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怀七迎上萧束的视线,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

    可擦身而过时,纵使怀七刻意遮掩过,萧束还是敏感察觉什么,比如腕上勒出的深深红痕,还有衣襟交叠处若隐若现的痕迹,种种蛛丝马迹都暗示着怀七的不对劲。

    碍于郡主在场,萧束并未开口,只是深深看了怀七一眼。

    院外停着马车,站在院外的小云第一时间跑过来,眼睛还红肿着,“这俩日委屈小姐了。”

    几人动静虽小,可还是惊动主家,婶子与大叔探头探脑的瞧,可马车旁的带刀侍卫又太凶,她们不敢靠近。

    陶锦瞧见,朝他俩含笑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那间小屋。在人家家中胡闹毕竟不好,她给婶子留了一笔清洁费,权当补偿。

    马车内,小云拉着她来回的看,最后不知道从哪得出结论,非哭着说她瘦了,都怪自己没寻回去,才让小姐走错了路,在这种偏僻地方待了两日,人都憔悴了。

    “走错路?”陶锦捕捉到关键词,“我还想问你们为何走那么远,我下山后一个行宫的人也未看见。”

    小云止住哽咽,将这两天的事说清楚,当天晚上,众人行到分叉路时也陷入犹豫,皆是初次走这个密道,出去也不知会面对什么,便默契顺着一条道离开,出去也好有个照应。

    担忧小姐分不清路,小云特意让暗卫留了标记,按理说怀七不应带小姐走错路的。

    等了一夜也未等到小姐,小云还以为山上出了事,吓得要顺着密道返回去,正当她准备回去时,萧束赶了过来。

    行宫失火一事连夜传到王府,萧束恰巧在此处办事,奉命接小姐回府。

    陶锦沉默一会,理清因果后勾了勾唇角,用帕子将金簪上的血丝擦干净,这次是她手重了。但也试过了,怀七没被喂过戒欲之药,玩时还挺行的。

    关于行宫走错路,怀七很明显是故意的。

    小狗想与主人独处,有点心机又何妨,她并不怪罪。

    小云盯着她手中,奇怪道:“小姐,这金簪不是你赏怀七侍卫那只吗?怎么又拿回来了?”

    陶锦手中一顿,想到这簪子刚放进何处,怕小云忽然勤快要替她收起来,便喊了声怀七,把金簪和帕子一起丢了出去。

    两物被男人稳稳接住,陶锦收回视线,与小云闲聊补觉去了,睡前还回味了一下土房内发生的事。

    怀七很是听话,纵然难受到咬紧牙关,身体绷紧,可还是凭着暗卫强大的本能忍耐,陶锦就喜欢看这个。

    后来,她甚至在小狗耳畔呢喃威胁,说这房子不隔音的,婶子她俩还没睡呢,你也不想被吧。

    小狗的反应也很有趣。

    看的她很爽。

    行宫之旅被迫结束,马车缓缓驶过山脚时,陶锦忍不住拉开帘子,山火尚未熄灭,但好在已经得到控制,山脚下人来人往。

    梁砚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陶锦并不意外,她望着山脚下把守的士兵,身旁十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有那些跪在地上哭喊的未亡人,忽而想起月色下的那抹白影。

    梁栎,一切的始作俑者。

    为了杀个将军,赔了十几条人命,在他眼中或许是桩很值的买卖。

    来时恰逢春日,走时已是萧瑟初秋。

    客栈后院,萧束走到正栓缰绳的怀七身旁,开口道:“没你的事了,今夜你便回外府复命。”

    怀七系缰绳的手未停,待绑好后才看向萧束,声音淡淡,“萧统领,我只听小姐命令。”

    说罢,他欲转头离开,身前闪着寒意的剑却逼他驻足。

    萧束持剑而立,语气严肃,“怀七,认清身份,你的主子是王爷,而非小姐。”

    他目光盯着怀七,不放过他面上一丝表情,又道:“可记得我四个月前同你说的话。”

    怀七当然记得,当时萧束语重心长。

    ‘小姐年幼,待人亲善,你记清自己身份,莫要痴心妄想。’

    彼时不知何意,如今没人比他更深刻理解。

    第16章

    不听话的暗卫。

    萧束扔去一个包裹,怀七稳稳接住。里面是一道密令,还有一瓶解药,用于解郡主喂他的毒。

    怀七其实从未吃过外府解药,当初送来的,不过是能延缓毒发时间的药。怀七与萧束心知肚明,不过是用来哄郡主的戏罢了,只有小郡主本人不知情。

    男人握紧药瓶,坚硬瓶身硌的掌心隐隐作痛,只听萧束继续道。

    “主子有令,即刻动身赴京,你蓄意勾引小姐一事我不追查,但你若再不走,它便是你的下场。”

