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屋子里罗汉床的边栏坏了,他偶尔来一次看到了,回头外院回事处来人换了新的。

    她在陈老夫人那里失仪了,被陈老夫人训斥。等到第二天再去请安的时候,听到陈三爷在里面和陈老夫人说她:“……虽然没什么规矩,但她毕竟年龄还小,要您担待她。”等到陈三爷出来,却连看都没看她。锦朝那天再和陈老夫人说话。陈老夫人果然就不再训斥她,还主动教了她下象棋。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一直都护着她。

    陈彦允看她久久不吃饭。笑着说:“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我记得你喜欢口味重的菜,倒不用为了我做得这么清淡。”一盘醋拌豆芽。豆腐什锦汤,清蒸银鱼和苦瓜肉片,确实清淡了。

    顾锦朝努力克制心中一股酸意,轻描淡写地说:“妾身是想到鞋面要绣什么花样,一时失神了。”

    陈三爷一生在朝堂纵横捭阖,却被她所拖累。

    不过前世陈三爷有所安排,那他应该提前就知道料了四川有危险,为何又要去呢?

    或者是因为他根本不能拒绝。或者事情的发展超过了他的预料。

    那个时候皇上才十七岁,还没有总揽大权,能让陈三爷不能拒绝的……只有张居廉。

    陈彦允觉得她越发可爱:“吃饭不要想这些,好好吃。”给她夹了苦瓜肉片在碗里。“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你要是想吃别的,就让小厨房给你做,别饿着自己。”

    顾锦朝摇摇头:“我是胃口不好而已。”总觉得什么都吃不下,食欲不振的。

    陈三爷觉得她吃得太少,逼着她吃了一碗冒尖的饭,小半碗银鱼和红豆汤。

    她吃得肚子都微鼓了。

    三爷沐浴了出来。照例是依在床边看书。锦朝再去净房沐浴。

    等到她出来,还在想要不要问陈三爷张居廉的事。但她觉得有些不妥,再怎么说。张大人也是陈三爷的老师,就算他要对陈三爷不利,总要有个理由,究竟是什么理由?她突兀地问张居廉的事,依陈三爷的敏锐,恐怕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异常了。

    顾锦朝想了想,觉得应该先找曹子衡问这事,先不急着惊动陈三爷。

    毕竟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她轻轻地上床,躺在了内侧。抬头看他。

    烛火映衬着他的侧脸。陈三爷只穿着中衣,影子投在拔步床的里面。将她整个笼罩着。

    “睡了?”他问了一句,锦朝应了是。他起身去关灯。

    黑暗里还能感觉到他悉悉索索地上床声音,躺在她身边再无动静。顾锦朝却突然觉得睡不着,想到前世的事,她觉得自己实在亏欠陈彦允的……

    她揭开自己的被褥,然后钻到他的被子里,陈三爷的身体一僵。

    随即一双胳膊缓缓地搂住她,抱她睡到自己身前,轻声问:“怎么了?”

    他觉得顾锦朝今天有些失常。究竟发生什么死了,难不成谁为难她了。

    顾锦朝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和您说,萱姐儿今天来了。”

    陈三爷嗯了声:“我听母亲说过她要过来……没想到今天就过来了。”也不知道她提起萱姐儿做什么,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她说任何话了。

    钻到他的被窝里来,就给他说这么一句话吗?

    陈三爷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只能苦笑着闭上眼。

    锦朝半睡半醒,却感觉到陈三爷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的。

    过了好久,抱着她亲了一口,低声说:“锦朝……你睡了吗?”

    顾锦朝立刻就清醒了,小声问他:“您怎么了?”

    本来想着她最近精神不太好,就让她好好休息的。她偏偏还要……钻到自己的被子里来。

    他声音越发沙哑,翻身压住她说:“都是为夫不好……”手轻轻挑开她的外衣,摸到锦朝穿的光滑的潞绸肚兜,沿着纤细的腰肢往上。

    顾锦朝不由浑身发麻,扭着身子想避开:“三爷……”她正在睡觉啊!

    “嗯……”他应了一声,摸到她背后的手指一勾一拉,就把系带解开了。

    他俯身吻下去,轻轻咬住顶端。

    这样得动作实在是……

    顾锦朝只看到黑色的头颅埋在自己胸前,羞得脸通红。

    ☆、第二百五十一章:面人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陈三爷已经上朝去了。

    锦朝只觉得身子酸软,昨晚一直到子时才歇下,两人汗水淋漓的,陈三爷抱着自己好一会儿,才招了婆子抬热进来给她沐浴。醒来时就觉得精神不太好了。

    采芙帮她梳头,她还有些犯困。

    孙妈妈进来跟她说王妈妈的事:“……奴婢已经连夜送她去保定了,按照您的吩咐,拾掇了她的行礼,还给了二十两银子的仪程。派了一辆架子车拉去保定的。”又说起万石媳妇的事,“她照管不力,奴婢罚了她一两银子,万石媳妇也没有忸怩不肯。”

