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他想到，那天在看到程梨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像左霖这样涕泪俱下，这样哀嚎不止。
可是那种冲击力，却不亚于直接给他的心里捅上无数刀。
可眼下看到左霖在这里，左寒的内心毫无波澜。
“你……他妈……”左霖伸出手来，艰难地抓住了左寒的裤脚，“有本事……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左寒反问道，“看你活受罪，我才会快乐。”
左寒站起身来，侧目对几个保镖吩咐道，“你们该收拾的收拾干净，差不多了就给他打个救护车，然后短时间之内，你们几个，可以报个团什么的，先去国外玩一玩，避避风头。”
“好的，左先生。”保镖沉声应道。
“玩得开心点。”左寒说道，“我先走了。”
左寒说完就上车离开，开回家里的时候，喻寻琴已经将吃的都做好了，装好了。
坐在餐厅里等着，看到左寒从玄关走进来，喻寻琴站起身来，看起来似是有些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的。
待到再开口的时候，说的也只是一句，“我都装好了，你是现在拿去医院吗？还是休息一会儿之后再去？”
“我现在就去，没什么好休息的。”左寒看着桌上大包小包的，目光和表情里的那些毫无温度的冷漠，终于褪去了些许冷色。
他看向喻寻琴，低声说道，“谢谢小婶。”
“和我就别客气这些了。”喻寻琴摆了摆手，“只要程梨能快点好起来，你能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左寒没做声，沉默了几秒之后，才说了句，“过阵子，等程梨的伤口恢复好些了，我就带她去江城，所以小婶，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吧。”
喻寻琴看着左寒拎着大包小包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左寒究竟是觉得她没必要因为担心而留在这里呢？
还是因为……怕她再打扰到程梨？
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丈夫，才响了一声，左绍之就接了起来。
喻寻琴想了想，还是简明扼要将自己先前听到的那声惨叫和自己的不放心，对左绍之说了一遍
左绍之听了她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就在刚刚，左霖被送到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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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我是担心小寒不会放过他们
喻寻琴愣住了，“还活着吗？”
“活着。”左绍之说道，“送进去抢救了，伤得挺重的，盆骨碎了，大腿和膝盖也都不行了，十个手指的指甲被拔得干干净净的。”
喻寻琴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声问了句，“是……小寒做的吗？”
“应该不是，左霖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意识，还在念叨着，说是左寒找人做的。”左绍之说道。
喻寻琴只觉得脑袋都炸炸疼，她抬手捏了捏鼻梁，但她可不是什么圣母，虽然想到那个情形，那个伤势，那个手指甲……
的确有些牙齿发酸，但是左霖会有现在这个局面，也是咎由自取。
喻寻琴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所以说，左霖真是有病，是不是欠得慌？你说他没事儿去招惹小寒做什么，小寒在家里最是不争不抢的人了，根本就不稀得和这一家子打交道。好好过自己小日子的人，非得把他扯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争斗中来，这下可好了吧？踢到铁板了，满意了吧。”
左绍之对于妻子这话，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的，他也觉得左霖简直有病。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让他不得不担心，“我就是担心小寒啊。”
喻寻琴眉心紧紧皱着，“怎么？你是觉得你那个便宜哥哥左绍齐不会放过小寒？”
左绍之叹了口气，“当然不是。我是担心小寒不会放过他们……”
听到左绍之这话，喻寻琴也沉默了。
的确，就现在左寒的状态，可以说是很不好了，看起来好像挺好的，情绪也很稳，状态也很淡定。
但人的情绪，是有极限有上限的，如果到了那个极限和上限，没有突破口的话，就会憋死自己。
左寒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感觉分分钟有可能会憋死自己，所以他为了不憋死自己，就会……在其他人身上爆发。
左绍之担心的是，左霖这里，只是个开始而已。
这才是左绍之最担心的，“如果说我们小寒本来就是左霖那种各种阴谋诡计心机算计的人也就算了，可是小寒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人，所以当初就算遭受了那样的事情，他好像也没真正憎恨过谁。”
左绍之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喻寻琴最担心的也是这个，所以她才会在程梨面前开口，希望程梨劝一劝他。
左寒当初经历了绑架，被虐待，被母亲挂断求救电话，好不容易逃生之后。
心理创伤其实挺严重的，但就那样，他也没真正憎恨过谁。
他只是，远离了他们而已。
他没有恨过邱瑾，只是厌烦她而已，想和她保持距离，懒得理她而已。
大概是因为，恨和爱一样，都是太过沉重的情绪和情感，左寒不希望把那么重的情绪和情感，放在不想在意的人身上。
他一直活得很冷静，也还算清醒。
可是现在，程梨出事之后，好像一切就都变了。
他不再冷静，也不再清醒。
他憎恨着左霖……不，或者应该说，他开始憎恨这个世界。
所以才开始做那些，以前自己最不屑做的事情。
去仇恨，去报复。
“唉……”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没有恨心的人，也是有逆鳞有软肋的，这次他们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我听说，邱瑾的经济已经被控制了，小寒从小年那里，要来了邱瑾财产管理的那些权限。我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左绍之说道。
“左家看来是要变天了。”左绍之又说了句，他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忖，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说了句，“我忽然想起来，老爷子曾经说过……”
左绍之想起了左老爷子曾经说过的话。
