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轻而易举就抱起来。

    稚陵被他举高抱着转了好几圈,转得头晕,心跳得极快,

    砰砰作响,紧攀着他颈子,血液沸腾。

    他眼里全是毫不加以掩饰的直白笑意,她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这样的笑,

    这般俊朗的容颜,笑起来,

    ——笑得叫她心旌摇曳。

    那边常大夫急得直道:“哎哎,你快放下,

    快放下!”

    他才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般,赶紧小心地放了她下来。

    不知怎么,稚陵觉得,常大夫看她的眼神好像更怜悯了些。

    但她看即墨浔一脸高兴,还伸手小心地抚了抚她还没有显怀的小腹,黑眸中全是喜色,自言自语:“我的孩子……。”

    常大夫开了药方,又仔细叮嘱了他们一些事情,并说,若是有不舒服,便得过来看看。

    叮嘱得太多,叫他身旁那个小童都忍不住打着瞌睡:“师父,你也太啰嗦了吧!”

    稚陵却分毫不觉得啰嗦,侧脸看到即墨浔也在认真听,神情慎重,似对待一件无比郑重的大事一样,心头暗自欢喜着。

    这是她盼望已久的孩子,也是他期盼的,……

    等好容易听完了医嘱,离去时,常大夫又格外叫住她,单独叮嘱了她一句:“娘子,你在孕期,要宽心、寡欲,千万不要太费心神。”

    稚陵一直不解常大夫这句叮嘱是什么意思,说给即墨浔听了,他若有所思。

    刚跨出门槛,他伸手稳稳扶着她,低声说:“小心。”

    把稚陵给逗笑了,想着,原来再尊贵的男人、再普通的男人,也可能有一些相似处。

    天上不知何时云开月明,一轮满月正在中天,银霜似的寒光铺彻人间,依稀有几分初春夜里的寒气,一丝丝钻进颈子。

    他给她立起领口。

    出了医坊,他又小心扶她上了马车,稚陵简直受宠若惊。

    她这厢刚要落座,他抬手一拦,解下他外穿御寒的石青氅衣,给她垫着,不至于硌到碰到。稚陵心里温暖熨帖,看向他时,眉目缱绻柔情,又飞快垂眼,脸颊滚烫。

    他低头温声贴近她,嗓音轻若柳絮:“稚陵,我们有孩子了。”

    马车没有立即回宫。

    驾车的侍卫见陛下他不急着回宫,却是揭开车帘一角,低声问了他一连串,诸如玉壶斋、翠微楼、吉祥铺都是什么地方。

    侍卫自己也一知半解的,说得支支吾吾,只知都在东市。

    就听他道:“那就去东市。”

    稚陵全没想到他刚刚看似在走神,实际上,也和她一样注意到那对民间夫妇的对话。

    接下来即墨浔竟然领着她,去喝了玉壶斋的千峰翠色,吃了吉祥铺的玫瑰牛乳糕,稻花村的烤鸭子,……但大夫叮嘱不能喝酒,不然他还要去翠微楼买酒。

    她瞧得出他很高兴。

    她之前从没想过,出宫来,除了正事以外,他还会陪她做这些。从前的几年里,他从未陪她逛过街市什么。

    她心中感到被人关怀着的快乐,一整晚,嘴角都没有平下去过,只是面纱遮掩着,旁人看不到。她想,不知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能不能做皇后……史书上,也不是没有母凭子贵的后妃。若是能做皇后就好了。她心里暗自又欢喜了一阵,不住抬起眸偷偷瞄向即墨浔,——他心里可有这个念头呢……?

    这东市委实繁华,哪怕到了戌时左右,仍旧灯火通明,各家铺子开门迎客,行人络绎不绝。

    他们到了琼珍阁门口,他让她先进去自己逛,他稍后就来。

    跟着自家主子的侍卫,却见主子他调头去了不远处的宝方记,竟神神秘秘拿出一枚红纸,摊开掌心给那个伙计看,轻咳一声:“这种糖,是你们家的?”

    伙计初时认出这糖纸是他家的,还很高兴来了客人,连说:“是是,我们家做这种酥糖啊,已经做了几十年了!公子真有眼光!”

    但听到这位公子说要定五千个,明天要的时候,却傻了眼:“什、什么……五千个?”

    即墨浔淡淡点头,挑起眼角,伙计结结巴巴说:“公子,这这,这明天恐怕来不及做啊。”

    几个侍卫在旁边听着也听得呆了,主子他是准备给朝野上下每人发一块么?