    锦朝点头说:“这样便好。不过既然曦姐儿已经搬过来了,三餐也跟着在小厨房里吧,跟万石媳妇说一声,看曦姐儿那边的菜单子是怎么安排的,这边照做就是。”

    孙妈妈应诺退下。

    雨竹端了一个琉璃碗进来,里头盛了好几朵白色的山茶花。笑着跟锦朝说:“夫人,奴婢看您养在花圃里的山茶花开得好,不如用来做簪花吧。”

    锦朝笑了笑:“人家小姑娘才戴鲜花呢,还是放在案桌上吧,倒也是很香。”

    她不愿意做一些不寻常的事,或者在穿着打扮上吸引别人的眼睛。

    可能是前世的经历留下的弊病。

    雨竹就把琉璃碗放在了案桌上,果然满室幽香。

    丫头次第端了早膳进来。

    外头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传,说是表小姐过来拜访了。

    顾锦朝有些惊讶,周亦萱怎么跑她这儿来了!

    周亦萱带着两个丫头走进来,她比一般女子高,却长了一张娇美的脸蛋,满脸笑容。“正巧赶上三舅母吃早膳了。我听说三舅母和我住得近,还想着找您一起去给外祖母请安呢。”

    半竹畔到木樨堂起码有一炷香的路,赶得上去垂花门了……

    顾锦朝微笑着迎她坐下。让丫头又添了一副碗箸。“没有什么好菜,你可不要嫌弃!”

    周亦萱笑了笑:“三舅母这里的东西。不好都是好的!”

    顾锦朝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露的味道,再仔细看她。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红宝石宝结,莲花骨朵金簪,指甲也染得很好,颜色还很新嫩,应该是刚染出来的。

    周亦萱吃了两口粥,心不在焉地左右看。

    顾锦朝大概就猜到了。周亦萱哪里是到她这儿来找她的,明明就是想看别人的……

    她问:“可是白粥不合你的口味?不如我拿了咸鸭蛋给你佐粥。”

    周亦萱忙说不用,锦朝却已经叫人去拿了。“还是前几天三爷带回来的,说是高邮县产。这咸鸭蛋颜色红而油多,吃起来很香。你试试好不好吃。”

    周亦萱就道谢,又问她:“三舅母,这……七表哥早上也不过来给您请安吗?”

    果然还是忍不住要问她。

    “他住在外院,来往不方便,何况他都成年了,也就不必每日来请安了。”顾锦朝说。

    周亦萱哦了一声。却显得没这么高兴了。

    一会儿曦姐儿过来了,三人就一起去檀山院给陈老夫人请安。

    正好遇上来给陈老夫人请安的陈玄青。

    陈玄青给陈老夫人行了礼,被她拉着坐下来说话:“现在你二伯父在陕西。你父亲整日忙得早晚都见不上。你还要天天往翰林院跑,今日得空就不要回去看书了,多陪我老婆子说说话。”

    陈玄青有些无奈,他拒绝不过,但又还有事情要去做。只能把手里的面人往袖子里收了些,打算先陪祖母说一会儿话。

    外面小丫头通传,说是三夫人、表小姐和四小姐过来请安了。

    竹帘子挑开后顾锦朝先走进来,周亦萱和陈曦紧随其后。

    顾锦朝先给陈老夫人请安,陈玄青看到她就站起来。颔首喊了‘母亲’。周亦萱看到陈玄青却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忸怩起来。小声地喊了他‘七表哥’。陈曦乖乖给祖母行礼,跟着安嬷嬷去了后面的书房练字。她现在每天练两篇字。

    陈老夫人笑着跟陈玄青说:“刚好你萱表妹过来了,你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陈玄青点点头:“应该有四年了。”

    “我记得那时候七表哥才十二岁,高我一个头,还带着我玩,帮我摘后山的金桔吃。”周亦萱笑着说,“后来就听说七表哥金榜题名,中了探花郎,钦点了翰林院编修。我就一直想来看看七表哥,我两个哥哥,好几年前就考中了举人,到现在都没有中进士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七表哥给我说了,我也会去告诉我两个哥哥。”

    陈玄青听后心里苦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闺阁女子多半如此,没读过什么书。以为举人到进士不过是一个称谓,觉得有什么诀窍在里面。八股制艺又能有什么诀窍,就是读书罢了。悟性高的如他父亲,举人到榜眼不过一年,悟性不高的一辈子考不中。

    顾锦朝怕陈玄青说话不慎伤了周亦萱,就说:“萱姐儿可问错人了,你问他怎么作诗写字还答得上来,要问诀窍,恐怕七少爷自己也头疼。”

    真的有诀窍,也不会有这么多名落孙山的读书人了。

    周亦萱看到陈玄青就有点醉醺醺的,听到顾锦朝不由得脸红,觉得自己问得太没有见识了。就改口说:“那我还想请教七表哥女孩子写什么字好看呢,我姑姑原来写梅花小篆好看,我倒也想学学。”

    陈玄青看了顾锦朝一眼。才柔和地说:“梅花小篆曦姐儿也练过两年,实在是很难学。但是读书人用的馆阁体也不适合你,我那里还有本赵孟頫的《松雪斋集》字帖,倒是很适合表妹。我一会儿回去找了,再差人给你送过去吧。”