左家一直以来，都崇尚的是狼性-教育，要斗争，要厮杀，九犬一獒，养蛊式的教育方针。
留到最后的那个，就是最适合领导左家发展的。
虽说这个教育方法，也展现出了非常明显的弊端，比如左老爷子的这几个儿子，甭管是同父异母的还是同父同母的，都不太有什么人情味。
除了左绍之稍微好点儿。
但是这个教育方法也使得ZS集团倒是一直被有能力的子孙在领导着，做到了今天这样难以撼动的程度。
左年无疑是很优秀的。但是左绍之曾经听左老爷子说过，最适合领导左家的，其实不是左年，而是左寒。
因为性格、教育，还有成长环境的缘故。
左年就算性子也不是什么软弱好欺的，但因为他在左家这个大家族里长大。
就算有所不满，总也还会考虑到‘顾全大局、都是亲戚、来都来了、还是孩子、多大点事、大过年的、给个面子、为了你好……’这些诸如此类的屁话，有可能会做出让步。
但左寒不同，左寒只把他在意的人，当人看。
他不在意的，那就和路边的垃圾桶，厕所的臭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让步？不存在的。
但左老爷子觉得，做事业的人有时候，就是需要这种决断，什么都是亲戚，什么来都来了，什么给点面子……都是屁话。
左寒那种狠得下来的性子，才是真正成大事的。
原本左绍之还觉得，老爷子真是活糊涂了，说的都什么话呢？小寒狠？
小寒明明是最心软的人了，不然也不会对邱瑾一直比较容忍。
但是现在，左绍之看明白了，老爷子才是眼光毒辣，看得是一点没错。
左寒真的是狠得下来的那种，他以前让人觉得的，他的心软，只不过是因为，他懒得计较。
而现在他想要计较了，一个都跑不掉。
左寒并不知道小叔和小婶聊了这些，他一路开着车，朝着医院而去。
拎着大包小包的，上楼朝着程梨的病房而去。
看在所有人眼里，他都只是个疼爱老婆的好丈夫。
谁又能知道，这个男人才刚刚面无表情地下令轧断别人的腿呢。
“左先生来啦。”陪护大姐在门口看到左寒，就笑着说道，“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啊？正好，太太刚刚才醒，估计正好饿了呢。”
左寒嘴角勾起个浅浅弧度来，“醒了？”
他快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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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她总是这样，偷偷看他
程梨坐在病床上，还有些懵，听到左寒这话，就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左寒瞧着她这模样只觉得特别可爱，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才觉得好像看到了以前的程梨。
以前的程梨睡醒了就是这种可爱的样子，懵懵懂懂的，像只睡眼惺忪的慵懒小猫。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大概是睡得都不怎么好，所以左寒都没有再看到过她个可爱模样了。
“肚子饿了吗？我带了吃的来。”左寒说道。
程梨大概还不怎么清醒，声音有些咕哝，小声说道，“我想先刷牙。”
“好。”左寒侧目对陪护大姐示意了一下，陪护大姐马上就拿了电动牙刷和杯子过来。
电动牙刷在嘴里嗡嗡嗡的工作了好一阵儿之后，总算是把程梨这个还不太清醒的状态给震得回神了。
她看着男人挽着衬衣袖子在她面前的桌板上，把一个个餐盒都布置出来。
看着他修长的小臂上紧实优美的肌肉线条，看起来，似乎还好，没有变细多少，而且左寒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收拾了左霖，所以情绪状态还挺好。
相由心生，气色也比之前的死气沉沉要好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回去洗澡拾掇了一通的缘故。
但是程梨就是能看出来他瘦了。
程梨叼着牙刷，目光从左寒身上掠过。
等到她刷好牙，陪护大姐很贴心的用垃圾桶接了她漱口的水去洗手间倒了，又拧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
程梨接过毛巾之后，就对陪护大姐说了一句，“邹姐麻烦你，能去护士站要个创可贴来么？”
陪护大姐点点头，“没问题啊，你要用？”
一听到程梨说要创可贴，左寒原本还在布置食盒的动作，顿时就停住了。
他倏然转眸看向她，只担心她是有哪里受伤了。
但程梨只是指了指他的脸，对邹姐说道，“能贴上那个就行。”
邹姐这才注意到了左寒脸颊上的那个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应该是刮胡子弄出来的。
“哎，好嘞，我这就去。”邹姐笑眯眯地点头。
而且这几天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两口子之间氛围不是很好。
所以邹姐还没忘了助攻一下，“先生，你看太太多关心你，她要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你脸上有伤呢。”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心情不错，嘴角轻轻挑起了浅浅弧度。
将手里盛了鱼片粥的碗放到了程梨面前，“快吃吧。”
然后才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下颌线上的伤口，低声说道，“别担心，其实不怎么疼。”
程梨原本想说自己不担心，但这话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端起了粥碗，慢慢吃着，看似不经意似的。
但是邹姐拿了创可贴过来之后，程梨目光盯着左寒把下颌线的伤口贴上了，这才挪开了目光继续吃东西。
吃过东西之后，左寒问她想做什么，想看电视还是想要画画，或者他想办法让陪护大姐一起把她的病床推出去晒晒太阳。
程梨对于能出去晒晒太阳，还是挺动心的。
可是看着左寒眼底疲惫的阴影，程梨只思忖了片刻就低声说道，“我想睡觉了。”
左寒对此没什么意见，给她调整好了床的角度和枕头，在床边守着她。
程梨闭上眼睛，但其实精神得很，她先前睡得不错，早就已经没了什么睡意。
可她看着左寒眼底的阴影，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程梨清楚，如果自己没睡的话，左寒是绝对不会闭眼的。
所以她轻轻闭着眼睛，大概是因为视觉受到了阻挡之后，其他感官就变得很明显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之后，程梨就听到了左寒的呼吸声，悠长深沉的。
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在床边椅子上坐着的男人，他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坐着，头微微垂着，修长的双眸闭上，已经陷入了睡梦中。
程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觉得自己的目光……可能，甚至……有些饥渴？这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着他了。
