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然而，很显然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先前说的那句‘现在要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是我’，仿佛得到了应验似的。
只在一瞬间，好像就应激了似的。
明明知道，不应该有这么多敌意，不应该有这么多抵触，这是喻寻琴不是邱瑾。
但是只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管你是谁。
那个暴躁好像一瞬间就上了头！左家的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家的人，让她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来堂而皇之地向她提要求！？
喻寻琴愣了愣，刚想解释。
左寒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你先走吧。”
喻寻琴转头看向了左寒，就想解释，“小寒，我没有那个意思，程梨是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所以才……”
左寒先前其实没有去多远的地方，也没有去多久，在门口不远处就碰到了护士，就托护士去叫霍昀过来。
然后就折返了回来，虽然没有将喻寻琴和程梨的话听个全面，但也听了个大概。
左寒不是不明白喻寻琴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也就不是不明白程梨为什么会生气。
当然，也有可能他的理解也是错的。
在这个混乱的当下，大家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情绪都上头，想法也都很主观。
比如刚才程梨就很上头的认为，她都这样了，喻寻琴还要给她提要求，要她去劝左寒不要对付家里人。
而现在，左寒就很主观地认为，喻寻琴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希望程梨能够劝一劝他。
可是现在的梨梨……左寒想，她就连他都在恨着吧，又怎么会想要劝他，而且还是劝他，不要去对付那些家里人。
那些让她遍体鳞伤成这样的家里人。
梨梨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左寒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喻寻琴原本还想要解释解释，可是看到眼下的场面，自己来这一趟好像都是添了乱。
大家情绪都正在头上，多说多错。
还是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喻寻琴没再多说什么，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左寒走到了病床边，伸手轻轻理了理程梨额头的头发，声音依旧是那样深沉的温柔的，“乖，不要生气。往后不让无关人等过来打扰你的休息了，也是这边的病房没有那么完善。看看去了江城，二院那边有没有单间吧。”
程梨没有说话，只是胸膛依旧起伏得有些厉害，显然是因为先前的情绪所致。
片刻后，她低声问道，“你很快要带我去江城？”
“嗯，等到你恢复点了，就去那边，那边的康复做得比较好。”左寒说道。
程梨低低说了一句，“那边是你老家吧？”
“是。”左寒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像是想要这样，将她的情绪抚平下去，“我出生在那里。”
如果换做以前，程梨觉得自己肯定会无比无比的想要去左寒出生长大的地方看看，去走走他走过的街道，去吃吃他吃过的饭店，去看看他读过的学校。
程梨从来都觉得，这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可是现在，想到要去江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这些浪漫，而是……
“那边，一整个城市都是你们左家的地盘吧。”程梨觉得有些悲哀，自己居然一点点浪漫的事情都想不到。
她想到的只有……一个邱瑾就已经那么让人头疼了。一个左霖就已经那么要命了。
而那边是左家的地盘，天知道还会有多少麻烦……
光是想着，她脑袋都炸炸疼。
左寒听到她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
说来也神奇。
明明不是共情力那么好的人，可是却在这第一时间，就听懂了程梨的意思，听懂了程梨话里的抵触和顾虑。
他低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来烦你，任何人都不让。”
左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你妈妈的病情，我也已经联系好了江城三院那边的专家，到时候也一起去江城，妥善治疗。”
程梨感觉着他的手，动作温柔地在头上轻轻摸着。
好像渐渐将自己心里先前的那点毛躁都给抚平了似的。
左寒看着她，“梨梨你放心，不论是你，还是你的家人，我哪怕死了都会负责到底的。”
大抵是因为他这话的内容里的预设，听起来太过沉重，程梨眉头轻轻皱了皱，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只能无言以对地沉默着。
左寒说完了这些之后，没有等到程梨的答复，没一会儿，霍昀就过来了。
霍昀倒是不知道先前病房里的情况，不过程梨受伤的前因后果倒是清楚得很。
也是为了宽和程梨的心，便说道，“我这边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只等你伤口恢复好点了，就让你老公带你去做康复吧。”
“而且大概因为你长久舞蹈的缘故，筋骨比较柔软，骶骨的情况不算严重。所以后期复健也能快一点。”
这一点，程梨听江橙说过，也是说她可能因为跳舞的缘故，盆骨的状态不严重。
所以恢复的速度，开始做复健也能快一点。
盆骨情况严重的人，通常内脏也有损害。
更是会因为盆骨的错位骨折，被那种固定架子钉在床上很长时间。
长时间的卧床，是非常痛苦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但程梨当时听着，只以为是江橙为了宽她的心故意安慰她。
不过，是霍昀说的话，好像就变得更加可信一些。
程梨此刻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先前因为喻寻琴的那些话，而忽然有些上头了的情绪，好像才终于渐渐平缓了下来。
霍昀对程梨说完之后，左寒就跟他去了门外。
“谢了。”左寒沉声说了句。
“分内的事。”霍昀说道，“她的所有病历资料都给你打包好了，回头拿给你，你可以提前拿给江城的康复那边，他们可以提前做计划。”
霍昀做得这么到位，左寒想了想，就透露了一句，“莫萱今天过来找我了。”
霍昀看向左寒，脸上仿佛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今天是努力四更的七七」
第388章
是又回去给老婆煮吃的吧？
“她来找你？”霍昀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要去找你？”
左寒转眸对他说道，“她好像，在国外的时候和常晚嘉玩得比较好，过来跟我开条件呢。”
“开条件？”霍昀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认识常晚嘉，但是因为程梨这次事情的经过，倒是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
“上次莫萱把和你的事情，捅到我老婆那儿，你也知道的。”左寒淡声说道。
霍昀点头，眉心拧得更紧，也是因为如此，他到现在和橙橙的关系，都还很是模糊不清。
如果没有那一出，他肯定早都已经和橙橙确定关系在一起了。
