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了暗桩这些日的照顾,谢夫人身上的气味淡了许多,可一掀开床帐的瞬间,谢明月看到母亲那面目全非的模样,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倒是苟子涵也被谢夫人头脸烧灼成一片疙瘩的样子吓了一跳。

    “戚夫人莫慌,苟某先为谢夫人诊脉瞧瞧。”

    他搭上谢夫人同样凹凸不平的手腕,凝神片刻,叹了口气。

    “戚夫人,”苟子涵转过头来,神色分外严肃,“谢夫人她,体内亦有你中的寒玉毒。”

    第141章

    谢明月早有准备,但还是身形一晃,蹙眉问:“也是多年前就中的?”

    “没错,”苟子涵拿出一包银针,又掏出一瓶药丸,“我先为谢夫人稳住命脉,这些年她陷入昏迷,虽身体孱弱,但也因为心绪未变,抑制了毒发,所以这毒还未太过见效。”

    谢明月双腿发软,靠在戚缙山怀中,死死攥紧了拳头。

    谢家,一定是谢家为母亲与她下了药!

    以前的她太小,许多事记不清晰,待母亲苏醒后一定可以记起更多线索。

    苟子涵一通忙活,收起银针后轻叹一声。

    “好了,谢夫人体内的毒在服用药丸后便能逐渐根除,不算碍事,至于一直陷入昏迷,是她脑部在当年受到了撞击,留下了淤血,我回去配一味药,谢夫人再饮一个月余应当就能醒了。”

    “一个月?苟圣手果真是妙手回春,华佗在世!”

    谢明月激动得鼻尖通红,忍不住道。

    原来只需一个月!她的母亲却硬生生躺了十年!

    看着谢夫人布满伤痕又形如枯槁的手,谢明月死死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

    “不是我医术好,是谢夫人的病症不算重,否则也不可能躺了这么多年,却还未油尽灯枯。”

    苟子涵摆摆手,有话直说。

    “我怀疑,过去那谢大人请的太医和人参,根本就没用在谢夫人身上!”

    就算他自诩医术天下第一,可宫中的太医也不是吃干饭的,这样简单的一个病症,居然这么多年不曾治好,实在是可疑!

    听闻谢明月以前也是谢家的掌上明珠,看起来这谢家......也不是疏朗之地啊。

    谢明月有些遗憾。

    若她早些来,也许母亲如今已经醒了。

    正因为她如今只是个内宅妇人,所以事事总做不完美,就连春花宴上的事,也要借戚缙山之手来收尾。

    还有谢家与母亲的和离......

    她忍住心底的悲伤,强迫自己冷静快速地思考。

    一个月内,勉强保护母亲在谢家是可以做到的,外祖顾氏在晋阳,且已无人,只剩宗族伯叔,她想助母亲和离,如今唯有请顾氏旁支相助。

    去信来回,差不多也要月余。

    想透这层关联,谢明月的内心不再太过焦躁。

    “多谢苟圣手。”

    看着床榻上的顾清莹,谢明月心酸地握住她的手,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时,险些又落下泪来。

    如果可以,真想立刻就将母亲接出这个可怕的牢笼。

    她又亲自为顾清莹擦了擦脸,看到头顶发旋上那早已被疤痕覆盖的胎记,谢明月明白,这辈子唯有母亲醒来,才能证明她的真实身份了。

    戚缙山一直在身后等着她,见她情难自抑,这才上前一步将她拉开。

    “来日方长,夫人,等岳母醒来,我们立刻将她接出来。”

    几人走出院子,正准备撤,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明月悚然一惊。

    大半夜的,谢家还有人不睡?

    戚缙山带的人手迅速撤离到房顶上,只留暗桩侍女守在院内。

    院门开了,一伙气势汹汹的人撞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史韩玥与谢立铭。

    第142章

    “儿子别怕,你做了噩梦,娘给你出气!”

    史韩玥目光巡视了一圈春意堂,惫懒的下人们听到动静,才拖拖拉拉地从后面的屋子走出。

    她十分满意这种情形,身旁的婆子仰着头高声道:“继续休息吧,少爷和夫人前来看望谢氏,不用你们伺候。”

    下人们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转身回了屋子。

    谢明月在房檐上看着,闭了闭眼,克制住心底的杀意。

    看史韩玥这鸠占鹊巢的样子,她的母亲还是谢家上了族谱的正妻,却在府中公然沦为了“谢氏”!

