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酌一哂:“这不是你身为绯闻男友应该做的吗?”

    陈淼刚火烧屁股一般逃上车,迎面就听见这句话,好险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啧,瞧你这薄情寡义的样。”白晟心痒痒地想不老实,又硬忍住了,靠在后座上跷着两条长腿抖脚:“人家还是个黄花大小伙呢,一生清白谨守男德,舍生取义当众出柜,眼见这冰清玉洁的好名声就要葬送在你这负心汉手里,你却连个微信都不肯给我加,你知不知道全申海的野菜都是我拔的……”

    陈淼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下去,手忙脚乱赶紧换挡,忙不迭一脚油门,专车掀着尾气迅速消失在了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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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Chapter

    27

    列车缓缓停稳在站台边,车门随之打开,广播里响起悦耳的女声:“旅客们,本次列车已到申海南站,请带好您的所属物品,到车厢两端等候下车……”

    大包小包的旅客涌上站台,一个约莫十六岁上下、个头很高的少年站住脚步,仔细核对过电子站牌,舒展双臂活动了下肩膀。

    他一身黑T恤牛仔裤,眉眼间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爽英气,衣底隐约露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巨大背包上挂着篮球吊饰和一对拳击手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一眼。

    “又回来了……”他对着瓦蓝天穹喃喃道,“申海。”

    一小时后,申海市金融区。

    金碧辉煌的白河集团商业大厦。

    “请问您要找谁?”前台小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再次淡定回答:“白晟。”

    少年一身打扮与周围路过的商业精英们格格不入,像个误入社会的高中生。前台小姐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的糊涂:“可是白晟先生他……”

    白晟先生他是不来上班的。

    少东家醉心哲学,爱好拳击,号称自己最宝贵的财富是同时拥有知识的芬芳与真理的力量;平生最大的经商智慧就是坚定地选择了远离经商,全白河集团上下都知道他在备战考编,立志要当公务员。

    前台小姐无法解释,只得问:“您没有预约吗?”

    少年摇摇头。

    “那实在不好意思,白晟先生不在公司。要不您在这个登记簿上留一下名字和联系电话?”

    “借我手机,我打给他。”

    前台猝不及防:“哈?”

    “他为逃避责任把我给拉黑了。”少年耐心解释,“请借我个手机,我打给他。”

    片刻安静后,前台别无选择地重复了前一句话:“哈?”

    不远处,刚巧被一群人簇拥路过的白董事长停下脚步,疑惑注视片刻后,迟疑着走上前:“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几位前台纷纷起身:“白董!”“董事长!”

    少年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大概从眼前这个圆溜溜胖乎乎的董事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同类的气息,于是礼貌回答:“杨小刀。刀片的刀。”

    白董事长点点头,试探问:“那你找我们家白晟是有什么事吗?”

    杨小刀挎着书包,转过身来,正对着周围一片竖起了耳朵的吃瓜群众,似乎不太知道该怎么开口,沉思片刻后终于认真道:“嗯,有事。”

    “他说过他是我爸爸。”

    白董事长:“噗——”

    可怜白董事长措手不及,再次被迎面一发天雷劈得差点中风,原地哆嗦十秒钟后咕咚向后一倒。

    “董事长!”“董事长你醒醒啊!”“董事长你坚持住——”吃瓜群众立马陷入了人仰马翻的混乱中。

    ·

    是夜,B市。

    白河集团旗下,白府鎏沙大酒店。

    套房宽阔的挑高穹顶上是满天星灯,客厅坐落着迷你吧台,落地玻璃后的游泳池在柔光下碧波荡漾。

    然而这豪奢享受的一切此刻都无人光顾,唯有卧室书桌前亮着灯,沈酌黑发微湿,裹着一件单薄浴袍,侧颊仿佛洗过的白瓷,坐在手提电脑前刚回完最后一封总署公文,手机突然嗡地来了条短信。

    是岳飏。

    【今天陵园门口的事,人已经罚过了,媒体采访压下去了,明天新闻不会刊登。】

    【早点休息吧。】

    沈酌是从来不会回岳飏短信的,屏幕荧光映出他冷淡的面容,长睫微微垂着,雪地鸿羽般轻描淡写一转,刚要丢下手机,突然屏幕一震。

    岳飏又发了一条:【……我去通知媒体之前,他们今天拍到你的照片已经被人用各种手段施压撤下了,应该是白晟做的。就跟你说一声。】

    沈酌动作微顿,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诧异。

    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手段向媒体施压,确实是白晟能够办到的事,毕竟豪门唯一继承人是有相当社会地位和能量的,只是需要反应非常迅速、手段圆滑周到地去一一打招呼而已。

    算算看时间,这件事应该是他今天下午离开陵园后立刻着手去办的,但白晟一个字都没有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不重要,也许他觉得解决这种问题本来就是自己的责任,没有必要拿出来说。