    语气温醇,说话得体。

    顾锦朝差点忘了。原来只有对她,陈玄青才会不耐烦。对别的女子可都是很有礼的,怎么会出言伤周亦萱的面子呢。

    她笑了笑。低头喝茶不说话。

    “那我先谢过七表哥了。”周亦萱很高兴。她从小就喜欢自己这个七表哥,人长得俊秀不说。气质又清淡出尘,别的男子根本没法和他比。她最佩服有学识的人,觉得大多数世家公子都是草包肚子,但是七表哥不一样。可能这就是人家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陈老夫人觉得周亦萱有些不对劲,多看了她几眼。

    陈玄青抬起手拿茶杯,袖子里却不小心滑出来一个东西。他立刻想俯身去捡,周亦萱却咦了一声:“七表哥,这是什么?”

    她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发现是一个梳着双螺髻的面人,穿着一件红色短袍,做得很精致。

    陈老夫人也很好奇,这样哄孩子的东西怎么在陈玄青身上?

    顾锦朝手指微动,这该不会是陈玄青说要送给她的面人吧……怎么还藏在身上。

    陈玄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下意识觉得这样的事不适合说出来,就淡淡地道:“是想买来送给曦姐儿的,还等着她出来再给她的。”

    面人发软,握在袖子里却一点都没有损坏。何况还是陈玄青买的,再不值钱她都喜欢……周亦萱看得爱不释手。都不想还给陈玄青了。但是和陈曦抢东西不太好吧,曦姐儿可是她小表妹……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陈老夫人,撒娇说:“外祖母。我也喜欢这样的面人。”

    外祖母疼爱她,平时都会尽量应允她的要求。这样的小事应该会应允吧。

    出乎她的意料,陈老夫人却笑了笑说:“这么大人了,好意思抢你表妹的东西!等会儿外祖母找人捏给你,捏个更大更漂亮的,玄青买给曦姐儿的还是留给她吧。”

    陈老夫人觉得周亦萱对陈玄青的心思有点不一样,这怎么能行!陈玄青都和俞晚雪定亲了,再过不了几个月两家就要商议亲事了,周亦萱喜欢陈玄青怎么办……总不能和俞家退亲吧。人家俞家也是有名望的大户。这样的小女儿心思,还是掐灭在萌芽中比较好。

    顾锦朝觉得陈老夫人察觉到周亦萱的心思了。

    不过周亦萱的心思实在好猜。都摆在脸上,一清二楚的。

    周亦萱只能把面人再还给陈玄青。显得不情不愿的。

    陈玄青接过来之后又收进了袖子里,继续喝茶。

    午膳在陈老夫人那里吃过了,锦朝和陈老夫人说了王妈妈的事,又陪着曦姐儿回去喝药。她现在虽然好了,但是身子弱,还需要调理。曦姐儿午睡后她才回檀山院去。陈老夫人叫了她下午一起打叶子牌。

    半路上却看到陈玄青向她走过来,身后一个人也没带。

    陈玄青叫了她一声母亲,笑着说:“借一步说话吧。”直接往前面走去。

    顾锦朝还带着青蒲采芙几人,搞不懂他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走过去。

    旁边太湖石堆砌的地方,槐树浓荫匝地,陈玄青才停下来。从袖子里拿出那个面人递给她,“这是原先承诺过的,免得曦姐儿又说我待你不好,你拿着吧。”

    顾锦朝沉默片刻,然后才轻声说:“七少爷,你在娘那里都说过了,这是给曦姐儿的,那就应该是曦姐儿的。我要是再拿了就不好了,你明白吗?”

    陈玄青有些愕然。过了会儿才想明白……他刚才莫名其妙撒了谎,说是送给曦姐儿的,要是最后这东西出现在顾锦朝那里……他和顾锦朝可就说不清楚了!

    但是这个面人他选了很久,觉得和顾锦朝很像,看到的时候心里甚至有点高兴。

    他沉默好久,收回手叹了口气:“那算了吧。”

    顾锦朝点点头,也没有再理他,带着青蒲和采芙转身离开。

    陈玄青手里捏着胖乎乎的面人,站在原地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审案

    收到锦朝的信后,曹子衡第二日就过来见她。

    顾锦朝请他在花厅小坐,先问了账面的事。曹子衡穿了件灰色直裰,如一般的老儒一样头戴纶巾。却显得很精神矍铄。还带了一盒上好的竹叶青茶叶送给顾锦朝。

    他又说起张居廉的事:“接了夫人的信,老朽想了一夜,想该如何给您说这个人。”他面容迟疑,“张大人是本朝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所谓连中三元,也就是接连得了解元、会元和状元,张居廉少年时也是个很天才的人物。

    “您恐怕也知道些,张大人原是荆州府江陵人,幼时家贫,读书更是刻苦。后来连中三元到翰林院观政,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袁宥袁大人是他老师。当时袁大人力推革新,遭到内阁首辅高大人的反对,推行革新罚失败后遭贬黜,张大人也回到老家江陵,这段时候穷愁潦倒。后来与湖广巡抚顾大人相识,才一路平步青云拜入内阁。张大人善权谋制衡,如今天下井井有条,算是也有张大人的功劳……”

