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顾锦朝只能说:“可能是天气烦闷,胃口不佳。以前一到夏天我就吃得少,您要是逼我吃下去,我也会犯恶心吐出来的……”她怕陈三爷真的逼她把那碗肉吃下去。

    陈三爷郑重地看着她,想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变得很柔和。

    他凑在她耳边,小声问:“锦朝,你这个月的月信好像没有来吧……你是不是……”

    顾锦朝吓了一跳,她的月信本来就不准,推迟是常用的。

    难道……真的怀孕了?

    锦朝很迟疑:“……我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她怎么确认。

    陈三爷怔了片刻,孩子……他原来怎么没有想到。“明日请人去找季大夫过来看看,要是真的有了,你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了……不吃东西会饿着我的孩子的。”他轻轻揉着锦朝的小腹,声音透露着明显的愉悦,“锦朝,你有我的孩子了……”

    他们的孩子,锦朝可能有了他们的孩子。

    两人之间最深的羁绊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血缘的联系。

    陈三爷轻轻地放她下来,立刻找了孙妈妈进来,让她连夜带人去季大夫那里说一声,明早就过来给锦朝把脉,今日已经太晚了,季大夫七十岁高龄,不打扰人家过来了。既然她吃不下肉,当晚锦朝就被迫吃了一碗银耳莲子汤、三块豌豆黄、一碟核桃仁做晚饭。

    抱着她躺在床上,陈三爷也很久没有睡着。

    锦朝轻轻动了动身子,陈三爷立刻搂住她的腰说:“不要乱动,就这么睡着。你一个人睡里面,容易踢被子……”

    锦朝小声说:“现在天气还热,踢被子也没事的。”

    陈三爷低头在她耳边说:“现在不许了,好好睡。”

    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身孕

    陈三爷一大早的就请季大夫过来,陈老夫人都惊动了。

    听来传话的丫头说可能是有孕了,陈老夫人喜不自胜,跟几个来请安的媳妇说:“一起去老三那里看看,要是真有喜事,咱们也早知道些。”

    等郑嬷嬷扶着她走到木樨堂,正好看到季大夫笑容满面地走出来。季大夫留了一把山羊胡,穿着灰布道袍,身后还跟着两个抱药箱的药童。采芙把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给药童,屈身送季大夫离开。

    陈老夫人都来不及进门,看到正是常伴顾锦朝左右的丫头,召她过来问话。

    “季大夫诊治了,是怎么说的?”

    采芙也高兴,脸上掩饰不住喜气洋洋的,“回禀太夫人……是有身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几个媳妇都高兴得惊叹,王氏扶着陈老夫人的手说:“您要添金孙了呢!”

    秦氏微笑道:“咱们这来得可就匆忙了,知道三弟妹有孕,连个像样的礼盒都没有。”

    陈老夫人摆摆手说,“多说无益,先进去看看再说。老三估计要高兴了。”

    采芙就领着陈老夫人等人进了木樨堂,到了第二进的正房。守在西次间外面的几个丫头忙向她们请安,拢了珠帘之后退到旁边。

    陈三爷刚确定顾锦朝是真的怀孕了。

    他昨天还只是怀疑。

    听到季大夫说的时候,心中还略有些不真实感,毕竟她嫁给他也才三个月。

    他看着顾锦朝很久。

    顾锦朝心情很复杂,当然肯定是喜悦的,还有点陌生。她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里面……就有她和三爷的孩子了,这个孩子还是麟儿吗?

    不管是不是。这都是她的孩子。会叫她娘亲,会爬、会笑,闹着不肯吃不喜欢的东西……

    她想了一会儿抬头。才发现陈三爷正看着自己。

    “三爷……”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三爷招手让她过去,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动作轻轻的,好像她立刻就变得脆弱起来了。他拉着顾锦朝的手,神情略有些严肃地跟她说:“锦朝。你现在有身孕了。可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性了。怀孕头三个月胎位不稳,高处、水边都不准去。我看你平日很挑食,以前就算了。现在你要吃得平衡一些……”他顿了顿,应该是在想还有什么没说到的。

    “我平时太忙了,不能天天盯着你,你的丫头婆子又只听你一个人的。我派一个信得过的跟着你好了……”想到那些各种意外伤了身体的,陈三爷皱起眉,觉得这样也不够保险。手指敲了敲桌沿,又说。“我从鹤延楼调十个护卫过来,你去哪儿都跟着你。”

    顾锦朝听得苦笑起来,“三爷……您是不是有点紧张?”