    “儿子,你跟娘过来。”

    史韩玥带着谢立铭走进屋内,见点着烛火,于是狠狠骂道:“给这活死人点灯做什么?灯油不要钱吗?”

    暗桩侍女低头:“史姑娘,夫人房中一向点着灯。”

    “你叫我什么?”史韩玥听见她的称呼,脸一把拉下来,“这里是谢府,没有外人,你不知道该叫我什么?”

    早在谢立铭改姓谢后,这府中下人就自发地开始称呼她为夫人,谁都知道,如今府内说话算数的人已变,顾清莹当家做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您是老夫人的娘家姑娘,亦未婚嫁,奴婢称您姑娘,不是正适合不过吗?”

    暗桩侍女硬气得很。

    大爷吩咐了,她就是留在谢家,为谢夫人撑场子,保护谢夫人的。

    惹出天大的乱子,也有大爷撑着,不怕!

    “好大的胆子!”史韩玥气得直发抖,正要好好拿她问罪,谢立铭不耐烦地一脚踹去,“和她多嘴什么,娘,你不是要给我出气吗?我梦到爹为了谢明月那个贱女人打我,你赶紧给我折磨她娘。”

    暗桩婢女轻巧躲开,正要阻拦,突然听见夜空中一声清脆的鸟鸣。

    她微微一怔,随后乖顺地退到了一旁。

    史韩玥这才得意洋洋地往内走。

    “往后这屋里不必点灯了,这活死人就躺着等死吧!”

    她看到床上的顾清莹,顿时咬牙切齿。

    躺了十年了,不知为何,谢长勋就是不肯将她弄死,反倒还对外经营爱妻之名。

    难道顾清莹死了,再娶她就不行吗?

    一定是谢长勋对顾清莹还有旧情!

    史韩玥恨得要死,挽起袖子露出尖利的十指长甲。

    “鸣儿,你好好瞧着,那日你父亲为谢明月踹了你,如今娘就挖花她母亲的脸,你做一次噩梦,娘就来扇她十掌,你看着别怕,只消知道,娘永远会护着你,将你失去的都挣回来。”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一阵惊呼,史韩玥手刚抬起,一道黑色身影突然破窗而入,一个飞踹将她踹倒在地。

    那一手蓄意留着的长指甲瞬间磕在一旁柜子上,翻掉了好几个血淋淋的指甲盖。

    “什么人?刺客!有刺客!”

    史韩玥惊慌地高呼,谢立铭更是吓得两股战战,直往她身后躲。

    “夫人!”

    她身边的婆子过来搀扶起她,一起看着方才入内的黑衣人,吓得直抖。

    “你、你是何人,这里可是谢府!”

    史韩玥壮着胆子呵斥。

    黑衣人却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抽出一把刀来,往谢立铭脖子上一架。

    “再多嘴,我立刻杀了他。”

    第143章

    “不要!”

    史韩玥尖叫一声,透过黑衣人身后的破窗望去,只见她带来的四五个下人居然全都匍匐在地,不知死活。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从她听到外头的动静,不过三四息功夫,他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养就的本能在此刻冒出,史韩玥不再端着架子,而是迅速跪在地上,朝黑衣人哭求:“你若与谢家有仇,我只是个借住的孤儿寡母,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儿子,找该报仇的人。”

    黑衣人冷冷盯着她片刻,冷笑一声,手起刀落。

    刀光闪过,衣袂纷飞,谢立铭哀嚎一声,吓得瘫软在地,身下透出一滩黄尿。

    “啊!”

    史韩玥顿了一下,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我的手!我的手!”

    只见她右手从指尖连带长指甲,竟一瞬间被刀尽数削掉了。

    谢明月被戚缙山箍在怀中,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飞速从夜空中入内,放倒一片下人,随后房内响起惨叫声。

    就连戚缙山带的人手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若再动她一次,老子要你狗儿子的命!”