    曹子衡犹豫了一下:“据老朽的观察,张大人早年经历坎坷,对权力的掌控可谓渴望至极,而张大人本身也足够的有智谋,所以隆庆六年时联合冯程山成为内阁首辅,这事全无悬念。只是张大人对掌权看得过重,也实在冷血无情。曾经跟随他的张墨张大人,当年因为他死在户部大牢,张大人连祭拜都没去……”

    顾锦朝前世对张居廉有所耳闻。如果说心狠手辣,有几个官场上的人是干净的。就是陈三爷,顾锦朝也相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陈三爷肯定做过很多有违道义的事。

    只是张居廉对于权力的控制的*,确实比很多人都强。

    曹子衡不知道顾锦朝为什么突然问起张居廉的事。

    她原来打听宋大人。多少都和她有关系,而张大人是陈三爷的老师,应该不必有此举才是。

    曹子衡想到近日发生的大案。觉得这两者应该隐隐有些关系。

    他随即又说:“……夫人,老朽还有一事要说。您知不知道倒卖官盐案?”

    顾锦朝摇了摇头。笑道:“内院妇人,多半是说一些琐碎。”事情没闹得太大,她们是最后得到风声的人。

    曹子衡声音压低了些:“这事还没有传开,老朽也是听同僚说的。余庆官商勾结,倒卖官盐赚取暴利,从知县、都转运盐使上到巡抚都牵涉其中,恐怕这次下马官员有十几人。王玄范王大人是都转运盐使的老师,又和南直隶巡抚是多年的好友。也被牵扯其中了。”

    顾锦朝想到陈三爷这几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忙得她睡下了他都没回来。

    倒卖官盐……南直隶巡抚……这些事听起来十分耳熟。

    顾锦朝心里一沉。她想起来了,陈三爷遇刺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心中有些发紧,她想了想才问:“这案子可是陈三爷在主审?”

    曹子衡摇头道:“听说是刑部一个郎中问出来的。河盗案时下台的大理寺少卿张陵私逃到余庆,被人抓住带回京城,这个郎中本来是审他私逃一事,谁知道问出这么大的事来。这事一出来后先惊动了刑部尚书,上疏到内阁,张大人很震惊。特地嘱托陈大人协助刑部重查河盗案……”

    顾锦朝手动了动,陈大人应该是这时候遇刺的没错……但究竟是谁刺杀他?

    陈三爷从来不和她说朝堂上的事。他也不想她管这些事。要是她出言提醒,陈三爷会怎么想?

    顾锦朝沉思了很久,才让青蒲送曹子衡出府。并嘱咐他:“曹先生以后要是知道这样的事,都可以来找我说。别人要是问了,你就说是来对账的。”传信的方法并不可靠。

    陈家是陈三爷的地盘,每日往来的书信,进出府的马车都要盘查。陈家后院看上去闲逸,但随便一个护院都有功夫在身,外院更是层层戒备,鹤延楼的护卫个个身手不凡。

    曹子衡应诺退下了。

    官商勾结,这是损害朝廷的重罪。这事其实已经在官场传开了,一时间风声鹤唳。稍有牵扯的人人自危。陈三爷已经奉命抓捕了大理寺卿郑慈、盐运使吴新怀等众多牵涉大臣。又接连审问了好几天,倒是基本都招了。只是他最想问的事。王玄范在其中究竟牵扯多深,几个人都答得很隐晦。

    和王玄范牵扯最深的应该是巡抚刘含章,但是巡抚这一级的官员,不是想抓就能抓的,还需要内阁同意。

    但是张居廉在这件事上表现得积极性不够高,牵涉太大了并不好。特别是他隐隐知道这事有关王玄范。

    陈三爷从刑部回到内阁,把审问的卷宗给张居廉看了。

    “下官觉得,这几个人虽然关键,却还不是最重要的。毕竟官盐运输层层枢纽,要是没有人替他们护着,这事不可能这么多年也没被发现。倒是从这几人的讯问中看,刘含章恐怕也不干净……”

    张居廉仔细看过了,端起茶杯喝茶说:“动荡太大,证据也不明确,且再查几日吧。”

    陈彦允应是,收起了卷宗:“下官还要去大理寺一趟,查看当时郑慈审问张陵的卷宗。既然两人关系不一般,这当中应该还有猫腻。”

    张居廉点点头,手指轻扣在桌上,抬头看了王玄范一眼。才和陈彦允说:“你仔细看看。”

    王玄范面色一白。

    等到陈彦允从内阁中出来,王玄范才趋步跟上去。叫住他:“陈大人留步。”

    陈彦允把卷宗递给身旁的江严,回头看了王玄范一眼,微笑着说:“王大人,有事?”

    王玄范冷冷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得了好处就该收手了,这么弄下去你究竟要干什么?你以为我王玄范就只会坐以待毙吗……你可别把我逼急了。”

    陈彦允十分平静地看着他:“王大人,成王败寇的道理你懂。你想做什么反击尽管来,别在我这儿要同情,你觉得我会同情你吗?”