    陈三爷笑着摇头:“我就是担心你罢了,怎么就紧张了。”

    顾锦朝低声说,“您的手心发汗……”

    陈三爷咳嗽了一声,抽回手。刚才等着季大夫诊断。不知不觉就有点握紧手。

    顾锦朝说:“我不用护卫跟着。一直住在内院里,怎么用得着护卫保护。”而且这个时候。她不想陈三爷还要分出精力来保护她,“您放心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会挑食,怎么还用派一个人守着我,岂不是还要让娘看了笑话。”

    听说怀孩子的时候不能挑食,不然生出来的孩子也挑食。

    陈三爷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派护卫跟着她没必要。笑着看她:“我是关心则乱。”心里好像还有点不可置信,锦朝竟然已经有他的孩子了。他不由轻轻唤她,“锦朝……”

    顾锦朝嗯了一声,却看他已经含笑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

    她低下头看着他革带上的花纹。

    陈三爷抱她坐在自己怀里,轻轻地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顾锦朝喜欢女孩,觉得男孩太调皮了,管教起来很累。

    她把头靠在他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问他:“那您呢?”

    陈三爷略想片刻后答道,“要是男孩,我就教他读书。要是女孩,你就教她女红……男孩女孩都好,反正以后还要再生的,不着急。”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父母总是盼望着孩子的样子,其实生出来了都会喜欢的。

    顾锦朝也笑起来,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直到外头香叶通传说陈老夫人过来了。

    她才忙从陈三爷身上下来,坐到罗汉床的另一侧。

    还是被最先进门的陈老夫人看个正着。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陈三爷给陈老夫人行礼。锦朝也过来行礼,却被陈老夫人拦住,“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见着我喊一声就行,不用行福礼。快坐下,娘跟你说说话。”好像她真的就变成玻璃做的,磕不得碰不得了。

    秦氏、王氏和葛氏都跟着陈老夫人身后进来,丫头们端了杌子过来给大家坐。

    陈三爷也没有避去东次间,叫丫头端了茶过来,他就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陈老夫人看到儿子这样,心里更是想笑了。避开都舍不得,难道谁还会欺负他儿媳妇不成。

    几人已经听采芙说了她怀孕的事,个个都先恭喜了一番,陈老夫人更是不停地打量她,“人家怀孕都是要胖的,你偏偏还瘦了。我就说你怎么吃得不多,还以为是天气太热了……看来肚子里是个能折腾的,生出来应该是个小子,还能比他爹活泼。”

    秦氏脸上的微笑一僵。

    孙氏怀孕,陈老夫人直言不讳希望是女孩。顾锦朝有孕,便立刻成了男孩……庶房和嫡房,该对谁好,老夫人心里那是门儿清啊。

    顾锦朝脸色微红,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也说不准,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就吃得香睡得稳。”

    王氏笑了笑:“我看三嫂这样子就像是怀了男孩。三嫂看上去又是有福气的。”

    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语气温和:“头胎更要注意着,我灶上三个媳妇。一个给了你侄媳,再拨一个给你。她们有经验,知道吃什么对孩子好。平时就帮你看着,免得吃错了东西。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尽管开了单子送到我这里,我那边做了送过来……怀孕了就嗜睡。你每日尽管睡饱了再过来。不用按着晨昏定省的时候来。”跟她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事。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啊的声音,随即是杯盏落地的清脆声。

    这是究竟怎么了?

    顾锦朝示意孙妈妈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青蒲从外面走进来,给众人行礼后跟顾锦朝说:“……陈护卫在外面等着。说有要事禀告三老爷。”

    顾锦朝看到她月白的综裙上有块明显的汤渍,就问她:“这是怎么了?”

    青蒲似乎有些生气,低声说:“不小心撞了人罢了……奴婢立刻就回去换一件裙子。”

    怎么一向好脾气的青蒲生气了?

    顾锦朝觉得这事异常。

    她去和陈三爷说了,陈三爷到外面跟陈义交谈了几句,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很快回了内室换衣裳。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着绯红色正二品的盘领右衽袍,跟顾锦朝说:“我晚上再回来。你好好等着我……”锦朝点点头,平时不都是等着他吗。

    陈三爷有点迟疑,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还是提步先走了。

    陈老夫人和几个嫂嫂弟妹一言一语,跟顾锦朝说到了晌午。

    一会儿陈曦也过来了,听说顾锦朝怀孕了。很惊奇地问:“……是有个弟弟在里面吗?”

    王氏打趣她:“曦姐儿不喜欢妹妹吗?怎么就认定是个弟弟了。”

    陈曦眨了眨眼睛说。“我和媛姐儿玩的时候,她说她娘亲生的妹妹一碰就哭。都不要她抱。我怕妹妹哭,希望母亲能生个弟弟。”

    王氏心想,这孩子还不明白弟弟代表什么。要是她到了明白的年纪,恐怕巴不得顾锦朝怀的是个妹妹。

    陈曦坐在顾锦朝身边,伸出手想摸锦朝的肚子,又突然缩回手,抬头问她:“母亲,曦姐儿能摸一摸吗?”

    锦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啊。”

    陈曦小心地摸了摸,有点失望:“我都感觉不到弟弟在里面。”小腹还还平平的。

    陈老夫人说:“傻孩子,你弟弟还小呢。等他长大了才摸得到,快过来,祖母要跟你说话。”

    陈曦乖乖跑到陈老夫人身边,陈老夫人就搂着她的肩叮嘱,“以后别让母亲太累了,不准让她心烦,乖乖听话。等不了多久啊,曦姐儿就要有弟弟了。以后有弟弟了,曦姐儿也要待弟弟好。”

    陈曦点点头,郑重地说:“就像七哥对我好一样!”