“应该是也顺便把常晚嘉的事儿也捅到了我老婆那儿，两人是朋友呢。这次的事情，大概是知道惹急我了，过来开条件了。”左寒说道。
“她什么条件？她……”霍昀话说到这里就倏然停住了，似是已经反应了过来莫萱会是什么条件。
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她该不会拿程梨母亲的病……”
“为什么不会，毕竟她当初就是拿程梨母亲的病来做文章。”左寒淡声说道。
霍昀抬手按了按额角，他虽然和莫萱分开已久，当初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长，因为各自忙于学习和工作，交往不算太多。
互相之间谈不上有太多了解。
但霍昀却对莫萱的某些特质，还算了解，这个女人挺功利的，很有野心。
他从来不觉得功利和有野心是什么贬义词，毕竟每个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拼搏奋斗，想要走到更高的位置。
而莫萱在这方面，只不过是表露得更直白一点，有时候，这样的直白，也并不是什么缺点，所以她当初才会选择出国去深造。
也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莫萱的家境不算太差，但重男轻女的情况很严重，所以她的婚姻当初才会变成家里长辈说了算的事情。
既然在这方面她都已经做出了让步，应该也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在事业上，在未来上有更多选择。
回国也是直接去了祥誉医院，很简单，那边待遇更高。她原本就没有考虑过更辛苦的路。
但是拿程梨母亲的病情来开条件，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过线了，这是霍昀想都没想过的。
“所以既然她不愿意好好医人，也就别医了。”左寒淡声说着，他转眸看了霍昀一眼，“我提前和说一声这个，也是因为我觉得她可能会来找你，省得你到时候一头雾水。”
“知道了。”霍昀抬手按了按鼻梁，说道，“你老婆的伤口情况你注意着点，术后要是有发烧什么的，你及时发现一下。”
左寒点了点头，就准备进病房去，但是刚准备转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霍昀见他停下脚步，便问了一句，“还有事儿？”
“就是，莫萱这事儿啊。”左寒提了一句。
“嗯？”霍昀还有些不解。
左寒说道，“虽然你给程梨做了手术，我心存感激，但是，如果是江橙的事情……”
“嗯？”霍昀虽然依旧有些不解，但渐渐有些明白了左寒的意思。
左寒继续说道，“任何时候，我都是站在江橙这边的，任何时候。”
霍昀听到这话，扯开嘴角笑了，“行了知道了，照顾你老婆去吧你，我女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左寒这才转身回了病房去。
刚走进病房，就见陪护大姐轻手轻脚的冲他连比带划，示意他动作轻一点。
再往病床上看一眼，就看到程梨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麻醉的劲儿还有残留还是怎么的。
她脑袋略略歪着，睡着了，看起来，像是已经精疲力尽，又像是如释重负。
左寒只觉得，程梨此刻沉睡的模样……看起来是她受伤了之后，第一次睡得这么的……左寒说不上来。
或者应该说是，好像从她脸上终于能看到以往那个睡着了就很放松很舒适，甚至很放肆的姑娘。
左寒此刻从她脸上能看出几分来。
左寒想，或许因为手术终于做完了，没有腿上那个金属笼子带来的视觉压迫感，的确能让人放松不少吧。
陪护大姐压低了声音对左寒说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像是困极了，上一秒还在说着话呢，下一秒就睡着了。”
左寒闻言，冷硬的眉眼里，有了些许柔软的光。
他轻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好好照顾她，有任何情况都第一时间告知我。”
“好，左先生放心。”陪护大姐笑眯眯地看着左寒，“是又回去给老婆煮吃的吧？左太太有你这样的好老公真是太幸福了。”
左寒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也就只有不知情的人，才能说程梨有他是幸福。
真要幸福的人，能受这么严重的伤么？
因为时间还早，也不知道程梨会睡多久，所以左寒又嘱咐陪护大姐，程梨一醒就马上告诉他，然后才从病房离开。
刚走出住院楼，就看到前头的花坛边，坐着个眼熟的人影，对方显然也瞧见了他，朝着他看了过来。
左寒走了上去，“在等我？”
“唉。”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是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得和你解释一下的，可是刚刚在这儿坐着等的时候，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其实不用我解释，你应该很明白我是怎样的人。”
左寒点了点头，“小婶，我当然明白你是怎样的人。”
喻寻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程梨还来不及了解我，还来不及了解左家也有好人，就已经被你妈和左霖给弄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所以……”左寒垂眸看着喻寻琴，“我对小婶没有任何意见，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除我之外的左家任何人，都不要来骚扰梨梨了。”
喻寻琴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现在去哪儿？”
“程梨睡着了，我正好回去煮点吃的拿来给她。”左寒说道。
喻寻琴听了这话都愣住了，“你……煮吃的？”
左寒点了点头，“这几天都是我在煮。”
喻寻琴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第389章
他什么都肯说
要是换做旁人瞧着，恐怕会觉得，喻寻琴这个表情是因为觉得委屈了自家孩子。
毕竟左寒是个出身富贵的少爷。
但左寒知道，小婶和邱瑾不同，小婶不会这么想的，小婶只会觉得……
“人家小程，都已经受了伤，遭老罪了，还要吃你煮的东西……”喻寻琴眉头攒成一把，“人良心还是要有的啊，小寒呐，你就不能在外面找些像样的馆子买了给她吃？”
左寒垂着眸子，模样看起来，似是带着几分无措，“她被邱瑾羞辱，本来对左家就很抵触……”
“那又如何，那你就不是左寒了？横竖你也是左寒，她抵触不抵触的，总得让她吃好喝好，养好身子吧？天天吃你做的那些东西……等会反倒吃坏了。”
喻寻琴摆了摆手，“算了，你带我回去，我来煮。”
左寒忖了忖，就点了头，带了喻寻琴回去。
喻寻琴一进左寒家门，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说你，程梨出事也有几天了，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么明显的人间烟火气儿。
但是喻寻琴一走进来，依旧不难看出。
这个家里一看，就是有女人，而且是有那种热爱生活的女人在这里生活着。
才会有这么多，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温馨的细节。
鞋柜上用来盛钥匙的，是两只卡通的，姿态‘妖娆’的猫，站在那儿举着一只盘子。
鞋柜上还放着一个香薰杯，杯子里头装着扩香晶石，旁边有一小瓶精油。
只不过，大概因为程梨不在家的时间长了，没人往扩香晶石里滴精油，所以空气中已经没有了什么香味。
喻寻琴拧开了精油瓶子，往扩香晶石上滴了几滴。
空气中很快有柠檬草的气息扩散开来。
沙发上有着几个柔软的沙发靠垫，和沙发前的地垫正好配套。
沙发角落的边几上，摆着一只花瓶，里头的花已经枯萎了，但因为程梨不在，就没有人换上。
冰箱里虽然食材也很多，但就没有像程梨在家时那样，里头很多做好了的吃的。
总之，整个家里都透着一股子清冷。
左寒说道，“食材冰箱里都有。”