以前她总是会这样看着他，悄悄看着。
不被他发现。
看着他读书，看着他做论文，看着他吃东西……
这是自己的小小心事，在这个过程中，程梨能够察觉到自己心里细小的忐忑和悸动。
好像对他的喜爱，在每一眼认真的、悄悄的、又忐忑紧张的偷瞧中，都在日益加深。
可是，自从她出事之后，左寒好像已经没有了属于他自己的时间，没有了读书的时间，做论文的时间，甚至就连吃东西的时间……
程梨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的东西。
此刻，程梨就定定地看着他，挪不开目光。
就连江橙什么时候从门口进来的都不知道。
江橙一走进来，就看到了程梨凝望着左寒时的眼神。
她在床那边站着，程梨这才注意到了她，伸手给她比了个手势，让她小声一点。
江橙瞥她一眼，从床头拿了她的手机塞到了她手里。
然后才用自己的手机，给程梨发消息。
【喔软吉：我看你眼神都快拉丝了】
【酸梨：哪有那么夸张】
【喔软吉：下次拍给你，看你还嘴硬】
【酸梨：我感觉他好像都一直不怎么吃，也不怎么睡】
【喔软吉：熬呢，心思全放在照顾你，还有其他事情上了，吃睡显然不重要】
【酸梨：其他事情？出什么事情了吗？】
江橙握着手机半天没个动作，似是在犹豫。
程梨看着她不回应，就又发了一条。
【酸梨：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江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打字。
【喔软吉：今天刚刚从分院转了个伤患过来，那一身的伤真是热闹了】
程梨看着这条消息，其实第一时间，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了江橙一眼。
江橙在屏幕上打字，很快又发了过来。
【喔软吉：盆骨骨折，双股骨骨折，双髌骨骨折，胫骨平台骨折】
程梨看着屏幕上这些字句，有些愣住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喔软吉：是不是觉得这些名词有些眼熟？】
「过节回来的七七继续写更新」
第394章
这大概就是她和坏人最大的区别
程梨抿唇没有做声，只侧目看了江橙一眼。
江橙的表情里似乎就带了些叹息，她继续打字。
【喔软吉：基本和你的伤势差不多，只不过情况都比你要更严重，而且送进来的时候，他双手的指甲都被拔掉了，看起来还不是同一时间拔的】
程梨愣愣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感觉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又像都不认识了似的。
【喔软吉：急诊的同事说，感觉是隔不久又拔一个下来，一看就不是意外，而是被故意折磨】
程梨手指顿了顿，她手指屈伸了一下，握紧又放松，然后才在屏幕上打字发送。
因为手机是新买的，左寒给她买的是最新款的手机，配置直接拉满的那种，打游戏刷视频什么的都非常丝滑。
但是此刻，程梨大概是因为心境所致，一句话一连打错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打对了，发送了过去。
【酸梨：你觉得……是不是左寒做的？】
江橙轻轻叹了一口气，很快发了一条过来。
【喔软吉：哪用我觉得，那人送进来的时候，人还有意识呢，满嘴喊着的就是左寒干的，那语气就差没把左寒嚼来吃了】
【喔软吉：而且那人的名字，叫左霖。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人，名字就叫左霖没错吧？】
【喔软吉：[图片]】
程梨看着江橙发过来的消息，瞳孔骤缩。她看到了图片里的人。
如果说先前还不能确定的话，此刻看到图片里的那人，程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的的确确就是左霖。
那个在她的记忆里，狂妄的一张笑脸。
左家大概是因为种好，家里子孙长得都不错，左霖那张脸长得也不错，只是在程梨的印象里，左霖一直都是一张狂妄的笑脸。
和此刻图片里这个在病床上，狼狈的凄惨的人，感觉完全两个人似的。
但的的确确，就是同一个人。
程梨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片刻，忍不住又转眸朝着左寒看了过去。
男人睡着后的模样，很是安静，表情也比醒着的时候要略显松弛些，那锋利的眉毛，总算不是一直皱着的了。
看着这样一张安安静静的英俊的脸，程梨其实有些难以想象，左霖身上的那些伤，是他造成的。
【喔软吉：讲实在的，挺解气的，我光想到谁M.L.Z.L.让你伤成这个样子，我都恨不得千刀万剐他，可是真正看到这人这个鬼样子出现了，想到这个状况，是左老师造成的，又莫名有点不得劲……我是不是有点奇怪？】
江橙在手机上戳了一会儿，才发了这长长一条过来。
程梨看着江橙发来的消息，好一会儿都没有做出回应来。
她心里其实和江橙是差不多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不怨呢？她都快怨死了。
就算再豁达的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马上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已经尽量乐观了，却也总有面对自己的时候，面对自己的内心时，是没有办法说谎的。
在想要动一动腿都不能的时候。
在大小便都得在陪护的帮助下，只能在床上解决，无比屈辱的时候。
在那些疼痛哪怕在有镇痛的情况下，也依旧如影随形能够感受到的时候。
在每个噩梦的时候。
在每次睡梦中想要翻身的同时，意识惊醒过来，告诉自己，腿已经残了，不可以胡来的时候。
都怨得要死。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每每在这样的时候，她也怨恨过，诅咒过。
恨不得左霖去死。
可是此刻，亲眼看到冲击力如此强的照片时，还是有些愣住了。
心里和江橙的感觉，大概是如出一辙的。
真要说具体是什么感觉，也说不上来。
但就是有些……不得劲。
那种不得劲，倒也不是难受。大概是一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大仇得报那么痛快的感觉。
明明应该很痛快，应该恨不得开瓶香槟庆祝一下！氛围都已经到这里了！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没有觉得有多痛快。
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她们就不是那种能够因为别人的不幸而感到快乐的人。
这大概就是她们和坏人最大的区别。
就算左霖和她一样惨，甚至比她还要惨。但程梨自己感觉了一下，好像也是很虚无的……因为就算左霖比她惨一百倍。
又如何呢。
自己还是这个样子，也不会马上就好起来。
归根结底，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对方比自己惨，而是自己好起来。
而且……
程梨忍不住朝着左寒又看了一眼。
