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魏应淮手里雪糕包装攥得哗啦一响,“我……晚凝姐你铃铛呢?”

    “还在树底下,”温晚凝拼命比嘘声手势,用气声问,“你知不知道哪儿有胶带?”

    餐桌旁边就是许嘉树的地铺,魏应淮蹑手蹑脚凑到半米距离,很慎重地一摇头,“不知道。”

    “但这个篮子里是空的,昨天我饿得要死,把厨房里能翻的地儿都翻遍了。”

    “我的建议啊,姐你可以出去试试,那么大个泳池,旁边怎么着也得有个工具箱。”

    成功的诀窍是立即行动。

    温晚凝穿上袜子,做贼一样小声拉门出去。

    计划的前半部分都完成得有惊无险——

    泳池旁边根本没有什么工具箱,但却有一个略显突兀的旧插座。

    确认过只是连了一台泳池水泵,不会产生什么危险,温晚凝干脆利落地断了电,撕下插座上的两条绝缘胶带,对着路灯光塞进了铃铛。

    效果堪称完美,叮当乱响的危险品直接变成了无害的挂件,只要拿进客厅就算成功一半。

    可她从来都没想过,挡在成功路上的两次变量,居然都是凌野。

    一次在四点多。

    姜老师睡眠极浅,戚酒酒神机妙算地把自己塞进了睡袋,连许嘉树都不知道去了哪,她无路可走地退到凌野的枕头边,蹲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下得了手。

    倒不是因为凌野睡姿不好。

    相反,沉睡中的凌野看起来,简直乖得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厨房里昏昏暗暗,只有高处的小窗透进一点庭院的暖光,凌野漆黑的眼睫垂下,攻击性褪去,连凌乱的发梢都显出几分柔软。

    怎么看,都是一副生杀予夺的样子。

    而让温晚凝真正无法行动的原因是,他好像有抱着什么睡觉的习惯。

    她刚把铃铛的绳子伸过去,凌野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就动了一下,一下子握住了她试图作乱的手,还有往自己怀里继续拉的趋势。

    小声叫了名字,没反应。

    眼皮始终都没有颤动过一下,手也没攥得太紧,应该不是在故意装睡钓鱼。

    尽管如此,温晚凝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费了些力气才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第二次是在起床后。

    快天亮时岛上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碎响声成了天然的催眠白噪音。

    温晚凝本来想稍微眯一会恢复体力,结果刚一睁眼就到了七点四十五,嘉宾们基本都去了室外,只剩下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走的许嘉树,抱着被子坐在原地醒神。

    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任务都不能放弃。

    温晚凝攥紧了口袋里的铃铛,心里振作了一会,走投无路地往他身后靠近。

    刚走到餐桌附近,许嘉树却突然醒了,转向她这边,“……温老师手里拿了什么?”

    温晚凝强作镇定,伸出一只手撩头发,“没什么啊,就想跟你打个招呼。”

    “哦,那现在招呼打过了。”

    “你自己给,还是我来抢?”许嘉树人高腿长,根本不用跑,只是一步步逼近的架势就极有压迫感。

    温晚凝围着长桌在慢慢转圈,看着桌上的电子表心里打鼓,紧张到有些胃痛,就怕他突然提速,从任何一侧猛冲过来。

    好在桌子这一侧就是一楼的大门。

    她急中生智,一边往门那边挪,一边慌慌张张地找话题,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导演他们已经去泳池了吧,大家都在,万一我们队已经有人过去交任务了呢,你不去那边帮忙截胡?”