    即墨浔转头示意侍卫付了定金,说道:“最迟后日。明日若能做好,双倍。”伙计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已直了眼。

    等做完此事,即墨浔才回头去了琼珍阁。

    琼珍阁这儿是专卖珠宝首饰的铺子,在上京城颇有名气,所售卖的东西,工艺精致,和宫中所造相比,也有独树一帜的特色。

    京中贵女们三三两两也爱来此闲逛。

    伙计见惯了上京城的贵人,打量着独自来逛的稚陵,这位虽说穿着简单,但举手投足间皆有种说不清的优雅矜贵,恐怕是不肯透露身份的贵人,这般更殷勤了。

    即墨浔不知做什么去了,稚陵自个儿进了琼珍阁,一眼望去,心想,这儿的珠宝首饰各种风格,奢靡的、低调的、贵重的、雅致的,应有尽有。

    即墨浔今夜领她逛这逛那,买了许多东西都不问价格,甚至都不像他的性子了,只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她自不想拂他的兴。走到一面柜前,柜里陈放着一对石榴红宝石金累丝掩鬓,一枚黑玉额饰,她抬手随意指了指黑玉的额饰,轻声问伙计:“这黑玉的额饰,可否取出给我看看?”

    她心中想的是,他有一枚黑玉银掐丝的戒指,可以遥相呼应。

    那伙计迎过来,却为难说:“夫人好眼光,只是,实在不好意思,这已经给别的客人定下了。”

    “定下了?”稚陵微微睁大了眸子,只好放下了它,有些可惜。

    她不爱夺人所好,转过身去,便想再看看其他的,问了问伙计说:“没有同类相近的?”

    伙计摇头,为难不已:“这个款式的,只有这么一件了。”

    稚陵多问了一句:“那,这是给谁家定下的?”

    伙计刚要开口,忽然语气一变,笑着招呼起来:“哎哟,陆夫人来了!”

    稚陵也回头望去,只见门边徐徐走进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一身湖蓝色牡丹纹锦裙,搭着月白色披帛,容颜秀丽。

    她手边牵了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宝蓝色锦袍,一双云纹锦靴,胸口挂了一只银环长命锁,唇红齿白的,漆黑眸子像嵌着两颗黑葡萄般,进了这珠光宝气的琼珍阁,那双黑眸里灯光灼灼,愈显得动人了。年纪虽小,却有与生俱来的贵气一般。

    稚陵心里正惊讶着怎么又撞到他们,伙计却在她跟前低声说:“夫人,这黑玉坠子便是陆夫人的弟弟定下的。夫人若实在喜欢,不如跟陆夫人说说看?陆夫人通情达理,说不准也就让给夫人了。”

    稚陵哪有心思跟他们说话,现在只想遁走,心虚掩着面侧过身去,抬步走开,只装作没瞧见他们。

    怎知没一会儿,她站在另一面柜前,衣角忽被谁扯了扯,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姐姐,——”她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一只宝蓝色的奶团子正扯着她的衣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她。

    见她低头,那水汪汪黑眸顷刻笑成了月牙儿:“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哦!”

    他冲她眨了眨眼睛。

    弄得稚陵不知所措,最后从怀里翻了半晌终于找出一颗糖,给了他,摸了摸他的头,微微弯着腰问:“你爹娘呢?”

    小男孩说:“我爹在兵部衙门里呢。我娘上楼去了。我看姐姐一个人,没有人陪伴,好孤单……姐姐,我陪你逛吧,我对这里可熟悉了。”

    他拍了拍胸脯。

    逗得稚陵一笑,但他的畅想极快被一声“小公子”给打破。那边儿有人叫他,只见这小男孩黑眸立即委屈巴巴的,依依不舍地跟她挥了挥手,这才走了。

    即墨浔恰好踏入琼珍阁,轻易找到了稚陵,问她可有什么喜欢的,稚陵本想说刚刚的事,只一想,说了反而惹出是非来,便摇摇头说,都没有什么喜欢的。

    哪里知道刚迈两步,稚陵便察觉随身的锦囊里有异常,她一摸,摸出了那枚黑玉坠子来。

    她瞬间想到,恐怕是刚刚那个男孩塞给她的。

    她晃了晃神,捏紧了锦囊,掩饰着不能叫即墨浔晓得。上回的上元节夜里,他对钟宴的态度,就已让她疑心,若他知道了她瞒他的事,恐怕得大发雷霆。这回,这个黑玉坠子,伙计说是钟宴定下的,虽非他亲手给她,但他的外甥也和他有些牵扯,即墨浔又向来多疑,自会想到钟宴的身上……

