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一进来之后，保镖也跟在她后头一起进来了，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似的，看着左寒。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拦，而是这位……他们着实不好拦啊。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邱瑾。
邱瑾原本还因为保镖在外头拦着她而有些生气，一进来就准备发怒！
才刚张嘴，就看到了程梨在病床上，两条腿的惨烈模样。
邱瑾原本还酝酿好了的一些话语，一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然后就又闭上了。
程梨在病床上，目光很安静地看着邱瑾。
邱瑾站在那儿，片刻后，才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我来看看你究竟伤成什么样子了，才、才让我儿子疯成了这样。”
邱瑾的声音里，只有干巴巴的不自在，和尴尬。
大概就算不想要程梨和左寒有什么交集，也没有想过要让程梨变成这个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
程梨觉得，自己不想去理解这个中年女人，也懒得去理解，她就跟向宝珍一样，令人生厌。
程梨的声音平静，没有什么起伏，说道，“那你现在看到了，还满意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又不是我害的，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邱瑾的声音依旧是干巴巴的。
丝毫没有注意到左寒在一旁的气压已经低得要爆表了。
下一秒，左寒看向了护士，低声说道，“先推她进手术室吧，霍昀那边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哎，好。”护士也看出场面不对，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出豪门大戏。
但是他们肯定是更向着程梨的，于是两个护士配合别提多默契了，咔嚓咔嚓松了床脚刹车之后，很快就将程梨从病房门口推了出去。
病房里一下子空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
沉默蔓延，这一下，左寒的那种低气压，邱瑾已经完全可以察觉到了。
她梗着脖子看着左寒，“我听说你居然拿了我的财产管理权限？你凭什么？那是我的钱！”
左寒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略略倾身，凑近了邱瑾，嘴角弯起一个笑容来，极冷。
邱瑾一瞬间，有些哆嗦。
第383章
又有谁能为你做主呢？
“当然凭我是你的儿子啊，妈妈。”左寒唇角的笑容比冰还冷。
邱瑾素来在他面前就没有怂过的，任何时候，面对左寒时，她说话都没有弱气过的。
但在此刻，却生出了些无来由的恐慌。
素来强势的态度在这一刻都多了几分瑟缩，“什、什么……我又还没老，我又还没死，你凭什么管我的钱……”
“可是我觉得你已经丧失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理智判断呢，妈妈。”左寒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里连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
那种眼神……感觉都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活人了。
这种眼神让邱瑾觉得有点心发慌，“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这、这次的事情……我本来也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想的。”邱瑾说着，声音有些许不利索。
不难听出，她其实很努力地想要解释些什么了。
这在她一直以来和左寒的相处和交流中，其实是非常少见的事情……
邱瑾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让步了，按说，左寒也应该见好就收了才是。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左寒丝毫见好就收的意思都没有。
左寒依旧那样，没有温度地盯着她，片刻之后，侧目对周围的几个保镖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少、少爷……”几个保镖有些愣了。
“我雇你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这样和稀泥的。”左寒说道。
几个保镖先前也只是觉得邱瑾毕竟是左寒的母亲，他们要是拦下来了，就担心里外不是人。
哪里知道，左寒是真的一点面子没打算给啊。
其中一个保镖算是他们这一队的队长吧，反应得非常快。
他马上沉声道歉，“抱歉，我们马上将她请出去。”
邱瑾做梦都没想到，她眼睛蓦地瞪大了，“什……你们敢！”
而两个保镖已经上来直接架住了邱瑾，“抱歉夫人，得罪了。”
邱瑾挣扎起来，声音终于有些稳不住了，“放开我！你们敢！我是左寒的母亲！”
左寒往前走了一步，他嘴角依旧噙着些没有温度的笑容，“是啊，你也知道你是我母亲啊。”
邱瑾还以为是左寒的态度有所缓和，刚想说话，就听见左寒说道，“你知不知道，作为你的亲生儿子，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行为能力，我就是那个做主的人……”
邱瑾的眼神有些惶惶，“我……我为什么会失去行为能力，我还年轻着。”
左寒往前凑了凑，到了邱瑾的耳边，“如果我说失去了判断力，把你送进疗养院去的话，又有谁能为你做主呢？妈妈。”
邱瑾的瞳孔紧缩，面色骤然变了，“你、你敢……你敢这么做！”
“别激我啊。”左寒说道，“左霖也是这么激我，总觉得我会顾及什么所谓的血脉亲情……所以现在还被关在城郊拔指甲呢，你也想试试吗？”
邱瑾讷讷道，“你、你疯了……左寒你疯了，你疯了！”
“所以我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夹着尾巴躲得远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送上门来。”
左寒说完这句，终于直起身子来。
几个保镖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邱瑾架了出去。
大抵是因为左寒的状态太过不对，大抵是因为左寒刚才的那些话对于邱瑾而言太惊悚。
所以这会子，邱瑾被架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说话。
大概是终于怕了。
就在邱瑾被架出去了没多久，常晚嘉拎着花篮和果篮匆匆走进了病房来。
没有看到程梨，只看到左寒。
常晚嘉的表情有些局促，她抿了抿唇，思忖了片刻，低声说道，“左寒，实在是抱歉，我没有想到因为我的那些行为，连带反应造成了这么可怕的后果。”
“我只是……”常晚嘉咬了咬嘴唇，声音弱了下去，“你妈妈说我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我在ZS集团就待不下去。”
就站在她面前，垂眸凝视着她，如果忽略掉左寒脸上比冰还冷的神色的话，两人这般站着，这般对视着。
感觉似乎还有些登对。
可是只有常晚嘉知道，左寒的神色有多寒冷。
左寒甚至是笑着的，对她说道，“那你现在，去求我妈妈啊，来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常晚嘉说道，“我听说了程梨的事情，我听说了她伤得很严重，所以想过来探望她。”