    沈酌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似乎想回复什么,沉吟片刻又迟迟未动。

    这时嗡地一声,对面发来了最后一条短信,隔着手机仿佛能看到岳飏沉稳而落寞的神情,以及总是在欲言又止后极力隐忍的低沉语气:【是我管束不严,三年前那次也是。】

    【对不起,沈主任。】

    “……”

    沈酌轻轻放下手机,向后靠进椅背里。

    都市长街灯红酒绿,繁华夜景透过落地窗,折射在室内游泳池的粼粼水面上,落在沈酌优美而冷漠的眼底。

    沈主任。

    记忆中那年盛夏的蝉鸣再次袭来,烈日炙烤着射击训练场。远处沙地上,受训的进化者们成排卧倒在机枪后,一身黑色作训服的教官在人群中穿行,逐一矫正射姿,严厉大声呵斥,毫不留情的声音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清晰可闻。

    “……那就是我最铁的兄弟岳飏,最近在负责监察处的夏季特训,幸亏底下那帮人都服他,我才能天天溜号躲懒……岳飏!这边!”

    傅琛笑着挥手示意,远处那黑衣教官一回头。

    年轻的岳飏还没有后来那样超越年龄的沉稳,他的第一反应是顺手抄起水瓶砸过去并大骂再次溜号的挚友,下一秒视线却落在沈酌身上,猝不及防一怔。

    “过来!岳飏!”傅琛大力招手,又指指沈酌:“——研究院的沈主任!”

    沈酌站在尘土飞扬的训练场边,因为太热而出了一点汗,侧颊在阳光暴晒下仿佛是透明的,乌黑的眉角不悦地微微蹙着,像一枝突然被移栽到靶场上的兰花。

    岳飏看着他,一时间心跳如鼓,想挪开目光却又做不到,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紧张地在大腿上拍了拍灰,才上前拘束地伸出手:“……您好,沈主任?”

    “监察处的所有日常事务都是岳飏经手的,回头实验室有需要配合的地方可以直接去找他。”傅琛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对了,签字的东西找他也行,反正都是一样的!”

    沈酌一直挡着刺目的阳光,直到这时才终于给了面前年轻的副处长一个正眼,然后伸手去敷衍地握了握。

    ——就在双手相触那一刻,他感觉到对方露指手套下的肌肉几乎是僵硬的,掌口脉搏陡然急促。

    那不是因为炎热而造成的急促。

    傅琛在跟岳飏打趣什么,好像是在说晚上出去聚餐,岳飏胡乱地应承着,虽然听上去更像是为了掩饰紧张。他的眼睛不敢朝沈主任乱看,下意识低头盯着地面,倏然感觉到身侧一道清晰鲜明的视线,不由一抬头,正对上了沈酌饶有兴味的打量。

    那一瞬间没人发现,岳飏大脑几乎空白,全身肌肉都绷到了极限。

    那只是刹那间的事。

    沈酌收回了目光,轻描淡写如水墨流转,仿佛那只是个不经意的对视,仿佛他对岳副处长眼底的炙热和慌乱都不曾觉察。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出去聚餐了,很多研究员跟监察处的人都在,坐了满桌觥筹交错,热腾腾的火锅冒着香气。沈酌没吃多少,疏离地坐在那里,偶尔能感觉到人群中那道难以掩饰的视线投来,带着极力隐忍的热度,在自己身上隐蔽一瞥又仓促移开,但他没有理会。

    他始终不曾理会。

    他走过的道路充斥着反对、厌恶、不理解,也夹杂着憧憬、爱慕和扭曲的欲望,有无数双徒劳伸出想要引起注意的手,他始终习以为常。

    ——那无数个隐晦的凝望本可以不见天日,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爆炸强行扭转了命运的拐点。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地下室灯光昏暗,四周人影攒动,血腥强烈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刑讯很快变成了一波比一波激愤的浪潮,篝火在噼啪燃烧,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杀了他!”“不说就杀了他!”“杀了他给傅哥陪葬!”

    ……

    沈酌被绑在扶手椅上,汩汩鲜血挡住了视线,终于喘息着笑了一下:“……岳飏。”

    岳飏挡在那群疯狂的行刑者前面,新晋的进化者头领攥着刀半跪下来,没人能发现他语调战栗而急促:“这些人已经压不住了,沈酌,你知道S级信息素是怎么回事。只要你告诉他们爆炸前发生了什么,只要你随便说点什么,我都能想办法阻止——”

    “你一直在看我。”沈酌在他耳边轻轻道。

    仿佛按下暂停,岳飏猝然僵住。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看我,你让我很困扰。”

    沈酌笑起来,苍白冰凉的唇角浸透了血,在人声鼎沸中只有他二人能听见:“如果你今天让他们杀了我,我们都不会再有这种困扰了,是不是?”