喻寻琴挽起袖子，去了厨房穿上了围裙，“行了，你休息休息吧，别熬了，我看你的状态，比程梨也好不到哪儿去，等做好了我再叫你，你自己带去医院就是了。”
“谢谢小婶。”左寒说道。
只不过他没有什么心思休息，这么说吧，他没法休息。
他闭不了眼。
以前从来没有什么失眠症的，很多医生都没有，大概因为值班的时候都得见缝插针的睡觉，所以都养成了该睡觉的时候就很快睡觉的习惯。
但是程梨出事之后，就有了。
如果自己睡在看不见程梨的地方，梦境里，翻来覆去都是程梨出事的画面。
之前没有看过那些录像，梦境里程梨出事的画面，就是自己脑子里幻想出来的，最深的恐惧，最可怕的画面。
后来看过了那些录像之后，梦境里程梨出事的画面，就是录像里的那些画面，来回重复。
不得安宁。
除非程梨就在他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这种状况才能得到缓解。
于是左寒只是收拾了衣物，进浴室去洗澡，顺带把冒出来的胡茬清理一下。
只不过，因为电动的剃须刀忘记充电，手动的有点不够锋利了，一不小心就在下颌线剌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冒出来的血珠，一下子就染红了下巴上的泡沫。
但左寒却好像没感觉到疼似的M.L.Z.L.，面无表情地将胡子刮完。
洗完澡的时候，下颌线的口子也已经止血了，左寒换好了衣服出去，就听见喻寻琴还在厨房忙碌。
刚想走去帮忙打个下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左寒一把就将手机拿了出来，生怕是医院陪护打来的。
一看屏幕上的号码，他表情里的紧张才松弛了下去。
“怎么。”左寒接起电话，淡声问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说道，“左先生，左霖有些受不住了，说他什么都招。”
左寒闻言，冷冷扯了扯嘴角，“是么。我现在过来。”
左寒又朝着厨房看了一眼，然后脚步轻巧地从玄关出去。
车子一路开到了旧码头的仓库。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断断续续的痛呼。
一个保镖向左寒迎了上来，“左先生，您来了。”
“怎么样了？”左寒问道。
“左霖说他什么都招，让我们请您前来。”保镖答道。
左寒略略点了点头，朝着旧仓库里头走去。
走进去，就闻到空气里有点腥臊的味道。
定睛一看，就看到左霖一滩烂泥似的在那边地上瘫着。
左寒眉梢挑了挑，脚步不疾不徐走了过去。
似是听到了左寒的脚步声，原本还趴在地上死狗一样的左霖，慢慢抬起了头来，看到了左寒。
他眼睛里陡然爆发出光芒来，“左寒！左寒！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往前挪了挪，想要离左寒近一点。
但是却不敢伸手碰左寒一下，因为他的手上血肉模糊的，不动都疼，哪里敢动！
左寒垂眸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堆垃圾。
“听说，你打算说了？”左寒声音清冷，问了一句。
左霖连连点头，“我说，我都说，我说了之后，你饶了我吧？”
左霖抬眸看向他，脸上是涕泪俱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太疼了，太疼了啊！这简直不是人受的罪啊！”
左寒双手插在裤兜里，走了几步，脚步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的从容自在。
抬起了修长笔直的腿，脚尖轻轻勾了一张旧椅子过来。
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了。
“你说吧。”左寒道。
“好！左威的事情我都告诉你！”左霖说道。
左寒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不止左威的，还有左霆和左延的，只要你知道的，都说来听听。”
一听这话，左霖的表情愣了愣。
他和左威交情虽然还可以，但也不是不能出卖。可是左霆却是他的亲兄弟！
左霖的表情愣着，没有说话。
左寒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所说的，你都说？”
第390章
少说一点我就在你身上开道口子
左寒站起身来，侧目对保镖说道，“以后这样的情况就不要打电话给我浪费我的时间了。”
“抱歉，左先生，我们会处理好。”保镖沉声说道。
左寒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依旧是那样闲庭信步的姿态。
左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顿时就急了，真要让左寒走了！他还不知道要在这些保镖手里遭多少罪。
也不知道左寒究竟给了这些家伙多少钱，这些家伙实在是太心狠手辣了一点！
左霖心里恨恨地想着，但还是片刻都不敢耽搁，赶紧求饶了！
“我说！我都说！别走！左寒你别走！”左霖哀嚎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左寒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
目光里没有丝毫温度，无波无澜没有起伏地看着左霖的眼睛，“希望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一定，一定。”左霖连连点头。
左寒这才缓缓走到了左霖跟前，又在那张旧椅子上坐下了。
“你、你想知道什么？”左霖抬眸看着左寒，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野种居然这么可怕！居然真的完全不顾及大家都是姓左的。
明明就连以前对付左年，左年都没有那么大反应，也没让他们吃过什么苦头。
毕竟，大家在争斗之中使用手段，也是稀松平常，这么较真做什么？
左霖心里当然后悔得很，自己就不应该招惹这个疯子。说起来，还不如直接招惹左年呢！
左年定定看着左霖，“我想知道所有，所以你最好，自己说得仔细一点。包括但不限于，左绍清和左绍齐这两人，除了你和左霆，左威和左延之外，在外面还有多少血脉。”
“以及，这些血脉的女人和孩子，正房、小三四五六之类的，你只要知道的，都得说。”
“自然还有你们在外面偷偷借着左家资源投资的生意之类的，所有。”
左霖听到左寒这话，心里有些凉飕飕的，整个背都开始发寒，“你、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虽然那是我的事情，我原本没有必要告诉你。”左寒说道，“但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一二，说来也是受了你的启发，打蛇打七寸，拿人要拿弱点。我需要知道这些弱点。”
左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左寒索性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蹲在左霖面前，看着他，伸出修长手指，隔空对着左霖的腹部虚划了几下，“你知道，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算捅进去，你也不会死吗？”
“什么？！”左霖瞳孔骤然收缩，眼睛瞪得老大。
“我多年学习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到，只要你不动，我把你肚子生剖开，你也不会死，就像解剖青蛙一样。”左寒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你想试试吗？”
左霖直哆嗦，牙齿都互相碰撞出咯咯咯的声音来，“我不、我不想，我不想！”
左寒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放在了旁边，淡声说道，“那就说吧，我再强调一次，不要等着我问。我不会再问了，左霖，你少说一点我就在你身上开一道口子。”
左霖惊呼了一声，声音抖抖索索，说话磕磕巴巴，头上冷汗直流。