“她不需要你探望。”左寒顿了顿，“更何况，我妻子受伤已经有好几天了，你现在才来探望……怎么？是发现ZS人事那边，给你谈好的待遇和合约，忽然不打算跟你签了？”
常晚嘉的脸色僵了僵，没有说话。
她原本就是要入职ZS集团的海城分公司。
原本她就是冲着这个过来的，这样只等自己在海城的分公司磨练一段时间。就想办法调回总部去。
她总归是想要陪在左年身旁的。
哪里知道，在自己要去和ZS海城分公司签约的时候，忽然得知这个事情被暂时搁置了。
常晚嘉原本觉得，左寒不涉及公司经营，应该没有那么长的手才对……
而常晚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来这里探望程梨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觉得自己过来探望程梨，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风凉，没有必要。
常晚嘉觉得，自己对于程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她不出现。
正好又知道邱瑾要过来医院，就赶紧跟着过来了。
而此刻常晚嘉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棘手。
左寒发起疯来，好像不是她能解决的程度。
左寒看着她，说道，“常晚嘉，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什、什么？”常晚嘉有些不解。
左寒继续道，“你说你没有想到连带反应造成了这么可怕的后果。你错了，我妻子受了重伤，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后果。你可怕的后果还在后头呢。”
左寒看着她，“我说过的，你当初靠卖我，从你家那个烂泥滩里怎么爬出来的，我就会把你怎么按回去。”
第384章
你就别自己来送人头了吧？
常晚嘉听到这里，是真的有点慌了。
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到了今天？
怎么可能再回去！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烂泥滩里去……
常晚嘉嘴唇抖了抖，她轻声说道，“左、左寒，你别这样，我们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常晚嘉声音里都带着些不自知的抖，她是真的有些怕了，也后悔了。
她就不该听邱瑾的……
就在此时，后头一个女声响起，“左寒，别这么咄咄逼人吧，归根结底，这事情不是晚嘉的错啊，她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后面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跟前面的事情，也只是巧合而已……”
“就算没有晚嘉的事情，有的事情该发生，还是会发生的啊。你没有必要这么迁怒晚嘉吧？”
声音的主人边说边走进来，站到了常晚嘉的身旁。
但左寒很显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我就迁怒。”左寒说道，“你去告我啊。”
左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霍昀的前妻莫萱。
她要不出现，他还差点忘了，当初就是莫萱在梨梨面前挑拨，害得梨梨从一开始就误会过他和常晚嘉之间的关系。
光是想到这里，左寒心里就光火得很。
他盯着莫萱，“我和你都还有账没算，你就别自己来送人头了吧？莫萱。”
莫萱表情一梗，说不出话来。
她以前就听过说左寒难搞，但也没想到这么难搞，简直了，油盐不进啊这是。
逮谁咬谁。
什么情面，人情，这这那那的，在他这儿好像一律都不存在了。
对他而言就只有一个最重要的，那就是——老婆。
莫萱表情僵了僵，但还是很快缓过来了。
她马上说道，“我听说你老婆的母亲得了乳腺癌，这样吧，我会操刀她的手术。你就不要再怪常晚嘉了，可以吗？”
“你也配叫医生？”左寒冷冷睨了她一眼，然后淡声说道，“我不需要，我老婆的母亲，我自然会请最好的人给她做手术。至于你？既然你不愿意给病人做手术，以后也就都别做了。”
“你……你什么意思。”莫萱的语气有些变了。
“你在祥誉上班，该不会不清楚你的病人群体，是哪些人吧？”左寒冷眼看着她。
莫萱一愣，她当然清楚祥誉的病人群体，都是些有钱人，经济条件不差的那种。
左寒说道，“什么领域都不缺人才，不缺像我这样的，自然也不缺像你这样的。”
左寒的声音寒凉，“像你这样的，搞不臭你算我左寒输。”
说完这句，左寒就朝着病房外头走去，连看也没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莫萱和常晚嘉。
莫萱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紧皱。
这个左寒，怎么逮谁咬谁啊……
程梨已经进了手术室，江橙听了护士说起先前在病房的情形，所以走到手术台前来，双手交叉举在胸前，手不过肩。
戴着口罩和手术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担忧地看着程梨，问道，“没事吧？”
“没事。”程梨说道，“怪不自在的……”
程梨咬了咬嘴唇，这种，不穿裤子的状态她真是……
要是直接是晕过去的状态那也就罢了，现在人还是清醒的，自己就这么光溜溜躺着。
然后医护人员在一旁各忙各的。
就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也多亏这份不自在，所以她甚至没有功夫去多想先前在病房里的情形。
“等会你睡一觉起来就行了。”江橙说道。
程梨点了点头，然后对江橙使了个颜色，江橙就稍稍凑近了一些，放低了声音，“怎么？”
程梨低声说道，“能快点让我睡觉吗，我这没穿裤子躺在这儿我实在是太不自在了。”
江橙笑了起来，“乖。”
霍昀很快进来了，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好了，程梨，做个美梦吧，等你睡醒了，就是钢铁侠了。”
程梨闻言笑了一下，“那就拜托你了，霍医生。”
霍昀也站到了她旁边来，弯身看着她。
霍昀眉眼凌厉，露在口罩外头，此刻的目光倒是挺温和的，带着些笑意，说道，“不得不说，你这家伙，聪明得很呐……”
“嗯？”程梨有些不解，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然后就听见霍昀说道，“你这是怕我不好好给你做手术，所以安排了一个最能拿捏我的进来手术室监督呢？”
霍昀一边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给麻醉师使了个眼色，麻醉师就开始给程梨做诱导麻醉了。
程梨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她弯眸一笑，“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挺聪……”
程梨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麻翻了。
手术室外头，左寒站在那儿。
像是一座碑一样，一动不动，不偏不移。
仿佛就连目光都没有什么变化，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门边的屏幕。
简麟时不时过来张望他一眼，但因为还有工作要忙，所以都是见缝插针过来看他一眼。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电梯的门开了又关。
有两个人风尘仆仆出现在了左寒身旁，一左一M.L.Z.L.右的，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左寒的身形顿了顿，侧目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人。
