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拖延时间,才有机会。

    骆寅只需要一点机会。

    “我听说附近坊间闹土匪,想做成你被土匪绑架的假象。”骆寅道。

    “这么简单?”

    “你的丫鬟初霜抱浣洗好的衣裳回去,我拿到了你的一块巾帕,放在了余卓的箱笼里;还偷了娘的一个金砖,作为盘缠。

    我还找了个女人,是个歌伎,她身形与你相似,衣裳也像,带着她去了趟余卓家门口。天色擦黑,没人看得出她模样。只在门口转悠了下,送了她回去。假装你随我去与余卓私会。

    等事情成功,我就咬死带了你去见余卓,再利用你的丫鬟初霜,收买她作证,你与余卓藕断丝连打算半夜私奔,却倒霉被土匪劫持了。”骆寅道。

    “你好狠的心。”骆宁说。

    骆寅见她松动了,她脸上有了点神色,不似方才那样冰冷,就知道自己的实话叫她满意。

    他就忍不住要替自己辩解:“我只是害怕你做了雍王妃,将来害我。这些都是表妹撺掇的,我原也不想。”

    又道,“我也不敢杀人。绑了你,将你藏到庄子上,过几年送你去韶阳,改名换姓,你照样可以嫁人。”

    说到这里,骆寅信心大增,“你嫁给雍王,说不定不出半年就被侧妃们害死了,你根本斗不赢她们。还是韶阳更适合你,能保命。阿宁,大哥是为了你好。”

    骆宁听到这里,淡淡微笑。

    她眼睛里的冰冷,似被春风吹化,荡漾了几分涟漪。

    “大哥,你果然好智谋。”

    “我错了,阿宁我都错了,往后我听你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巾帕不会拿去浣洗房洗?我的衣裳,更不会送去浣洗房?”骆宁问。

    骆寅一怔:“什么?”

    可初霜明明说……

    【第084章

    骆宁杀骆寅】

    骆宁安静笑了下。

    “你锦衣玉食长这么大,连普通生活琐事都不懂。冯嫂子说浣衣房洗文绮院的衣裳,是洗丫鬟和管事妈妈的。你何曾留意过谁替你洗衣?”

    骆寅:“那巾帕……”

    “那是初霜的巾帕,她自己绣的,我从不用那种材质与花纹的巾帕。”骆宁笑道。

    骆寅眼角乱跳。

    “坊间闹土匪,这个消息来得如此及时,你没觉得哪里不妥吗?”骆宁又问他。

    骆寅惊愕看向她:“你算计我?”

    “你心怀不轨在前,才会落入陷阱。你想要我死。”骆宁道。

    骆寅奋力挣扎,想要扑向她:“骆宁,我跟你势不两立,我定要杀你!”

    骆宁手里匕首滑落,割向骆寅的大腿。

    匕首削铁如泥,锋利极了,在骆寅两边大腿各划一刀。

    鲜血如注。

    腿上血管粗,骆寅想要尖叫,偏偏嗓子眼里发不出响亮的声音。

    “别动,越动血流得越急,死得越快。”骆宁道。

    她退出了土地庙。

    骆寅惊慌,仍有三分希望时,他瞧见了火光。

    不是室内小小昏灯,而是几个火把。

    它们被扔进了土地庙。

    骆宁从身边人手里接了一只火把。

    火光太亮,照着她眉眼,她美得妖气十足。

    火把扔进了屋子。

    骆寅提前在土地庙四周倒满了火油,就是想一把烧死骆宁,跟绸缎铺子的手段一样。

    现在,这些火油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一点点看着火光吞噬他,燎开他的衣裳、肌肤。

    剧痛叫他肌肉痉挛。

    在开始短短时间里,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睛恶狠狠盯着骆宁的方向。

    视线逐渐模糊。

    他竟像是瞧见了他自己,冷漠而寡淡,像极了骆宁的表情,将火把扔进屋子里。

    骆宁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驶离土地庙,在附近一片树林停下。

    此处荒僻,又贫穷破落,住着盛京城里三教九流的人。巡城司衙门的人半夜极少到这里,他们一般巡夜都只是在皇城根下那些坊间周围。

    镇南侯府所在的坊,也可能有巡城司衙役,最好等天亮再回去。

    骆宁下了马车,看着远处的火光与黑烟。

    身边跟着丫鬟秋华。

    “大小姐,应该不会惊动四周的人。”秋华说。

    骆宁:“深夜,又离得很远,哪怕瞧见了异常,也没人敢出来查看。”

    秋华颔首。

    她们俩站定,片刻后有脚步声。

    骆宁微微转头,瞧见了雍王萧怀沣。

    萧怀沣的人帮了她的忙,替她打晕了骆寅,且捆绑了他。

    他今晚也出来了。

    “事情办得如何?”他问,声音冷淡。

    骆宁伸手,指了指那火光:“会烧得一干二净。等烧完了,我打算和秋华去把遗骸捡出来埋了,不留痕迹。”

    萧怀沣侧头看向她。

    “胆子不小。”他语气依旧很冷,“你敢弑兄?”

