对方一下:“你还是这么容易激动,约瑟夫。”

    英国小青年长得还挺清秀,皮肤白皙,头发浓密,气质有点文艺害羞,在取向特殊的群体里应该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虽然白晟一向是个过度自信到爆棚的人,但关于这位英国同学他还真没感觉错,当年约瑟夫确实对他进行过各种暗示,甚至因为白晟去圆桌会旁听过一段时间,他也跟着跑去宣誓加入了圆桌会。

    无奈白晟对这个人实在不来电,就跟看街上路人一样完全没感觉,明里暗里一直拒绝,直到不久前毕业回国,才总算把这层窗户纸给糊弄过去。

    “你不是说你已经结婚了,而且今天你的伴侣会一起来吗?”约瑟夫左顾右盼,一脸你是不是故意骗我的期待表情:“他怎么没有来?”

    真是直面灵魂的质问,白晟沧桑沉默片刻,缓缓道:“他……加班去了。”

    “是吗?”约瑟夫脸上明晃晃写着对周六加班的怀疑,“你说他长得特别好看,如果见到真人我一定会非常震撼,那能给我看看照片吗?”

    全球十大监察官连上新闻都要打马赛克,白晟更不可能随便给另一个进化者看沈酌的照片,于是内心更苦涩了:“呃,不太方便呢。”

    约瑟夫的怀疑都要化作实质喷薄而出了:“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总算等到了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白晟立马来了精神,郑重吐出两个字:“沈酌。”

    “……”

    “他的名字叫沈酌。”

    “……”

    两人面面相觑。

    约瑟夫小心翼翼问:“你说的是全球十大监察官之一、引起过好几次世界性抗议浪潮、涉嫌用进化者做反人道试验、现在被欧美人类救世军奉若神明的……那位沈酌吗?”

    白晟铿锵有力:“是的,没错!”

    五秒安静后,约瑟夫骤然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哎呀,Sheng”约瑟夫娇羞地一拍白晟,满眼亮晶晶:“你还是那么爱和我开玩笑呢!哈哈哈~”

    白晟平生第一次蒙此奇冤,站在人来人往的接机口,恨不能当场脱衣服把背上被沈酌抓出来的一条条血痕炫给这小鬼佬看。

    “——阿嚏!”

    监察大楼会议室里,沈酌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岳飏敏感地:“你着凉了吗?”

    沈酌摇摇头,波澜不惊:“也许是中心区哪个进化者在背地里骂我吧。”

    岳飏:“……”

    高主任带着一众资深研究员坐在会议室里,桌上是几个打开的机密文件箱。岳飏说:“这是你让我带来的,三年前HRG项目从中心区连夜搬到申海时遗落下来的材料,还有一些冰冻起来的样本我已经转交给高主任了。”

    高主任从长桌对面略微起身,对岳飏表示感谢。

    三年前HRG被迫搁浅,沈酌生死不明,局势险恶叵测。研究员们连夜逃离中心研究院,匆忙间只来得及带出核心资料,很多东西都丢在了实验室里,随后被封存锁在了中心区监察处的地下密库。

    沈酌一直想把当时遗落的东西都弄回申海,但第一不好为这事开口找岳飏,第二岳飏自己也没坐稳中心区老大的位置,所以迟迟拖着没办。

    这三年来始终没有太好的时机,直到现在全球局势混乱,新任总署长缺位,白晟又成为了悬在全亚洲几十万进化者头顶上的最大威慑,沈酌才顺理成章对岳飏提出了索回资料的要求。

    “还有这个。”岳飏打开一个冰冻箱,滚滚寒气中是两个500CC的血袋,“你点名要的那个A级异能‘读心术’,我花重金才说服了那个刚进化的A级抽出这么多血来。”

    读心术在精神系异能中属于罕见类型,之前国外有两个,沈酌一直很想搞到他们的血清,但可惜始终没成功。

    所幸第二波进化后中心区也出现了一个读心术A级,立刻就被沈酌盯上了。

    每一支基因干扰素都需要大量血清培养,1000CC最多也只能培养两支基因干扰素而已。沈酌检查了下那两个血袋,顺口啧了声:“堂堂中心监察处长,还要花‘重金’才能说服一个A级抽点儿血?”

    “……”岳飏欲言又止,少顷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吩咐一句就能让高阶进化者躺下任抽的资格不是谁都有的,沈酌。”

    沈酌不以为意地一耸肩,把冰冻箱推给高主任,低声吩咐:“先培养一支试试,留一袋血过几天我有用。”

    高主任已经跟沈酌很多年了,对他为什么想要读心术心知肚明,立马点头应了。

    交接完所有资料,已经到了七点多吃晚饭的时间。高主任带着研究员回HRG实验室,岳飏从会议桌边站起身,问:“看在我亲自跑这么一趟的份上,能有幸在申海市监察处的食堂里稍微填个肚子再上飞机吗?”