是喻寻琴和左绍之。
“小寒呐。”喻寻琴叫了他一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这是要熬死自己啊？”
左寒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他们俩片刻，“你们怎么来了。”
“敢不来么？小年说你瘦得都脱相了，让我们过来照顾照顾你。”喻寻琴抹了抹眼睛。
左绍之也气得直咬牙，“那个左霖可真不是个东西！”
左寒对于他们说的话，不是特别在意。
目光已经很快就落回了手术室门口的屏幕上去了。
好像只有盯着那个屏幕，才能心安一些。
才有办法说话。
于是，喻寻琴和左绍之就看到左寒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手术室门口的屏幕。
然后低声同他们说道，“无所谓，等我废了他，再废了左威，左家那些个隐患，一个个拎出来摘干净。”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他继续道，“反正左家不一直都是这样么？老爷子崇尚的……狼性的教育，养蛊式培养方法。”
「四更送上，左寒的确是黑化了……」
第385章
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听到左寒这话，喻寻琴和左绍之对视了一眼，目光里皆是震惊。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左寒对左家都没有任何归属感，活得很是脱离。
也正因为这份脱离，使得他在左家一直比较超然。
所以他几乎从来、从来都不参与左家的任何争斗。
这个从来，包括哪怕当初左家权力更迭的时候，左绍华和另外两个兄弟左绍齐和左绍清，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左年那时候已经毕业，进入了ZS工作，帮着父亲一起在那场大乱斗中，斗得不可开交。
而左寒那时候，也已经成年，并且因为曾经的经历，老爷子对他多了几分怜惜，所以在成年的时候，给了他更多的股份。
按说，他有着比其他兄弟，甚至比父亲叔伯都要多的份额。
但他不参与。
他待在军医学院里，每天沉迷学习，对于家业，对于那些斗生斗死，一点兴趣都没有。
后来在那场争斗中，老爷子发威，说左绍华左绍清和左绍齐三兄弟俩，闹得那么难看。
唯独只有左年，虽然也在这场争斗中，做出了一定的手段，但是看起来，他的做法和格局，更得老爷子的青睐。
所以老爷子直接略过了父辈，将左年提了起来，让左年成为了新的掌权人。
当时的事情，闹得那么凶。
整个ZS集团，在那段时间里，甚至有一阵子，内部势力说是分崩离析也不为过。
基本上只要有点股权的，在那场争斗中都无法置身事外，当时就连最为超脱的左绍之……在那段时间，都被拉着站了队。
只有左寒，活得真是离地三尺。
对那些权力的争夺之类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
他谁也不站，对于左家的这些纷争，一点兴趣都没有。
也是因为如此，当时左家的那些争斗中，左绍清左绍齐他们，也都觉得左寒很是无害。
在一再的试探之后，也都没有把他当做威胁。
从那之后，左寒也差不多将自己从左家的权力纷争中完全摘了出来。
一直以来，众人对左寒都是没有什么防备的。
而且左寒也一直没有参与ZS经营的打算。
直到这一次，左霖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这个沉睡的野兽。
一直以来，左绍华和邱瑾，都曾经无数次，希望左寒能够不要做这个医生，又挣不到多少钱，还不如去帮左年一起做ZS的事业。
省得被左家那些叔伯兄弟给算计了去。
左寒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不管左绍华好话说尽，邱瑾丑话说尽。
都没有用。
直到现在。
程梨出了事，甚至没有任何人来拉左寒一把，是他自己，毫不犹豫地跳进深渊。
左绍之想劝一劝左寒，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到头来也只能问了一句，“程梨的腿，康复那边你约好了吗？”
“约好了，等她这边手术一做完，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点了，马上就会飞去江城，江城二院的康复做得好。”左寒说道。
左绍之忖了忖，问道，“左霖……抓到了？”
左寒侧目看了左绍之一眼，“当然抓到了。”
“交给警察处理了吗？”左绍之问道。
大抵是因为，左绍之心里还有些心存侥幸地觉得，这是左寒会有的做法，因为他是左寒，不是左家的其他人。
左寒的做法，应该是会交给警察处理才对。
但是很快，左绍之心里的那点侥幸就被打得稀碎。
因为听到了左寒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交给警察？左家什么时候办事风格是这样了？”
左绍之张了张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自己会处理他，就不要浪费公共资源了。等我撬开了他的嘴，知道了更多的消息之后，正好能够回江城去，继续之后的事情。”左寒说道。
左绍之还想说什么，但是喻寻琴伸手按了他一下，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什么了。
左寒心里就放着一个程梨，现在程梨的情况还不明朗，说什么都是多余。
于是左绍之和喻寻琴就在手术室门外等着，陪着左寒一起。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里头有医生走了出来。
左寒看到江橙走出来，马上就站起身来了。
“怎、发么样？”先前还说话字字寒凉，句句凛冽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带着些难以掩饰的颤抖，问道。
江橙说道，“情况不错，手术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医美那边的人在做缝合，问题不大，缝合完了就会送出来了，你放心。”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我继续进去盯着了。我怕你太担心所以先出来和你说一声。”江橙说道。
左寒点了点头。
大抵是因为听到了江橙说程梨的手术情况不错的缘故，看得出来左寒的情绪明显比先前要好了不少。
原本左绍之还想着，要不要再劝一劝左寒。
倒不是因为左绍之偏帮家里的其他人，不帮着左寒。
而实在是因为，左家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麻烦，跟牛皮糖似的，沾上了甩也甩不掉，只会徒增麻烦。
左寒又是他和喻寻琴看着长大的，所以他们两口子了解左寒，很清楚左寒最怕的就是这些麻烦。
不然不会这些年敬而远之，自己待在海城生活。
他这样决定回去江城，简直就跟自己往烦恼里钻，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还不等左绍之组织好要再劝一劝左寒的言语。
没多久，就看到手术室的门开了，程梨躺在病床上，被从里头推了出来。
她双目紧紧闭着，脸色苍白，腿上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套着个金属笼子似的。
但是也不难看出其伤势严重程度。
左绍之和喻寻琴都有些震惊，他们听闻了程梨伤得不轻，也都已经做过了预想。
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
跟着病床一起去病房的时候，左寒侧目对左绍之和喻寻琴说了句，“我知道你们想劝我。但小叔小婶，还是省省吧。”
左寒的声音没有温度，“给左霖留一条命，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第386章
程梨心里的无名火