    一直到下午喝了香片,陈老夫人才由秦氏陪着回去了,王氏和葛氏不多一会儿也告辞了。

    顾锦朝找了孙妈妈过来,问她青蒲究竟撞着谁了。

    孙妈妈说:“是跟着陈护卫来的一个护卫,说是姓林,长得人高马大的。青蒲姑娘端着您的汤过来,他站在路上不退让,青蒲姑娘说了好几声他才让开。等青蒲姑娘都走开了,他突然追上去想挡住她……一不小心就撞了。给您炖的汤用的是老参,青蒲姑娘生气了,还骂了他一句……”

    顾锦朝听着觉得很奇怪:“那个姓林的护卫究竟想做什么?”

    孙妈妈笑了笑:“说青蒲姑娘长得像他娘亲,人是傻气,没有坏心。当时还道歉了好久……”

    顾锦朝笑着摇头,“还真是傻气。”知道自己有孕,她心情都变得舒缓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遇刺

    孙妈妈晚上特地来问要吃什么。

    “太夫人那边的庆喜媳妇过来了,还带了好些进补的药材。太夫人又给外院厨房开了单子,要每天往咱们这儿送个肘子、两条鲈鱼、一对鸽子……别的还有牛乳等东西,说您今后的饮食就不一样了。您看看以后这些东西怎么安排好?”

    顾锦朝接过孙妈妈递过来的单子看。陈老夫人开了许多东西,都是大补的。

    她问孙妈妈:“这些可是四房出钱?”

    孙妈妈笑着摇头:“太夫人特地说了,这算是她老人家给您养胎的,那些药材也是。”

    顾锦朝皱了皱眉,陈老夫人自然是一片好心。但此时二房的孙氏还有孕,开销可都算在二房里面。她这边却算在陈老夫人那里,多少说不过去。

    孙妈妈也知道顾锦朝在想什么,就说:“您是嫡长房媳妇,太夫人疼爱您是应该的。您心里可别觉得有什么愧疚。”毕竟三房有陈三爷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一般夫人年轻的时候,都是张扬不懂得收敛。偏偏顾锦朝十分谨慎,孙妈妈倒是觉得她大可不必想太多。这是陈老夫人的偏宠,任谁都会这样偏宠。二房那边也不会有微词。

    顾锦朝叹了口气:“也罢。”毕竟也不可能把单子退回去,拂了陈老夫人一番好意。

    “怎么安排膳食我没经验,你一手负责,和庆喜媳妇商量着来吧。”

    孙妈妈接了单子,心里有些犹豫。一般这种宗房复杂的夫人有孕之后,都要通知娘家人,娘家人会派了信得过的婆子过来伺候,不会全部交给婆家人。怕婆家的人会有心怀不轨的。

    但她听说,三夫人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了……

    她问顾锦朝:“您要不要写信给顾老夫人说一声。派个婆子过来……两个人一起看着?”

    顾锦朝摇摇头,“我放心你,你去做就是了。”她有身孕的信下午已经递出去了。但是让冯氏派个人来伺候她,顾锦朝想到就觉得不舒服。徐静宜那边陪嫁的婆子少,自然也不能派过来。

    孙妈妈就笑了笑,福身出去了。

    佟妈妈抱着笸箩进来,脸上全是笑容:“夫人您看,这是奴婢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全是潞绸、罗缎和缂丝的料子。给孩子做小衣最合适。您看看选几个好的出来。先给孩子做着肚兜如何?”

    顾锦朝接过笸箩看,里面装着颜色花样各异的尺头,足有十多个。

    她摸过这些软滑的布料。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心里觉得也和布料一样软绵绵的。

    顾锦朝挑了一个大红百吉文的尺头、一个黄色素缎缂丝的尺头。后一个可以绣婴戏莲纹或者年年有余的花样。“把这两匹布裁了,另外找几个手艺好的婆子,浆鞋底出来。”

    佟妈妈接了尺头退下。采芙、绣渠又捧了尺头进来,说要给孩子做小袄。

    一直到晚上才算是安定好了孩子的事。毕竟才怀孕两个月,等孩子生下来也是明年七月的事了。

    锦朝刚喝了碗猪蹄汤,却听到屋外有人说话。似乎是陈义……

    三爷回来了?

    顾锦朝让青蒲出去看看。很快青蒲就带着陈义进来。

    陈义脸色很白,额头全是汗,跪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顾锦朝心里一紧,难道……陈三爷出了什么事?他不是都说过自己会小心的吗……

    “陈护卫,究竟是什么事,你也快说清楚。”顾锦朝的声音尽量平稳。“这做闷嘴葫芦是什么意思?”

    陈义的嘴唇抖了抖。“夫人……三爷今日从内阁回来,在兰西坊……遇刺。是属下几个无能……”

    顾锦朝脸色也有些发白。觉得身子发软,手紧紧抓住罗汉床上铺的鸭绿稠福寿纹垫子:“他现在在哪里……伤得可重?”