    “……”

    火焰明昧跳跃,岳飏的侧影在黑暗中仿佛一尊凝固到极点的石像。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或者只是短短几秒钟,他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豁出去的决心,从牙关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了。”

    “为傅哥偿命!”“弄死他!”“今天就弄死他!”

    石块在地面拖拽发出尖锐摩擦,火焰中生铁发出刺鼻的气味。岳飏站起身,指甲深深刺进掌心血肉,但声音却骤然提高,刹那间压过了所有喧杂,坚决到了冷硬的地步:“我们不能杀他。”

    霎时周遭一静,紧接着一石激起千层浪,四面八方群起爆发:“为什么!”“难道岳哥你不想为傅哥报仇吗?”“就是他害死傅哥的!”“就是他!”

    “——国际监察总署要他上法庭,今天不能杀他。”

    岳飏顿了顿,喉结剧烈上下一攒,强迫自己说出每个字:“但我们可以惩罚他,让这血债永不消退,向天下人公之于众……”

    四周人影憧憧,烧红的刀尖落下,在左手背上刻出一生难以消退的、极端羞辱的标记。

    鲜血在白烟中瞬间蒸发。

    “你永远也进化不了,沈酌。”

    “这伤疤是你对我们进化者欠下过血债的证明。”

    ……

    那天后来沈酌的记忆很模糊了,他被总署派过来的人破门救下,送院后发现全身被打断了十九根骨头,内脏多处损伤,有好几名医疗异能进化者从外地调来配合治疗,最终他还是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组织那场私刑拷问的进化者事后都被判了刑,但这只是对沸腾的抗议情绪火上浇油。甚至连岳飏都受到了广泛质疑,因为他在最后一刻间接阻止了拷问者杀死沈酌,这一行为让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同类中举步维艰。

    所幸,傅琛死后半年多,残留的S级信息素终于渐渐散去,加上岳飏开始强硬镇压,众人被激素控制的憎恨情绪才逐步沉淀蛰伏下来。

    在医疗异能的作用下,沈酌身上没留下什么后遗症,除了左手上最后刻下的羞辱印记。

    他并没有让人用异能消除它。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默认了那个印记的存在,默许它在无人得以窥见的前提下留存在自己身上,如同那段血腥淬炼的回忆,与灰飞烟灭无人知晓的真相。

    ……

    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酒店房间笼罩在安静昏暗中,唯有泳池水面发出轻微的荡漾。

    嗡——

    沈酌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屏幕瞬间多出哐哐哐十几张短信图片,赫然全是白晟发的。

    出什么事了?

    沈酌蹙眉打开,紧接着就被扑面而来的美食滤镜照砸了个满脸,包括但不限于鲍参翅肚龙虾螃蟹、各种甜点水果蛋糕,甚至还有天际餐厅夜景以及白晟和陈淼那俩货的比V合影,紧接着是噼里啪啦几条文字:【不要一个人在楼上吃饭嘛沈监察,要我敲锣打鼓带花轿上去请你吗?】

    【我开玩笑的,下来吃饭嘛,我亲自上去抱你下来也可以。】

    【算了,要我上去陪你吗?我洗了澡还打扮了很久哦[爱心][爱心]】

    “……”

    沈酌手一松,手机啪嗒掉在桌上,良久望着半空喃喃道:“……我怎么没早点拉黑他?”

    ·

    天际餐厅里灯光璀璨,钢琴悠扬,一道道精致餐点被放置在雪白的高脚瓷盘里,在灯光折射下缓缓地旋转,住店客人来去轻缓曼声谈笑,一派富贵从容的温柔气象。

    “你们这么搞甜品是不行的。”全场唯一一个没素质的客人此刻正站在自助取餐台前,旁若无人地拿着餐夹把果盘重新摆成一个巨大的心形,抱怨道:“蛋糕太甜了,糖霜太多了,陈列也没有艺术性。你们这样沈监察待会下来吃饭是不会满意的!”

    身后的酒店总经理:“……”

    整个餐厅主厨团队:“……”

    “白哥”陈淼有气无力道,“跟你说了学长是不会下来吃饭的,监察官有规定不能外食,求求你放过这几片菠萝吧。”

    白晟用异能把整盘哥斯达黎加粉红菠萝切成完美的心形,用餐夹小心翼翼堆叠好,还亲手调整了射灯确保它们看起来精致粉嫩犹如满盘少女心;酒店总经理赶紧用玻璃罩保护好这幅艺术作品,赔笑恭请后面的客人去取用另外几个没被少东家嚯嚯的果盘。

    沈酌一行人预定明天回申海,按照安全规定,今晚他是必须要入住中心区监察处招待所的。但白晟一进那招待所就声称自己产生了严重的过敏不良反应,包括但不限于:空气清新剂不好,让他上呼吸道堵塞;淋浴水质不好,让他皮肤起红疹;座椅不符合人体工学,让他坐骨神经痛。入住半小时后他甚至一脸颓丧地出现在前台,连那撮一向嚣张的银白头毛都耷拉了下去,声称自己再住下去就要诱发严重心理问题,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因过敏而去世的S级了。