程梨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左寒消瘦的侧脸，就在她的病床边坐着。
他像是太累了有些走神还是什么，总之，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看起来有些空茫，但是目光的方向，是落在她的腿上。
于是程梨的目光，就循着左寒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腿上。
第一眼过去，心里是有些开心的，因为终于看不到那个‘笼子’了。
开心过后，程梨就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只能说人啊，真是太容易满足了一点，明明以前是个能跑能跳的姑娘。
但现在一时半会儿别说跑跳了，连走都够呛呢。
却因为在腿上看不见那个笼子了，就能有点开心起来了……
程梨都觉得自己这个心态啊，简直了，不得不佩服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就有人走了进来。
程梨才刚醒，人还有些懵懂，反应慢半拍，等到她注意到门口走进来的人时。
对方的目光已经和她对上了。
“小程你醒啦？！”喻寻琴的声音有些惊讶。
程梨动了动嘴唇，发现竟是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她吞了吞唾沫，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这才说了句，“刚……醒。”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喻寻琴说着走了上来，轻轻握了握程梨的手，“你受苦了。”
程梨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左寒从旁边拿了温水，用棉签沾湿了给她抹在嘴唇上，“我去叫霍昀过来。”
然后就匆匆从病房里出去。
程梨虽然最近因为这些委屈啊怨什么的，一直和左寒没怎么太说话，但是这会子，她差点就要忍不住叫左寒别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经历了邱瑾之后。
程梨现在本能地对左寒的所有长辈都有点……本能抵触。
尤其是……
程梨看着喻寻琴，当然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只觉得她是左寒的小婶而已。
这位还是ZS集团的人之一。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如果在还没有发觉事实真相以前，好像什么都觉察不出端倪来。
可是一旦发觉了事实真相之后，那就像是那根线头被捻起来了似的，然后只要轻轻一拔……
以前所有忽略了的端倪，在这一刻都会被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给带出来。
所以以前程梨完全没有注意到过的细节，这会子好像都想起来了。
比如自己和喻寻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坐着的那辆车，原本程梨以为那只是什么网约车的专车而已。
因为看起来，也只是一辆大众……
可是此刻想起来，那辆大众格外的低调奢华。
应该就是那个最为低调奢华的大众辉腾吧？而且肯定也不是什么网约车的专车，而是左家的司机？
并且，程梨想到了，喻寻琴当时，说了很多，关于左寒的以前。那些让程梨对这个男人无比心疼的以前。
但是很奇特的是，这其中很模糊，关于左寒的家世，喻寻琴一点都没有提过。
所以，程梨才会一直那么单纯的认为，左寒家里就是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人家而已。
但是能好到这个水平，是程梨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或许那个时候喻寻琴没有和她提过这些，也是因为觉得怕她会冲着左寒的家产来，怕她会图左寒的钱。
“程梨，你好点了吗？”喻寻琴问道，然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惭愧，“我这么问是不是有点不知廉耻？明明是因为我们家的事情，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素质和礼貌，让她无法点头说是。
可是她的内心，让她无法摇头说不是。
喻寻琴继续道，“现在医学发达，你肯定能好起来的。你放心，小寒已经联系好了江城二院最好的康复专家，只等到你的手术伤口好一些了之后，马上就出发。”
程梨闻言，不置可否。
只是看了喻寻琴片刻，轻声问了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害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受伤之后，小寒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就算是最冷漠的时候，也是有人情味的，哪怕他自己不承认，但也也是存在的。可是现在……”喻寻琴的表情有些忧心忡忡，“我有些担心。”
程梨听到这里，原本还垂着的眸子，抬起来看着喻寻琴。
喻寻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担心这样下去，他的状态和心理，会出什么问题。你也知道的，他小时候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比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状态。哪怕是现在，可能都还没有完全从那个状态中脱离出来，但他有了你之后，的确是状态越来越好了。”
“所以你一出事，他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差，还要对付家里人。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他的状态会越来越差，所以你劝劝他吧，他心疼你，应该只听你的了。”喻寻琴的表情忧心忡忡。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眉心轻轻拧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喻寻琴以为她是伤口疼，便说道，“不好意思啊小程，你都已经够难受了，我还和你说这些，你稍等，我去看看小寒什么时候来。”
就在喻寻琴朝着病房门外走去的时候，她听到了程梨有些沙哑的虚弱声音，从后头飘了上来。
“现在要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是我。”程梨的声音让喻寻琴陡然停住了脚步。
喻寻琴转眸看向程梨，大抵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道，“什……”
却还不等她问完，程梨接道，“你们的家里人，差点害死了我，难道……不应该被对付吗？”
喻寻琴反应过来，程梨大概是有些误解她的意思了，“程梨，你误会了……”
“难道我还要去劝他，我会落得这个局面是咎由自取，让他放过他家里人？”程梨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来找她……进手术室之前是邱瑾，从手术室一出来就是喻寻琴。
就算知道喻寻琴和邱瑾并不一样，但此刻的程梨也实在是兜不住了。
程梨咬紧了牙关，声音里近乎有了些咬牙切齿。
「今天请个假，就两更，主要是忽然发现这个月的假都没请」
第387章
我哪怕死了都会负责到底
“我对你们左家的破事儿。”程梨的眼睛红了，“一点兴趣都没有。”
程梨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以为自己已经豁达了。