    陈义忙回道:“在外院书房,三爷原先就住在那里。是胸口中了箭……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过来了。三爷还尚是神志清醒,您别担心,应该没有大碍。江先生已经请了太夫人过去,她特地吩咐,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就不用去了。”

    人都不要她看,伤得重不重她怎么知道!

    顾锦朝更怕他们隐瞒三爷的伤情,就是怕她肚子的孩子有什么意外。

    她勉强站起身,坚决地说:“我一定要去看看。”吩咐青蒲,“拿我的披风过来,陪我去外院。”

    陈义忙跪下说:“夫人,您的身子要紧,三爷之前也说过,不能让您去看他……您可要谅解属下啊!确实是没有大碍的,不然此时就应该发信给远在陕西的二爷了,您说是不是……”

    顾锦朝系上披风,理也不理会陈义就带着青蒲往外走。给没给二爷送信,她怎么知道!她只知道陈三爷现在受了重伤,她一定要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闪失呢!

    陈义站起来,想着夫人肚子里刚怀了三爷的孩子,阻拦又不敢阻拦,又怕她去看到动了胎气,到时候受责罚就算了,他自己心里恐怕也要愧疚一辈子。

    陈义只能带着护卫跟着顾锦朝一路出来,垂花门正守着几个婆子。看到三夫人走得如此匆忙,连忙要阻拦,就听到青蒲低声道:“没长眼的东西,你们还谁都敢拦了!”

    婆子们连忙让开,又看到陈护卫带着人眼巴巴追在后面,忙问道,“陈护卫……这究竟……”

    陈护卫摆摆手,“别问别问,好好守着就是!”

    外院已经戒备森严,不仅是鹤延楼的护卫守着,还有穿程子衣的侍卫,都配着大刀,面容严肃。看到陈义跟在顾锦朝身后,倒也没有人阻拦她。

    顾锦朝只来过陈三爷外院的书房一次。

    陈三爷的书房设在鹤延楼旁边,是个两进的小院子,旁边种着几株高大的松柏。平时很清净,如今却岗哨密布。连小厮都不能进出,热水、药物都是护卫端进。

    ……这样的情形,明明就已经很严重了!

    顾锦朝往里面走。守门的侍卫想拦住她。陈义在后面打了个手势,侍卫才让开。

    不仅陈老夫人在里面,陈玄青和陈五爷也在。陈玄青正在和一个穿着圆领袍的老者说话,“父亲的伤势颇重,恐怕还需要大人尽力调养……要用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便是。”

    陈老夫人看到顾锦朝眼眶发红。脸色发白。忙过去扶她:“你怎么过来了……”

    锦朝跟陈老夫人说,“娘,我想进去看看他。”

    陈老夫人刚才也哭过。闻言又觉得鼻酸:“算了,你有身子的人。去看了他又能如何……”

    顾锦朝紧紧握住陈老夫人的手,低声问:“他是不是没有醒?”

    他没有醒……所以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以前她只要在外头一说话,陈三爷就会让小厮请她进去,好像无论她在哪儿,他都能立刻注意到她。

    顾锦朝心里发冷。虽然前世他挺过来了,但这一世要是有什么意外呢?她怎么办……她刚怀了他的孩子。他不是还要教孩子读书吗?只要一想到三爷可能会死,顾锦朝觉得呼吸都沉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这么在乎他了?

    陈老夫人想到儿子的伤势,也觉得心都在揪痛。别说安慰顾锦朝,自己都忍不住掉眼泪。

    陈五爷走过来安慰陈老夫人:“娘,您可别伤了身子。和三嫂去偏房坐坐吧。这边有我和玄青看着。不会有事的。”

    顾锦朝深吸了口气,她不能伤心。这些事她帮得上忙。陈三爷遇刺肯定是河盗案牵涉的人动了手脚,她早就提醒过陈三爷,怎么还会遇刺,这群人究竟有多猖獗,敢行刺朝廷二品大员!

    “郑嬷嬷,你扶母亲去偏房休息。”顾锦朝吩咐说,又看向陈五爷,“五爷放心,我还不至于太过伤心,请陈义过来回话吧,我有事要问他。”

    她进了厢房,想把三爷遇刺的经过问清楚。既然有了她的提示,陈三爷肯定不会那么不小心,究竟这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青蒲端了把圈椅过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却不是陈义,而是陈玄青。

    他穿着青色盘领右衽服,刚除了官帽。轻声说,“你要问什么?”

    顾锦朝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问他,“你可知道三爷是怎么遇刺的,那凶器又在何处?”

    陈玄青叹了口气说:“母亲,你还是别问吧。这事情太复杂了……凶器是把箭,已经取出来送去刑部了,我们的人已经看过,只是把寻常的箭。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吧,这里还要忙到很晚的……”

    青蒲想了想,也劝她说:“夫人,咱们明日再过来看吧,眼见着天都黑了……毕竟您要为孩子考虑。”

    顾锦朝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只是她实在不放心。

    她想亲眼见过三爷,想知道他伤得多重,不想被人蒙在鼓里。

    陈玄青皱了皱眉:“孩子?”