    那时,她可就说不清了。

    她强自定了定心神,好在有面纱缚面,不至于叫她的神色全被即墨浔瞧见。

    自然了,他如今沉浸在喜悦里,恐怕没有平日多疑。

    他主动要搀扶她,她伸手去,偏偏此时,那锦囊的系带松开,啪嗒落地,把那枚黑玉坠子摔了出来。

    即墨浔眸色一凛。

    第036章

    第

    36

    章

    稚陵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

    便要弯腰去拾。即墨浔先她一步拣在手里,黑眸微眯,问她:“这个,

    是哪里来的?”

    嗓音情绪莫测,稚陵尚没有想好说辞,

    只强做出了从容冷静的样子,顿了顿,

    说:“是……”她心念电转,说:“是别人送给妾身的。”

    即墨浔正要追问是谁给的——这挂饰看着并非俗物。

    恰此时,

    一道温雅含笑的声音在楼梯转角那儿响起:“夫人,怎么了,

    可是这坠子有什么问题?”

    稚陵循声望去,

    那位正下楼梯的姑娘,

    眉目姣好,

    笑容温柔,穿着一身浅红绫的长裙,

    腰间束着一掌宽的杏黄色纱带,端庄大方。她手边是几个琼珍阁的伙计。

    稚陵认出她是晋阳侯府的周怀淑周小姐,那个上元夜里,

    自己同她还有个一面之缘来着。

    她笑盈盈地走近,同即墨浔说:“这坠子是我送给夫人的。夫人与我一见如故,刚刚浅聊了两句,颇是投机,

    便送了一枚不值钱的坠子给夫人做见面礼了。公子,可莫要怪罪夫人。”

    稚陵闻言,

    立即晓得了周姑娘是替她解围的,稍一抬眸,

    只见周姑娘向她温柔地笑了笑,那笑意里颇有安抚之意。

    她宽下心,也跟着一笑,点头称是:“正是周姑娘方才送给妾身的。”

    周姑娘却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她认得自己,倒是好办了些。

    即墨浔的目光淡淡扫过,说:“你是?”

    稚陵说:“这位是琼珍阁的东家,周姑娘。”

    大抵是见即墨浔还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那边伙计也过来佐证:“爷,千真万确,别瞧着我们东家年轻,可厉害了!”

    即墨浔微蹙的眉才舒展了,对她们的话也信了几分。若没有攀谈过,自不会认识对方。

    周姑娘含笑说:“夫人下回再来,琼珍阁给夫人优惠些。”

    稚陵微笑颔首,隐在面纱下,轻轻舒了一口气。

    稚陵忖度着,大抵是刚刚钟宴他姐姐钟盈发现了她儿子偷将玉坠给了她,惹出麻烦来,她不便出面,所以请了周姑娘帮忙解围。

    也幸好是周姑娘,若换成了别人,自己恐怕应对得没有这么从容,便要被即墨浔发现破绽了。

    即墨浔点点头,将坠子给了稚陵,却是笑说:“既然是周姑娘的好意,替内子谢过了。”

    她微微攥紧这黑玉坠子,益发觉得它在手里烫手。

    但即墨浔显然很高兴的样子,嘴角上扬,还跟她说,这琼珍阁的东家有些眼力。

    周姑娘的确是如稚陵猜想的那样,替她来解围的。

    兵部侍郎陆盟的夫人、武宁侯家长女钟盈和她是手帕交,方才慌慌忙忙叫她帮忙时,她也没问个前因后果。

    等她送人走了,钟盈却叹了口气,仍没有说出原委,还顺了她一根木尺,责打了几下她儿子陆承望的小手心:“承望,你知不知,你那样做,会害死别人的。”

    周姑娘一头雾水,直到她受到了宫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赏赐。

    赏赐有两份,一份是陛下赏赐的青花瓷云水纹盏一对;一份是婕妤娘娘赏赐的富贵长春锦缎四匹。

    晋阳侯和夫人莫不意外怎么这会儿收到了陛下的赏赐。他们晋阳侯府在旁人瞧来,都是没落的侯府了,家里在朝廷更没什么立足地,插不上话。

    周怀淑却恍然知道,原来那夜里遇到的年轻夫妇,竟是今上,和今上身边的裴婕妤。

    若是这样,钟盈说的“害死别人”,也就有据可循了。今上他治下严厉,处事雷厉风行,而且性子极其冷峻多疑,疑神疑鬼。爹爹说,虽然他面上一副仁义道德的斯文样子,实际上,哼,还不是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粗人。