已经想明白了，已经走出来了。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拦，而是这位……他们着实不好拦啊。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邱瑾。
邱瑾原本还因为保镖在外头拦着她而有些生气，一进来就准备发怒！
才刚张嘴，就看到了程梨在病床上，两条腿的惨烈模样。
邱瑾原本还酝酿好了的一些话语，一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然后就又闭上了。
程梨在病床上，目光很安静地看着邱瑾。
邱瑾站在那儿，片刻后，才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我来看看你究竟伤成什么样子了，才、才让我儿子疯成了这样。”
邱瑾的声音里，只有干巴巴的不自在，和尴尬。
大概就算不想要程梨和左寒有什么交集，也没有想过要让程梨变成这个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
程梨觉得，自己不想去理解这个中年女人，也懒得去理解，她就跟向宝珍一样，令人生厌。
程梨的声音平静，没有什么起伏，说道，“那你现在看到了，还满意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又不是我害的，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邱瑾的声音依旧是干巴巴的。
丝毫没有注意到左寒在一旁的气压已经低得要爆表了。
下一秒，左寒看向了护士，低声说道，“先推她进手术室吧，霍昀那边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哎，好。”护士也看出场面不对，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出豪门大戏。
但是他们肯定是更向着程梨的，于是两个护士配合别提多默契了，咔嚓咔嚓松了床脚刹车之后，很快就将程梨从病房门口推了出去。
病房里一下子空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
沉默蔓延，这一下，左寒的那种低气压，邱瑾已经完全可以察觉到了。
她梗着脖子看着左寒，“我听说你居然拿了我的财产管理权限？你凭什么？那是我的钱！”
左寒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略略倾身，凑近了邱瑾，嘴角弯起一个笑容来，极冷。
邱瑾一瞬间，有些哆嗦。
第383章
又有谁能为你做主呢？
“当然凭我是你的儿子啊，妈妈。”左寒唇角的笑容比冰还冷。
邱瑾素来在他面前就没有怂过的，任何时候，面对左寒时，她说话都没有弱气过的。
但在此刻，却生出了些无来由的恐慌。
素来强势的态度在这一刻都多了几分瑟缩，“什、什么……我又还没老，我又还没死，你凭什么管我的钱……”
“可是我觉得你已经丧失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理智判断呢，妈妈。”左寒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里连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
那种眼神……感觉都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活人了。
这种眼神让邱瑾觉得有点心发慌，“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这、这次的事情……我本来也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想的。”邱瑾说着，声音有些许不利索。
不难听出，她其实很努力地想要解释些什么了。
这在她一直以来和左寒的相处和交流中，其实是非常少见的事情……
邱瑾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让步了，按说，左寒也应该见好就收了才是。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左寒丝毫见好就收的意思都没有。
左寒依旧那样，没有温度地盯着她，片刻之后，侧目对周围的几个保镖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少、少爷……”几个保镖有些愣了。
“我雇你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这样和稀泥的。”左寒说道。
几个保镖先前也只是觉得邱瑾毕竟是左寒的母亲，他们要是拦下来了，就担心里外不是人。
哪里知道，左寒是真的一点面子没打算给啊。
其中一个保镖算是他们这一队的队长吧，反应得非常快。
他马上沉声道歉，“抱歉，我们马上将她请出去。”
邱瑾做梦都没想到，她眼睛蓦地瞪大了，“什……你们敢！”
而两个保镖已经上来直接架住了邱瑾，“抱歉夫人，得罪了。”
邱瑾挣扎起来，声音终于有些稳不住了，“放开我！你们敢！我是左寒的母亲！”
左寒往前走了一步，他嘴角依旧噙着些没有温度的笑容，“是啊，你也知道你是我母亲啊。”
邱瑾还以为是左寒的态度有所缓和，刚想说话，就听见左寒说道，“你知不知道，作为你的亲生儿子，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行为能力，我就是那个做主的人……”
邱瑾的眼神有些惶惶，“我……我为什么会失去行为能力，我还年轻着。”
左寒往前凑了凑，到了邱瑾的耳边，“如果我说失去了判断力，把你送进疗养院去的话，又有谁能为你做主呢？妈妈。”
邱瑾的瞳孔紧缩，面色骤然变了，“你、你敢……你敢这么做！”
“别激我啊。”左寒说道，“左霖也是这么激我，总觉得我会顾及什么所谓的血脉亲情……所以现在还被关在城郊拔指甲呢，你也想试试吗？”
邱瑾讷讷道，“你、你疯了……左寒你疯了，你疯了！”
“所以我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夹着尾巴躲得远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送上门来。”
左寒说完这句，终于直起身子来。
几个保镖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邱瑾架了出去。
大抵是因为左寒的状态太过不对，大抵是因为左寒刚才的那些话对于邱瑾而言太惊悚。
所以这会子，邱瑾被架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说话。
大概是终于怕了。
就在邱瑾被架出去了没多久，常晚嘉拎着花篮和果篮匆匆走进了病房来。
没有看到程梨，只看到左寒。
常晚嘉的表情有些局促，她抿了抿唇，思忖了片刻，低声说道，“左寒，实在是抱歉，我没有想到因为我的那些行为，连带反应造成了这么可怕的后果。”
“我只是……”常晚嘉咬了咬嘴唇，声音弱了下去，“你妈妈说我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我在ZS集团就待不下去。”
就站在她面前，垂眸凝视着她，如果忽略掉左寒脸上比冰还冷的神色的话，两人这般站着，这般对视着。
感觉似乎还有些登对。
可是只有常晚嘉知道，左寒的神色有多寒冷。
左寒甚至是笑着的，对她说道，“那你现在，去求我妈妈啊，来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常晚嘉说道，“我听说了程梨的事情，我听说了她伤得很严重，所以想过来探望她。”
“她不需要你探望。”左寒顿了顿，“更何况，我妻子受伤已经有好几天了，你现在才来探望……怎么？是发现ZS人事那边，给你谈好的待遇和合约，忽然不打算跟你签了？”
常晚嘉的脸色僵了僵，没有说话。
她原本就是要入职ZS集团的海城分公司。