她能够理解江橙话里的意思，想到左霖的那个样子，是左寒造成的，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左霖那样的烂人，根本就不值得让左寒弄脏手。
程梨知道，这都是他在为了她。
江橙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喔软吉：我本来过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
【酸梨：那人，就那个左霖，是你们治？】
【喔软吉：是，很烦，我不想上台，但霍昀不同意】
程梨想了想，回了一条。
【酸梨：你还是去吧，不要任性，这样的伤也不常见，就当是去积累经验了】
江橙看她一眼。
【喔软吉：你还真是，和霍昀说得一模一样啊】
程梨又发消息哄了江橙几句，江橙这才从病房里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程梨本来就睡不着，这会子更是连眼都不闭了，安安静静看着左寒垂着头的沉静睡容。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聊了犯困了还是怎么的。
程梨终于沉沉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也不是正常醒来的，而是听到了左寒急切又焦躁的声音。
“梨梨，梨梨！醒醒！醒一醒！”
左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到有程梨在旁边，好像自己就变得更加安心一些。
还是陪护大姐叫醒了他，表情有些认真地对他说道，“左先生，太太有点不对劲，我已经呼叫医生护士了。”
只一句话就让左寒彻底清醒了过来。
“梨梨哪里不好？”
「四更奉上，今天也是四更完成的七七，弱弱求个票。再次祝大家七夕快乐，愿你们都拥有不悔的爱情。」
第395章
左寒为什么不要我呢？
左寒顿时清醒了过来，一双深邃的瞳眸里，神色是毫不掩饰的紧张。
“太太发热了。”邹姐说道，“我用耳温枪测了一下，都有39度5了，稳妥起见，我现在给太太用了水银温度计测量。”
左寒直起身子往前倾，看着病床上女人的脸，因为近来饱受伤痛折磨，程梨也瘦了不少。
程梨的脸虽然不是那种一眼美女的漂亮，但是五官秀气，而且五官没有什么硬伤，所以还挺耐看的。
而且，她的脸颊有着饱满的苹果肌，笑起来的时候，会显得特别甜美可爱。
但是现在好像连脸颊的苹果肌也没有那么饱满了。
此刻，程梨的脸颊上泛着两团病态的酡红，嘴唇有些干裂，微微张着，呼吸略略有些急促。
左寒皱眉，弯身就轻轻拥了上去，在程梨耳边唤道，“程梨，程梨醒醒……”
程梨毫无反应，继续昏睡着。
左寒眉心紧拧，继续唤道，“梨梨，宝贝醒一醒……”
程梨依旧没有反应。
“老婆醒醒。”左寒一声声地唤着。
终于，程梨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皮缓缓掀开一道缝。
她的呼吸，灼热地拂在左寒的皮肤上。
“醒了？”左寒看到程梨终于掀开了眼皮，赶紧低声问道，“哪里难受？告诉我。”
程梨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眼皮看起来好像又快要阖上了，大概是因为高烧状态，本来就比较费人心神。
左寒只能赶紧又追问道，“梨梨，哪里难受？告诉我……”
左寒就这样弯身下去，轻轻圈着她的肩，凑得很近，这样就算程梨声音很小地说什么话，他也能听得清。
左寒没有听到程梨发出什么声音来。
但是，他却感觉到了……
左寒的瞳眸蓦地睁大了，在那一瞬间，仿佛呼吸和心跳都要静止了似的。
他感觉到了……程梨纤细的手臂，很是无力地抬了起来，可是就算无力，也很努力地抬了起来，轻轻的，想要圈住他，想要抱住他。
却因为没有力气，才刚搭住他的肩背，就滑落下来。
左寒赶紧握住了她的手，“梨梨……”
然后，他终于听到了她像是小猫叫唤似的，非常细微的声音，说道，“我难受……”
她似乎还不太清醒，意识有些懵懂，于是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没有任何粉饰。
声音里的委屈，很明显。
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之后，原本一直自己努力忍着、忍着。可是当碰到了关心自己的人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委屈了起来似的。
此刻的高烧，此刻的意识不太清醒，似乎烧掉了程梨平日里那些粉饰太平的表象。
将她柔软的内里完全展露了出来。
没有不委屈的，没有不难过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的抽泣，轻轻的，落在左寒的耳朵里，却跟小刀刮耳朵似的，沿着血脉一路疼进心里。
“哪里……都难受。我浑身……都疼……”
“好疼好疼……快疼死了……”
左寒的心也快疼死了，他声音有些低哑，在她耳边温柔哄道，“乖，会好起来的。医生马上就来了，医生马上就来了。”
他自己就是医生，可是此刻，却期盼着其他医生，来拯救他心爱的女人，也拯救他。
江橙很快就冲了进来，不难看出她是跑过来的，从值班室跑过来的。
因为太急，连白大褂都没披上，头发乱七八糟，洞洞拖鞋都穿反了。
江橙面色焦急，“怎么回事？怎么就起烧了？”
江橙冲了上来，侧目问了陪护一句，“量了吗？”
“耳温枪三十九度五，我给她量上水银的了，应该也差不多了。”邹姐从程梨衣服里把水银体温计取了出来递给江橙。
江橙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更加火烧眉毛了，“都四十度了，准备降温，护士那边再准备了，等会过来抽血去化验，看看什么情况。”
护士很快准备了退烧的药物和物理降温的冰袋过来，因为江橙和左寒都不够冷静。
所以此刻反倒显得护士比较冷静。
护士劝道，“江医生，左医生，你们先别紧张，程梨才接受了这么大的手术，有术后发热的情况可能是很正常的术后发热呀，你们都是专业的，别乱了阵脚。”
手术后发烧在临床上称为术后发热，可能是手术时间长、组织损伤等因素引起的吸收热，是非感染性的发热。
一般是正常的术后表现，所以只要炎症指数不高的话，通常不需要太过担心，物理降温或者用药物降温就行。
但是这两个人，现在哪里还记得这些，都快慌死了。
护士给她挂了退烧药，又取了血样去送检。
这时候，江橙和左寒好像才冷静了下来。
左寒让邹姐去打了温水过来，准备给程梨物理降温。
他转眸对江橙说道，“你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和陪护，可以处理。”
江橙哪里迈得动步子，她皱眉连连摇头，“我不走。我得在这里照顾梨子……”
左寒已经恢复冷静，此刻也就理智道，“程梨有我和陪护可以照顾，你不止程梨一个病人，科室里现在其他的病人，你也是有责任的。”
听到左寒这话，江橙才冷静了几分，虽然依旧很不愿意，但还是听了左寒的话，乖乖回值班室去了。
陪护大姐对左寒说道，“左先生，您继续休息吧，我会照顾太太的。”
左寒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女人，想到她先前的委屈和脆弱……
左寒摇了摇头，“我反正已经睡不着了，我自己来照顾她，你休息去吧。”
陪护大姐知道拗不过他，只能让他有任何要帮忙的就叫醒她就行。
左寒用温水拧了毛巾，给程梨擦身子。