    萧束剑身轻晃,一朵飘摇落下的树叶滞空一瞬,随后断成两节,坠落在地。

    蓄意勾引的下场。

    怀七垂目望着那片断叶,鸦黑睫羽遮住他眸中情绪,他一直都清楚,他生来便是外府的一把刀,他的主子是王爷,而非小姐。

    行宫这几个月,已是一场美梦。走与不走,他从来都没有选择权。

    怀七终是让步,“容我同小姐说一声。”

    “我说了,你即刻动身,无需再见小姐。”萧束目光盯着怀七,“其余的,等你有命活着回来再说吧。还是说,你要抗令。”

    说到最后,萧束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怀七沉默吞下解药,将腰间的令牌摘下后,抬步踏离庭院。密令催促,时间紧迫,他今夜便要动身探路。

    只是离开前,怀七还是忍不住驻足,抬眸望向某处楼阁。

    不辞而别,小姐会对他作何看法,会恨他吗?

    意识自己在想什么后,怀七心间陡然一惊,又强逼自己收起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恨的情感太浓烈,而他不过是小姐消遣的玩物,玩物跑了,大概会恼上几天,再寻下一个玩物逗弄。

    萧束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姐还有许多暗卫,少你一个不会如何,莫将自己看得太重。”

    怀七收回视线。

    小姐还有许多暗卫,他不该、也不配心生痴念。

    望着怀七的背影逐渐模糊,萧束才收回视线,神情也有些复杂。他看得出来,怀七已然动情,可是此次任务艰险,怀七必须去。

    陶锦刚刚沐浴过,这会儿正坐在镜前,小云替她擦拭着头发。

    “可惜那些画本没有带出来。”望着镜中自己,陶锦语气略带惋惜。

    小云拿起梳篦,口中安慰道:“等咱回了府上,奴婢再去给小姐买就是了。”

    可好多都是孤本呢,不知能不能再买到,她还挑了几本想让怀七当睡前故事读给她听,最好再演一下,可惜了。

    “怀七。”她出声唤。

    沉默半晌,这还是初次,熟悉的身影没有出现,陶锦蹙起眉,心中寻思这人怎么跑外面便不听话了,跑哪去了。

    她起身拉开房门,见萧束守在门口。

    “小姐。”萧束避开目光,低声问安。

    陶锦左右瞧过,未看见人,索性直接问,“怀七呢?”

    空气寂静,萧束低声述:“回小姐,怀七已回外府复命,属下会将小姐护送回府上。”

    “回外府复命?”听见这个回答,陶锦眉头缓缓蹙起,她不是说过将怀七要到身边吗,还回外府干什么。

    “是。”萧束答的平静,“怀七身为外府暗卫,完成任务自然要回去。”

    完成任务?

    陶锦眯了眯眸子,语气不悦,“他什么时候走的?”

    “一个时辰前。”

    一言不吭便离开,听起来可不像是怀七的作风,至少在一起这几个月,他一直很听话。

    陶锦看向萧束,直接问,“你让他走的?”

    萧束停顿几瞬,神情略带复杂,“小姐,属下只是提醒他回去复命,且外府还有事项等他处理。”

    陶锦凝着萧束,似要从他表情上看出些端倪,但对方神情自若,半分没有说谎的样子。

    事业心这么重,听说外府有事便马不停蹄回去处理?

    陶锦轻嗤一声,不管是萧束说了什么,还是怀七有什么苦衷,他一言未发便离开的举动着实令她不爽。

    不听话的狗。

    见郡主面色不虞,萧束默默退下。

    生气是不可避免的,就连小云也瞧出来,她日日在小姐身边伺候,知道小姐待见怀七,如今人走了肯定不开心。

    小云将餐食摆好,小心翼翼开口劝,“小姐,就算怀七侍卫不在了,不是还有好几个暗卫听小姐差遣吗。”

    陶锦一滞,想起被自己冷落了几个月的暗卫们,心觉有理,可当她唤来一个暗卫,在看见对方的脸时,便忍不住同怀七做对比。

    同一类型的菜系吃过上等精品后,便不由自主嫌弃起别的平替来,何况她还没吃腻,也不需清粥小菜来缓解。

    小云见小姐兴致不高,心间暗暗叹了口气。她其实能察觉到,小姐待怀七很好,甚至隐隐有些超过主仆关系,但是再深的,她不敢想。

    马车一路慢慢驶回王府,陶锦偶尔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发觉街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流民,原本热闹的集市也变得荒芜,放眼望去都没什么人气。