    周姑娘以为爹爹此言有失偏颇,但一想到那夜见到的即墨浔本人,的确是矜贵斯文的贵公子模样,但扫过她的那眼,便显得尤其冷冽寒凉了。

    她后怕地打了个冷颤,紧了紧领口,受了赏赐,心里不由担心起裴婕妤的处境来,便格外塞了一把钱给宣旨赏赐的太监,向他打听裴婕妤娘娘的近况。

    这太监眉目含笑说:“婕妤娘娘好着呢。”

    太监所言非虚。

    从稚陵被诊出怀孕,回宫后,即墨浔便不放心,陪同她回了承明殿。

    让婕妤娘娘同乘帝辇,这可是后妃从没有过的待遇。

    他还装模作样的,大晚上叫了太医院五六名当值的太医全都到了承明殿里来诊脉。

    诊出脉象是“如珠走盘”的喜脉,他又故作惊喜讶异,命人昭告天下去了。

    本是个极好睡觉的夜晚,明月朗照,但此事一出,顷刻传遍后宫,谁也睡不着了。

    次日朝会上,每一位大臣都收到了吴有禄吴总管亲自挎着小竹篮散的喜糖。

    他们仰头望着高陛之上撑腮坐着的陛下,冕旒遮掩,但他似乎想到什么,想着想着,弯起了嘴角笑起来。

    这是陛下他头一个孩子,自是受到无比重视,各部各司官员纷纷行动起来。

    今日,朝堂上旧事重提,提起南征一事,那些个以陛下无子、国本不稳之言发挥的老臣,这会儿再提及此话,便都有些心虚了。

    ——

    近日宫中全都喜气洋洋的,原先只听说程婕妤要升位,可裴婕妤有了身孕,乃是阖宫的喜事,陛下龙颜大悦,所以裴婕妤定也是要升位的。

    臧夏扶着自家娘娘起身,哎哟叫起来:“娘娘,仔细些。”

    扶着自家娘娘坐下,又哎哟叫起来:“娘娘,慢些。”泓绿在旁笑得弯腰,说:“臧夏,娘娘又不是瓷人儿。”

    稚陵也笑说:“我不过起来走动走动,你那眼珠子就没离开过我。不知道的还当我是瓷做的人儿呢。哪里那么娇贵了。”

    臧夏说:“娘娘不是瓷人儿,娘娘是金子做的,我就爱扶着看仔细了。”

    稚陵一笑。

    臧夏说:“涵元殿的赏赐流水般淌进咱们宫里,娘娘,陛下真是重视娘娘呢。”

    泓绿在旁边理着单子,说:“是啊。今儿又赏了一整套的金银器具,三十匹各色锦缎,……诶,娘娘的确该做几套新衣裳了。”

    “别的宫里也送了好些东西来,各色簪花,口脂面脂香膏铅粉,……。程婕妤果然家底丰厚,送的这些,人参鹿茸熊掌……,翠碧云缕玉佩,点翠头面,……”

    稚陵轻声道:“只怕程婕妤心里并不高兴。”

    不高兴的何止程婕妤。但相比之下,程绣不算是最不高兴的。毕竟没过几日,升位的圣旨到了昭鸾殿里,晋了程绣为正三品的昭仪。

    而朝霞不久前总算从臧夏口中探出来,她家主子也就升个昭仪,说给程绣听了。程绣心里才安定些。

    同一日,另一封圣旨被吴有禄吴总管亲自奉到了承明殿里。

    可封的并不是昭仪——而是直接跳了两阶,封为正二品的妃位,摄六宫事。

    吴有禄说,陛下恤谅娘娘怀有皇嗣不易,册封为妃,则可用轿辇代步。

    这欢喜砸到承明殿众人头上,臧夏简直要欢喜得晕过去了。

    吴有禄还说,册封礼一切从简,娘娘保重身子要紧。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吴有禄笑得满脸褶子都出来了,泓绿已准备好了小红包,散给来宣旨的人,吴有禄格外添补了一句:“陛下这两日政事繁多,等空下来,就来探望娘娘。”