说来，若是她还清醒着，肯定会觉得不自在的，病号服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可是此刻，她看起来却很是脆弱。
可是那种冲击力，却不亚于直接给他的心里捅上无数刀。
可眼下看到左霖在这里，左寒的内心毫无波澜。
“你……他妈……”左霖伸出手来，艰难地抓住了左寒的裤脚，“有本事……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左寒反问道，“看你活受罪，我才会快乐。”
左寒站起身来，侧目对几个保镖吩咐道，“你们该收拾的收拾干净，差不多了就给他打个救护车，然后短时间之内，你们几个，可以报个团什么的，先去国外玩一玩，避避风头。”
“好的，左先生。”保镖沉声应道。
“玩得开心点。”左寒说道，“我先走了。”
左寒说完就上车离开，开回家里的时候，喻寻琴已经将吃的都做好了，装好了。
坐在餐厅里等着，看到左寒从玄关走进来，喻寻琴站起身来，看起来似是有些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的。
待到再开口的时候，说的也只是一句，“我都装好了，你是现在拿去医院吗？还是休息一会儿之后再去？”
“我现在就去，没什么好休息的。”左寒看着桌上大包小包的，目光和表情里的那些毫无温度的冷漠，终于褪去了些许冷色。
他看向喻寻琴，低声说道，“谢谢小婶。”
“和我就别客气这些了。”喻寻琴摆了摆手，“只要程梨能快点好起来，你能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左寒没做声，沉默了几秒之后，才说了句，“过阵子，等程梨的伤口恢复好些了，我就带她去江城，所以小婶，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吧。”
喻寻琴看着左寒拎着大包小包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左寒究竟是觉得她没必要因为担心而留在这里呢？
还是因为……怕她再打扰到程梨？
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丈夫，才响了一声，左绍之就接了起来。
喻寻琴想了想，还是简明扼要将自己先前听到的那声惨叫和自己的不放心，对左绍之说了一遍
左绍之听了她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就在刚刚，左霖被送到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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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我是担心小寒不会放过他们
喻寻琴愣住了，“还活着吗？”
“活着。”左绍之说道，“送进去抢救了，伤得挺重的，盆骨碎了，大腿和膝盖也都不行了，十个手指的指甲被拔得干干净净的。”
喻寻琴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声问了句，“是……小寒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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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寻琴只觉得脑袋都炸炸疼，她抬手捏了捏鼻梁，但她可不是什么圣母，虽然想到那个情形，那个伤势，那个手指甲……
的确有些牙齿发酸，但是左霖会有现在这个局面，也是咎由自取。
喻寻琴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所以说，左霖真是有病，是不是欠得慌？你说他没事儿去招惹小寒做什么，小寒在家里最是不争不抢的人了，根本就不稀得和这一家子打交道。好好过自己小日子的人，非得把他扯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争斗中来，这下可好了吧？踢到铁板了，满意了吧。”
左绍之对于妻子这话，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的，他也觉得左霖简直有病。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让他不得不担心，“我就是担心小寒啊。”
喻寻琴眉心紧紧皱着，“怎么？你是觉得你那个便宜哥哥左绍齐不会放过小寒？”
左绍之叹了口气，“当然不是。我是担心小寒不会放过他们……”
听到左绍之这话，喻寻琴也沉默了。
的确，就现在左寒的状态，可以说是很不好了，看起来好像挺好的，情绪也很稳，状态也很淡定。
但人的情绪，是有极限有上限的，如果到了那个极限和上限，没有突破口的话，就会憋死自己。
左寒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感觉分分钟有可能会憋死自己，所以他为了不憋死自己，就会……在其他人身上爆发。
左绍之担心的是，左霖这里，只是个开始而已。
这才是左绍之最担心的，“如果说我们小寒本来就是左霖那种各种阴谋诡计心机算计的人也就算了，可是小寒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人，所以当初就算遭受了那样的事情，他好像也没真正憎恨过谁。”
左绍之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喻寻琴最担心的也是这个，所以她才会在程梨面前开口，希望程梨劝一劝他。
左寒当初经历了绑架，被虐待，被母亲挂断求救电话，好不容易逃生之后。
心理创伤其实挺严重的，但就那样，他也没真正憎恨过谁。
他只是，远离了他们而已。
他没有恨过邱瑾，只是厌烦她而已，想和她保持距离，懒得理她而已。
大概是因为，恨和爱一样，都是太过沉重的情绪和情感，左寒不希望把那么重的情绪和情感，放在不想在意的人身上。
他一直活得很冷静，也还算清醒。
可是现在，程梨出事之后，好像一切就都变了。
他不再冷静，也不再清醒。
他憎恨着左霖……不，或者应该说，他开始憎恨这个世界。
所以才开始做那些，以前自己最不屑做的事情。
去仇恨，去报复。
“唉……”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没有恨心的人，也是有逆鳞有软肋的，这次他们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我听说，邱瑾的经济已经被控制了，小寒从小年那里，要来了邱瑾财产管理的那些权限。我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左绍之说道。
“左家看来是要变天了。”左绍之又说了句，他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忖，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说了句，“我忽然想起来，老爷子曾经说过……”
左绍之想起了左老爷子曾经说过的话。