    “我有队友在那边啊。”

    许嘉树漫不经心地挑一下眉梢,活动手腕。

    温晚凝抿了抿唇,双眼紧盯着他的脸,步步后退。

    摸到门把手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许嘉树笑了,“你看,我队友来了。”

    门开得很突然。

    更突然的,是她口袋里失窃的铃铛。

    凌野一身靛蓝色的队服,好像还带着点外面的清凉水汽,他单手抬腕,轻轻晃了两下那个已经不会出声的宠物项圈。

    细雨打在油绿的鸡蛋花枝叶,噼噼啪啪地溅入厅堂,事情的转折太快,温晚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凌野朝对面示意,

    “你走吧,温老师这边归我。”

    【第31章

    忠心耿耿的英俊狼犬】

    他抢过铃铛的动作实在太快。

    包括温晚凝本人在内,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看清凌野是怎么做到的。

    她揣在口袋里的手好像只是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触了一下,一点手指被扒开的异样都没觉察到,辛苦藏了一夜的道具就易了主。

    许嘉树本来还想再嘱咐两句别放水,见状彻底放了心,嘴边勾起一个必胜的弧度。

    临出门前,还特地过来跟凌野撞了下肩膀,“兄弟可以的,有你在我们队稳了。”

    凌野轻嗯了一声,语气很淡,往旁边让了让。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过了七点五十五。

    许嘉树头也不回,飞快跑向泳池边的主战场。

    凌野倒是并没有过去支援的意思,跟早起散步似的,悠悠闲闲地往任务结算场地走。

    温晚凝都要绝望了。

    和许嘉树这样的蛋白粉小生硬碰硬,她还不见得毫无胜算,可现在,她面对的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赛车手。

    光是身高就差了快二十厘米,除非凌野突然踩中从天而降的香蕉皮,不然以他的反应速度和体能,根本不可能被她拿下。

    雨还在下。

    民宿大门到导演组所在的休息区不足二十米,凌野一路专挑遮阳伞下面走,绕了一大圈,硬是拖了三分钟。

    像是体育比赛里领先优势巨大的赢家,最后几分钟的垃圾时间,已经毫无攻击的必要,边遛对手边等倒数。

    温晚凝一路踉踉跄跄地跟着,除了在他身后左右乱晃,几乎毫无办法。

    摄制组提示:【倒计时一分钟】

    她心一横,快跑两步挡在他面前,抬起头,口不择言地开始编瞎话,“……其,其实这根本不是节目道具,你要独立思考,别被许嘉树误导。”

    凌野原地停下,单手插兜,垂眸看着她,“不是道具,那是什么?”

    “狗狗铃铛啊,你看不出来?”

    温晚凝慌得不行,睫毛也跟着眨得飞快,“就,就是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想养狗,出国之前刚好捡到了一只特别漂亮的德牧,前两天逛夜市的时候给它买的。”

    “那小姐姐说就剩最后一个了,质量也不太好,你……你现在要是把它捏坏了,我再也买不到第二个了,它没试过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多可惜啊。”

    刚说完,她就懊恼得想咬自己舌头。

    哪有人会说自己卖的东西质量不好,是和钱有仇,还是单纯脑子有坑。

    “多大的德牧?”凌野的声音带着很轻的笑意。

    摄制组再次提示:【倒计时十五秒】

    温晚凝余光瞥了眼提示牌,紧张得满头都是汗,根本顾不上理他这个过于奇怪的重点,一边随口敷衍,一边突然伸手去抢。

    “成年了,就和你差不多高吧,诶你——”

    凌野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抬高。

    温晚凝踮着脚使劲伸手,怎么都碰不到,抓着他的肘弯又跳了两下,只勉强摸了把凌野的手腕。

    身高差的优势如此残酷。

    凌野只是站在原地,脚步始终都没动过,而她却像是高中时代被后排体育生惹得炸毛的乖乖好学生,为了一本练习册被逗得团团转,眼眶都急得有点红。

    几步之外的工作人员已经举起了小喇叭,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温晚凝又蹦了几下,斗志已经快没了,刚把手松开,凌野却拉住了她。

    “不是说和我差不多高吗。”

    温晚凝一愣,茫然抬头看他。

    凌野长而直的黑睫垂下,安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忽然伸出了另一只手。

    淅沥的雨声里,温晚凝僵在原地。

    她眼睁睁看着凌野解开那个皮质的项圈,歪了一下头,稳稳地绕过自己的脖子,将铃铛扶正,扣好。

    金色的金属搭扣碰撞,发出一声很轻的细响。

    雨天清晨,遮阳伞下的光线也是种氤氲的灰色,男生的脖子结实修长,沉静的眼底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像是条忠心耿耿的英俊狼犬。

    倒计时最后两秒。

    周围莫名地安静下来,凌野弯下腰,低沉温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那我现在替它试了,合适吗?”