    沈监察于是被迫作出决定,宁愿自己违反安全条例,也要保护白先生的人身权利。于是一行人在中心区监察处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款款离开,直奔六星级酒店白府鎏沙,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入住了VIP套房。

    “你怎么知道你学长从不外食,他上次差点就高高兴兴去吃我的烤全羊了。”白晟心满意足回到落地窗边的圆餐桌,手里端着满满一大盘目测起码2公斤重的烤肉,充满自信地道:“我打赌你学长声称自己从不外食只是因为没找到合心意的饭搭子,换言之就是没早点遇到我。”

    陈淼:“……”

    水溶花坐在能俯瞰夜景的窗边座上,女医生显然很注重健康饮食,面前是一盘低脂高蛋白、荤素搭配的营养餐。她身侧还有个空位,没有人坐,但放着一杯酒和一个香奈儿,白晟奇道:“这是?”

    “伊塔尔多。”水溶花低头刷着平板电脑,微笑道:“我们刚才在约会。”

    “……”白晟与空气面面相觑半晌,亲自去取来一盘精致甜点放在空位上,礼貌地对空气颔首问好。

    虚空中没人能看见的伊塔尔多魔女无聊托腮,颇为满意,觉得自己新交的地球朋友果然很上道。

    “学姐在看什么?”陈淼好奇地探过身子,“监察官内部论坛……你上了学长的权限?”

    “别管那个了”水溶花简直掩不住嘴角的笑容:“白兄!恭喜你红了!”

    白晟:“哈?”

    平板电脑上是一片黑色背景的简陋论坛,看起来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b

    bs,但出乎意料地活跃度非常高,说什么语言的都有。此刻最上面是个英文热帖,ID是纽约监察官比利·金斯顿,标题语气十分强烈:《抗议!申海市监察官沈酌强行征召S级进化者,破坏各大辖区平衡,还用冲锋枪扫射我的车!强烈谴责!》

    断腿显然没影响金斯顿的打字热情,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逾千单词的外交谴责,然而下面各国语言回复都十分开心,翻译器显示出来大多是“这波你们应得的”、“到别人家里去搅混水破坏平衡引发战争从中渔利难道不是你们经常做的吗哈哈哈”。把金斯顿气走之后监察官们开始讨论白晟,显然大家对S级的讨论热情都非常高,甚至还贴出了白晟的证件照。有人问他进化前是做什么的,有人说是个性格开朗的富二代,有人附议说这是全球二十个S级里脾气最好的一个;有个欧洲高级监察员语气幽幽地表示:“显然不是最聪明的一个,否则怎么会被SHEN监察吸引?”

    下面立刻有人用了一长排问号回复:“?????你没事吧?SHEN监察对S级的致命吸引力难道不是本版公认的东方玄学吗?只要他愿意,他能让尼尔森去做任何事,国际监察总署至今还在巴塞尔而没搬到申海难道不该感谢SHEN监察高尚的自我约束道德感吗?”

    白晟再一刷新,这条回复被点了十八个赞。

    “……好多人啊。”白晟把网页往下翻,全方位欣赏了一下自己三百六十度无瑕疵的俊美证件照,感叹:“这论坛平时也这么热闹吗?”

    “那倒没有,全球36个进化者辖区,只有各个辖区监察官和高级监察员有发言权限。”水溶花一手托腮,一手搅动着果汁里的冰块:“不过这里只是大家打嘴仗喷口水的地方啦,正事还是会拿到总署去讨论的。”

    全球36个进化者辖区,除了申海这样的巨无霸之外,还有B市区、北欧区、罗马区以及非洲两三个城市都算大区。其余很多小辖区的进化者人口数并不多,监察官自己就是辖区内最高阶的进化者,因此管理起来非常顺手,拥有大把上班摸鱼和互相喷口水的空闲。

    白晟的目光在东方玄学上停顿数秒,感兴趣地问:“尼尔森也有账号?”

    “有吧,十大常任监察都有。”水溶花说,“基本都不会出现就是了。”

    全球十大常任监察,五男五女,其实并不都是S级——进化级别高并不代表管理水平也高。有些S级缺乏野心,有些S级太有野心,有些S级之间为争夺地盘早已斗得你死我活;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比方像白晟这样进化时年纪太轻还在上学、冰岛有个老太太进化时已经91岁实在不想出门上班、北美有个S级男性喜欢吃人肉最后被国际监察总署关进了监狱……等等不一而足。

    因此十大常任监察官的最终选举结果是,只有包括尼尔森在内的四个S级,包括岳飏在内的三个A级,两个B级,以及一个沈酌。

    作为唯一的人类监察官,沈酌简直一枝独秀,被认为是人类在进化者内部最后的地盘,对他的保护级别也是最高的。

    白晟一边漫不经心地吃饭一边翻到网页最底,最后一条回复翻译出来是:“诸君,你们还不如来猜猜尼尔森会不会撕破脸皮跑到申海去向年轻的S级示威,我赌二百英镑他忍不过今年;D”

    啪一声白晟把电脑拍桌上,郑重道:“诸魔女百无聊赖,水溶花喝着果汁,陈淼吃着他心爱的小蛋糕,三人同时抬起头。

    白晟指着自己真诚地问:“你们觉得尼尔森跟我谁更配当沈监察的男朋友?”