    王玄范气得胸头一梗:“陈彦允,我原先可对你赶尽杀绝了?”

    陈三爷和善地笑道:“那我多谢王大人不杀之恩了。”

    要是有能整死他的机会,王玄范能不放手?不过是抓不到他的把柄罢了。现在他抓到了王玄范的把柄,怎么可能留情呢。他要做什么尽管来,就怕他一声不响的低调。

    等从大理寺回去,天已经全黑了。

    天上下起瓢泼大雨来,打雷闪电的。

    顾锦朝坐在罗汉床上给陈三爷做秋天穿的鞋袜,看到外头大雨倾盆,雨帘将庑廊和院子隔开,昏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采芙打着伞从院子中快步走来,在庑廊下拧干了湿透的裙角。

    小丫头喊了她‘采芙姐姐’,给她挑了帘子让她进来。

    采芙屈身给顾锦朝行礼,说:“四小姐那里倒是没有漏水的……就是她怕打雷,吓得窝在被子里不肯睡。以前都是安嬷嬷伺候,但安嬷嬷还没有回来……”

    陈曦怕打雷吗?顾锦朝放下针线叹了口气,“找把油伞来,我去看看她。”

    采芙找了油伞出来,陪着锦朝去了后院。

    陈曦的屋子案桌里还点点百合香驱蚊,老虎布枕头就放在架子床上。她缩在被褥里,丫头们也不敢靠近,急得团团转。

    顾锦朝看见窗扇还开着,就吩咐她们:“先去关窗扇,到外头候着。”

    丫头们应诺,关了窗扇鱼贯退下。

    陈曦听到她的声音,从被褥里探出一双眼睛。

    雷声轰隆隆作响,她又慌忙把头缩回去,声音带着哭腔:“母亲,我怕……”

    顾锦朝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怕打雷,心里就柔软了几分。坐到床边柔声安慰她,“别怕,母亲在这儿陪你呢……”

    陈曦挪动着靠近她,伸出一双小手拉着她的手:“母亲,您陪我睡好不好……”

    顾锦朝想到陈三爷还没回来,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他,犹豫了一下:“曦姐儿,不如母亲哄你睡着?你不睡着我就不走,再让采芙姐姐陪着你,好不好?”

    陈曦没有说话,却有些失望地缩回手。又一声雷响过,她发抖得越发厉害。

    顾锦朝有些无奈,只能脱了缎子鞋上到曦姐儿床上,把她搂在怀里。曦姐儿小小的身体立刻钻上来,紧紧地贴着她。锦朝感觉到她在被褥里焖得浑身是汗,这屋子里又闷得很,让采芙拿了蒲扇过来,给曦姐儿扇风解热。曦姐儿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发抖。

    要是寻常的孩子,都要向母亲撒娇哭闹吧。就像她装小耗子咬外祖母的手。

    顾锦朝把蒲扇递给采芙,自己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等一会儿终于没有打雷声了,陈曦也就不害怕了,却也一直抱着她,在她怀里睡着了。

    雨已经渐渐小了,这时候绣渠撑着伞过来禀报,说是陈三爷回来了。

    顾锦朝小心把陈曦挪出去,让采芙看着她睡。她去见了陈三爷就过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俞家

    锦朝回到正房,屋子里只有几个丫头在庑廊下做针线。

    屋外头雨还淅淅沥沥,锦朝收了伞,青蒲接过去跟她说:“三老爷在净房里。”

    顾锦朝打开净房的门,却发现陈三爷*精壮的上身,正在换衣裳。

    他惊愕地回头看了顾锦朝一眼。

    顾锦朝看到烛光下,陈三爷的胸膛上还有几条淡淡的痕迹。不由郝然道:“我……不知道您在换衣裳。”

    陈三爷点点头,自顾自拿过衣架上的中衣递给她。

    “回来的时候没有带伞,从木樨堂门口进来,不过几步路就湿透了。”他看着顾锦朝,轻轻地说,“来,伺候我更衣。”

    顾锦朝接过他的衣裳抖开,心想平日也经常伺候他穿衣,但多半是在他穿着中衣的时候。既然是穿衣……那总该都一样的。

    陈三爷张开手,等她给自己穿衣。顾锦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光下瞟。

    过了好久,陈三爷才说:“顾锦朝……系带系错了。”

    顾锦朝抬头一看,系带整整齐齐。她有些狐疑,这不是系得好好的。

    陈三爷却微笑着看她:“诳你的……你怕什么,还不敢看我。以前就罢了……”他俯身低声说,“现在还不敢看吗?”

    顾锦朝深吸一口气,笑道:“只是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陈三爷自己拿过直裰穿上,问她:“真的?”