原本她就是冲着这个过来的，这样只等自己在海城的分公司磨练一段时间。就想办法调回总部去。
她总归是想要陪在左年身旁的。
哪里知道，在自己要去和ZS海城分公司签约的时候，忽然得知这个事情被暂时搁置了。
常晚嘉原本觉得，左寒不涉及公司经营，应该没有那么长的手才对……
而常晚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来这里探望程梨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觉得自己过来探望程梨，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风凉，没有必要。
常晚嘉觉得，自己对于程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她不出现。
正好又知道邱瑾要过来医院，就赶紧跟着过来了。
而此刻常晚嘉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棘手。
左寒发起疯来，好像不是她能解决的程度。
左寒看着她，说道，“常晚嘉，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什、什么？”常晚嘉有些不解。
左寒继续道，“你说你没有想到连带反应造成了这么可怕的后果。你错了，我妻子受了重伤，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后果。你可怕的后果还在后头呢。”
左寒看着她，“我说过的，你当初靠卖我，从你家那个烂泥滩里怎么爬出来的，我就会把你怎么按回去。”
第384章
你就别自己来送人头了吧？
常晚嘉听到这里，是真的有点慌了。
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到了今天？
怎么可能再回去！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烂泥滩里去……
常晚嘉嘴唇抖了抖，她轻声说道，“左、左寒，你别这样，我们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常晚嘉声音里都带着些不自知的抖，她是真的有些怕了，也后悔了。
她就不该听邱瑾的……
就在此时，后头一个女声响起，“左寒，别这么咄咄逼人吧，归根结底，这事情不是晚嘉的错啊，她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后面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跟前面的事情，也只是巧合而已……”
“就算没有晚嘉的事情，有的事情该发生，还是会发生的啊。你没有必要这么迁怒晚嘉吧？”
声音的主人边说边走进来，站到了常晚嘉的身旁。
但左寒很显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我就迁怒。”左寒说道，“你去告我啊。”
左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霍昀的前妻莫萱。
她要不出现，他还差点忘了，当初就是莫萱在梨梨面前挑拨，害得梨梨从一开始就误会过他和常晚嘉之间的关系。
光是想到这里，左寒心里就光火得很。
他盯着莫萱，“我和你都还有账没算，你就别自己来送人头了吧？莫萱。”
莫萱表情一梗，说不出话来。
她以前就听过说左寒难搞，但也没想到这么难搞，简直了，油盐不进啊这是。
逮谁咬谁。
什么情面，人情，这这那那的，在他这儿好像一律都不存在了。
对他而言就只有一个最重要的，那就是——老婆。
莫萱表情僵了僵，但还是很快缓过来了。
她马上说道，“我听说你老婆的母亲得了乳腺癌，这样吧，我会操刀她的手术。你就不要再怪常晚嘉了，可以吗？”
“你也配叫医生？”左寒冷冷睨了她一眼，然后淡声说道，“我不需要，我老婆的母亲，我自然会请最好的人给她做手术。至于你？既然你不愿意给病人做手术，以后也就都别做了。”
“你……你什么意思。”莫萱的语气有些变了。
“你在祥誉上班，该不会不清楚你的病人群体，是哪些人吧？”左寒冷眼看着她。
莫萱一愣，她当然清楚祥誉的病人群体，都是些有钱人，经济条件不差的那种。
左寒说道，“什么领域都不缺人才，不缺像我这样的，自然也不缺像你这样的。”
左寒的声音寒凉，“像你这样的，搞不臭你算我左寒输。”
说完这句，左寒就朝着病房外头走去，连看也没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莫萱和常晚嘉。
莫萱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紧皱。
这个左寒，怎么逮谁咬谁啊……
程梨已经进了手术室，江橙听了护士说起先前在病房的情形，所以走到手术台前来，双手交叉举在胸前，手不过肩。
戴着口罩和手术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担忧地看着程梨，问道，“没事吧？”
“没事。”程梨说道，“怪不自在的……”
程梨咬了咬嘴唇，这种，不穿裤子的状态她真是……
要是直接是晕过去的状态那也就罢了，现在人还是清醒的，自己就这么光溜溜躺着。
然后医护人员在一旁各忙各的。
就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也多亏这份不自在，所以她甚至没有功夫去多想先前在病房里的情形。
“等会你睡一觉起来就行了。”江橙说道。
程梨点了点头，然后对江橙使了个颜色，江橙就稍稍凑近了一些，放低了声音，“怎么？”
程梨低声说道，“能快点让我睡觉吗，我这没穿裤子躺在这儿我实在是太不自在了。”
江橙笑了起来，“乖。”
霍昀很快进来了，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好了，程梨，做个美梦吧，等你睡醒了，就是钢铁侠了。”
程梨闻言笑了一下，“那就拜托你了，霍医生。”
霍昀也站到了她旁边来，弯身看着她。
霍昀眉眼凌厉，露在口罩外头，此刻的目光倒是挺温和的，带着些笑意，说道，“不得不说，你这家伙，聪明得很呐……”
“嗯？”程梨有些不解，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然后就听见霍昀说道，“你这是怕我不好好给你做手术，所以安排了一个最能拿捏我的进来手术室监督呢？”
霍昀一边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给麻醉师使了个眼色，麻醉师就开始给程梨做诱导麻醉了。
程梨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她弯眸一笑，“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挺聪……”
程梨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麻翻了。
手术室外头，左寒站在那儿。
像是一座碑一样，一动不动，不偏不移。
仿佛就连目光都没有什么变化，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门边的屏幕。
简麟时不时过来张望他一眼，但因为还有工作要忙，所以都是见缝插针过来看他一眼。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电梯的门开了又关。
有两个人风尘仆仆出现在了左寒身旁，一左一M.L.Z.L.右的，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左寒的身形顿了顿，侧目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人。
是喻寻琴和左绍之。
“小寒呐。”喻寻琴叫了他一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这是要熬死自己啊？”