    小云看着这幅景象愣愣出神,陶锦猜到她在想什么。

    这样的荒凉景象,十几年前也出现过一次,小云就是那时候被一小袋面卖进王府的,那时年幼的郡主需要一个贴身伺候的侍女兼玩伴,小云又恰巧与郡主同龄,便被婆子领去内院。

    林林总总十几个孩子,小云以为这种好事轮不到自己的,但谁料小郡主抬手一指,选中了站在最后一排的她,她的人生轨迹被郡主改变。

    陶锦拿起一个糕点递给她,小云忙收起思绪,道谢接过,“能跟在小姐身边,是小云一生之幸。”

    这句话她说过很多遍,次次真心。

    陶锦拍拍小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到王府时已是深夜,府前点了一排红灯笼,特意迎她回家。

    陶锦走下马车,下意识看向怀七,身子都扭过去一半才想起来,她身后跟的是萧束。

    她那新交的忠犬男朋友跑路了。

    冷笑一声,陶锦扭身回了卧房,小云不知就里,左右瞧了瞧,连忙跟上小姐的步子。

    重回王府,陶锦本想重新回到吃吃喝喝睡睡的咸鱼人生,可惜翌日一大早,她的美梦便被打碎。

    “小姐,醒醒。该去请安了,王爷与王妃在前院等着小姐呢。”小云语气轻急,试图把陶锦从被窝里挖出来。

    听见这话,陶锦瞬间睁眼,遭了,把这封建糟粕给忘了。

    简单洗漱过后,陶锦匆匆往前厅赶,在瞧见主位上端坐的那对中年男女后停下脚步,扯出一抹笑,按照以往的习惯请安。

    “女儿见过父王,母妃。”

    “锦儿,快过来吧。”温柔女声响起,座位上貌美妇人眉眼温柔带笑,看着女儿走到自己身边,让她落座。

    荆王虽没说什么,但目光也是关心幼女的。

    平心而论,陶锦这一世的父母堪称言情的标配,荆王威严英俊,荆王妃端庄貌美,俩人从少年夫妻相守至今。

    她是王府最年幼的女儿,又是娘胎里带着病出生,自幼便非长寿之相,二人心有亏欠,对她更是宠爱的紧,要什么便给什么。

    但荆王与王妃繁忙,还经常游山玩水,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陶锦与她二人也并不算亲近。

    许是知道早亡的结局,拿着早读过的人生剧本,她对谁都没太在意。人一旦有了牵绊念想,就会拼命想活下去。

    但她不想。

    荆王妃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看过陶锦的脸,眉宇微蹙,“锦儿,信上不是说这段时日身体有好转吗,面色怎瞧着还这么差。”

    陶锦轻声答,“只是昨夜未休息好。”

    王妃嗔怪地看了荆王一眼,似在责恼他为何大早上便叫女儿过来,都未休息好,王爷轻咳一声,只说。

    “用膳吧。”

    来都来了,定是要一起用个早膳的,席上闲谈几句,言辞间都是父母对孩子的关心。

    最后荆王妃语重心长开口,言这段日子时势动荡,叫她安心待在王府,莫要再出门,省得再发生行宫失火一类的危险事。

    陶锦一一应下,早膳用到末尾,王妃看她的目光掺杂几分复杂,单独拉着她的手回了卧房。

    看着桌上铺开的几张画像,陶锦毫不意外,万恶的乱点鸳鸯谱剧情要开始了。

    王妃犹豫片刻,温声开口:“锦儿,你已及笄,也是时候该择良人了,这些都是品行端正的男子,瞧瞧可有相中的?”

    画像角落写着这些男子的年岁与出身,和个人简介差不多,陶锦一一看过去,发觉这些都是各个州府的世族子弟。

    很显然,每个世家都是深思熟虑后挑选的,特意避开那些与京中牵扯太深的,大多都是中立派,她嫁过去便能安稳度日。

    陶锦收回视线,挽起王妃的手软声道:“嫁人乃是一辈子的事,怎能匆匆定夺,何况女儿还想陪母妃两年。”

    王妃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并未要你现在定夺,只是先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若是有,可与他先相处一二。”

