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好像听到了一道熟悉的脚步，好神奇，为什么自己会连脚步声，都觉得熟悉？
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发着抖的，痛苦的，哀恸的……
在叫她的名字。
原本好像什么都听不清的意识里，这道声音刺了进来。
“梨梨！程梨！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醒醒，梨梨快醒醒！求你了，我求你了……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要睡，不要睡好吗？”
然后她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了。
啊，是左寒啊。
她的意识，逐渐归于黑暗。
再见了，左寒。
……
在路上的时候，左寒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是从何而来，因为他其实最是相信科学，玄学方面的东西，他其实是没有那么信的。
可是此刻，却是莫名的，察觉到了强烈的……无比强烈的不安。
他对司机说道，“开快点，开快点！！”
左年在一旁愣了愣，赶紧问道，“小寒，小寒怎么了？”
“我……”左寒的表情看起来很愣怔，很空洞，他张了张嘴，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空，他说道，“……害怕，我害怕。”
听到弟弟如此直白地表露恐惧，左年心里像挨了一刀一样。
左年温声劝道，“别怕，我们的人已经先过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我们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会到的，不会有……”
左年的话音还未落，凌渊在副驾上低声接了个电话，才听了两句，就变了脸色，转头看向了左年和左寒。
左寒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先前还很空的表情，在此刻，目光的焦点倏然就落在了凌渊的脸上。
“怎么了，是什么……是什么情况？”左寒哑声问道。
左年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了解凌渊，他清楚凌渊脸上的凝重表情是什么意思。
出事了。
凌渊沉默了两秒，说道，“程梨出事了。”
原本，左年还觉得，凌渊这样说，是不是太直白了一点。
可是很快，左年就知道了，凌渊必须这样直白的说，直奔主题，才能让人做一些心理准备。
因为他们接下来看到的场面，对左寒而言，比直白更直白。
“左霖没有带走程梨，但程梨受了伤，看起来应该不轻，像是……车祸。”凌渊已经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试图这样好让事情的冲击力，不要因为带上一惊一乍的情绪而变得冲击力更大。
但还是很大。
左年低声问了句，“车祸？”
凌渊缓慢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技术人员调了那个路段的监控出来，从画面上看，好像是……”
凌渊抿了抿嘴唇，没说下去。
但是左寒却倏然抬起了眼睛看着他，一双眼睛红得像血，“……是什么。”
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感觉像是声音里都要往外冒血了。
凌渊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看着左寒这双眼睛。
凌渊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叹息，“故意从她身上轧过去的，让她……挡在路中间，让我们的人，没法继续追赶他们。”
就在凌渊说出这话的第一句时，左寒就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因为太过于用力的咬紧牙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的肉已经被咬破。
左年盯着凌渊，问道，“生命体征怎么样？还稳得住吗？”
“应该还可以，但是现场没有专业的人，所以也无法断定其情况。但已经叫了救护车……”凌渊说道。
这时，左寒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司机，“你要么，开快点，要么，下去，让我来。”
司机哪里还敢怠慢，油门顿时蹬到了底！
很快，终于开到了现场。
左年先派来的人，他们的车就在前头停着，没有熄火，车前灯雪亮的，照着前方的路面。
所以，左寒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得清清楚楚啊……
他心爱的女人，躺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她的腿……已经不再是正常的形状……
第358章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不想活了
在旁边围着的等着的，都是左年先前就已经派在外头各个城区寻找的保镖们，所以在技术人员得到准确位置的第一时间。
就纷纷往这里赶，距离近的保镖自然先行赶到。
他们也觉得这场面够渗人的。
看到左年的车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停在了那边。
保镖们纷纷迎上来，“左总，凌总。”
左年问道，“救护车呢！”
“在路上了，我们第一时间已经报警了。”保镖队长赶紧说道。
左年的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很显然，他也已经看到了那惨烈的现场，那一地的血泊，还有一道不算太长的，染着血的车辙印。
而那个……纤细的，温柔的，会笑得很甜，会做一手好饭菜，会让他弟弟笑，能让他弟弟开心，被他弟弟放进了心里的那个女人。
躺在血泊里，双腿变形扭曲，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形状。
她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气若游丝，感觉好像都要看不到她呼吸的起伏，就像是……已经没了最后一口气。
左年想要伸手去扶左寒一把，他觉得，自己看到这画面都不行。