    “他两次要杀我,上次我饶过他了,给了他机会。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王爷,我只是想活着。”骆宁道。

    她知道雍王不会怪罪她。

    手足相争的痛苦,雍王比骆宁更懂、领悟更深刻。

    “人都要活着。”雍王说。

    骆宁:“王爷,您可放心娶我做雍王妃。往后您交代我的事,我会尽力办成。”

    雍王颔首:“你本事不错。”

    “多谢王爷认可。”骆宁道。

    他们立在暗处,雍王瞧见了她身上的粗布衣裳。

    这些衣裳布料粗糙,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损她气度。可能是夜里光线暗淡,只能瞧见轮廓,更显得她风姿绰约。

    骆氏阿宁,是个有胆子、也有良心的女人。

    她给过骆寅机会。

    一犯她,小惩大诫;再犯她,杀无赦。

    雍王看着远处的火光逐渐灭了,只余下浓烟渐渐散在夜幕下,便对她说:“你先回,本王的人会收拾残骸。”

    骆宁:“我有点担心半路上遇到巡城司衙门的人。”

    “那就回马车打个盹,别站在这里受累。”他道。

    骆宁应是。

    她的确疲乏,四月底的夜露又重,她不敢久站在夜空下,怕露水打湿头发与衣裳,受风寒生病。

    她回到了马车。

    雍王招了暗卫,简单交代几句,他的马车停靠在不远处。

    骆宁先时撩起车帘看一眼,而后打了两个哈欠,她靠着车壁阖眼打盹。

    不知不觉睡着了。

    骆寅的鬼魂可能没散,就在附近徘徊,故而骆宁梦到了他。

    前世的他。

    梦到他把骆宁踢下冰冷的湖面。

    梦到他帮余卓欺辱她、甚至推搡她。

    还梦到这一年的端阳节,母亲亲自做了蝙蝠络子给白慈容,却只给骆宁一条外面买的五彩手绳。

    骆宁脾气暴躁,当即把手绳扔到炕上:“我不要这种东西!”

    骆寅盛怒,抽出他随身携带的佩剑,砍向骆宁的手。

    手背一条极深伤口,几乎见骨。

    血流不止,她疼得快要昏厥。

    镇南侯来了,骆寅跪下后,编造了好些话:“她羞辱娘。不过是一条手绳,她也要吃醋。”

    又说她,“娘是爹爹亲自选的夫人,她不敬娘,就是不敬骆家的祖宗与爹爹。”

    骆宁跌倒在地,无人搀扶。她的丫鬟秋兰、秋华被阻拦门外。

    也还记得,这一年的年末,骆寅替白慈容污蔑骆宁盗窃,做足了证据,逼得秋华被迫出来顶罪。

    秋华把什么都揽过去了,镇南侯没办法,只得处置了她。

    她被活活打死。

    骆宁还记得秋华挨打时候,声气微弱告诉她:“大小姐,快走、快走。”

    打得太狠,内脏破裂,鲜血从她嘴里流淌出来。

    那两句“快走”,是带着血的。

    骆宁死后才明白,秋华不是叫她离开那个行刑的院子,而是叫她离开骆家。

    而后秋兰撞墙、孔妈妈被推下湖溺毙,都是她们用命在朝她呐喊,叫她跑。

    骆宁从梦里醒过来。

    外面的天还是漆黑,是黎明时分最黑暗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

    秋华见她动了,轻声问她:“大小姐,你是不是冷?”

    想要给她盖毯子。

    骆宁握住了她的手。

    “秋华,我们杀了骆寅。”她低声道。

    秋华回握她的手:“不要害怕,大小姐,是他自己找死,他死有余辜。要是下地狱,婢子替您。”

    骆宁忍不住笑了:“不会,秋华,我们不会下地狱的。我们会活着。”

    这辈子,我们可以在韶阳过真正的好日子,活到我们白发苍苍。

    【第085章

    死了也要被泼脏水】

    黎明时,骆宁回到了镇南侯府的角门。

    孔妈妈、秋兰一直守在角门处,紧张等候。

    “大小姐,情况如何了?”孔妈妈问。

    骆宁:“很顺利。”

    关上了角门,几个人静悄悄回了里卧。

    天亮时,门口吵闹声惊动了文绮院。

    何嬷嬷、尹嬷嬷和蔺昭都醒了,听到动静,都侧耳倾听。

    粗使的仆妇出去查看。

    “大小姐,管事的人来了。”

    “大小姐尚未梳洗。”秋兰出去答话,“何事?”