    什么孩子?

    青蒲福身回道,“夫人已经有身孕了,受不得劳累。”

    顾锦朝……怀了父亲的孩子?陈玄青心里说不清有种什么滋味,看到她默然不语。平日都是坚强温和的人,怎么现在显得如此可怜。她样子这么瘦……真的有孩子了?

    “你……”他袖中的手握紧了,“既然有孩子了,更不能操心劳累。我派人送你离开吧。”

    顾锦朝轻声说:“我就见他一面,看了就走。”

    她站起身,好像有点站不稳虚,身子晃了一下。陈玄青立刻就想伸手去扶,青蒲却已经扶住她。并且看了陈玄青一眼,她觉得陈玄青的样子有点古怪……

    顾锦朝已经站稳,直直看着陈玄青:“我要去见他。”

    陈玄青沉默好久,才叹息:“你跟我来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清醒

    陈三爷躺在床上,他还没有醒过来,身上盖了厚厚的被褥。他平日都只盖薄衾的,失血过多后怕是不够维持身体温暖。看上去似乎除了脸色苍白,别的都无大碍。

    书砚找了杌子过来给,锦朝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

    一向都是温热的手如今冰凉,握笔的手,食指和中指指腹有薄茧。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锦朝第一次仔细看他的手,又轻声吩咐书砚:“去热汤婆子过来。”

    书砚一愣,这大热天的怎么用得着汤婆子。

    江严就道:“愣着做什么,你去热过来就是。”夫人应该是觉得陈三爷手太凉了。

    书砚很快就抱着汤婆子进来,顾锦朝塞到了被褥里,果然摸到他的脚也是冷冰冰的,把汤婆子放好,她也没有想走的意思。看着陈三爷好久……陈三爷要是每逢沐休,顾锦朝醒来总是发现他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看着一个人睡觉,能有什么意思?她一直不太明白。

    顾锦朝心里甚至有点责怪自己,或许她就应该把遇刺的事说清楚。不要借以佛祖之口,说不定他才真的重视,不会这样被别人害了去。

    原先没有人可以依赖,或许就不会惶恐。只有真的在意了,才会害怕起来。

    顾锦朝很怕三爷有什么不测……再也没有人在她疼的时候安抚她,包容她,温柔地善待她。或者是三爷看书的时候,自己陪在他身边。无论她唤他做什么,他都很快的回应她,很是从容安宁。

    顾锦朝把脸埋进他手里,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濡湿了他的掌心。

    她一向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哭。

    陈玄青看到她肩膀微微颤动。

    她是在哭吗?顾锦朝原来在他面前哭。多半有点表演的成分,那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嫁到陈家之后,陈玄青还没见她哭过。好像这种哭泣已经不是为了他,所以变得很含蓄,是实在忍不住了吧。

    她现在是真的这么喜欢父亲了吗?

    陈玄青垂下眼不说话。

    顾锦朝却感觉到陈三爷的手动了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他柔和的声音:“……哭什么?”

    顾锦朝抬起头,发现陈三爷正看着她。嘴边笑容淡淡的扬起:“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快别哭了……”声音还有点吃力,却尽力撑着身子坐起来。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就想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顾锦朝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醒过来却更想哭,直直地看着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陈三爷叹息一声,把她搂紧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嗯,没事了,不哭。”

    陈三爷给江严打了个手势。江严带着周围的护卫退出去,陈玄青也退出去并合上门。

    陈三爷只感觉到她身子不停地抽动,手却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好像很依赖他一样。他的心也变得格外柔和,小声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和陈义说过……不要你来吗……”

    他设定的计划在她怀孕之前,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他还不会冒险用这种方法。可已经没有办法了。原本是想让陈义把情况说轻一点,免得顾锦朝担心。不过想不到她还是在旁边守着自己……

    要是平日。顾锦朝肯定觉得这样被他抱着很尴尬。她现在却觉得没什么重要的,只要三爷一切都好,她解释说。“是我一定要过来……我怕你出什么事。本来觉得对孩子不好,都打算回去了……”

    “当时陈义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依旧顺着背安慰她。觉得陈义说得肯定有点问题。

    顾锦朝摇摇头,却不愿意多说。想到他刚醒过来,她问他:“不如把太医叫进来看看?您有没有饿,我去给你做点红枣枸杞粥吧。”他失了这么多血,应该吃点补血的东西。

    陈三爷摇摇头。

    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判断的,不然他可不敢去冒险。这伤势看起来严重,其实根本没有伤到心肺。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其实……我还挺高兴的。锦朝,我要是有天真的死了,你会这么为我伤心就已经够了。你还记得我……”

    顾锦朝忍不住又觉得鼻子一酸。陈彦允错了,前世他死的时候,她不仅不伤心,而且之后的几十年包括重生后,也很少再想起他。她伸手去捂住他的嘴,“没有什么死不死的,您这不是好好的。”

    陈三爷拿下她的手,笑着说:“我比你年长十五岁,怎么会不先死呢。”

    顾锦朝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您就努力多活十几年。”

    陈彦允嗯了一声,为了顾锦朝,他也要惜命才是。他捧着锦朝的脸凑近,亲了亲她的嘴唇。手滑到她的小腹上,轻轻地绕了绕,“你今天待它好不好?”