小寒肯定更加受不了。
但是左寒却没有如左年所预料那般腿软。
他的脚步看起来，依旧还算稳健。
这让左年有些诧异，只觉得，应该还是有外科医生的素质在身上的，面对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接受度应该会比普通人要高一些。
但哪里知道，左年心里这个想法都还没有落个囫囵。
就看到左寒已经快要走到那血泊前头，就在一瞬间。
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似的……
左寒三步之内，跪在了程梨面前。
左年亲眼看到，小寒眶子里的泪，就像是开闸了一样，汹涌的从眼睛里冒出来，他眼睛通红的，红得让左年一度觉得……
这双眼里，是不是要流出血来。
他声音里带着仿若野兽重伤濒死之际的哀嚎，“啊……”
就好像，已经痛到了极致。
左寒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眼泪擦掉，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慌乱。
声音发着抖，痛苦的，哀恸的……
叫程梨的名字。
“梨梨！”
“程梨！”
“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
“醒醒，梨梨快醒醒！”
“求你了，我求你了……我错了，是我错了。”
“不要睡，不要睡好吗？”
左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敢伸手碰她一下。
就好像，只要一碰，就碎了。
左年和凌渊都有些震惊了，大概是谁都没有想过，左寒这样冷漠的人，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他手都在抖，浑身都在抖！
而在这之前，左寒什么时候手抖过啊？他手稳得能够在人的大脑这样精密的器官里，用探针穿梭。
这样的手，已经稳得能去拆弹了！
可是此刻，他抖得连手机都要拿不住了！
哪有什么处变不惊，天塌眼前面不改色的人啊。无非是，没有动到他的逆鳞罢了。
但凡要是被动到了逆鳞，再稳重的人，也会稳不住。
一连好几次，左寒才总算将手稳了下来，打开了手电筒。
他深吸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手指反复屈伸，捏紧再放松，然后凑上去，轻轻拨开程梨的眼皮。
观察她的瞳孔情况，有没有放大，是否还对称。
因为左寒担心程梨有什么凶险的脑出血情况，因为，他不知道程梨是怎么受伤的，细节是怎样的。
又看到她头上有血，着实无法判断，她有没有颅内出血的可能。
当看到她瞳孔情况还好的时候。
左寒稍稍放心了些，他继续给她检查生命体征，然后给她检查昏迷情况，反射情况还是可以的，姑且可以判断，颅脑和脊髓都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不管左寒怎么呼唤她，想要让她给自己一个反应，都没有。
很快，救护车来了。
这个场面，虽然对于急救而言，不算什么大场面了。
但是这个架势，这么偏僻的地方，周围这么多车，而且还这么多黑衣保镖围着，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不寻常。
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匆匆上来。
左寒就向他们说了生命体征状况，也说了程梨无反应的情况。
急救人员听了之后，也就呼唤了程梨几声。
然后……左寒愣住了。
因为他亲眼看到，程梨是有反应的。
只在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把大刀，在他的心上重重劈砍下来。
一瞬间，他痛得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但急救人员并不知道这些，只点头道，“状况还可以，体征也稳定，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然后就程梨固定到了担架上，运到了救护车上。
“你们……是家属还是路人？有人跟车一起去吗？”
左寒已经痛得快不能呼吸了，但在听到这话时，迅速点了点头，“我，跟车。我是她老公。”
左年在一旁说道，“小寒，我们车就在旁边一起跟过去。”
左寒看向了左年，小声说了句，“我觉得……我会失去她。”
“不会的，程梨不会有事的。”左年安慰道。
但是他刚刚没有看到程梨反应的全程，但是凌渊先前看到了程梨反应的全程。
所以凌渊没有他这么乐观。
左寒上了救护车，车子拉上了警笛呼啸着离开。
左年和凌渊上了车，车子跟上了前头的救护车。
凌渊在车上，对左年说道，“我觉得……程梨可能不会要左寒了。”
左年一愣，“什么？”
“而且，左寒应该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凌渊说着，就将先前自己看到的那全程说了一遍。
左年目光有些愣，“你的意思是……”
凌渊点了点头，“我觉得，之前左寒对左霖说那些狠话的时候，程梨应该是……全部都听到了。”
左年虽然也不是不能够相信这个可能，但还是有些侥幸，“不会吧？”
“那个保镖队长刚才和我说，程梨的手机就在她的手边，他们来的时候，程梨也还有意识，从刚才急救人员的话听来，她体征也还算稳定，但她……没有打急救电话。”凌渊说道。
左年愣住了，听了这话，就连侥幸心理都没有了。
凌渊说道，“她体征稳定，没有生命危险这些，都是我们旁观者所看到所知道的，但程梨作为当事人，她那么疼，她不会觉得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但她没有打电话求救。”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不想活了。
「四更在首发那边是14号，同步过来应该在15号，实在等得痛苦的可以养文，四更会持续到9月10号左右吧，应该能养不少了，但还是想求一波票。顶锅盖跑走……」
第359章
叫骨外科的过来会诊
她不想活了，究竟得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那样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子，会觉得不想活了。
左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都没能将心情平复过来，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我真是……挺没用的吧，事业上做得好有什么用，连自己弟弟都保护不好。”