左家一直以来，都崇尚的是狼性-教育，要斗争，要厮杀，九犬一獒，养蛊式的教育方针。
留到最后的那个，就是最适合领导左家发展的。
虽说这个教育方法，也展现出了非常明显的弊端，比如左老爷子的这几个儿子，甭管是同父异母的还是同父同母的，都不太有什么人情味。
除了左绍之稍微好点儿。
但是这个教育方法也使得ZS集团倒是一直被有能力的子孙在领导着，做到了今天这样难以撼动的程度。
左年无疑是很优秀的。但是左绍之曾经听左老爷子说过，最适合领导左家的，其实不是左年，而是左寒。
因为性格、教育，还有成长环境的缘故。
左年就算性子也不是什么软弱好欺的，但因为他在左家这个大家族里长大。
就算有所不满，总也还会考虑到‘顾全大局、都是亲戚、来都来了、还是孩子、多大点事、大过年的、给个面子、为了你好……’这些诸如此类的屁话，有可能会做出让步。
但左寒不同，左寒只把他在意的人，当人看。
他不在意的，那就和路边的垃圾桶，厕所的臭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让步？不存在的。
但左老爷子觉得，做事业的人有时候，就是需要这种决断，什么都是亲戚，什么来都来了，什么给点面子……都是屁话。
左寒那种狠得下来的性子，才是真正成大事的。
原本左绍之还觉得，老爷子真是活糊涂了，说的都什么话呢？小寒狠？
小寒明明是最心软的人了，不然也不会对邱瑾一直比较容忍。
但是现在，左绍之看明白了，老爷子才是眼光毒辣，看得是一点没错。
左寒真的是狠得下来的那种，他以前让人觉得的，他的心软，只不过是因为，他懒得计较。
而现在他想要计较了，一个都跑不掉。
左寒并不知道小叔和小婶聊了这些，他一路开着车，朝着医院而去。
拎着大包小包的，上楼朝着程梨的病房而去。
看在所有人眼里，他都只是个疼爱老婆的好丈夫。
谁又能知道，这个男人才刚刚面无表情地下令轧断别人的腿呢。
“左先生来啦。”陪护大姐在门口看到左寒，就笑着说道，“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啊？正好，太太刚刚才醒，估计正好饿了呢。”
左寒嘴角勾起个浅浅弧度来，“醒了？”
他快步走了进去。
「两更先送上，我出去过个节吃个浪漫的饭，晚点回来接着写三更和四更」
第393章
她总是这样，偷偷看他
程梨坐在病床上，还有些懵，听到左寒这话，就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左寒瞧着她这模样只觉得特别可爱，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才觉得好像看到了以前的程梨。
以前的程梨睡醒了就是这种可爱的样子，懵懵懂懂的，像只睡眼惺忪的慵懒小猫。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大概是睡得都不怎么好，所以左寒都没有再看到过她个可爱模样了。
“肚子饿了吗？我带了吃的来。”左寒说道。
程梨大概还不怎么清醒，声音有些咕哝，小声说道，“我想先刷牙。”
“好。”左寒侧目对陪护大姐示意了一下，陪护大姐马上就拿了电动牙刷和杯子过来。
电动牙刷在嘴里嗡嗡嗡的工作了好一阵儿之后，总算是把程梨这个还不太清醒的状态给震得回神了。
她看着男人挽着衬衣袖子在她面前的桌板上，把一个个餐盒都布置出来。
看着他修长的小臂上紧实优美的肌肉线条，看起来，似乎还好，没有变细多少，而且左寒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收拾了左霖，所以情绪状态还挺好。
相由心生，气色也比之前的死气沉沉要好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回去洗澡拾掇了一通的缘故。
但是程梨就是能看出来他瘦了。
程梨叼着牙刷，目光从左寒身上掠过。
等到她刷好牙，陪护大姐很贴心的用垃圾桶接了她漱口的水去洗手间倒了，又拧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
程梨接过毛巾之后，就对陪护大姐说了一句，“邹姐麻烦你，能去护士站要个创可贴来么？”
陪护大姐点点头，“没问题啊，你要用？”
一听到程梨说要创可贴，左寒原本还在布置食盒的动作，顿时就停住了。
他倏然转眸看向她，只担心她是有哪里受伤了。
但程梨只是指了指他的脸，对邹姐说道，“能贴上那个就行。”
邹姐这才注意到了左寒脸颊上的那个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应该是刮胡子弄出来的。
“哎，好嘞，我这就去。”邹姐笑眯眯地点头。
而且这几天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两口子之间氛围不是很好。
所以邹姐还没忘了助攻一下，“先生，你看太太多关心你，她要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你脸上有伤呢。”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心情不错，嘴角轻轻挑起了浅浅弧度。
将手里盛了鱼片粥的碗放到了程梨面前，“快吃吧。”
然后才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下颌线上的伤口，低声说道，“别担心，其实不怎么疼。”
程梨原本想说自己不担心，但这话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端起了粥碗，慢慢吃着，看似不经意似的。
但是邹姐拿了创可贴过来之后，程梨目光盯着左寒把下颌线的伤口贴上了，这才挪开了目光继续吃东西。
吃过东西之后，左寒问她想做什么，想看电视还是想要画画，或者他想办法让陪护大姐一起把她的病床推出去晒晒太阳。
程梨对于能出去晒晒太阳，还是挺动心的。
可是看着左寒眼底疲惫的阴影，程梨只思忖了片刻就低声说道，“我想睡觉了。”
左寒对此没什么意见，给她调整好了床的角度和枕头，在床边守着她。
程梨闭上眼睛，但其实精神得很，她先前睡得不错，早就已经没了什么睡意。
可她看着左寒眼底的阴影，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程梨清楚，如果自己没睡的话，左寒是绝对不会闭眼的。
所以她轻轻闭着眼睛，大概是因为视觉受到了阻挡之后，其他感官就变得很明显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之后，程梨就听到了左寒的呼吸声，悠长深沉的。
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在床边椅子上坐着的男人，他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坐着，头微微垂着，修长的双眸闭上，已经陷入了睡梦中。
程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觉得自己的目光……可能，甚至……有些饥渴？这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着他了。
以前她总是会这样看着他，悄悄看着。
不被他发现。
看着他读书，看着他做论文，看着他吃东西……
这是自己的小小心事，在这个过程中，程梨能够察觉到自己心里细小的忐忑和悸动。