    世上能与陶锦相配的人许多,可八字相合又年岁相仿的少之又少,这些人已是筛了两遍才勉强选出来的。

    但婚姻并非儿戏,见女儿实在兴致不大,荆王妃也派人收起画像,琢磨着再换一批。

    待从前院回来时,陶锦栽回床上又补了一个回笼觉。

    这次能应付过去,可是下次呢,不会天天要面对相亲的烦恼吧。

    她的担忧并未持续多久,京中发生一场蓄谋已久的动乱,与青州牵扯颇深,荆王连夜赶去,据说带走许多外府暗卫,恐怕是大事。

    陶锦听见消息时,抬眸看向雕花木窗外的霞光天色,凝思几瞬,又垂眸翻了一页书。

    “小姐是在担心怀七侍卫吗?”小云忍不住询问。

    陶锦指尖倏尔一顿,久久不语,随后转头看向小云,道:“若你收养的流浪狗跑去战场前线,你会担心吗?”

    小云被这云里雾里的比喻搞的一愣,眨了眨眸子,傻兮兮道:“它为什么要跑去前线。”

    “身不由己。”陶锦道。

    流浪狗怎么会身不由己,但小云还是认真思考,“既是身不由己,那肯定会担心的,战场那么危险,它若是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陶锦顿了一息,又问,“可若它没死在战场,又跑回来呢。”

    小云试探着答:“那就继续养着?”

    陶锦看着少女懵懂的模样,脑中不自觉回想起那个沉默肃杀的黑衣身影,她似笑非笑,幽幽开口,“不。要先收拾一顿,再找个链子拴起来,从流浪狗变成家养狗,省得再乱跑。”

    第17章

    死去的男友诈尸了

    萧束未曾瞒她,在得知怀七早在离开当夜便动身赴京时,陶锦难得沉默良久,合着早就孤身入敌营了,算算时间,他应早已到京城了。

    “小姐,此行凶险,怀七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闻言,陶锦微顿,并未回话。

    前探暗卫出发前都是摘了令牌的,怕的就是他们死在京城角落,不好寻尸身。前路未卜,他们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萧束拿出那块刻着怀七二字的令牌,陶锦看了半晌,抬手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生出伤感情绪,便听身前男人道:“小姐若是喜欢外府的暗卫,我可将怀七的下一任带来。”

    陶锦瞬时抬头,什么意思,这玩意还有下一任?

    待听完解释后,陶锦独自消化半天,好家伙,外府暗卫流动性竟然这么大,连个名字都要搞传承制。

    每个外府暗卫的培养重点都不一样,怀七一职的特点便是擅用匕首短刀,擅隐匿。

    听闻此,陶锦握着令牌,“带来看看。”

    萧束领命退下,两日后,陶锦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寡言沉默的黑衣少年,眨了眨眸子,短暂的心动一瞬。她的确是个颜控,眼前的少年长相也不赖,就是看着没有怀七高,也没有怀七身材匀称。

    最重要的,这孩子尚才十六,陶锦晃动一瞬的心又瞬间沉下。

    陶锦不喜欢少年,她只喜欢年上,喜欢那类拥有力量感,看着就难以征服的成年男性。

    她享受那种慢慢驯服的过程,看着对方一点点清醒又痛苦沦陷,她会愉悦的眯起眼欣赏,再缓缓扼住手中锁链,只在必要时给他一些喘息的机会。

    怀七是她看着最顺眼的一个,用起来也很满意。

    陶锦从少年身上移开目光,不甚在意地笑笑,“留下吧。”

    至少聊胜于无,留在身边也能打发时间养养眼。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若他活着回来,带人来见我。”

    萧束领命,却并未第一时间离开,她转过头,发现萧束瞧她的目光极为复杂。陶锦挑眉,问他可有别的事。

    “小姐有许多暗卫,为何执着于怀七。”