却是半点不敢有遗漏，甚至怕左寒发火了真的给他身上开个口子，他生怕自己说少了，一边竖着血肉模糊的手指数着，一边事无巨细的说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会自己回头捋一捋，看自己少说了什么没有。
左寒表情冷漠地坐在那儿，冷眼看着左霖此刻的可怜样子。
他的眸色越来越冷，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废物，把他的梨梨伤成了那样……
左寒默不作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梨梨不原谅他，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啊。
自己但凡不要那么心高气傲，不要那么不把左家当回事，不要那么不把左家放在眼里。
不轻视、不无视这些敌人的话。
他的梨梨，他心爱的女人，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这么惨烈的伤了。
难怪老祖宗说过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左寒丝毫不在意如果是自己，因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替他付出代价的，是程梨。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左寒的眼神很冷，他眼神越冷，左霖就越是慌张，他哆哆嗦嗦的把自己说过的话，捋了一遍之后，又开始重头再说。
“我……我刚说到哪儿了？我有没有说过……有没有说过之前左霆和左威联手的事情？左年的刹车线被剪断的事情，老爷子当时隐晦地警告过左霆和左威，但其实那事儿还真不是他们俩的手笔，他们俩更大胆！”
“左年车里被发现的那个自制的土炸弹才是他们的手笔！剪刹车线的事情，只是三叔找人做的罢了。”
“因为左延当时想要江城的那个江景楼盘的项目，左年却没有马上同意，所以三叔就想给他一些教训……”
“三叔在外面女人太多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吧？左家谁不是这样？哦，也就你和左年那个和尚……”
左霖絮絮叨叨说完第二遍开始说第三遍的时候，左寒听到一半，伸手在手机屏幕上停止了录音。
基本可以确定，他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左寒站起身来。
左霖看到他起身来，眼睛亮了亮，“我说完了，能放过我了吗？左寒，饶了我吧，求你了！大家兄弟一场……”
左霖话音未落，就被左寒踢翻，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左寒声音很冷，“我当然能放过你，等你付出了代价之后。”
左霖的眼睛蓦地瞪大，“付出……代价？付出……什么代价？”
左寒冷笑了一下，“你该不会觉得，你开车从我老婆腿上轧过去，就白轧了？”
左寒转眸对保镖看了一眼，“处理一下。”
左霖朝着保镖看去，眼睛里几乎要滴血，“你敢！你敢动老子！”
左寒扯了扯嘴角，对保镖说道，“反正他也没看过你们的脸。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万，把事情做漂亮一点。”
「今天是四更完成的七七」
第391章
旁边有车轧死了一只猫而已
“你敢！左寒你敢！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爸和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左霖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嘶吼，两个保镖已经把他架了起来。
左寒扫了他一眼，“是吗？也行。正好我觉得回江城去之后，挺无聊的，他们最好是能给我找点乐子。”
左寒看着左霖，“说实话我以前着实不清楚，左家这些钱，这些权力，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们趋之若鹜，一个二个都斗得像乌眼鸡似的。”
“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的确有点意思。”左寒说着，就对保镖点了点头。
两个保镖就架着左霖往外而去。
左霖先前还色厉内荏声嘶力竭的，此刻涕泪俱下，顿时怂了。
声音里带着卑微的哀求，“左、左寒……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只要你饶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左寒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赶紧拿了出来，生怕晚了一秒。
直到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喻寻琴的号码。
左寒才放松了几分，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将烟盒打开了凑到唇边，齿关轻轻从烟盒里咬出一根香烟来点燃。
然后才划动屏幕接听了电话。
“小寒呐，我以为你在房间里休息呢？你不好好休息休息睡一觉，跑哪里去了啊？”
“有点事情出来一趟，等会马上就回去了。”左寒低声说道。
“你啊，我看你熬得脸色都不成样子了，也不睡一会儿，你继续这样熬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喻寻琴的声音里带着担忧的情绪。
左寒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左寒人站在旧仓库的后方，就在此时，旧仓库的前方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起，再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声。
“啊——！”
虽然左寒没有在仓库前面，但周围这块儿也还算空旷，而且在仓库这种地方，本来回声就比较明显。
所以这一声听得还算是清楚。
左寒听着，眉梢挑了挑。
倒是电话那头的喻寻琴，很明显地顿了顿。
大抵是多少听到了些动静，但又不是很确定，于是迟疑着问了一句，“小寒，你那边……是什么动静啊？”
“没什么动静。”左寒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声音里似乎也带了些许笑意，只是，不管怎么听，好像都没有什么温度。
他声音低沉平静，如淙淙流水，“刚刚旁边有车好像轧死了一只猫。”
喻寻琴刚才听着明明就不是猫叫，明明就是一声惨叫，她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了句，“这、这么残忍的吗……”
“是啊，很多人啊，总是会对一些无法反抗的小动物，比较残忍。”左寒淡声说道。
喻寻琴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猜到了左寒连休息也不休息一下，就出去了是所为何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从小到大，心地就善良。所以你还是看看还能不能救吧，毕竟是一条生命……”
“我知道了。小婶放心，我很快回来。”左寒说着，结束了通话。
朝着仓库前头走去，就看到保镖已经将车子熄了火，从车里下来，朝着他走过来，“左先生，已经按照您说的办了。”
车子后面的地面上，惨叫的声音已经很微弱。
“嗯，做得好。”左寒从口袋里捻了几张纸出来，递给了他。
是几张不记名的大面额支票。
然后他不疾不徐朝着那哼哼唧唧的惨叫声方向，走了过去。
按说，应该也算是挺惨烈的场景了。
但是左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走到了左霖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明明看起来挺惨烈的了，但是左寒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毫无波澜。