    噗一声陈淼把蛋糕呛进了鼻子里。

    “咳咳咳……”陈淼在伊塔尔多魔女无比嫌弃的视线中抹了抹嘴,一脸匪夷所思:“你说什么呢白哥,总署长他哪怕有一秒钟曾经在选项里吗?”

    白晟稍微满意了点,又追问:“那我呢?我是不是你们沈监察的唯一选项?”

    陈淼震惊:“是什么刺激了你白哥,考不上公务员也不至于非要去当公务员夫人啊!”

    “你那是什么语气,搞得跟我不配一样。”白晟一手搭在椅背上,不满地跷着两条腿,脚还在桌子底下一抖一抖:“我堂堂一个S级,有钱有闲有情趣,勤于锻炼,保持身材,还会做家务,我凭什么不能渴望邂逅一段美好的初恋?”

    陈淼:“初恋?”

    水溶花:“初恋?”

    伊塔尔多魔女:“@#¥%?”

    白晟在对面齐刷刷三道质疑的视线中一摊手:“你们是不是觉得人文社科的学位就很好拿啊,上学的时候我天天晚上念书到一点好吗?你们知道我为了肝论文有多少个夜晚通宵达旦吗?但凡我谈过恋爱,我还能如期毕业坐在你们面前?”

    餐桌周围陷入了沉默,半晌水溶花缓缓问:“所以……白兄,你还是初哥吗。⒎[(aiyinbei.)]⒎来[爱因贝&]&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白晟掷地有声:“初哥怎么了!初哥是世界的瑰宝!”

    “……”

    三秒钟后,白晟顺着对面陈淼和水溶花的视线,缓缓回头看向身后。

    沈酌换了身休闲服,手里拿着一个空餐盘,璀璨灯光映得他头发乌黑、面容冷白,一言不发地俯视着白晟。

    场面一片凝固,空气安静如死。

    在周围噤若寒蝉的注视中,沈酌伸手拿起白晟面前的平板电脑,视线在“东方玄学”上不动声色一瞥,轻轻将平板丢回桌上。

    啪嗒一声,仿佛宣判死刑的重锤。

    “你俩回去各写一万字检查。”沈酌平静地吩咐水溶花与陈淼,然后转向白晟,拍了拍他的肩:“——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上拿到编制,瑰宝。”

    申海市监察官转身走向餐厅门口,完全视三人如空气,任谁目睹这一幕都会相信他只是个碰巧路过的,绝对不认识后面这几个货。

    “亲爱的你等等!”白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唰拉推开椅子站起身,长腿一跨就从身后抓住了沈监察:“这辈子是什么意思!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吗!一辈子都不分开的那种意思吗!”

    “少东家,少东家——”

    这时酒店总经理一溜小跑而来,一边抹冷汗一边拿着个手机,匆匆道:“董事长有要紧事急着找你,说你手机一直不通,打到我们这儿来了,你要不要赶紧接一下?”

    白晟咦了声,扭头一看手机,果然好几个静音未接来电,只能悻悻地一手拽着沈监察不放他走,同时从总经理手中接过电话:“喂,舅舅?什么事?”

    手机对面传来白董事长中风一样的颤声:“你这XX的小王八蛋……”

    白河集团顶层办公室里,可怜白董事长被亲信左右搀扶着,哆哆嗦嗦把手机递给另一边的杨小刀,示意自己再说下去就要脑溢血了。

    少年接过手机,哗啦展开自己的成绩单和家长会通知书,镇定地开了口:“爸!你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就这么把我丢下不管了是吗?”

    一发炸弹当空投下,简直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啪,啪,啪。

    水溶花震撼鼓掌,感慨万千:“男人。”

    “……”白晟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拽着面无表情的沈酌,在四面八方谴责的视线中无言凝噎良久,终于缓缓地道:“我一生清白,洁身自好,不认识那个理综三门加起来就考85现在到处找人去开家长会的小冤种,我早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然后他吸了口气,勇敢地直视沈酌:“亲爱的,去拿几片菠萝吧,我亲手削的,初恋的味道!”

    第

    28

    章

    Chapter

    28

    翌日,申海市监察处。

    “——孽障啊”白晟对光仔细端详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良久发出深深的感叹。

    申海市大监察官坐在办公桌后,黑西装白衬衣,衣襟只松了一个扣,露出清瘦修长的脖颈,侧脸如白瓷般光洁,全身上下散发着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气息。

    杨小刀盘腿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眉眼有种中二期少年特有的闷不吭声的桀骜,拿眼瞅了沈酌半晌,终于忍不住问白晟:“爸,你跟他什么关系?”