    “执着?”陶锦没想到,萧束竟是这么想的。

    并非是执着,人一旦得到个有趣的高敏感玩具,便会对玩具心生喜爱,还没等她玩腻,玩具便丢了,总是想找回来的。

    “自然是因为觉得有趣。”陶锦诚恳回答,至于乐趣在哪,当然只有她知晓。

    萧束表情一言难尽,在他离开后,陶锦将怀七的牌子丢进盒子里,自从知晓这牌子是传承制的后,她便没了观赏的心情。

    那个被留下的少年缄默无言,只在陶锦问他姓名时开口道。

    “回小姐,属下并无姓名。”声音清脆,略带稚气。

    陶锦颇为惊诧,她原以为这些人会有个代号,比如编号89757什么的,这还真是一片空白啊。

    她不太会起名,又觉得直接管人叫怀七不太礼貌,像某种白月光替身文学,便暂时没理会这个少年。

    其实她不知道怀七会不会活着回来,毕竟他俩谁也不是主角,没有所谓的不死光环与金手指。

    这种纠结也没持续几日,荆王妃唤她过去,比上次多一倍的画像铺在桌面上,这次不容分说,陶锦必须与这些人先见一面。

    京中几股势力对抗,谁都知晓皇位马上要易主了,新帝上位必要立威,而荆王府从始至终都是老皇帝的人,谁也不知新帝是否会拿荆王府开刀。

    王妃忽然焦急的态度,隐隐透着一种托孤的感觉,毕竟府内只剩陶锦一个未婚配的,若新帝怪罪,祸不牵扯已嫁之女。

    其实不会的,陶锦读过大结局,那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荆王府依旧存于青州,只府上病死一个郡主而已,但她的话无人会信。

    陶锦不得不听从荆王妃安排,去见那些画像上的少爷们,只能说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只有相亲时才会发现,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奇形怪状的脏东西。

    他们是给画师塞了多少钱,才能画成十级美颜后的样子。

    陶锦的日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每天都要被拎到外面转一圈,眼睛受点工伤,晚上回家累的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和暗卫谈情说爱。

    脏东西看久了,她现在看王府的狗都觉得眉清目秀。

    可她的狗好像死了。

    荆王妃瞧她见一个拒绝一个,也跟着焦急上火。

    无言夜里,陶锦躺在锦被上,头一次如此想念怀七,怀念他那张看不厌的俊脸,还有手感很好的胸肌捏捏。

    荆王归来那日,青州大雪,凛冽寒风从雪野呼啸穿过,新雪落下,将长长的马蹄印记覆盖。

    四野寂静,杀意骤起,细绳破雪绷紧,随着马匹摔倒时的悲鸣,四支袖剑自后方竹林破空袭来。

    在察觉到危险那瞬间,处于队伍最末尾的黑衣男人拉紧缰绳,马儿高高扬起前身,他回身,面上覆着黑铁面具,掌中透骨针无声飞向凌空。

    四只袖箭摔落雪地,破空声再度出现,直直朝着他心口袭来,男人足尖踩着马背借力,堪堪躲过。那只袖箭径直穿透马儿脖颈,血色喷涌在雪地上,马儿哀鸣倒地,再没了生息。

    落地瞬间,男人低声道:“保护王爷先撤。”

    身后同伴点头,毫不恋战地离开,形成一个包围圈,保护着荆王撤退。

    他独身站在雪原,阖眸屏吸,判断着这刺客的位置。

    没有一个外府暗卫不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杀手被他逼现。匕首刺透血肉的声音被寒风遮盖,在结束最后一人生命时,那人也拼死将最后一只袖箭刺入他腹中,狠狠扭动。

    雪地里,安静躺着四具尸体。

    怀七收回匕首,也终于支撑不住,无力捂着伤口跪在雪原上,口中咳出鲜血。

    腹上温热的血不断流淌,怀七的呼吸轻而急促,雪花落在鸦黑睫羽上,他颤了颤,看向掌心血色,感受着自己的体力与生命急速流逝。

    能替主子赴死,是身为暗卫的最好归宿。

    怀七自幼便将这条规训记在心底,死在这里是他最好的结局,风雪会掩盖他的尸体,来年春日,腐败尸身会滋养大地,留下一具无名枯骨。

    皆说暗卫罪孽深重,死后亦不得入轮回,只能徘徊忘川,被所杀冤魂十八层地狱,受万般苦楚煎熬。

    他不怕下地狱,他只是,想再见小姐一面。

    鲜血蔓延在雪色里,怀七强撑着匕首站起来,寒风灌入肺里,每呼吸一次,他便克制不住咳出更多鲜血。

    风雪模糊归途,他摘掉面具,颤着手从怀中拿出那支蝴蝶金簪紧握住,尖锐尾端一遍遍戳破掌心,鲜血淋漓,他靠痛意保持最后的清醒,踉跄走向王府。

    远方燃起烟火,血色拖成一道长线,低贱的暗卫痴心妄想。

    关边入冬比京中要早许多,且陶锦有个老毛病,一入冬便特别畏寒,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蜷在被窝里。

    屋里已经烧起地龙,正常人会觉闷热的温度,可陶锦依裹着厚厚的毯子,小脸上没什么血色。

    她望向窗外枯枝,那处的雪已堆叠半指厚。

    两日前,荆王归府,据说一路遇险数次,幸而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荆王妃听的心惊肉跳,这两日都陪在荆王身边,陶锦也终于不用再被拎去相亲,借机狠狠睡了两日。

    午膳前夕,院里来了丫鬟,说是王妃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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