    其实岳飏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沈酌真能干出让他饿着肚子回中心区的事。

    关于沈酌有个很著名的黑历史,是当年中心区监察处规定异能者要每个月去沈酌那儿献一次血作研究用,结果他们去献血的时候发现沈酌让人在实验室门外贴了个公告,说我们这里不提供水,想喝水你们自己带——是的,他抽完了血连杯水都不肯给人喝。连傅琛那种S级血清都是抽了1000CC才能得到一瓶葡萄糖,但凡抽个800CC那是连葡萄糖都没有的!

    “食堂?”

    沈酌瞟了眼腕表,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揶揄地笑了声。

    “吃什么食堂,说出去好像我多苛待进化者一样,连顿好饭都舍不得请你吃。”

    “……”岳飏谨慎地:“那你是打算……?”

    沈酌也不解释,拿起电话拨了秘书室:“喂,帮我订一家餐厅,两人位,十五分钟后到。”紧接着报了一家米其林三星的名字。

    “等、等等!”

    岳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酌竟然没用食堂里五毛钱一个的馒头打发他,还正儿八经请他去高级餐厅吃饭——这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像是死囚上刑场之前最后的那顿断头饭!

    岳飏都结巴了:“我做错了什么,你,你这是……”

    沈酌懒洋洋反问:“怎么,你不配被我请吃一顿像样的饭吗?”

    我配,等你决定对我下毒或者请我吃断头饭的那天我一定配!

    岳飏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恐慌,有那么几秒钟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盛大的葬礼和洁白的墓碑,哀乐一响棺材降落,眼看着他就要被埋在傅琛边上了:“……不不,那个,千万别让申海市监察处破费,要不这顿还是我自己付账吧,我……”

    出乎意料的是沈酌笑了起来。

    “不,不用。”他眼底闪烁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神采,“到时候会有人抢着埋单的。”

    岳飏惊疑万状又不敢问,只见沈酌轻松地摆摆手:“走吧。”

    ·

    餐厅钢琴悠扬,环境低调优美。白晟坐在靠落地窗的角落里,随便吃了两口蟹肉塔塔,心说实在不如杨小刀上周在家做的那道爆炒香辣帝王蟹。实在不行以后给他崽开个餐厅算了,正好杨小刀水火电异能都有,餐厅连煤气成本都能省一大截,划算啊。

    “Sheng”约瑟夫坐在餐桌对面,小声问:“圆桌会主教不幸离世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其实没人比白晟更了解其中的内情了,但他没多说,只嗯了声,不免沉郁下来。

    “我知道。”

    白晟不想在沈酌面前提起任何圆桌会的事,为此还特地叮嘱过约瑟夫。不过约瑟夫看那位莫须有的“结婚对象”没出现,也就没这方面的顾忌了,皱着眉叹了口气。

    “主教去世后,帕德斯先生就成了圆桌会的领袖,但他很多思想跟主教截然相反……我总觉得再这么下去,圆桌会可能要出事。”

    “怎么说?”白晟敏感地一抬眼。

    “现在欧美那边的局势已经很坏了。”约瑟夫喝了口白葡萄酒,毫不避讳地道:“世界经济环境本身就趋向萧条,货币贬值,失业率上升,种族矛盾当然也会随之加剧;进化者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理所应当要得到优待,人类却觉得都是因为进化者占据了太多资源,才会导致社会财富分配不公……人类与进化者都觉得是对方挤占了自己的生存空间。”

    他自嘲地笑了声:“也可能因为我在金融这一行里,这方面的感触特别深吧。”

    经济下行通常是一切社会矛盾的导火索,这点倒没什么好说的,白晟皱眉道:“亚洲的现状也不太好。光这个月就有十多起进化者当街纵火烧伤人类的案子,申海都算全亚洲治安最好的辖区了。”

    “哦,不不,那还是比欧洲好多了,你知道吗?”约瑟夫苦笑一声:“主张与人类友好共存的温和社团在欧美已经没有任何生存空间了,帕德斯先生的极端进化主义反而让他多了不少拥趸,现在他的威信比主教在世时还高呢。”

    白晟眯起眼睛,眸底微沉。

    斟酌片刻后他才问:“……我听说在帕德斯领导下,圆桌会成员骤增了十几倍?”