好像对他的喜爱，在每一眼认真的、悄悄的、又忐忑紧张的偷瞧中，都在日益加深。
可是，自从她出事之后，左寒好像已经没有了属于他自己的时间，没有了读书的时间，做论文的时间，甚至就连吃东西的时间……
程梨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的东西。
此刻，程梨就定定地看着他，挪不开目光。
就连江橙什么时候从门口进来的都不知道。
江橙一走进来，就看到了程梨凝望着左寒时的眼神。
她在床那边站着，程梨这才注意到了她，伸手给她比了个手势，让她小声一点。
江橙瞥她一眼，从床头拿了她的手机塞到了她手里。
然后才用自己的手机，给程梨发消息。
【喔软吉：我看你眼神都快拉丝了】
【酸梨：哪有那么夸张】
【喔软吉：下次拍给你，看你还嘴硬】
【酸梨：我感觉他好像都一直不怎么吃，也不怎么睡】
【喔软吉：熬呢，心思全放在照顾你，还有其他事情上了，吃睡显然不重要】
【酸梨：其他事情？出什么事情了吗？】
江橙握着手机半天没个动作，似是在犹豫。
程梨看着她不回应，就又发了一条。
【酸梨：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江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打字。
【喔软吉：今天刚刚从分院转了个伤患过来，那一身的伤真是热闹了】
程梨看着这条消息，其实第一时间，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了江橙一眼。
江橙在屏幕上打字，很快又发了过来。
【喔软吉：盆骨骨折，双股骨骨折，双髌骨骨折，胫骨平台骨折】
程梨看着屏幕上这些字句，有些愣住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喔软吉：是不是觉得这些名词有些眼熟？】
「过节回来的七七继续写更新」
第394章
这大概就是她和坏人最大的区别
程梨抿唇没有做声，只侧目看了江橙一眼。
江橙的表情里似乎就带了些叹息，她继续打字。
【喔软吉：基本和你的伤势差不多，只不过情况都比你要更严重，而且送进来的时候，他双手的指甲都被拔掉了，看起来还不是同一时间拔的】
程梨愣愣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感觉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又像都不认识了似的。
【喔软吉：急诊的同事说，感觉是隔不久又拔一个下来，一看就不是意外，而是被故意折磨】
程梨手指顿了顿，她手指屈伸了一下，握紧又放松，然后才在屏幕上打字发送。
因为手机是新买的，左寒给她买的是最新款的手机，配置直接拉满的那种，打游戏刷视频什么的都非常丝滑。
但是此刻，程梨大概是因为心境所致，一句话一连打错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打对了，发送了过去。
【酸梨：你觉得……是不是左寒做的？】
江橙轻轻叹了一口气，很快发了一条过来。
【喔软吉：哪用我觉得，那人送进来的时候，人还有意识呢，满嘴喊着的就是左寒干的，那语气就差没把左寒嚼来吃了】
【喔软吉：而且那人的名字，叫左霖。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人，名字就叫左霖没错吧？】
【喔软吉：[图片]】
程梨看着江橙发过来的消息，瞳孔骤缩。她看到了图片里的人。
如果说先前还不能确定的话，此刻看到图片里的那人，程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的的确确就是左霖。
那个在她的记忆里，狂妄的一张笑脸。
左家大概是因为种好，家里子孙长得都不错，左霖那张脸长得也不错，只是在程梨的印象里，左霖一直都是一张狂妄的笑脸。
和此刻图片里这个在病床上，狼狈的凄惨的人，感觉完全两个人似的。
但的的确确，就是同一个人。
程梨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片刻，忍不住又转眸朝着左寒看了过去。
男人睡着后的模样，很是安静，表情也比醒着的时候要略显松弛些，那锋利的眉毛，总算不是一直皱着的了。
看着这样一张安安静静的英俊的脸，程梨其实有些难以想象，左霖身上的那些伤，是他造成的。
【喔软吉：讲实在的，挺解气的，我光想到谁M.L.Z.L.让你伤成这个样子，我都恨不得千刀万剐他，可是真正看到这人这个鬼样子出现了，想到这个状况，是左老师造成的，又莫名有点不得劲……我是不是有点奇怪？】
江橙在手机上戳了一会儿，才发了这长长一条过来。
程梨看着江橙发来的消息，好一会儿都没有做出回应来。
她心里其实和江橙是差不多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不怨呢？她都快怨死了。
就算再豁达的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马上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已经尽量乐观了，却也总有面对自己的时候，面对自己的内心时，是没有办法说谎的。
在想要动一动腿都不能的时候。
在大小便都得在陪护的帮助下，只能在床上解决，无比屈辱的时候。
在那些疼痛哪怕在有镇痛的情况下，也依旧如影随形能够感受到的时候。
在每个噩梦的时候。
在每次睡梦中想要翻身的同时，意识惊醒过来，告诉自己，腿已经残了，不可以胡来的时候。
都怨得要死。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每每在这样的时候，她也怨恨过，诅咒过。
恨不得左霖去死。
可是此刻，亲眼看到冲击力如此强的照片时，还是有些愣住了。
心里和江橙的感觉，大概是如出一辙的。
真要说具体是什么感觉，也说不上来。
但就是有些……不得劲。
那种不得劲，倒也不是难受。大概是一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大仇得报那么痛快的感觉。
明明应该很痛快，应该恨不得开瓶香槟庆祝一下！氛围都已经到这里了！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没有觉得有多痛快。
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她们就不是那种能够因为别人的不幸而感到快乐的人。
这大概就是她们和坏人最大的区别。
就算左霖和她一样惨，甚至比她还要惨。但程梨自己感觉了一下，好像也是很虚无的……因为就算左霖比她惨一百倍。
又如何呢。
自己还是这个样子，也不会马上就好起来。
归根结底，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对方比自己惨，而是自己好起来。
而且……
程梨忍不住朝着左寒又看了一眼。
她能够理解江橙话里的意思，想到左霖的那个样子，是左寒造成的，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左霖那样的烂人，根本就不值得让左寒弄脏手。
程梨知道，这都是他在为了她。