    -

    秒表嘀的一声,倒计时归零。

    全员集合,清算起床任务结果。

    许嘉树本来还没注意到凌野脖子上的项圈,听导演公布完温晚凝的任务内容,定定地看了凌野几秒,又转头看看温晚凝,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是吧,怕我发现得太早还有救,特地压哨搞叛变?”

    刚刚隔得不算近,他只是隐约听了温晚凝那几句关于养狗的蹩脚瞎话,凌野的声线偏低,他一句都没听清。

    可无论凌野说了什么,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故意投诚的叛徒罪都抵赖不掉了。

    “没串通,”温晚凝身上的红队T恤还穿着,下意识地往凌野面前挡了挡,“是他被我给骗了。”

    “……你自己听听觉得像话?”

    凌野的粉丝体量放在这里,许嘉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吐槽,“无语啊,还以为你们搞体育的总归有点竞技精神,结果只是你姐在对方队里,就一点原则都不要了,真的无语。”

    亏他之前还觉得队里有凌野稳了。

    现在一看是真稳了,啃压缩饼干稳了。

    何塞对这个反转十分喜闻乐见,得了便宜还卖乖,“凌野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说他都行,地图炮就免了啊。”

    他们说得热闹,凌野全程都没反驳一句,只在姜芸看过来的时候认真道了句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有什么,我哥对我也这样,”姜芸家里兄弟姐妹多,笑呵呵地打圆场,“从小我说什么我哥都信,什么好吃的都想给我留一口,估计小野看晚凝也有滤镜,对姐姐好已经成习惯了。”

    凌野薄唇微微扬起,像是默认了这个解释。

    温晚凝心里发虚,随口应了两句,低下头去。

    小插曲过去,导演组的任务统计还在继续,红队最后共积两分——

    除了温晚凝的意外绝杀,另一分来自乔梨借着洗澡名义捣好的蒜泥,两个男生全军覆没。

    魏应淮的赛车游戏白白努力了一夜,要么中途上墙强制出局,要么被疯狂套圈,开着凌野的顶配梅奔AMG输到崩溃。

    何塞前半夜拼尽全力剁好了肉馅儿,本来准备按计划四点钟起床和面擀皮,结果一场雨下来,草丛里的面直接被浇成了橡皮泥。

    蓝队那边的士气更加低迷,姜老师的合影任务一开始就被识破,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戚酒酒叹息一声,“我抽到的是把厨房里的五支雪糕吃完,结果根本就只有四支,冰箱门一开就失败了。”

    “我好像看见了,”温晚凝先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是小魏半夜起来偷吃了吧。”

    “那都是我第三支了,”魏应淮回忆了一下撞见温晚凝的场景,边乐边鞠躬,“对不住啊酒酒姐,赛车模拟器这玩意真的太费人了,我再不吃点甜的,真得连夜给我妈打视频哇哇哭。”

    许嘉树的连续不间断游泳三千米任务也宣告失败。

    导演组的判决一出,何塞就一脸诧异地转过头去,“除了我应该没人看见你边下雨边游泳吧,兄弟你不是才二十五吗,三公里就累得受不了了?”

    “……不是我受不了,是泳池干了。”

    许嘉树气到脑壳发晕,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晚上泳池换水,水泵往里放新水,结果不知道是谁把电源给我拔了。”

    除了铁人三项爱好者,正常人谁游过三千米?