    顾锦朝点点头:“真的。”

    陈三爷抬手自己系了衣襟,“那算了,今晚你再仔细看看,好好想是不是看错了。”

    仔细看……这是什么意思?顾锦朝说:“刚才去曦姐儿那里看她,又好不容易哄她睡着了。我答应了今晚陪她一起睡。和您把事情说了,我就要过去了。”

    陈三爷沉默片刻,才点头应了。

    “……我这些天很忙。你也别等我太晚了。”有次回来,看到她在罗汉床上睡着了。还是他抱她去床上睡的。

    顾锦朝想和陈三爷说他会遇刺的事,但要怎么说却很难。

    陈三爷坐到罗汉床上,端了杯清茶喝茶。他穿着件文人的直裰,眉眼温和,好像就是个寻常的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内阁阁老,朝廷纷争也离他很远。

    顾锦朝坐到他身边,给他沏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三爷……”

    “嗯。什么?”陈三爷也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锦朝说:“您最近在忙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要是有什么事烦心,也可以和我说说。”

    陈三爷笑了笑:“不过就是些朝廷的事,我和你说了又能如何,你也不懂,还惹得你也烦心。”觉得她想得太多了,陈三爷就合上书,耐心地跟她说,“都没有什么难的。别担心。”

    陈三爷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觉得这样的事不适合顾锦朝插手,甚至不适合她知道。他就不会告诉她。他觉得这对锦朝来说是种保护。顾锦朝却有些头疼。

    她说:“妾身最近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您要小心些,平时护卫不要离身……”

    陈彦允笑着叹气,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摸了摸她的发说,“没事就多去母亲那里走动,和几个嫂嫂、弟妹说话。你这小脑瓜自己胡思乱想的,可别把自己吓着了。知道吗?”

    顾锦朝却一本正经地说:“佛祖想道林传道授业,托梦与他化为山神,自语说‘移往章安县寒石山住。推室以相奉。’后来道林通俗宗事,起寺舍隐岳。春秋一百一十岁。佛祖昨夜也托梦给我了,说如今世事艰难。恐怕有奸佞相害。妾身这整日都不安稳……”

    如今也只有借佛祖的名义说话了。

    陈彦允沉默很久,把她抱进怀里:“嗯,佛祖说给你听的,我都知道了。”他低下头,安慰她说,“我一向都是护卫不离身的。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死呢?”

    顾锦朝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自己这么说了,陈三爷应该会警惕一些吧。

    他依旧抱着她,又拿起书继续看。

    顾锦朝躺在陈三爷怀里,看到他正读的是一本讲浚河的书。她慢慢闭上眼,这样安静地休息片刻也好。

    陈三爷看到她睡着了,动作就放轻了。看着她的睡颜许久,目不转睛。

    过了会儿,招手让丫头拿了他的斗篷过来替她盖上。

    锦朝睡一觉醒过来,陈三爷还在看书。蜡烛已经烧了一半,她惊然坐起,本来还说去陪曦姐儿睡,怎么一闭眼就睡着了……陈三爷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酸软的胳膊,说:“看你睡得香,也不忍叫你起来……快过去吧,我也睡了。”说完放下书向内室走去,很快丫头过来放了帷帐。

    等曦姐儿醒过来的时候,果然看到锦朝也睡在床上,她在锦朝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锦朝给她穿了衣裳,抱她起来。陈曦显得很高兴,拉着她的手说:“母亲,你给我梳头发好不好?我要梳双螺髻,还要戴珍珠发箍。”

    锦朝笑着说,“那今日就不戴珍珠发箍,戴茉莉花好不好?到时候满头发的茶香。”

    说着让丫头去摘茉莉花,她的花圃里种着淡绿色的宝珠茉莉。

    早膳吃过荷包蛋和槽子糕,锦朝带着陈曦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看着陈曦头上的花,很是惊讶,跟陈曦说:“好看不说,你母亲竟然舍得掐了宝珠茉莉给你戴头发。说好听了她是疼爱了,说得不好那就是辣手摧花、不解风雅了。”

    陈曦不好意思地笑,大家都笑起来。

    今日陈老夫人约了几个相好之家的太太过来听戏,请了德音社的班子。府里又在半竹畔那边有个现成的戏台。秦氏早已经提前布置好,半竹畔后院有个凉亭,放了圈椅和楠木桌搭了看戏台,茶水点心也都布置好了,还特地搬了几盆墨竹来应景。

    陈老夫人看了很满意,夸赞了秦氏办事仔细。

    不一会儿,吴家两位太太和吴老夫人,郑国公府常老夫人和她三个儿媳就过来了。吴老夫人和常老夫人与陈老夫人同坐,其他几个媳妇辈的则和孙氏几个凑了坐。周亦萱坐在陈昭身边,陪她说话。

    戏班子班子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陈老夫人先赏了十两的纹银,算是请班子里的人吃茶。

    几人刚落座,郑嬷嬷就走过来,跟陈老夫人说:“……俞夫人过来了。”

    常老夫人就侧身问陈老夫人:“是和你们结秦晋之好的俞家?”