    失血太多,顾锦朝觉得他的嘴唇也冷冰冰的。想到自己还提醒过他,忍不住想问:“三爷,我前日才说过要您小心,您怎么还是受伤了?”他这么谨慎的人,只要有一点怀疑,就应该会十分防备才是。

    陈彦允不打算向她吐露实情。她现在伤心成这样,要是知道实情,说不定就生气不理他了。

    就算是王玄范胆子大到敢刺杀他,他手底下的护卫又不是养着玩儿的。这是露了破绽等着他上钩,估计王玄范也没想到他真的受伤,恐怕只是打算吓唬他的。现在堂堂二品朝廷命官都遭了黑手,依照张居廉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再忍下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陈彦允说,“你夫君还不是天,也是有疏漏的。”

    顾锦朝看了他很久,陈三爷越这么说,她越觉得这事不太寻常。偏偏这张脸一直带着笑容,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是,她怎么看得出来。顾锦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叫江严进来给您看看,还有母亲,她也是十分担心您的。”

    很快江严和陈义先进来。

    陈三爷淡淡地问陈义:“我不是说过……不要把伤势说得太严重,你怎么说的?”

    陈义抓了抓头,嘿嘿地笑:“说倒是按照您的说……可能是演过头了……我想三夫人聪明伶俐,寻常的把戏骗不过她,还特地酝酿了一会儿才进去禀报呢。”

    陈三爷抬头看他一眼。陈义自知理亏,低声道:“属下明日去领二十棍受罚。”

    陈三爷又吩咐江严:“明日张大人必定会上门来探望,到时候把外面鹤延楼的护卫撤走。”

    江严应诺去交代了。

    他要除去王玄范,就要给自己留后路。以受伤来示弱是个很好的方法。

    张居廉第二天果然来了陈家。

    虽说已经是内阁首辅,张居廉却并不讲究派头,青帷马车,只不过随身的四个护卫个个呼吸轻若无声,一看就是顶尖的高手。张居廉进了书房,陈彦允要起身迎他,张居廉摆摆手:“不用,你都病着。”

    一展衣袍坐到他身边,立刻有下人奉了狮峰龙井茶上来。张居廉问他“我听王太医说那箭很深,要不是差之分毫,你恐怕有性命之忧……现在如何了?”

    陈彦允苦笑道:“多亏王太医圣手,命是保下了,恐怕修养几月在所难免了。”

    张居廉说:“那你好好养病,刘含章的事就交给梁大人查办。这些人连朝廷命官都敢伤,实在是胆大包天。本来还不想动摇太大,留他们一条狗命,恐怕是我们仁慈了。”

    他的目光落在龙井茶上,“一旗一枪,果然是上品。九衡,你待老师一向用心,老师最信任的也是你。只要你一直站在老师这边,我们就是最亲近的。”

    陈彦允道:“这是自然的。”

    张居廉把给他的补品留下,陈彦允叫了江严送张居廉出门。

    顾锦朝给陈三爷送鱼汤过来,正好看到一人众星捧月地走过来,她很快侧身避开。略一抬头,却和正中的人视线对了正着。那人中等个子,眼细长明亮,长眉浓郁,气度不凡。

    顾锦朝心里一惊,竟然是如今的内阁首辅张居廉……她前世只在陈三爷的葬礼上见过张居廉一次。他是过来看完陈三爷的?

    张居廉却没再看她,很快就被众人围拥着上了马车。

    ☆、第二百五十八章:养病

    陈三爷身在外院锦朝不好往来,两天之后伤势好了些,就挪回了木樨堂修养。因为还有太医往来,他住在内室不便,先住在西厢房腾出的空房里。

    王太医每日来给他换药,熬药也是太医专门带来的药罐,都不经木樨堂的仆妇之手。锦朝只需要伺候陈三爷吃饭就是。陈三爷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就可以下地走动了,王太医此后就不用过来了,换药的差事交到顾锦朝手上。

    陈三爷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内阁,清闲下来更像个修士一样,他穿着件灰蓝色的直裰,靠着临窗的大炕看书。窗扇半开着,外头种的一丛细竹在微风中拂动。

    锦朝端着大红漆方盘进来,身后的丫头端了盛水的铜盆。

    “来给您换药。”锦朝走到他身前说。丫头放下了东西就次第退了出去。

    陈三爷放下书抬手解直裰的系带、中衣襟。他中的箭伤在锁骨下两寸的地方,多亏了王太医的医治,现在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顾锦朝拆开棉布,就看到他胸膛上狰狞的伤口,不由还是觉得鼻酸。

    陈三爷看她半蹲着身子不说话,就看着自己的伤口沉默。笑着叹气:“都说了没什么的……你别看了。”看到她因自己伤心,陈三爷心里也有点愧疚。

    怎么会没什么呢?她就是做针黹的时候,不小心扎到手都疼,何况是这么大的伤口。

    顾锦朝别过眼深吸了口气,然后给他上了疮药缠上棉布。

    “您整日都看书,还是再睡一会儿吧。”顾锦朝说,“不如我扶您去床上躺着?”