    他咬着牙拼命才完成了三分之二,结果游着游着深水变浅水,到最后人都站起来了。

    全场一片哄笑。

    只有站在分数牌旁边的温晚凝愣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又尴尬地合上。

    ……要不还是别说了。

    这个拔电源的人,

    好像是她。

    【第32章

    这么会演的吗】

    蓝队团灭的大局已定,看起来都有点萎靡,和已经提前开始欢庆胜利的红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导演举起小喇叭,宣读最终结果,“红队最终共得到两分,以一分之差,取得了这次团队战的胜利,请红队队员移步至一楼餐厅,丰盛豪华的早餐在等待着大家!”

    “另外,凌野作为蓝队唯一一分的获得者,以毫无破绽的精彩表现荣获个人MVP,可以在明后两天的任意游戏中获得提示机会一次,恭喜!”

    戚酒酒满脸茫然,抬头问他,“你任务是什么?”

    凌野看向前方,很轻地扬了扬唇,“用对方队员的衣服完成全身穿搭。”

    录制现场很明显地沉默了一下。

    许嘉树认认真真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欲言又止,“……不是,你身上这套衣服,和昨天有任何差别吗?”

    外面套的是节目组发的蓝队标志物,不能动。

    可里面的这件黑T恤,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他们车队的队服吧。

    他昨天还在小群里和经纪人吐槽,感觉凌野上节目上得跟直男度假似的,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用过力,连衣服都只穿队里发的,换都不换一下。

    结果现在导演说……人家就这样赢了。

    区区一顿早饭,哪有这种离奇事件吸引人,红队庆功庆了一半,视线纷纷落回。

    看着凌野缓慢脱下身上的蓝T恤,对着镜头转了个身。

    乍看上去还是那件车队的队服没错,纯色的基本款T恤,前胸和肩侧印着车标和几排大赞助商的logo,而背后正中,那行醒目的车号却已经变了。

    从77,变成了23。

    何塞一脸WTF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拽着领子,看了眼自己背后,“等等,你不会一整身都是——”

    “裤子和鞋也从你行李箱借了一下,”凌野看过来,很有诚意地开条件,“你要是急着穿的话,下午洗好还你,不急就回队还你套新的。”

    “……我的真心就只值一千块钱吗,哥。”

    何塞仰脸叹息,掰着手细数从昨天开始的反常迹象,“特地去机场接我,还领我放行李,早上我淋雨回来,你问我要不要你的干净衣服,当时我感动得够呛,连给你养老都打算好了。”

    “别说了,不要解释了,我终究还是错付了。”

    何塞和他关系近,所以能毫无芥蒂地吐槽。

    而戚酒酒这几天才刚见到凌野本人,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在温晚凝不远处边小声叹息,“这么会演的吗。”

    凌野会演,或者换句不带褒贬的话说,非常擅长压抑掩饰自己的情绪。

    温晚凝第一次产生类似的感叹,还是在带他离开东北之前。

    她意外落水的事于电影宣传无益,麦礼文动用关系封锁了消息,从入院到出院都没走漏一点风声。

    尽管如此,作为事件另一主人公的凌野,还是在剧组小范围内出了名。

    只是简单的擦伤和冻伤,温晚凝恢复得极快,但仍时常有大大小小的演员助理围到她这边,主要的理由当然是关心落水影后,而实际上,也为了偷看同一个帐篷里的凌野。

    被围在这种偏僻荒凉山区拍戏,信号不好网更不好,稍微有点八卦,不消半小时就能从一头传到另一头。

    谁没听说过呢。

    麦导亲自留在组里的修车行小师傅,姓凌,个子特别高,比起表演系新生也不遑多让的骨相帅哥脸,特别是眉眼,冷冷淡淡的带劲儿,像是能把人心都看透。

    救命之恩这么大的人情,之前给钱人家不要,她本来就已经很愧疚了。

    被看热闹看了几天,温晚凝先觉得过意不去,怕自己忙起来顾不上,特地先去拜托了负责车辆场景的工作人员,车没坏也把他带过去看看。

    她想的也真的只是看看。

    躲开圈里人的闲言碎语,顺便长长见识,没想到凌野居然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活干。