    黑衣人最后丢下一句话,直接消失在黑夜尽头。

    走之前,甚至回头看了他们在屋顶上的人一眼。

    那一眼,如鹰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追!”

    戚缙山言简意赅下令,黑夜里立刻现出数名侍卫跟着消失在前方。

    “那是谁?”

    谢明月惊魂未定,听着下方史韩玥的惨叫,疑惑不已。

    听起来,像是保护着她母亲的人,可她从未知晓母亲还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戚缙山面色肃杀,半晌低声开口:“方才那人的身手,连我手下第一人周武亦比不过他。”

    谢明月瞬间瞪圆了眼。

    周武可是自幼在古武世家练出来的,更是某个派别的亲传弟子,大内高手都轻易沾不到他的身。

    可现在此人竟比周武更厉害!

    “听声音,此人年纪不大。”她眉眼微蹙,猜测,“不过三十,难道是我母亲的旧故?”

    可她母亲在谢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她有记忆以来,除了一些高门夫人,并未认识其他人。

    这时,看着谢长勋带人赶来,谢明月忙和戚缙山一行人退出了谢家地界。

    而跟上去的人却在此刻慢慢折回。

    “大人,属下失责,未能跟上那人。”

    周武跪在戚缙山面前,十分懊恼。

    “那人轻功诡谲,属下分明挨到了他的衣角,却在一瞬间跟丢了人。”

    “起来吧,不怪你。”

    戚缙山摆摆手让他退下,又叫住他。

    “等等,今晚你留人盯着谢家。”

    “是。”

    谢明月在他身侧,一张脸早已被吹得煞白。

    “吓到了?”

    戚缙山摸了摸她的脸,谢明月摇摇头。

    “只是想不到方才那人为何要前来维护我母亲。”

    若十年前有此人相助,母亲也不会沦落如此境地啊。

    她闭了闭眼,按下心中酸楚惊惶,冷静开口:“夫君,此人一定要找到,我总觉得,他与谢家怕是有关联。”

    第144章

    “好。”戚缙山温声答应了她,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今日累了,先回去歇息。”

    春意堂中,

    史韩玥甩着失去指尖的手,已经快哭晕了。

    “老爷,妾身的手,妾身的手啊!”

    她疼得尖叫,鲜血滴落满地。

    谢长勋却只觉得惊恐烦闷,挥了挥袖:“去请太医。”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春意堂,喝道:“小少爷呢?”

    “爹,我在这......”

    谢立铭被下人搀扶着,软着腿脚走出来。

    “就站在那,”闻到他身上一股尿骚味,谢长勋喝住他的脚步,“你和你娘这么晚跑来春意堂做什么?”

    “爹?我们差点被杀了!”谢立铭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嗓子沙哑,“娘的手指被砍掉了,那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您不关心关心我们吗?”

    谢长勋的脸上,除了谢家被侵入的愤怒,与面子被踩的阴沉,根本毫无一丝对史韩玥与谢立铭的温情。

    谢立铭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这还是那个对他和娘疼爱有加的男人吗?

    “先说你们来这干什么!”

    谢长勋冷哼一声。

    “怎么?不服那日我打了你,所以过来出气?”

    这个儿子,被史韩玥教养得越来越跋扈了,一点点不顺心都无法忍受,如今母子俩竟能趁他熟睡,深夜里干出这种事来。

    若不是......

    若不是谢氏无法诞下嫡子,他当初又怎会铤而走险,与自家表妹搞在一处?

    谢立铭见谢长勋竟猜出了自己与娘的打算,忍不住赶紧认错:“爹,是儿子错了,但娘带儿子来,只是想探望谢夫人,并未存旁的心思。”

    他身上一阵阵飘来尿骚味,谢长勋闻着恶心,冷脸赶人:“还在狡辩,看来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给我滚回院内,十日不得出府!”

    “爹!”谢立铭叫了一声,忙又抿嘴道,“那......那娘那儿......”

    他一想到那五个掉在地上的手指头,长指甲上还沾着血,就怕得发慌。

    “没你操心的份,滚回去!”

    谢长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史韩玥来春意堂想干什么,将谢立铭赶走后,叫来陪在史韩玥身边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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