    说到这个约瑟夫苦笑得更明显了:“是的,但绝大多数新成员其实是人类——你知道欧美现在人类的主流观点分为三种么?”

    白晟早有耳闻,但以他这种不轻易露深浅的性格,只一摇头示意不知。

    约瑟夫说:“第一种人类是‘对抗派’,比如像救世军,号召把进化者全都关进集中营去解剖做研究;第二种人类是‘降服派’,甘愿承认自己比进化者低一等,认为现在种族矛盾之所以不可收拾,全都要怪对抗派人类把进化者激怒了。”

    约瑟夫耸耸肩,似乎也感觉十分荒谬:“所以‘降服派’憎恨‘对抗派’,很多‘降服派’加入了极端进化组织,宣誓对高阶进化者效忠,还帮他们一起武力抵制‘对抗派’……我不理解这些人。他们好像觉得只要不抵抗,那些进化者就会愿意和平,一切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似的。”

    白晟淡淡道:“这不就是内讧么?”

    “是啊,就是内讧啊。”约瑟夫失魂落魄地点点头,说:“圆桌会之所以能骤然扩大十几倍,就是因为帕德斯先生吸收了很多降服派人类,利用他们去武力攻打对抗派人类——对了,你听说上个月美国游行枪击的事了吗?”

    白晟不动声色,“听了一耳朵。”

    一些州决定通过《进化优待法》,引起对抗派人类的大规模游行示威,结果却遭到了降服派人类的无差别枪击,事后统计死了数百人,惨案震惊一时。

    明明是侵占人类利益的不公平法律,最终却导致了两边人类自相残杀,背后没有极端进化组织暗中操纵是不可能的。

    “……我怀疑这件事其实是进化者操纵的阴谋……”约瑟夫犹豫片刻,放轻了声音:“圆桌会应该也有参与,帕德斯先生是个很擅长洗脑的人。”

    这真是一目了然的事。

    极端进化者组织想要获得声望、地位、权威,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镇压对抗派人类。但像帕德斯这样精于玩弄权术的进化者,与其自己出手搞屠杀,不如让人类自己打人类,那么操纵降服派就是最方便的办法。

    但如果对抗派死光了,极端进化者就会愿意和平吗?

    那是不可能的。

    白晟自己就是个高阶进化者,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种族优越感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哪怕只是一点点异能,都会滋养出最贪婪的欲望和最恐怖的野心。

    餐厅音乐优美轻盈,侍应生微笑着端来主菜,白晟礼貌地一颔首。

    “那除了对抗派和降服派之外呢”白晟切开牛排,垂着眼睛问:“第三种人怎么想?”

    “第三种人类吗?其实跟我这种弱小进化者差不多。”约瑟夫自嘲地耸了耸肩,“想要一份工作,一点积蓄,平静度日,与世无争,不想跟对抗派和降服派这任何一边产生矛盾……但我们这种人的生存空间已经很小了,不知道哪天就会被裹进去成为他们的炮灰。”

    白晟对约瑟夫的立场倒不奇怪,腐国小青年一直是个内心文艺浪漫的小资产阶级。这种人在进化之初可能也会产生一点小优越感,但很快就被时代卷进了仇恨横行与沙文主义的浪潮,当初那一丝小优越早化为了无边无际的痛苦,还不如五年前根本就没有进化的时候呢。

    “……但又能怎么办呢”约瑟夫用叉子随便戳着牛排,无助地喃喃:“像我们这种弱小的进化者跟普通的人类,除了默默忍耐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也不一定”白晟平淡道。

    约瑟夫没听清楚:“啊,什么?”

    白晟只一摇头,没再多说。

    第三种人类未必就弱小又普通,他想。

    因为其中也包括像HRG研究员们那样真正牛逼的斗士。

    从沈酌、高主任往下数,HRG的全体研究员们九成都是普通人,另外零星几个的进化等级也非常低,跟人类并没有太大区别。

    与到处嚷嚷着要把进化者全都关进集中营里去的极端对抗派不同,这世上确实有一些人类的斗争更加艰苦、卓绝而绵长,只是深深隐藏在地下实验室里,世人不知道罢了。

    “申海真好啊,大街上既没有游行,也没有枪击。”约瑟夫长长叹了口气,无比怅然落寞:“要是我能搞到签证在这里长住就好了。”

    白晟心说那估计困难,自从上次三个S级闯进申海示威之后沈酌就不接受任何进化者的长期居留申请了。只见约瑟夫无精打采地切了块牛排,眼前噌地一亮,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Sheng,我听说沈酌曾经用进化者做反人道试验,你说他现在还做吗?”

    白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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