    陈老夫人笑着点头:“上次见到俞夫人还是在定国公府,眼见着大半年没有来往了,正好请过来一聚。”说着叫了锦朝过来,跟她说,“俞夫人已经到垂花门了,你去迎了俞夫人和俞家小姐过来。”

    秦氏正坐在陈老夫人身边,闻言笑容一滞。

    按理说迎客的事应该是她过去才对。

    顾锦朝却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要她去见亲家呢。

    陈老夫人又拉她到自己身侧,压低了声音说:“好好看这位俞家小姐,以后可是要嫁给玄青的……”

    锦朝笑着回道:“媳妇省得。”

    陈老夫人有些欣慰,“你最是懂事了,我倒不担心你。不过你又是刚嫁进来的,恐怕俞夫人还不认得,让你五弟妹和你一起去吧。”说完叫了王氏过来吩咐。

    锦朝和王氏随后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垂花门。

    俞夫人已经在垂花门等着了,锦朝远远就看到了她,还有身边站着的一个妙龄少女。那少女风姿皎洁,穿着一件湖色宝瓶妆花褙子,素白挑线裙子。梳着发髻,眉眼间还有些稚嫩,却肌肤雪白,柔婉动人。

    王氏小声说:“那可就是俞晚雪……倒果真是漂亮。”

    两人几步上前,俞夫人先看到王氏,两人相互行礼。俞夫人笑道:“五夫人倒是一点没变。”

    王氏先给顾锦朝介绍了俞夫人。俞夫人的笑容有些迟疑。

    这少女看上去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却梳了妇人发髻,王氏还要先介绍自己……那就是说这少女的身份很高。她原先还以为是陈家的孙辈媳妇,并没有在意。

    王氏才说顾锦朝:“……是我三嫂。”

    竟然是陈三爷的继室!俞夫人心中一震,忙笑道:“原来是陈三夫人,实在失敬了!”她听说如今内阁阁老陈三爷娶了继室,却一时没想到是眼前这人。

    内阁阁老唯一的嫡子,今年又考了探花,授了翰林院编修。要不是俞老夫人那一辈早年就定下来了,和陈家这门亲事恐怕根本就落不到俞晚雪头上……俞家虽说也是名门大户,这门亲事却是高攀了。所以陈老夫人递信说让她带着女儿过来听戏,俞夫人就很是准备了一番,才带着俞晚雪过来。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俞晚雪就是高嫁了。对俞家绝对是很有好处的。

    “晚雪,来见过陈三夫人……”俞夫人回头拉了俞晚雪上前。

    俞晚雪几步上前,笑着屈身向锦朝和王氏请安,十分温和有礼。

    顾锦朝打量了她几眼,除了容貌还稍显稚嫩,俞晚雪倒是与前世的区别不大,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怀疑

    顾锦朝和王氏带着俞家母女到半竹畔的时候,戏班子的人的还在准备。

    秦氏把戏本递到陈老夫人手里。

    她只略扫了一眼,就把戏本又递到顾锦朝手上:“你看看你喜欢什么。”

    陈老夫人是想给她脸面,顾锦朝却不能真的自己决定了,看了之后把戏本还回去:“媳妇觉得《浣纱记》、《紫钗记》、《南柯记》这几个都不错,也不知道选哪个好。”

    陈老夫人又把戏本递给常老夫人:“你也看看。”

    常老夫人摆摆手笑:“算了算了,我客随主便。”

    陈老夫人才把戏本给了秦氏:“你三弟妹说的几个都不错,你随便挑一个都成。”

    秦氏也没什么异样,笑着接过来去吩咐戏班子的人了。

    趁着戏还没有开始,陈老夫人又和俞夫人寒暄。俞夫人待她很恭敬,俞晚雪坐在她身边身姿如兰,陈老夫人问她的话,也回答得轻言细语。

    陈老夫人问俞晚雪平日读不读书,俞晚雪柔声说:“也是读的,就是读得不好。看了《女训》和《女诫》。”说又说给陈老夫人带了一盒手抄的佛经做礼物。

    她身边的丫头呈上个红漆桐木的盒子,俞晚雪从里面取了佛经出来。

    陈老夫人看了很满意,让绿萝把盒子收下。

    女孩儿无才便是德,但陈老夫人又怕陈玄青太高傲,没有才学的女子他看不上。所以才问了俞晚雪读不读书的事,能识字就好,会看书就能开阔眼界,不会见识浅薄了去。

    陈老夫人又问了会不会女红、中馈的问题。俞晚雪都答会,但是不精通。

    常老夫人、郑老夫人也问了许多问题。搞得俞晚雪都脸红了起来。

    虽然知道她这是来给人相看的,但这样的情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秦氏点了《紫钗记》,不一会儿穿着戏服的霍小玉就出现在戏台上。众人都看得很投入。大戏最后刘益和霍小玉再无误会,黄衫客慷慨相助。使两人重逢,连理重谐。

    看完了戏也是晌午了,陈老夫人请了大家去檀山院的花厅进午膳,吩咐厨房上了雪梨水给大家喝。

    周亦萱却跟上顾锦朝,小声问她:“三舅母,那俞夫人是什么来头,还要您亲自去接啊?”