    白晟语气带着难言的沧桑与疲惫:“我上高中门门功课年级第一,大学还当过学生会长,我不配当你爸。”

    杨小刀面无表情:“是你当年摁着我的头逼我喊爸爸,说不喊就揍到我服的。”

    白晟:“这么多年来你喊过吗?”

    杨小刀:“这不是要找人去开家长会了吗?”

    白晟深吸一口气。

    凭你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指点乾坤,你儿子考完试叫你去学校开家长会丢人现眼,你就要去学校开家长会丢人现眼。

    早年白晟刚收养杨小刀的时候,确实雄赳赳气昂昂想要履行自己身为头狼的职责,蹲在小学办公室里被各科老师围着痛斥俩小时后什么雄心壮志都灰飞烟灭了,S级耻辱的泪水滴在了那张17分的数学试卷上。从此他一听学校期中、期末考试就迅速把杨小刀拉黑,塑料般的父子情谊说翻就翻,还曾经冒充医生发短信给学校老师,信誓旦旦说自己已经心脏病发死了。

    “亲爱的监察官,请不要对我的遗传基因产生误解,他真不是我儿子。我这么优秀的基因生不出这样的儿子。”白晟转向沈酌,沉重地道:“回头咱俩亲生一个你就知道了。”

    杨小刀:“……”

    杨小刀空白的目光在沈酌喉结和前胸来回移动,一脸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表情。

    沈酌已经学会对白晟所有的不正常言行都选择性过滤了,面上不见一丝变化,关上电脑抬起头,那寒潭般的眼睛略微眯起,上下打量杨小刀。

    “……”

    申海市监察官的目光有种不动声色的、压倒性的力量,少年下意识向后一避,随即又不自在地直起身,表情桀骜不驯:“你看什么?”

    沈酌视线落在杨小刀什么标记都没有的左手上,停顿片刻后,站起身走到一脸敌意的少年面前,居高临下指了指他左衣襟。

    “?”

    杨小刀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如狼似虎的警卫已经扑上前,一个按手两个按脚,还有一个唰拉把杨小刀T恤领往下一扒。

    左侧锁骨下没有任何异能等级标识。

    “!”中二少年登时破防了,面红耳赤七窍生烟,瞪着沈酌向后一蹿:“你、你要干什么!”

    “他身上进化的味道八百里外都很明显,左手或心腔位置却没有等级标识,说明他一直隐瞒自己的进化者身份,从未向政府备案过。”沈酌眼角向白晟一瞟:“为什么?”

    白晟打着哈哈:“哎呀,五年前他还是个玩泥巴的小鬼呢,备不备案有那么重要吗?通融一下嘛……”

    “只有张文勇那种劫机犯才会逃逸备案,因为要么是准备犯罪,要么就是已经犯过罪了。这小孩是哪一种?”

    空气凝固了一瞬。

    “……”白晟揉捏着下巴思考片刻,终于做了决定,招招手示意沈酌过来。

    沈酌无动于衷。

    白晟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为人随和脾气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于是他伸手强行勾过沈酌肩膀,把他往边上搂了几步,一脸推心置腹的架势,低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别看杨小刀这孩子傻,其实他是个……苦命的孤儿啊。”

    沈酌一侧眉梢略抬,示意你继续演。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有这么高尚的情操吗?”白晟摇了摇食指,“五年前我旅游的时候,无意中在县城里遇到了身为流浪儿的杨小刀,当时他在可怜兮兮地沿街乞讨,瘦骨嶙峋,备受欺凌,又矮又小……”

    沈酌无言地望向杨小刀。

    才十六岁的少年,个头直蹿一米八,单说身高已经与沈酌平齐,体格像条精悍强壮的小狼。

    白晟板着沈酌的下巴,硬生生把他脸扳回来,示意你别看他你来看我。

    “我后来打听才知道,他自小父母双亡,没上过学,忍饥挨饿,受尽欺凌……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简直就是十八亩地里的小苦瓜秧子。被迫无奈我只能收留了他,资助他上学……”

    沈酌两根手指捏着那张鲜红的成绩单,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为了向监察处隐瞒他的进化者身份,苦心安排他在偏远县城里上学?”

    “大家都这么熟了,别说这么伤感情的话嘛。”白晟一脸诚恳,“要早知道监察官你人美心善,我早就麻溜把他送来申海再把监护权完全交给你了,要打要骂要上补习班全凭你一句话,哪儿来今天这张丢人现眼的15分化学试卷?”