    《浮冰》是部以追凶为主线的文艺片,需要公路动作戏的长镜头极多。

    北方冬天路况复杂,山路上掩着厚薄不均的积雪,蓬松的地方不滑,混了雪水的冰层却滑到站都站不稳,刹车踩到底都没用。

    迪士尼电影一样的大雪纷扬之夜,不减速过盘山路,特技车手惜命又不想丢工作,私下里偷偷找人外包。

    开价五百块一次,凌野换上他的衣服去了。

    这样的二手替身,凌野不声不响做了一个多月,直到片子快杀青时,技术导演杨夏才发现了端倪,找他约了一顿饭。

    “我知道是你,但你也不用害怕,我保证不会和老麦那边打小报告。”

    “……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考不考虑走另一条路?”

    乡镇上的馆子,厚重的棉被门帘隔开外面的风雪,室内暖气开得很足,热得人出汗。

    铁锅炖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半天没人动筷,杨夏自己开了瓶啤酒,边喝边闲聊,不指望凌野能立即给他回复,只是时不时地瞄他——

    瞄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子,沉静如桦林的眼睛,和那双生着冻疮的手。

    年轻和磨砺如此明显地杂糅在少年身上,让杨夏本来单纯的惜才多了些唏嘘,“你还未成年是吧?”

    凌野平视回去,“今年腊月刚十七。”

    杨夏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攒起,“我年轻的时候开过环塔拉力赛,现在算是半退役,和朋友在申城那边带卡丁车专业赛。”

    “你今年十七,从卡丁起步可能有点晚了,但我还是想带你去试试,要是天赋真的够了,我可以把你往国内的F4锦标赛推。”

    凌野一直看着他,目光沉静,但一言未发。

    杨夏一愣,这和他本来预想中的反应大相径庭。

    他还记得和特技车手对峙时,对方支支吾吾说出的那堪称侮辱的替身酬劳,怎么想都难以理解,“你现在在叔叔店里帮忙能赚多少?”

    “这么想赚钱,能为了这五百块钱卖命,还不如跟着我搏一把,钱花完了大不了就重新回来读书,情况还能比现在更糟糕?”

    温晚凝是陪着凌野一起来的。

    朴素的燕麦色高领毛衣,鲨鱼夹随手盘起头发,露出一张白净年轻的脸,身上一点女明星的架子都没有,在他身边像个贵气得突兀的城里姐姐。

    前面凌野没说几句话,温晚凝也只在旁边坐着听,拿热水把筷子烫了一遍又一遍。

    杨夏这句略显尖锐的话一出,她立即皱了皱眉,“杨导您先让他——”

    “读书的钱,我攒了很久。”

    凌野打断了她。

    塑料桌布下的指节攥到发白,声音却还是稳的,眸底像是平静的湖面,“谢谢您,但是对不起。”

    “我去不了。”

    【第33章

    稳稳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诶……你先别急着说不行。”

    杨夏干笑两声,像是被他的话堵了一下,嘴里花生米多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换了别的话茬缓和气氛。

    跟这么大的孩子套近乎,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今年多大了,家里几口人,上几年级,寒假作业写完没,过两个礼拜准备怎么过年。

    他问什么,凌野就答什么。

    话很少,遇上为难的问题会有所保留,多少流露出一些防备。

    温晚凝对窥探别人的隐私向来没有太多兴趣,可终归和凌野朝夕相处了三十几天,一顿饭的闲聊听下来,加上平日里她无意知晓的那些碎片,竟然也能勉强拼凑出这小孩遇上她之前的样子。

    应该是休过一年学,今年才刚上高中,平常跟着叔叔一家住。

    叔叔开了家汽修店,雇的师傅不干了,回了林场老家,急需人手,所以每个周末和节假日都会喊他去帮忙。

    入冬后,山路上抛锚的外地车多,偶尔也去开两趟救援拖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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