    陈三爷摇摇头,“我难得有清闲的时候,多陪你一会儿。”

    既然他不想休息,顾锦朝也不坚持了。让丫头把自己放针线的笸箩端过来。她陪着陈三爷做针线。

    陈三爷看到她正在绣一个婴戏莲纹图样,婴儿手脚胖乎乎的,样子很可爱。靠着炕桌看了她很久。才饶有兴趣地问她:“这是要做给谁的?”她绣得很细致,莲叶的脉络都一清二楚,旁边好像还绣了字。

    锦朝顿了顿,才轻声说:“是给孩子做的肚兜……”

    婴戏莲纹本来就是孩子的花样,还有鹤鹿同春,却不如婴戏莲纹活泼。

    是给孩子做的啊……

    陈三爷伸手过去:“拿给我看看。”

    锦朝摇摇头说:“等做好了再看。也没剩多少功夫了。”

    陈三爷低笑一声。仗着自己手长,伸手就轻松拿过来。顾锦朝猝不及防,孩子的肚兜已经落到陈三爷手上……顾锦朝脸色微红。“不许你看……”上面她还绣了别的东西呢。

    她俯身过去,伸手就想夺回来。陈三爷制住她的手,拿远了些看,笑着说:“难怪不给我看……竟然绣的是《鹿桥春》。”《鹿桥春》是他的诗。

    陈三爷的书房里挂了一副麋鹿行松径的图,旁边就题了这首诗。不过锦朝学得这首诗,还是在一本诗集上面,她原先刚学平仄的时候。还很仰慕陈三爷的诗词……

    顾锦朝生气又不是,就不想理他:“那您拿去吧,剩下的您自己补好……”

    她现在怀着孩子,陈三爷可不敢逗她了。锦朝原先生气,都是强忍着做一副恭顺的样子,现在生气不一样了。偶尔还敢不理他。越发的小性子。

    陈三爷把孩子的肚兜还给她。又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哄:“和你开玩笑的,别生气了。嗯?你要是喜欢我的诗,不如我给你写几首,盖了那枚竹山居士的印章,挂在你书房里。”

    顾锦朝想挣脱他的手,却不小心用力过大,手肘撞到他的伤口。她听到陈三爷闷哼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三爷脸色发白,勉强对她一笑:“……没事。”

    顾锦朝又觉得心软,想了想跟他说:“我读您的诗时才十岁,诗集还是从三表哥的书房拿的,收录了您还有袁大人的诗,当时看了就记下来了。”袁大人就是山西布政使袁仲儒。他和陈三爷的才学一向是不分伯仲,不然当年殿试也不会高中状元。两人的诗作都是广为流传的。

    陈三爷叹道:“算不得什么好诗。当时父亲还在世,我随他一起去青城山问道。山路难行,没有找到路上山,反倒是偶然看到鹿桥的景色不错,才写了这首诗。那时候年少无知的,自然心比天高。反倒是年龄大了,觉得很多事根本不必表达……”

    那是不是就有像稼轩所说,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顾锦朝心里默默地想,倒还真是如此,人年纪大了懂得多了,许多事都不想去计较了。

    她过了会儿问他:“……您伤口还疼吗?”

    陈三爷反问道:“我要说疼,你会如何?”

    顾锦朝想了想说:“我给您吹吹吧……”

    陈三爷被她逗笑了,摸着她的发告诉说:“那算了,为夫就不疼了。”

    两人说着话,外头采芙过来禀报,说四小姐过来看陈三爷了。锦朝才坐正了,等陈曦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一盒山楂糕,安嬷嬷跟在她身后。

    陈曦乖巧地给锦朝和三爷请安了,把槽子糕放在炕桌上:“这是安嬷嬷从老家带来的山楂糕,曦姐儿给父亲带一盒过来。听说父亲近日胃口不好,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好吃。”

    这是孩子的零嘴。

    安嬷嬷笑着说:“四小姐一定要带过来,奴婢想着四小姐也是一番心意。”

    陈曦听到安嬷嬷的话,有点不安,小声问她:“父亲不喜欢山楂糕吗?”