    沈酌上下打量白晟,白晟回以君子般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谦和神情。

    “——‘白晟,27岁,五年前进化为S级后,立刻展现出了极为典型的头狼本能,热衷于到处寻访那些不被社会接纳的同类,纳入自己的领地,并予以庇护,在申海市中心拥有一处名为烂尾楼的进化者固定聚集地’。”

    沈酌面无表情念出当初监察处对白晟的调查报告,然后拍拍S级的肩膀,毫不掩饰嘲讽:“让我相信你旅游时在路边捡了一个11岁的进化儿童,不如让我相信你曾经走路上捡了张彩票中了头奖。”

    白晟谦虚而自得地摩挲着下巴:“啊,这么说来的话我确实是买彩票经常中奖的体质……”

    “我不管你当年是怎么收容他的,也不管这孩子身上有没有案底。监察官手册第十条第一款,监察官对辖区内的未成年进化者负有监护义务。”

    啪一声沈酌把那张家长会通知书拍在白晟胸膛上,说:“三天内把他的学籍转到申海来,另外安排他来监察处做备案,我要知道他的异能和进化等级。陈淼!”

    门外垂手恭候的大内总管立刻箭步而入:“在!”

    “我有个会要开,这对大小瑰宝可以离开我的办公室了。”

    “是!”

    沈酌拿起桌上的文件,擦肩而过走出办公室,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薯*条*整*理*

    身后办公室一片安静,陈淼向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用眼神拼命示意他白哥束手就范,不要负隅顽抗。

    “……”杨小刀偷觑沈酌背影,一脸敢怒不敢言,半晌忍不住小声问白晟:“这人到底哪里好,除了脸?”

    白晟按着胸前那张家长会通知书,缓缓羞辱:“人家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念博士了……”

    ·

    啪一声灯光熄灭,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有沈酌一人,天光隐约勾勒出长桌尽头他清瘦的侧影。

    下一刻,三维立体投影的光线从虚空迅速发散,勾勒出以假乱真的虚拟景象。

    周围已经不再是现实情景,而是一座巨大黑暗的会议堂,唯有椭圆形会议桌上亮着荧荧白光。

    国际监察总署,十大常任监察官议会。

    长桌尽头的Ⅰ号席上,端坐着一个银灰头发冰蓝眼瞳的北欧男人,是尼尔森总署长,面前桌案上亮着蓝光S标识。另有八张坐席分列在长桌两侧,其中Ⅱ席与Ⅲ席是红S,Ⅳ席是蓝S;Ⅴ席是红A,Ⅵ席是蓝A,Ⅶ席是红A;Ⅷ席和Ⅸ席分别是红B和蓝B。

    长桌另一端,与尼尔森遥相正对的坐席上没有字母,只用幽幽蓝光标着罗马数字Ⅹ。

    人类唯一的十号席。

    沈酌戴上传译耳麦,仪态雅致入座,声音带着一丝轻慢的讥诮:“诸君,晚上好。”

    长桌两侧的八张坐席上都没有出现真人,只有灯光亮着,应该都是通话连线。只有尼尔森是真人直接上线的,他向后靠在椅背里,漫不经心地用一支笔轻轻敲打自己额角,似乎有点迷茫:“晚上好,SHEN监察。啊,让我想想,你们刚才突然把我拽进这场会议,今天的议题是什么来着……”

    亮着红S的Ⅱ席上传来一个年长女声,带着含蓄的嘲讽:“真是不出意料啊,尼尔森总署长。任何得罪SHEN监察的事你都会想方设法地竭力撇清一切关系呢。”

    “因为这场问诘确实不是我的本意啊。”尼尔森微笑道,带着一点无奈耸了耸肩:“好吧,SHEN监察,很抱歉突然把你请来。这两天总署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监察官的请求,S级进化者白晟的异能因果律显然让大家倍感威胁,因此他们希望你立刻公布因果律的详细数据,包括打击范围、失控概率、失控半径,以及最重要的……嗯……”

    尼尔森战略停顿,显然不愿意让最得罪沈酌的那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众人都心情复杂地沉默着,那瞬间所有监察官内心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东方玄学。

    “克制方法。”Ⅸ席上传来一个忍无可忍的男声,“SHEN监察,按照国际总署安全公约,我们需要知道因果律的克制方法!”

    沈酌笑了起来。

    他似乎对眼前一切诘问都毫不意外,坐姿甚至是舒展的:“任何具有强大危险性的S级异能都必须公布克制方法吗?”

    Ⅸ席有点暴躁:“那当然了,过分强大的异能必然会带来威胁,难道我们不该维护各个辖区之间最重要的力量平衡吗?”

    沈酌若有所悟地颔首不语,然后带着请教的神情:“那你知道尼尔森总署长的异能‘暴君’的克制方法吗?”

    尼尔森的笑容立刻淡了淡,Ⅸ席话音一哽:“尼尔森先生是票选出来最为中立的进化者代表……”

    “你知道阿玛图拉女士”沈酌向Ⅱ席略一致意,“——的异能‘真主之轮’的克制方法吗?”