先前说的那句‘现在要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是我’，仿佛得到了应验似的。
只在一瞬间，好像就应激了似的。
明明知道，不应该有这么多敌意，不应该有这么多抵触，这是喻寻琴不是邱瑾。
但是只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管你是谁。
那个暴躁好像一瞬间就上了头！左家的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家的人，让她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来堂而皇之地向她提要求！？
喻寻琴愣了愣，刚想解释。
左寒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你先走吧。”
喻寻琴转头看向了左寒，就想解释，“小寒，我没有那个意思，程梨是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所以才……”
左寒先前其实没有去多远的地方，也没有去多久，在门口不远处就碰到了护士，就托护士去叫霍昀过来。
然后就折返了回来，虽然没有将喻寻琴和程梨的话听个全面，但也听了个大概。
左寒不是不明白喻寻琴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也就不是不明白程梨为什么会生气。
当然，也有可能他的理解也是错的。
在这个混乱的当下，大家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情绪都上头，想法也都很主观。
比如刚才程梨就很上头的认为，她都这样了，喻寻琴还要给她提要求，要她去劝左寒不要对付家里人。
而现在，左寒就很主观地认为，喻寻琴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希望程梨能够劝一劝他。
可是现在的梨梨……左寒想，她就连他都在恨着吧，又怎么会想要劝他，而且还是劝他，不要去对付那些家里人。
那些让她遍体鳞伤成这样的家里人。
梨梨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左寒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喻寻琴原本还想要解释解释，可是看到眼下的场面，自己来这一趟好像都是添了乱。
大家情绪都正在头上，多说多错。
还是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喻寻琴没再多说什么，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左寒走到了病床边，伸手轻轻理了理程梨额头的头发，声音依旧是那样深沉的温柔的，“乖，不要生气。往后不让无关人等过来打扰你的休息了，也是这边的病房没有那么完善。看看去了江城，二院那边有没有单间吧。”
程梨没有说话，只是胸膛依旧起伏得有些厉害，显然是因为先前的情绪所致。
片刻后，她低声问道，“你很快要带我去江城？”
“嗯，等到你恢复点了，就去那边，那边的康复做得比较好。”左寒说道。
程梨低低说了一句，“那边是你老家吧？”
“是。”左寒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像是想要这样，将她的情绪抚平下去，“我出生在那里。”
如果换做以前，程梨觉得自己肯定会无比无比的想要去左寒出生长大的地方看看，去走走他走过的街道，去吃吃他吃过的饭店，去看看他读过的学校。
程梨从来都觉得，这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可是现在，想到要去江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这些浪漫，而是……
“那边，一整个城市都是你们左家的地盘吧。”程梨觉得有些悲哀，自己居然一点点浪漫的事情都想不到。
她想到的只有……一个邱瑾就已经那么让人头疼了。一个左霖就已经那么要命了。
而那边是左家的地盘，天知道还会有多少麻烦……
光是想着，她脑袋都炸炸疼。
左寒听到她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
说来也神奇。
明明不是共情力那么好的人，可是却在这第一时间，就听懂了程梨的意思，听懂了程梨话里的抵触和顾虑。
他低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来烦你，任何人都不让。”
左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你妈妈的病情，我也已经联系好了江城三院那边的专家，到时候也一起去江城，妥善治疗。”
程梨感觉着他的手，动作温柔地在头上轻轻摸着。
好像渐渐将自己心里先前的那点毛躁都给抚平了似的。
左寒看着她，“梨梨你放心，不论是你，还是你的家人，我哪怕死了都会负责到底的。”
大抵是因为他这话的内容里的预设，听起来太过沉重，程梨眉头轻轻皱了皱，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只能无言以对地沉默着。
左寒说完了这些之后，没有等到程梨的答复，没一会儿，霍昀就过来了。
霍昀倒是不知道先前病房里的情况，不过程梨受伤的前因后果倒是清楚得很。
也是为了宽和程梨的心，便说道，“我这边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只等你伤口恢复好点了，就让你老公带你去做康复吧。”
“而且大概因为你长久舞蹈的缘故，筋骨比较柔软，骶骨的情况不算严重。所以后期复健也能快一点。”
这一点，程梨听江橙说过，也是说她可能因为跳舞的缘故，盆骨的状态不严重。
所以恢复的速度，开始做复健也能快一点。
盆骨情况严重的人，通常内脏也有损害。
更是会因为盆骨的错位骨折，被那种固定架子钉在床上很长时间。
长时间的卧床，是非常痛苦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但程梨当时听着，只以为是江橙为了宽她的心故意安慰她。
不过，是霍昀说的话，好像就变得更加可信一些。
程梨此刻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先前因为喻寻琴的那些话，而忽然有些上头了的情绪，好像才终于渐渐平缓了下来。
霍昀对程梨说完之后，左寒就跟他去了门外。
“谢了。”左寒沉声说了句。
“分内的事。”霍昀说道，“她的所有病历资料都给你打包好了，回头拿给你，你可以提前拿给江城的康复那边，他们可以提前做计划。”
霍昀做得这么到位，左寒想了想，就透露了一句，“莫萱今天过来找我了。”
霍昀看向左寒，脸上仿佛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今天是努力四更的七七」
第388章
是又回去给老婆煮吃的吧？
“她来找你？”霍昀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要去找你？”
左寒转眸对他说道，“她好像，在国外的时候和常晚嘉玩得比较好，过来跟我开条件呢。”
“开条件？”霍昀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认识常晚嘉，但是因为程梨这次事情的经过，倒是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
“上次莫萱把和你的事情，捅到我老婆那儿，你也知道的。”左寒淡声说道。
霍昀点头，眉心拧得更紧，也是因为如此，他到现在和橙橙的关系，都还很是模糊不清。
如果没有那一出，他肯定早都已经和橙橙确定关系在一起了。
“应该是也顺便把常晚嘉的事儿也捅到了我老婆那儿，两人是朋友呢。这次的事情，大概是知道惹急我了，过来开条件了。”左寒说道。