    顾锦朝想了想,跟她说:“原俞老太爷是山东巡抚。俞老夫人和娘关系甚密。这次俞夫人带着女儿过来,可能是要相看的。俞家小姐和咱们七少爷有娃娃亲婚约,信物是一对玉佩。”

    她希望周亦萱能打消嫁给陈玄青的念头。

    毕竟陈老夫人是肯定不会向俞家退亲的,她不会为了周亦萱,平白伤害俞家的面子。

    怕只怕她还是想跟着陈玄青,哭闹着要做妾,那丢人的也只有她自己。

    周亦萱果然脸色不好看,手指绞着汗巾。“七表哥……他……他已经有婚约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顾锦朝说:“我也是前不久听娘说起这事的……行了,你听了大半天的戏,又不喜欢茶水。快去喝碗梨子水解渴吧。”顾锦朝端了一杯梨子水给她。

    周亦萱却十分失魂落魄,哪里还喝得下梨子水。

    陈老夫人今天找俞晚雪过来的目的,也有想让周亦萱死心的意思。知道陈玄青有婚约。而且不久就要成亲了,她总不会还对陈玄青有心思吧。所以就找了周亦萱过去,给她介绍俞晚雪。俞晚雪站起身给她见礼,又比她矮了半个头,显得娇小柔婉,周亦萱看到更不是滋味。

    哪个男的不喜欢这样小鸟依人的女子,她嫌自己长得太高了。

    陈老夫人笑着跟周亦萱说:“晚雪和玄青从小就有娃娃亲,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亲了,别看晚雪比你小几个月。以后你可要叫她七表嫂的。”

    周亦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俞夫人心里却是一喜,陈老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已经认下这门亲事了?

    俞夫人吃过了午膳。喜滋滋地领着俞晚雪回去了。

    陈老夫人问顾锦朝觉得俞晚雪如何。

    顾锦朝答道:“言之有理,行之有度。温婉娴雅。又懂得谦虚,我觉得还挺不错。”

    陈老夫人也点点头认同:“虽说性子好静了些,但好静有好静的好处。玄青这样的人,表面看上去温和有礼,实则内心最是高傲不过了,他待谁好,却不一定喜欢。性子又像他爷爷,到现在都没有个通房,一门心思都是制艺八股。他父亲觉得他性格死板,他爷爷却正好喜欢这样的性格。”

    说完之后自己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今日把俞家小姐找过来……实属无奈,恐怕她和玄青的婚期要提前了。”她拉着锦朝坐下,“回去之后和老三商量一下玄青的亲事,他要是同意了,我再请俞夫人过来商量婚期,赶在玄青十七岁前成亲。两人的八字是早就合过的,这不用担心。”

    顾锦朝应诺。

    等晚上陈三爷回来,锦朝跟他说了陈玄青的亲事。

    陈三爷想了想跟她说:“早年母亲和俞老夫人的关系好,定了娃娃亲,当时是交换了信物的。”既然交换了信物,再有变动就是言而无信了,“……现在玄青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一切都听母亲和你的,这样的事你们拿主意。”

    顾锦朝说:“那我明日去回了母亲。”直起身给陈三爷盛了汤,“您今日倒是回来得早,朝中的事忙完了吗?”

    陈三爷笑着摇头:“朝中的事可没有忙完的一天。”他手指轻叩桌沿,却突然陷入了沉思。

    顾锦朝看着他,奇怪他怎么不吃,“您想到什么了?”

    陈三爷缓缓道,“一个契机,我需要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

    不查到刘含章身上,王玄范就不可能被牵连其中。他必须想到一个办法,让张居廉松口。而他刚才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应该是他朝堂上的事吧,陈三爷想要什么契机?

    顾锦朝不知道,她虽然有前世,但她前世也是个内宅夫人。他最后怎么成功弄垮王玄范的,让他被贬黜成扬州知府的,她并不知情。不过再怎么想总要吃饭的,她把碗推到他身前,“小厨房炖的火腿蹄筋汤,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陈三爷接过喝了,却发现她碗里饭只动了一点。

    “最近怎么吃这么少?”他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夹了许多肉堆到她碗里,“这些都吃了,不准剩下来。”昨天偶然抱到她的腰,觉得她已经太瘦了,要是再挑食怎么得了。

    锦朝面上发苦,倒不是她不想吃,实在是吃不下。今晨起来还觉得犯恶心,好在喝了杯香片把恶心倒胃的感觉压下去了。闻到蹄筋的味道更是不舒服,觉得很腥,更不想吃了。

    她小声说:“三爷,我真的吃不下……中午在娘那里,吃了好多烩羊肉。现在肚子还是饱的。”

    陈三爷挑了挑眉。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怀里,顾锦朝看到丫头婆子都还在,抓着他的衣袖声音压低了问他,“三爷……你做什么……”

    陈三爷淡淡说:“看看你是不是说谎。”手摸在她肚子上,轻轻按了几下。“明明还是平的,撒谎。”

    陈三爷叫了青蒲过来:“今天三夫人在太夫人那里吃了什么?”

    青蒲犹豫了一下,三夫人最近吃得太少,她们也担心……“一盏梨子水,几块甜瓜,还有小半碗八宝饭。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陈三爷无奈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她真是做了错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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