江橙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喔软吉：我本来过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
【酸梨：那人，就那个左霖，是你们治？】
【喔软吉：是，很烦，我不想上台，但霍昀不同意】
程梨想了想，回了一条。
【酸梨：你还是去吧，不要任性，这样的伤也不常见，就当是去积累经验了】
江橙看她一眼。
【喔软吉：你还真是，和霍昀说得一模一样啊】
程梨又发消息哄了江橙几句，江橙这才从病房里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程梨本来就睡不着，这会子更是连眼都不闭了，安安静静看着左寒垂着头的沉静睡容。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聊了犯困了还是怎么的。
程梨终于沉沉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也不是正常醒来的，而是听到了左寒急切又焦躁的声音。
“梨梨，梨梨！醒醒！醒一醒！”
左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到有程梨在旁边，好像自己就变得更加安心一些。
还是陪护大姐叫醒了他，表情有些认真地对他说道，“左先生，太太有点不对劲，我已经呼叫医生护士了。”
只一句话就让左寒彻底清醒了过来。
“梨梨哪里不好？”
「四更奉上，今天也是四更完成的七七，弱弱求个票。再次祝大家七夕快乐，愿你们都拥有不悔的爱情。」
第395章
左寒为什么不要我呢？
左寒顿时清醒了过来，一双深邃的瞳眸里，神色是毫不掩饰的紧张。
“太太发热了。”邹姐说道，“我用耳温枪测了一下，都有39度5了，稳妥起见，我现在给太太用了水银温度计测量。”
左寒直起身子往前倾，看着病床上女人的脸，因为近来饱受伤痛折磨，程梨也瘦了不少。
程梨的脸虽然不是那种一眼美女的漂亮，但是五官秀气，而且五官没有什么硬伤，所以还挺耐看的。
而且，她的脸颊有着饱满的苹果肌，笑起来的时候，会显得特别甜美可爱。
但是现在好像连脸颊的苹果肌也没有那么饱满了。
此刻，程梨的脸颊上泛着两团病态的酡红，嘴唇有些干裂，微微张着，呼吸略略有些急促。
左寒皱眉，弯身就轻轻拥了上去，在程梨耳边唤道，“程梨，程梨醒醒……”
程梨毫无反应，继续昏睡着。
左寒眉心紧拧，继续唤道，“梨梨，宝贝醒一醒……”
程梨依旧没有反应。
“老婆醒醒。”左寒一声声地唤着。
终于，程梨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皮缓缓掀开一道缝。
她的呼吸，灼热地拂在左寒的皮肤上。
“醒了？”左寒看到程梨终于掀开了眼皮，赶紧低声问道，“哪里难受？告诉我。”
程梨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眼皮看起来好像又快要阖上了，大概是因为高烧状态，本来就比较费人心神。
左寒只能赶紧又追问道，“梨梨，哪里难受？告诉我……”
左寒就这样弯身下去，轻轻圈着她的肩，凑得很近，这样就算程梨声音很小地说什么话，他也能听得清。
左寒没有听到程梨发出什么声音来。
但是，他却感觉到了……
左寒的瞳眸蓦地睁大了，在那一瞬间，仿佛呼吸和心跳都要静止了似的。
他感觉到了……程梨纤细的手臂，很是无力地抬了起来，可是就算无力，也很努力地抬了起来，轻轻的，想要圈住他，想要抱住他。
却因为没有力气，才刚搭住他的肩背，就滑落下来。
左寒赶紧握住了她的手，“梨梨……”
然后，他终于听到了她像是小猫叫唤似的，非常细微的声音，说道，“我难受……”
她似乎还不太清醒，意识有些懵懂，于是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没有任何粉饰。
声音里的委屈，很明显。
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之后，原本一直自己努力忍着、忍着。可是当碰到了关心自己的人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委屈了起来似的。
此刻的高烧，此刻的意识不太清醒，似乎烧掉了程梨平日里那些粉饰太平的表象。
将她柔软的内里完全展露了出来。
没有不委屈的，没有不难过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的抽泣，轻轻的，落在左寒的耳朵里，却跟小刀刮耳朵似的，沿着血脉一路疼进心里。
“哪里……都难受。我浑身……都疼……”
“好疼好疼……快疼死了……”
左寒的心也快疼死了，他声音有些低哑，在她耳边温柔哄道，“乖，会好起来的。医生马上就来了，医生马上就来了。”
他自己就是医生，可是此刻，却期盼着其他医生，来拯救他心爱的女人，也拯救他。
江橙很快就冲了进来，不难看出她是跑过来的，从值班室跑过来的。
因为太急，连白大褂都没披上，头发乱七八糟，洞洞拖鞋都穿反了。
江橙面色焦急，“怎么回事？怎么就起烧了？”
江橙冲了上来，侧目问了陪护一句，“量了吗？”
“耳温枪三十九度五，我给她量上水银的了，应该也差不多了。”邹姐从程梨衣服里把水银体温计取了出来递给江橙。
江橙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更加火烧眉毛了，“都四十度了，准备降温，护士那边再准备了，等会过来抽血去化验，看看什么情况。”
护士很快准备了退烧的药物和物理降温的冰袋过来，因为江橙和左寒都不够冷静。
所以此刻反倒显得护士比较冷静。
护士劝道，“江医生，左医生，你们先别紧张，程梨才接受了这么大的手术，有术后发热的情况可能是很正常的术后发热呀，你们都是专业的，别乱了阵脚。”
手术后发烧在临床上称为术后发热，可能是手术时间长、组织损伤等因素引起的吸收热，是非感染性的发热。
一般是正常的术后表现，所以只要炎症指数不高的话，通常不需要太过担心，物理降温或者用药物降温就行。
但是这两个人，现在哪里还记得这些，都快慌死了。
护士给她挂了退烧药，又取了血样去送检。
这时候，江橙和左寒好像才冷静了下来。
左寒让邹姐去打了温水过来，准备给程梨物理降温。
他转眸对江橙说道，“你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和陪护，可以处理。”
江橙哪里迈得动步子，她皱眉连连摇头，“我不走。我得在这里照顾梨子……”
左寒已经恢复冷静，此刻也就理智道，“程梨有我和陪护可以照顾，你不止程梨一个病人，科室里现在其他的病人，你也是有责任的。”
听到左寒这话，江橙才冷静了几分，虽然依旧很不愿意，但还是听了左寒的话，乖乖回值班室去了。
陪护大姐对左寒说道，“左先生，您继续休息吧，我会照顾太太的。”
左寒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女人，想到她先前的委屈和脆弱……
左寒摇了摇头，“我反正已经睡不着了，我自己来照顾她，你休息去吧。”
陪护大姐知道拗不过他，只能让他有任何要帮忙的就叫醒她就行。
左寒用温水拧了毛巾，给程梨擦身子。
说来，若是她还清醒着，肯定会觉得不自在的，病号服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可是此刻，她看起来却很是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