“她什么条件？她……”霍昀话说到这里就倏然停住了，似是已经反应了过来莫萱会是什么条件。
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她该不会拿程梨母亲的病……”
“为什么不会，毕竟她当初就是拿程梨母亲的病来做文章。”左寒淡声说道。
霍昀抬手按了按额角，他虽然和莫萱分开已久，当初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长，因为各自忙于学习和工作，交往不算太多。
互相之间谈不上有太多了解。
但霍昀却对莫萱的某些特质，还算了解，这个女人挺功利的，很有野心。
他从来不觉得功利和有野心是什么贬义词，毕竟每个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拼搏奋斗，想要走到更高的位置。
而莫萱在这方面，只不过是表露得更直白一点，有时候，这样的直白，也并不是什么缺点，所以她当初才会选择出国去深造。
也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莫萱的家境不算太差，但重男轻女的情况很严重，所以她的婚姻当初才会变成家里长辈说了算的事情。
既然在这方面她都已经做出了让步，应该也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在事业上，在未来上有更多选择。
回国也是直接去了祥誉医院，很简单，那边待遇更高。她原本就没有考虑过更辛苦的路。
但是拿程梨母亲的病情来开条件，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过线了，这是霍昀想都没想过的。
“所以既然她不愿意好好医人，也就别医了。”左寒淡声说着，他转眸看了霍昀一眼，“我提前和说一声这个，也是因为我觉得她可能会来找你，省得你到时候一头雾水。”
“知道了。”霍昀抬手按了按鼻梁，说道，“你老婆的伤口情况你注意着点，术后要是有发烧什么的，你及时发现一下。”
左寒点了点头，就准备进病房去，但是刚准备转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霍昀见他停下脚步，便问了一句，“还有事儿？”
“就是，莫萱这事儿啊。”左寒提了一句。
“嗯？”霍昀还有些不解。
左寒说道，“虽然你给程梨做了手术，我心存感激，但是，如果是江橙的事情……”
“嗯？”霍昀虽然依旧有些不解，但渐渐有些明白了左寒的意思。
左寒继续说道，“任何时候，我都是站在江橙这边的，任何时候。”
霍昀听到这话，扯开嘴角笑了，“行了知道了，照顾你老婆去吧你，我女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左寒这才转身回了病房去。
刚走进病房，就见陪护大姐轻手轻脚的冲他连比带划，示意他动作轻一点。
再往病床上看一眼，就看到程梨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麻醉的劲儿还有残留还是怎么的。
她脑袋略略歪着，睡着了，看起来，像是已经精疲力尽，又像是如释重负。
左寒只觉得，程梨此刻沉睡的模样……看起来是她受伤了之后，第一次睡得这么的……左寒说不上来。
或者应该说是，好像从她脸上终于能看到以往那个睡着了就很放松很舒适，甚至很放肆的姑娘。
左寒此刻从她脸上能看出几分来。
左寒想，或许因为手术终于做完了，没有腿上那个金属笼子带来的视觉压迫感，的确能让人放松不少吧。
陪护大姐压低了声音对左寒说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像是困极了，上一秒还在说着话呢，下一秒就睡着了。”
左寒闻言，冷硬的眉眼里，有了些许柔软的光。
他轻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好好照顾她，有任何情况都第一时间告知我。”
“好，左先生放心。”陪护大姐笑眯眯地看着左寒，“是又回去给老婆煮吃的吧？左太太有你这样的好老公真是太幸福了。”
左寒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也就只有不知情的人，才能说程梨有他是幸福。
真要幸福的人，能受这么严重的伤么？
因为时间还早，也不知道程梨会睡多久，所以左寒又嘱咐陪护大姐，程梨一醒就马上告诉他，然后才从病房离开。
刚走出住院楼，就看到前头的花坛边，坐着个眼熟的人影，对方显然也瞧见了他，朝着他看了过来。
左寒走了上去，“在等我？”
“唉。”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是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得和你解释一下的，可是刚刚在这儿坐着等的时候，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其实不用我解释，你应该很明白我是怎样的人。”
左寒点了点头，“小婶，我当然明白你是怎样的人。”
喻寻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程梨还来不及了解我，还来不及了解左家也有好人，就已经被你妈和左霖给弄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所以……”左寒垂眸看着喻寻琴，“我对小婶没有任何意见，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除我之外的左家任何人，都不要来骚扰梨梨了。”
喻寻琴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现在去哪儿？”
“程梨睡着了，我正好回去煮点吃的拿来给她。”左寒说道。
喻寻琴听了这话都愣住了，“你……煮吃的？”
左寒点了点头，“这几天都是我在煮。”
喻寻琴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第389章
他什么都肯说
要是换做旁人瞧着，恐怕会觉得，喻寻琴这个表情是因为觉得委屈了自家孩子。
毕竟左寒是个出身富贵的少爷。
但左寒知道，小婶和邱瑾不同，小婶不会这么想的，小婶只会觉得……
“人家小程，都已经受了伤，遭老罪了，还要吃你煮的东西……”喻寻琴眉头攒成一把，“人良心还是要有的啊，小寒呐，你就不能在外面找些像样的馆子买了给她吃？”
左寒垂着眸子，模样看起来，似是带着几分无措，“她被邱瑾羞辱，本来对左家就很抵触……”
“那又如何，那你就不是左寒了？横竖你也是左寒，她抵触不抵触的，总得让她吃好喝好，养好身子吧？天天吃你做的那些东西……等会反倒吃坏了。”
喻寻琴摆了摆手，“算了，你带我回去，我来煮。”
左寒忖了忖，就点了头，带了喻寻琴回去。
喻寻琴一进左寒家门，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说你，程梨出事也有几天了，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么明显的人间烟火气儿。
但是喻寻琴一走进来，依旧不难看出。
这个家里一看，就是有女人，而且是有那种热爱生活的女人在这里生活着。
才会有这么多，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温馨的细节。
鞋柜上用来盛钥匙的，是两只卡通的，姿态‘妖娆’的猫，站在那儿举着一只盘子。
鞋柜上还放着一个香薰杯，杯子里头装着扩香晶石，旁边有一小瓶精油。
只不过，大概因为程梨不在家的时间长了，没人往扩香晶石里滴精油，所以空气中已经没有了什么香味。
喻寻琴拧开了精油瓶子，往扩香晶石上滴了几滴。
空气中很快有柠檬草的气息扩散开来。
沙发上有着几个柔软的沙发靠垫，和沙发前的地垫正好配套。
沙发角落的边几上，摆着一只花瓶，里头的花已经枯萎了，但因为程梨不在，就没有人换上。
冰箱里虽然食材也很多，但就没有像程梨在家时那样，里头很多做好了的吃的。
总之，整个家里都透着一股子清冷。
左寒说道，“食材冰箱里都有。”
喻寻琴挽起袖子，去了厨房穿上了围裙，“行了，你休息休息吧，别熬了，我看你的状态，比程梨也好不到哪儿去，等做好了我再叫你，你自己带去医院就是了。”