    陈三爷让陈曦过去,跟她说:“父亲喜欢,你送得正好。”

    陈曦就高兴起来,坐到顾锦朝身边看她做针线了,还拿了彩线让锦朝打络子玩。

    陈三爷看她们两个玩作一团,心想等锦朝的孩子出世了,恐怕还更有得闹腾的。无奈地笑笑,拿起书继续看。不多一会儿,江严进来请他出去说话。

    “不出三爷预料,昨日张大人果然大发雷霆,连夜下令逮捕刘含章归案。此时应该已经到昌平州了,晚上应该能收押刑部。”江严低声道。

    陈三爷沉思片刻,跟他说:“跟刑部尚书说一声,此案本是陆重楼陆郎中的功劳,让他旁审刘含章……审问倒是无所谓,要让陆重楼参与进去,让他知道谁能让他受益。”刑部里面他的势力单薄。

    江严想了想就明白陈三爷的意思,拱手去做了。

    青蒲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和几碟点心进来,锦朝拿了西瓜给陈曦吃。看青蒲闷闷的不说话,就问她:“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不成,像是和谁赌气一样。”

    青蒲摇了摇头说:“奴婢没事,就是最近睡得不好。”

    顾锦朝可不信,青蒲跟着她这么久,青蒲想什么她能猜个大概。她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才是。偏偏青蒲就是那种什么都闷在心里的人。

    等青蒲退出去,锦朝就找了雨竹进来,问她知不知道青蒲近日怎么了。

    雨竹小声告诉她:“青蒲姐姐最近确实有些心烦,不过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奴婢不知道……听说是个护卫惹得她烦,个头高高的。他刚才还在堂屋外面把守呢,现在应该都轮换了。”

    顾锦朝想起孙妈妈说的,那个说青蒲长得像他娘亲的护卫。

    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男女有别的,可别处理得不好,传了流言出去。

    顾锦朝就跟三爷说:“您有个护卫,姓林,现在应该在木樨堂当差。我想问他几句话行吗?”

    姓林的护卫?鹤延楼的护卫太多,陈三爷倒没有什么印象。他点头同意:“你问就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吗?要是做错了什么,你直接让陈义罚他就是了。”

    顾锦朝也不太确定,“我问过他再说吧。”

    陈三爷就让陈义进来,吩咐了陈义一番。陈义就去找林护卫过来了,顾锦朝在东次间等着见这个林护卫。等陈义把人带进来,她才发现这个林护卫果然长得人高马大,比陈义还高大半头,她很少见到这么高的人,连过东次间的竹帘都要低头。长得老实忠厚,连头都不敢抬。

    顾锦朝问他:“你姓林,名什么?”

    林护卫连忙回答:“小的叫林远山,是良乡林家屯人。小的知道夫人找我为啥事……”

    顾锦朝笑了笑:“你知道?那你说说吧。”

    林远山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陈头来的时候就问过了,让小的老老实实说清楚。小的上次见到青蒲姑娘……觉得她长得像我娘,所以才慌张冲撞了她。这几日被调到木樨堂,小的偶尔见到青蒲姑娘,就忍不住和她多说几句话,就是青蒲姑娘不喜欢,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她不高兴。您要不让小的再解释一下,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我娘都去世几年了。”

    顾锦朝打断他:“行了,青蒲是我的贴身丫头,又是个姑娘家。你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又劝了他一句,“便是你想着你娘亲,也要顾及姑娘家的清白,你知道吗?”

    林远山露出有点沮丧的表情:“哦……那我不见她就是了。”

    陈义拱手道:“夫人见谅,这是属下管得松了,回去就教训教训他。”说完拉着林远山走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质疑

    眼看着仲夏就要过了,下了一场大雨,天气渐渐凉下来。

    孙妈妈正指挥着丫头把竹帘换成宝蓝色暗纹的绸布帘,锦朝看了觉得不太好。内室的罗帐用的颜色还是大红,罗汉床的垫靠是鸭绿绸,颜色显得太明艳了些。她找了孙妈妈过来商量,干脆把内室的罗帐换成姜黄色,垫靠换成湖水蓝,这样就显得清爽多了。

    陈三爷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写字,看她指挥着丫头忙得团团转。

    他叫了她过来,给她擦额头的细汗:“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又不急着一时弄完。”

    锦朝看他清闲,让丫头拿了两个梅瓶给他选:“……冬日的时候可以插梅枝,用炭火一烘满室都香。您看看选哪个好?”一个是宣德红底缠枝牡丹花梅瓶,另一个是宣德青花仕女蕉叶梅瓶。

    陈三爷搁下笔,打量了一眼,随手指了宣德红底缠枝牡丹花的梅瓶。

    顾锦朝看着有点纳闷,这个梅瓶似乎不怎么好看……

    让丫头拿去摆在多宝阁上,她左看右看,又觉得果然好看。有种画龙点睛的感觉。

    这时候绣渠过来禀报,说陈玄新过来了。

    陈三爷养病无事,近日开始检查陈玄新的功课。陈玄新觉得自己《史记》中《伍子胥列传》学得不太好,请陈三爷重新给他讲过。

    陈玄新穿着一件簇新的靛蓝色直裰,进门规规矩矩给她和陈三爷请了安。

    陈三爷把写好的信交给顾锦朝,嘱咐她:“等江严来的时候给他。”才向陈玄新说,“随我去书房里说话。”

    陈玄新小心翼翼地应是,跟着陈三爷去了前一进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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