    臧夏觉得,自己总算能在别人跟前扬眉吐气了。先前因为娘娘被贬的事情,旁人都私下笑话她们承明殿呢。

    不单是稚陵自己没有想到,阖宫都没想到。陛下鲜少晋人的位份,何况是一下子晋两阶,直接封了正二品的妃?这小殿下还没有影子呢。

    稚陵轻轻抚摸着桌案上的银册金印,却一瞬恍然。

    她弯了弯嘴角,觉得应该高兴才对。

    封妃自然很好,何况这次是真正的摄六宫事,众妃须到承明殿里请安。

    宫里风言风语,她听了一二,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裴婕妤竟然头一个怀了孕,平日得宠的娘娘们,倒是没这福气。各人更是在说,别看平日得宠,都不过表面上的,到底没有裴婕妤的本事,能得陛下的宠幸。

    即墨浔这两日起早贪黑的不知在忙什么——风闻是在筹备南征,朝野上下的风向变了些,这会儿支持的人又占了上风,稚陵心想,他应想借这股风,快些定下此事。

    但出兵岂是儿戏,她不由有些担忧他的身体。因此,虽说早间各人要来承明殿请安,她还是挑着更早的时候,雷打不动的,炖好银耳百合羹送往涵元殿。

    现下有了辇车代步,不用走路,倒更方便来往了。

    臧夏对她这习惯委实不解,暗自纳闷,问她:“娘娘,做什么每天都炖这个?陛下说不准都吃腻了。”

    稚陵脸上微红:“因为我娘亲每日给我爹爹炖这个。”

    臧夏愕然一瞬,便小心翼翼地说:“娘娘的父母亲一定很恩爱……”她自知戳到了娘娘伤心处。

    依照旧例,后妃怀孕,母家可得恩准,让后妃生母进宫陪伴。可娘娘却没有了母家,这个恩典,也就没有了用处。

    稚陵垂眸,笑着点了点头。

    臧夏却没想到,偏巧是这几日,程昭仪的母亲程夫人要进宫来探望程昭仪。两相对比,愈衬得娘娘她可怜了。

    而程夫人要见一见娘娘,臧夏觉得这简直又在娘娘心口上戳了一刀。

    臧夏嘟着嘴说:“程夫人明明晓得这个旧例,偏巧这会儿要进宫看望女儿,看望也就罢了,还要见一见娘娘。这安的什么心嘛。”

    稚陵轻轻合上了帖子,抬眸笑道:“她来看望程绣,是早先就去内务府递了牌子的,未必有什么居心。至于要见我,……只怕还是老生常谈。”

    老生常谈么,便是皇后的位置了。

    时近清明,宫城里冰雪消融,春色盎然。柳枝抽了新绿,茸茸的,飘摇在蒙蒙的雾里。

    见过了程夫人,稚陵独自沿着水滨的长廊,漫无目的地散步。在臧夏看来,却像有些失神。

    臧夏倒觉得自己先前多虑了,她还以为程夫人要用她将军夫人的身份来敲打敲打娘娘,至少也要膈应膈应娘娘;不曾想,刚刚程夫人竟一派和蔼可亲,给程昭仪亲手做的一副棉袜子,给娘娘也做了一副一模一样的。

    仿佛把娘娘也当做自己女儿一般,关怀备至,仔细问了近日身体情况,可有孕吐反应,吃的什么药,还说自己怀孕时怎样怎样应对,吃什么蜜饯果子解馋,倒春寒时节该加衣裳,千万不能冷着云云。

    叫臧夏心里都暖暖的。

    还说要程昭仪一定把娘娘当自己亲姐姐看。臧夏想着,程夫人真好啊。

    可娘娘怎么这般失神?

    第037章

    第

    37

    章

    这天夜里,

    臧夏又瞄见娘娘她暗自捧着那双棉袜子看了又看,神情仍旧是白日里那般失魂落魄。

    臧夏说:“娘娘若是觉得不好,不穿就是了嘛。左右一双袜子,

    旁人也无从得知娘娘穿不穿它、喜不喜欢……”

    泓绿在旁剔了剔灯烛芯子,闲搭话说:“瞧你说的,

    娘娘哪是因为袜子。”

    稚陵幽幽叹了叹气,将这双程夫人送的棉袜子收在了小匣里。

    “啾啾”两声,

    冉冉在那边叫起来,稚陵起了身去喂鸟。这雉鸟亲人,

    她打开了笼子,它却也不飞,

    乖顺依偎在她手边,

    还拿头顶茸毛蹭她的手心。

    稚陵说:“若明知是个圈套,

    但诱饵却十分诱人,

    你会跳进去么?”

    冉冉只管啾啾地叫,亲昵地蹭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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