“谢谢小婶。”左寒说道。
只不过他没有什么心思休息，这么说吧，他没法休息。
他闭不了眼。
以前从来没有什么失眠症的，很多医生都没有，大概因为值班的时候都得见缝插针的睡觉，所以都养成了该睡觉的时候就很快睡觉的习惯。
但是程梨出事之后，就有了。
如果自己睡在看不见程梨的地方，梦境里，翻来覆去都是程梨出事的画面。
之前没有看过那些录像，梦境里程梨出事的画面，就是自己脑子里幻想出来的，最深的恐惧，最可怕的画面。
后来看过了那些录像之后，梦境里程梨出事的画面，就是录像里的那些画面，来回重复。
不得安宁。
除非程梨就在他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这种状况才能得到缓解。
于是左寒只是收拾了衣物，进浴室去洗澡，顺带把冒出来的胡茬清理一下。
只不过，因为电动的剃须刀忘记充电，手动的有点不够锋利了，一不小心就在下颌线剌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冒出来的血珠，一下子就染红了下巴上的泡沫。
但左寒却好像没感觉到疼似的M.L.Z.L.，面无表情地将胡子刮完。
洗完澡的时候，下颌线的口子也已经止血了，左寒换好了衣服出去，就听见喻寻琴还在厨房忙碌。
刚想走去帮忙打个下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左寒一把就将手机拿了出来，生怕是医院陪护打来的。
一看屏幕上的号码，他表情里的紧张才松弛了下去。
“怎么。”左寒接起电话，淡声问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说道，“左先生，左霖有些受不住了，说他什么都招。”
左寒闻言，冷冷扯了扯嘴角，“是么。我现在过来。”
左寒又朝着厨房看了一眼，然后脚步轻巧地从玄关出去。
车子一路开到了旧码头的仓库。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断断续续的痛呼。
一个保镖向左寒迎了上来，“左先生，您来了。”
“怎么样了？”左寒问道。
“左霖说他什么都招，让我们请您前来。”保镖答道。
左寒略略点了点头，朝着旧仓库里头走去。
走进去，就闻到空气里有点腥臊的味道。
定睛一看，就看到左霖一滩烂泥似的在那边地上瘫着。
左寒眉梢挑了挑，脚步不疾不徐走了过去。
似是听到了左寒的脚步声，原本还趴在地上死狗一样的左霖，慢慢抬起了头来，看到了左寒。
他眼睛里陡然爆发出光芒来，“左寒！左寒！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往前挪了挪，想要离左寒近一点。
但是却不敢伸手碰左寒一下，因为他的手上血肉模糊的，不动都疼，哪里敢动！
左寒垂眸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堆垃圾。
“听说，你打算说了？”左寒声音清冷，问了一句。
左霖连连点头，“我说，我都说，我说了之后，你饶了我吧？”
左霖抬眸看向他，脸上是涕泪俱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太疼了，太疼了啊！这简直不是人受的罪啊！”
左寒双手插在裤兜里，走了几步，脚步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的从容自在。
抬起了修长笔直的腿，脚尖轻轻勾了一张旧椅子过来。
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了。
“你说吧。”左寒道。
“好！左威的事情我都告诉你！”左霖说道。
左寒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不止左威的，还有左霆和左延的，只要你知道的，都说来听听。”
一听这话，左霖的表情愣了愣。
他和左威交情虽然还可以，但也不是不能出卖。可是左霆却是他的亲兄弟！
左霖的表情愣着，没有说话。
左寒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所说的，你都说？”
第390章
少说一点我就在你身上开道口子
左寒站起身来，侧目对保镖说道，“以后这样的情况就不要打电话给我浪费我的时间了。”
“抱歉，左先生，我们会处理好。”保镖沉声说道。
左寒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依旧是那样闲庭信步的姿态。
左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顿时就急了，真要让左寒走了！他还不知道要在这些保镖手里遭多少罪。
也不知道左寒究竟给了这些家伙多少钱，这些家伙实在是太心狠手辣了一点！
左霖心里恨恨地想着，但还是片刻都不敢耽搁，赶紧求饶了！
“我说！我都说！别走！左寒你别走！”左霖哀嚎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左寒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
目光里没有丝毫温度，无波无澜没有起伏地看着左霖的眼睛，“希望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一定，一定。”左霖连连点头。
左寒这才缓缓走到了左霖跟前，又在那张旧椅子上坐下了。
“你、你想知道什么？”左霖抬眸看着左寒，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野种居然这么可怕！居然真的完全不顾及大家都是姓左的。
明明就连以前对付左年，左年都没有那么大反应，也没让他们吃过什么苦头。
毕竟，大家在争斗之中使用手段，也是稀松平常，这么较真做什么？
左霖心里当然后悔得很，自己就不应该招惹这个疯子。说起来，还不如直接招惹左年呢！
左年定定看着左霖，“我想知道所有，所以你最好，自己说得仔细一点。包括但不限于，左绍清和左绍齐这两人，除了你和左霆，左威和左延之外，在外面还有多少血脉。”
“以及，这些血脉的女人和孩子，正房、小三四五六之类的，你只要知道的，都得说。”
“自然还有你们在外面偷偷借着左家资源投资的生意之类的，所有。”
左霖听到左寒这话，心里有些凉飕飕的，整个背都开始发寒，“你、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虽然那是我的事情，我原本没有必要告诉你。”左寒说道，“但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一二，说来也是受了你的启发，打蛇打七寸，拿人要拿弱点。我需要知道这些弱点。”
左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左寒索性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蹲在左霖面前，看着他，伸出修长手指，隔空对着左霖的腹部虚划了几下，“你知道，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算捅进去，你也不会死吗？”
“什么？！”左霖瞳孔骤然收缩，眼睛瞪得老大。
“我多年学习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到，只要你不动，我把你肚子生剖开，你也不会死，就像解剖青蛙一样。”左寒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你想试试吗？”
左霖直哆嗦，牙齿都互相碰撞出咯咯咯的声音来，“我不、我不想，我不想！”
左寒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放在了旁边，淡声说道，“那就说吧，我再强调一次，不要等着我问。我不会再问了，左霖，你少说一点我就在你身上开一道口子。”
左霖惊呼了一声，声音抖抖索索，说话磕磕巴巴，头上冷汗直流。
却是半点不敢有遗漏，甚至怕左寒发火了真的给他身上开个口子，他生怕自己说少了，一边竖着血肉模糊的手指数着，一边事无巨细的说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会自己回头捋一捋，看自己少说了什么没有。