    “国际总署有规定十大监察官可以对自身异能的详细数据做出一定保留……”

    “那么因91岁高龄婉拒了十大监察官席位的冰岛S级布里姆女士,她的异能‘窥见’你知道克制方法吗?”

    “窥见是预测型异能,本来就没有克制方法!”Ⅸ席怒道,“恕我冒昧,请问你在做什么?这些例子都只是狡辩而已!”

    “很抱歉”沈酌遗憾地回答,“因果律也没有克制方法。”

    长桌两侧陡然安静。

    没有人再出声,空旷黑暗的礼堂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死寂。

    “因果律的唯一优点就是它无礼的、绝对的、不可解释的强大,除此之外其他所有都是缺陷。当然,因为哲学系异能本身的特殊性,这些缺陷也难以在地球环境下做出具体测试。”

    沈酌站起身,双手有礼地交叠在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长桌,从那张优美嘴唇里吐出的字句也十分清晰柔和:“所以,如果各位坚持想知道的话,只有两种办法:第一是我让白先生亲自去各位的辖区,现场为大家演示一次,虽然我估计各位的辖区最多也只能被演示一次;第二是各位来到我的辖区,想尽一切办法把白先生从我手里挖走……”

    “亿万薪酬,香车宝马,绝世美人,任何顶级的诱惑都可以来试。到时你们就会好奇为什么这个S级对我如此死心塌地,但我想答案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

    沈酌略俯下身,环视长桌两侧,长睫如蝶翼般优柔,秀美唇角蓦然一弯,那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不由怦然心动的弧度:“因为……东方玄学呀。”

    四面八方一片窒息的安静。

    沈酌微笑起身,眼神嘲讽,伸手按下退出键,身影消失在了巨大的会议桌尽头。

    ·

    虚拟场景如潮水般退去,周围恢复了申海市监察处办公室的景象,落地窗外是渐渐西斜的天光。

    偌大房间空无一人,虚拟会议的邀请密匙还在无声旋转,沈酌视线落在上面,毫不掩饰轻轻一哂:“……是怎么做到智商比杨小刀还低的。”

    “阿嚏!”

    与此同时,库里南后座,杨小刀猝不及防一个巨大的喷嚏,莫名其妙地揉了揉鼻子,探头问驾驶席上的白晟:“骂我干嘛?”

    白晟:“??”

    ·

    天光渐渐隐没,华灯初上,夜车川流。

    B市,中心区。

    夜风挟着都市灯红酒绿的气息,掠过医院大楼顶端。

    荣亓站在顶楼天台的边缘,垂目俯视着脚下繁华夜景,没人能看见他瞳孔深处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微光。

    “荣先生。”他身后好几道人影肃立,为首那个一头绿色短发,正是面带忧虑的野田洋子:“这样真的可行吗?”

    荣亓抬头望向夜空尽头的地平线,不置可否眯起眼睛,须臾在众人期待的仰望中摇了摇头:“因果律本身是无法破解的。”

    “……”

    “完整的因果律武器甚至可以分离平行宇宙,扭曲进化时间轴,以及对低维文明实施字面意义上的毁灭式打击。当然完整的因果律武器不可被人类个体使用,人类基因能发挥出的上限,只有因果律全部威力的千分之一,即‘存在抹消’。”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无法破解的,毕竟是宇宙级别的bug,想要暂时克制它只有一个办法……”

    荣亓无声地呼了口气,“也许答案就在这里。”

    他向前踏出半步,下一瞬于大楼顶端飞跃而下——

    他仿佛从夜空中无声降临,身后月光照出楼顶招牌上的大字。

    中心区进化者专科医院。

    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前,两个正打瞌睡的值班员猝然惊醒,警惕失声:“什么人?”

    医院雪白灯光下,仿佛凭空降临般出现了几个进化者。为首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皮肤白皙、身量很高,穿着黑色衬衣与长裤,眉眼间有种不动声色的温文尔雅,轻轻瞥了两个值班员一眼。

    刹那间一种本能的恐惧从骨髓渗透心肺,值班员同时打了个激灵,伸手就从怀里掏对讲机:“各部门注意,一号病房遭遇入侵——”

    啪。

    伴随着荣亓轻轻一个响指,对讲机从手中滑落,两个值班员同时僵住,视线茫然无知无觉,仿佛变成了梦游的木偶。

    墙上时钟正巧过了八点,时分秒三针合一的刹那间,医院电梯打开了。

    野田洋子等几个人同时回头,却见来人是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上下,面色苍白但神情镇定,目光一扫走廊上这几个陌生进化者,便准确地落在了荣亓身上:“……您就是荣先生?”

    “真准时。”荣亓看着时间表扬了一句,含笑伸出手:“来吧。”

    “……”

    “不用害怕,我说过会帮你借来一件报仇的工具,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每秒都变得漫长而安静,良久后少女咽喉轻轻一滚,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穿过人群走向荣亓,随着他推开了面前的病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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