    “角门开了。冯嫂子在门口睡了一夜,愣是没发现。管事的想问问大小姐是否安全。”

    秋兰:“什么角门开了?我们也睡了一夜。”

    她急忙出去。

    不到一刻钟,镇南侯府所有主子都来了文绮院门口。

    骆宁换了件家常杏色上襦、淡绿色绫裙,站在门口。还没有梳头,鸦青长发垂落身后,她一张脸似受了惊,有些苍白。

    冯嫂子已经醒了。

    “……老奴不知情,像是被人打了。”冯嫂子摸着自己后脑勺,“这么大个包,不像是睡肿的。”

    她说难受、头晕。

    哪怕醒过来,也浑身酸软僵硬。

    老夫人看着敞开了一夜的角门,十分后怕:“这些日子闹匪患。昨夜府里丢了什么?”

    文绮院的孔妈妈立马站出来:“老夫人,我们院门纹丝未动。文绮院没丢东西。”

    侯夫人蹙眉看着她,又看骆宁。

    镇南侯也沉吟:“可能就是角门开了。”

    又对侯夫人说,“往后这角门交由文绮院的人上锁。她们靠得近,更上心。”

    侯夫人不情愿。

    可出了事,她指派的仆妇一夜没关门,这件事她得负责。

    要是小人趁机摸进了侯府,损失惨重。

    “是,这两天就把钥匙和对牌拿过来。”白氏说,“阿宁,往后你多一项重责。这角门稍有意外,娘要过问。”

    骆宁一直想要角门钥匙。

    她没有被侯夫人的话唬住,点点头:“娘,我一定尽力。”

    侯夫人不再说什么。

    二夫人、三夫人等人也来了,七嘴八舌议论。

    因平安无事,大家只是后怕了一场,便要散了。

    此时,大少奶奶温氏带着孩子来了。

    “……阿寅昨夜不在家。”温氏对众人说。

    镇南侯脸一沉:“他去了何处?叫他好好读书,怎夜不归宿?”

    侯夫人撑起笑容:“侯爷别急,可能歇在外书房了。”

    看一眼温氏,暗含警告。

    此事可以先不提。

    温氏却软软的,一副“怕事”的死样子。

    侯夫人瞪她一眼,她眼泪都要下来了,眸中水光丰盈:“娘,找过了,他不在外书房。”

    白氏:“……”

    老夫人已经变了脸:“去找他!不成器的东西,说了回府念书,去后花园小住,他住了吗?”

    白氏急忙解释:“娘,他可能昨夜去了后花园。肯定有事。”

    又说温氏,“别用琐事烦你祖母。”

    温氏应是。

    阖府却已经知晓了。

    消息流传出来,说骆寅昨夜打晕了当值的婆子,从角门跑出去玩了。这会儿估计歇在了某处青楼。

    传得有鼻子有眼。

    镇南侯气得半死,叫人立马出去找骆寅。

    寻到了要先打他一顿。

    还对着白氏发脾气,“他发疯未愈,叫他在庄子上住几个月,偏你要他回来!”

    白氏有苦难言。

    她没想到骆寅如此不争气;又恨温氏,早早把此事传开。要是侯爷和老夫人不知晓,慢慢找就是了。

    “姑姑,大哥可能去了南姨娘那里。”白慈容悄声说,“您先派人去。万一他真的在,就‘逼’南姨娘动胎气。

    大哥接到信,南姨娘见红了,他才不得不出去。这样,侯爷和老夫人也不好继续骂他了。”

    白氏听了,深以为然。

    “还是你想得深。”白氏感激握住她的手。

    白慈容:“姑姑,您是关心则乱。”

    白氏立马叫人去准备。

    反正她不在乎南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骆寅的前途才重要,要替他免了这次的罪。

    然而,事情却不像白氏预想那样。

    白氏一边派人给南汐喝药,做成她“早产”假象,一边派人找骆寅。

    她想着,一两日肯定可以寻到的。

    找了五天。

    南汐受不住药,胎儿落了下来,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时间尚早,落下来就没睁开眼。

    南汐哭得崩溃,大吵大闹。

    而骆寅仍没有找到。

    镇南侯更生气了。

    老夫人又愤怒,只说骆寅贪图享乐,还问:“他是不是跑去余杭找他舅舅了?”

    还说,“他以前在南边读书,听闻当时日子过得很逍遥。后来考麓山书院,第一试都没过。”

    又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说南汐姨娘上吊自尽了,因为她的孩子已经没了。

    镇南侯更是头疼。

    白氏与白慈容也焦头烂额。

    直到骆寅的一个小厮要逃跑,被发现了。

    抓了他来审。

    这么一审,把镇南侯、老夫人和白氏吓得半死。

    “大少爷绑架了大小姐,他亲自驾车出去了。”小厮说,“是小人和阿福帮大少爷动手的。阿福那天晚上就跑了。”

    “胡说什么,大小姐好好在家!”镇南侯怒道。

    白氏心口一阵阵发紧。

    “可能是绑错了。大小姐院子里的初霜这几日没瞧见。”小厮哭着说。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