左寒表情冷漠地坐在那儿，冷眼看着左霖此刻的可怜样子。
他的眸色越来越冷，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废物，把他的梨梨伤成了那样……
左寒默不作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梨梨不原谅他，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啊。
自己但凡不要那么心高气傲，不要那么不把左家当回事，不要那么不把左家放在眼里。
不轻视、不无视这些敌人的话。
他的梨梨，他心爱的女人，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这么惨烈的伤了。
难怪老祖宗说过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左寒丝毫不在意如果是自己，因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替他付出代价的，是程梨。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左寒的眼神很冷，他眼神越冷，左霖就越是慌张，他哆哆嗦嗦的把自己说过的话，捋了一遍之后，又开始重头再说。
“我……我刚说到哪儿了？我有没有说过……有没有说过之前左霆和左威联手的事情？左年的刹车线被剪断的事情，老爷子当时隐晦地警告过左霆和左威，但其实那事儿还真不是他们俩的手笔，他们俩更大胆！”
“左年车里被发现的那个自制的土炸弹才是他们的手笔！剪刹车线的事情，只是三叔找人做的罢了。”
“因为左延当时想要江城的那个江景楼盘的项目，左年却没有马上同意，所以三叔就想给他一些教训……”
“三叔在外面女人太多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吧？左家谁不是这样？哦，也就你和左年那个和尚……”
左霖絮絮叨叨说完第二遍开始说第三遍的时候，左寒听到一半，伸手在手机屏幕上停止了录音。
基本可以确定，他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左寒站起身来。
左霖看到他起身来，眼睛亮了亮，“我说完了，能放过我了吗？左寒，饶了我吧，求你了！大家兄弟一场……”
左霖话音未落，就被左寒踢翻，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左寒声音很冷，“我当然能放过你，等你付出了代价之后。”
左霖的眼睛蓦地瞪大，“付出……代价？付出……什么代价？”
左寒冷笑了一下，“你该不会觉得，你开车从我老婆腿上轧过去，就白轧了？”
左寒转眸对保镖看了一眼，“处理一下。”
左霖朝着保镖看去，眼睛里几乎要滴血，“你敢！你敢动老子！”
左寒扯了扯嘴角，对保镖说道，“反正他也没看过你们的脸。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万，把事情做漂亮一点。”
「今天是四更完成的七七」
第391章
旁边有车轧死了一只猫而已
“你敢！左寒你敢！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爸和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左霖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嘶吼，两个保镖已经把他架了起来。
左寒扫了他一眼，“是吗？也行。正好我觉得回江城去之后，挺无聊的，他们最好是能给我找点乐子。”
左寒看着左霖，“说实话我以前着实不清楚，左家这些钱，这些权力，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们趋之若鹜，一个二个都斗得像乌眼鸡似的。”
“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的确有点意思。”左寒说着，就对保镖点了点头。
两个保镖就架着左霖往外而去。
左霖先前还色厉内荏声嘶力竭的，此刻涕泪俱下，顿时怂了。
声音里带着卑微的哀求，“左、左寒……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只要你饶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左寒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赶紧拿了出来，生怕晚了一秒。
直到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喻寻琴的号码。
左寒才放松了几分，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将烟盒打开了凑到唇边，齿关轻轻从烟盒里咬出一根香烟来点燃。
然后才划动屏幕接听了电话。
“小寒呐，我以为你在房间里休息呢？你不好好休息休息睡一觉，跑哪里去了啊？”
“有点事情出来一趟，等会马上就回去了。”左寒低声说道。
“你啊，我看你熬得脸色都不成样子了，也不睡一会儿，你继续这样熬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喻寻琴的声音里带着担忧的情绪。
左寒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左寒人站在旧仓库的后方，就在此时，旧仓库的前方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起，再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声。
“啊——！”
虽然左寒没有在仓库前面，但周围这块儿也还算空旷，而且在仓库这种地方，本来回声就比较明显。
所以这一声听得还算是清楚。
左寒听着，眉梢挑了挑。
倒是电话那头的喻寻琴，很明显地顿了顿。
大抵是多少听到了些动静，但又不是很确定，于是迟疑着问了一句，“小寒，你那边……是什么动静啊？”
“没什么动静。”左寒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声音里似乎也带了些许笑意，只是，不管怎么听，好像都没有什么温度。
他声音低沉平静，如淙淙流水，“刚刚旁边有车好像轧死了一只猫。”
喻寻琴刚才听着明明就不是猫叫，明明就是一声惨叫，她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了句，“这、这么残忍的吗……”
“是啊，很多人啊，总是会对一些无法反抗的小动物，比较残忍。”左寒淡声说道。
喻寻琴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猜到了左寒连休息也不休息一下，就出去了是所为何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从小到大，心地就善良。所以你还是看看还能不能救吧，毕竟是一条生命……”
“我知道了。小婶放心，我很快回来。”左寒说着，结束了通话。
朝着仓库前头走去，就看到保镖已经将车子熄了火，从车里下来，朝着他走过来，“左先生，已经按照您说的办了。”
车子后面的地面上，惨叫的声音已经很微弱。
“嗯，做得好。”左寒从口袋里捻了几张纸出来，递给了他。
是几张不记名的大面额支票。
然后他不疾不徐朝着那哼哼唧唧的惨叫声方向，走了过去。
按说，应该也算是挺惨烈的场景了。
但是左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走到了左霖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明明看起来挺惨烈的了，但是左寒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