左寒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他们俩片刻，“你们怎么来了。”
“敢不来么？小年说你瘦得都脱相了，让我们过来照顾照顾你。”喻寻琴抹了抹眼睛。
左绍之也气得直咬牙，“那个左霖可真不是个东西！”
左寒对于他们说的话，不是特别在意。
目光已经很快就落回了手术室门口的屏幕上去了。
好像只有盯着那个屏幕，才能心安一些。
才有办法说话。
于是，喻寻琴和左绍之就看到左寒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手术室门口的屏幕。
然后低声同他们说道，“无所谓，等我废了他，再废了左威，左家那些个隐患，一个个拎出来摘干净。”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他继续道，“反正左家不一直都是这样么？老爷子崇尚的……狼性的教育，养蛊式培养方法。”
「四更送上，左寒的确是黑化了……」
第385章
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听到左寒这话，喻寻琴和左绍之对视了一眼，目光里皆是震惊。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左寒对左家都没有任何归属感，活得很是脱离。
也正因为这份脱离，使得他在左家一直比较超然。
所以他几乎从来、从来都不参与左家的任何争斗。
这个从来，包括哪怕当初左家权力更迭的时候，左绍华和另外两个兄弟左绍齐和左绍清，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左年那时候已经毕业，进入了ZS工作，帮着父亲一起在那场大乱斗中，斗得不可开交。
而左寒那时候，也已经成年，并且因为曾经的经历，老爷子对他多了几分怜惜，所以在成年的时候，给了他更多的股份。
按说，他有着比其他兄弟，甚至比父亲叔伯都要多的份额。
但他不参与。
他待在军医学院里，每天沉迷学习，对于家业，对于那些斗生斗死，一点兴趣都没有。
后来在那场争斗中，老爷子发威，说左绍华左绍清和左绍齐三兄弟俩，闹得那么难看。
唯独只有左年，虽然也在这场争斗中，做出了一定的手段，但是看起来，他的做法和格局，更得老爷子的青睐。
所以老爷子直接略过了父辈，将左年提了起来，让左年成为了新的掌权人。
当时的事情，闹得那么凶。
整个ZS集团，在那段时间里，甚至有一阵子，内部势力说是分崩离析也不为过。
基本上只要有点股权的，在那场争斗中都无法置身事外，当时就连最为超脱的左绍之……在那段时间，都被拉着站了队。
只有左寒，活得真是离地三尺。
对那些权力的争夺之类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
他谁也不站，对于左家的这些纷争，一点兴趣都没有。
也是因为如此，当时左家的那些争斗中，左绍清左绍齐他们，也都觉得左寒很是无害。
在一再的试探之后，也都没有把他当做威胁。
从那之后，左寒也差不多将自己从左家的权力纷争中完全摘了出来。
一直以来，众人对左寒都是没有什么防备的。
而且左寒也一直没有参与ZS经营的打算。
直到这一次，左霖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这个沉睡的野兽。
一直以来，左绍华和邱瑾，都曾经无数次，希望左寒能够不要做这个医生，又挣不到多少钱，还不如去帮左年一起做ZS的事业。
省得被左家那些叔伯兄弟给算计了去。
左寒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不管左绍华好话说尽，邱瑾丑话说尽。
都没有用。
直到现在。
程梨出了事，甚至没有任何人来拉左寒一把，是他自己，毫不犹豫地跳进深渊。
左绍之想劝一劝左寒，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到头来也只能问了一句，“程梨的腿，康复那边你约好了吗？”
“约好了，等她这边手术一做完，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点了，马上就会飞去江城，江城二院的康复做得好。”左寒说道。
左绍之忖了忖，问道，“左霖……抓到了？”
左寒侧目看了左绍之一眼，“当然抓到了。”
“交给警察处理了吗？”左绍之问道。
大抵是因为，左绍之心里还有些心存侥幸地觉得，这是左寒会有的做法，因为他是左寒，不是左家的其他人。
左寒的做法，应该是会交给警察处理才对。
但是很快，左绍之心里的那点侥幸就被打得稀碎。
因为听到了左寒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交给警察？左家什么时候办事风格是这样了？”
左绍之张了张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自己会处理他，就不要浪费公共资源了。等我撬开了他的嘴，知道了更多的消息之后，正好能够回江城去，继续之后的事情。”左寒说道。
左绍之还想说什么，但是喻寻琴伸手按了他一下，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什么了。
左寒心里就放着一个程梨，现在程梨的情况还不明朗，说什么都是多余。
于是左绍之和喻寻琴就在手术室门外等着，陪着左寒一起。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里头有医生走了出来。
左寒看到江橙走出来，马上就站起身来了。
“怎、发么样？”先前还说话字字寒凉，句句凛冽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带着些难以掩饰的颤抖，问道。
江橙说道，“情况不错，手术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医美那边的人在做缝合，问题不大，缝合完了就会送出来了，你放心。”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我继续进去盯着了。我怕你太担心所以先出来和你说一声。”江橙说道。
左寒点了点头。
大抵是因为听到了江橙说程梨的手术情况不错的缘故，看得出来左寒的情绪明显比先前要好了不少。
原本左绍之还想着，要不要再劝一劝左寒。
倒不是因为左绍之偏帮家里的其他人，不帮着左寒。
而实在是因为，左家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麻烦，跟牛皮糖似的，沾上了甩也甩不掉，只会徒增麻烦。
左寒又是他和喻寻琴看着长大的，所以他们两口子了解左寒，很清楚左寒最怕的就是这些麻烦。
不然不会这些年敬而远之，自己待在海城生活。
他这样决定回去江城，简直就跟自己往烦恼里钻，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还不等左绍之组织好要再劝一劝左寒的言语。
没多久，就看到手术室的门开了，程梨躺在病床上，被从里头推了出来。
她双目紧紧闭着，脸色苍白，腿上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套着个金属笼子似的。
但是也不难看出其伤势严重程度。
左绍之和喻寻琴都有些震惊，他们听闻了程梨伤得不轻，也都已经做过了预想。
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
跟着病床一起去病房的时候，左寒侧目对左绍之和喻寻琴说了句，“我知道你们想劝我。但小叔小婶，还是省省吧。”
左寒的声音没有温度，“给左霖留一条命，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第386章
程梨心里的无名火
程梨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左寒消瘦的侧脸，就在她的病床边坐着。
他像是太累了有些走神还是什么，总之，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看起来有些空茫，但是目光的方向，是落在她的腿上。
于是程梨的目光，就循着左寒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腿上。
第一眼过去，心里是有些开心的，因为终于看不到那个‘笼子’了。
开心过后，程梨就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只能说人啊，真是太容易满足了一点，明明以前是个能跑能跳的姑娘。
但现在一时半会儿别说跑跳了，连走都够呛呢。
却因为在腿上看不见那个笼子了，就能有点开心起来了……
程梨都觉得自己这个心态啊，简直了，不得不佩服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就有人走了进来。
程梨才刚醒，人还有些懵懂，反应慢半拍，等到她注意到门口走进来的人时。
对方的目光已经和她对上了。
“小程你醒啦？！”喻寻琴的声音有些惊讶。
程梨动了动嘴唇，发现竟是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她吞了吞唾沫，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这才说了句，“刚……醒。”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喻寻琴说着走了上来，轻轻握了握程梨的手，“你受苦了。”
程梨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左寒从旁边拿了温水，用棉签沾湿了给她抹在嘴唇上，“我去叫霍昀过来。”
然后就匆匆从病房里出去。
程梨虽然最近因为这些委屈啊怨什么的，一直和左寒没怎么太说话，但是这会子，她差点就要忍不住叫左寒别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经历了邱瑾之后。
程梨现在本能地对左寒的所有长辈都有点……本能抵触。
尤其是……
程梨看着喻寻琴，当然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只觉得她是左寒的小婶而已。
这位还是ZS集团的人之一。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如果在还没有发觉事实真相以前，好像什么都觉察不出端倪来。
可是一旦发觉了事实真相之后，那就像是那根线头被捻起来了似的，然后只要轻轻一拔……
以前所有忽略了的端倪，在这一刻都会被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给带出来。
所以以前程梨完全没有注意到过的细节，这会子好像都想起来了。
比如自己和喻寻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坐着的那辆车，原本程梨以为那只是什么网约车的专车而已。
因为看起来，也只是一辆大众……
可是此刻想起来，那辆大众格外的低调奢华。
应该就是那个最为低调奢华的大众辉腾吧？而且肯定也不是什么网约车的专车，而是左家的司机？
并且，程梨想到了，喻寻琴当时，说了很多，关于左寒的以前。那些让程梨对这个男人无比心疼的以前。
但是很奇特的是，这其中很模糊，关于左寒的家世，喻寻琴一点都没有提过。
所以，程梨才会一直那么单纯的认为，左寒家里就是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人家而已。
但是能好到这个水平，是程梨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或许那个时候喻寻琴没有和她提过这些，也是因为觉得怕她会冲着左寒的家产来，怕她会图左寒的钱。
“程梨，你好点了吗？”喻寻琴问道，然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惭愧，“我这么问是不是有点不知廉耻？明明是因为我们家的事情，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素质和礼貌，让她无法点头说是。
可是她的内心，让她无法摇头说不是。
喻寻琴继续道，“现在医学发达，你肯定能好起来的。你放心，小寒已经联系好了江城二院最好的康复专家，只等到你的手术伤口好一些了之后，马上就出发。”
程梨闻言，不置可否。
只是看了喻寻琴片刻，轻声问了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喻寻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害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受伤之后，小寒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就算是最冷漠的时候，也是有人情味的，哪怕他自己不承认，但也也是存在的。可是现在……”喻寻琴的表情有些忧心忡忡，“我有些担心。”
程梨听到这里，原本还垂着的眸子，抬起来看着喻寻琴。
喻寻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担心这样下去，他的状态和心理，会出什么问题。你也知道的，他小时候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比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状态。哪怕是现在，可能都还没有完全从那个状态中脱离出来，但他有了你之后，的确是状态越来越好了。”
“所以你一出事，他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差，还要对付家里人。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他的状态会越来越差，所以你劝劝他吧，他心疼你，应该只听你的了。”喻寻琴的表情忧心忡忡。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眉心轻轻拧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喻寻琴以为她是伤口疼，便说道，“不好意思啊小程，你都已经够难受了，我还和你说这些，你稍等，我去看看小寒什么时候来。”
就在喻寻琴朝着病房门外走去的时候，她听到了程梨有些沙哑的虚弱声音，从后头飘了上来。
“现在要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是我。”程梨的声音让喻寻琴陡然停住了脚步。
喻寻琴转眸看向程梨，大抵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道，“什……”
却还不等她问完，程梨接道，“你们的家里人，差点害死了我，难道……不应该被对付吗？”
喻寻琴反应过来，程梨大概是有些误解她的意思了，“程梨，你误会了……”
“难道我还要去劝他，我会落得这个局面是咎由自取，让他放过他家里人？”程梨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来找她……进手术室之前是邱瑾，从手术室一出来就是喻寻琴。
就算知道喻寻琴和邱瑾并不一样，但此刻的程梨也实在是兜不住了。
程梨咬紧了牙关，声音里近乎有了些咬牙切齿。
「今天请个假，就两更，主要是忽然发现这个月的假都没请」
第387章
我哪怕死了都会负责到底
“我对你们左家的破事儿。”程梨的眼睛红了，“一点兴趣都没有。”
程梨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以为自己已经豁达了。
已经想明白了，已经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