“傻不傻……”凌渊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与其自责这个，不如赶紧做点别的事情。”
这话倒是提醒了左年，左年顿时反应了过来，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不要让左霖跑了，让技术那边查一查他最近和谁往来，就他这种脑子，就算有他自己的意思在里头，也难保没有被谁利用了他的情绪。”
左年在交待这些的时候，顿时冷静了下来，声音很是沉稳，“查到背后还有谁，一个也不能放过。”
“嗯，放心。”凌渊点了点头，然后就说道，“只是……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事情要不要处理一下。”
左年拧眉，“什么？”
凌渊道，“这件事情虽然是左霖造成的，但却不是左霖一手造成的，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左寒好端端的求婚被破坏了，生日被破坏了，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左年听了凌渊这话，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的确是，如果不是邱瑾非要去破坏左寒给程梨准备的惊喜，可能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就算左霖铤而走险对程梨下手……
算了，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假如，没有什么如果。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一环扣一环的，全部都扣上了。
邱瑾成了这个环扣里，至关重要的一环。
就在此时，邱瑾的电话打了进来，左年看着手机上‘邱姨’两个字，眉心紧拧。
但还是接听了起来。
邱瑾的声音在那头语速有些快，“小年，那个程梨被抓走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是左寒大概是觉得和我有关系！你一定得和他说道说道！他怎么能这样冤枉自己的亲妈？”
“不重要了。邱姨。”左年的声音低沉。
邱瑾在那头顿了顿，然后语气就更加急切了，“怎么就不重要了？他冤枉自己的亲妈，这合理吗？”
“程梨出事了。”左年说道。
在这话一出时，邱瑾在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那、那也不是我害的啊……我只是想赶她走而已，我可没打算害她！”
“邱姨！不重要了！”左年加强了语气。
邱瑾声音在那头又停住了。
左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是家人，不是法庭。冤枉不冤枉，证据不证据的，没有那么重要。左寒要是在心里给你定了罪，你说不是也没有用。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一点错都没有？”
邱瑾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我有什么错？我都是为了小寒好！当爹妈的，为了自己孩子好，还有错了？”
就是这种态度，才让人窒息。
永远没有错，有错也不会承认，有错也嘴硬。
没错就你这么对爹妈你会遭雷劈的，有错就我是你爹妈，就算错了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计较我可是你爹妈！
“行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左年叹了口气，“邱姨，这些年，我是话也说尽了，你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吧，只是，往后在你和左寒的事情上，我不会再发表任何看法，你也不用再来和我说任何你们之间的问题。”
“说到底，我只是个继子而已。”左年说道。
邱瑾听到这话，在那头才总算有些慌了，只不过，这慌乱也不知道来自于对左寒的无法掌控，还是因为左年这话里的失望。
而前头闪烁着顶灯的救护车里。
左寒坐在旁边，轻轻握着程梨的手。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护仪器屏幕上代表着生命体征的那些线条和数字。
感觉到手里这只手的体温，看到那些没有危象的数字和线条。
才能让他的心，安稳一些。
救护车终于开进了医院，在急诊门口停了下来，几个急诊医生出来将轮床推进去。
跟车的急救人员虽然没有认出左寒来的，但是急诊医生有认出左寒来的。
“左医生？你怎么……”原本还想细问，可是看到左寒那么难看的脸色，再看到轮床上伤者的状况，大概能猜到些。
便没再多问，只问道，“左医生，你一起进来吗？”
并没有得到回应，急诊医生只以为左寒不打算进来了，可是当他们推着轮床进去的时候，左寒却一刻没有放开程梨的手，跟进去了。
抢救室里的情形，对左寒而言并不少见，但是此刻却仿佛一切都陌生似的。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一样，在旁边站着。
能听到的声音，是破碎且断续的，好像所有人说话都变成了那种老式的接触不良的电视机一样。
声音断断续续的。
“把床旁X光机拿来……”
“骨盆损伤……”
“让CT那边准备……确定有无内出血情况……”
“血压还算稳定……”
“股骨开放性骨折……”
“现场已经初步止血过了……”
“叫骨外的过来会诊……”
急诊这边给出了初步的处理之后，很快就将人送去做CT去了。
急诊的电话很快就打去了骨外科，叫骨外科的夜班医生过来会诊。
江橙下来的时候，进抢救室之前，还转头问了急诊的夜班医生一句，“珂珂，病人什么情况？”
季珂珂说道，“大场面，车辆碾压伤，骨盆，股骨开放性……都是你们科的活儿。”
江橙啧了一声，问道，“骨盆？内出血情况呢？”
“CT看起来没有什么内出血情况，所以股骨开放性体征还能稳住。所以我才说全是你们科的活儿啊。”季珂珂说着，就看到同事已经推着做完CT的程梨下来了。
于是就抬了抬下巴，对江橙说道，“喏，来了，做事吧你。”
江橙朝着病床上的人看了过去……
第360章
究，竟，怎，么，回，事！
从江橙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从床尾看向床头的角度……
一个蓝色的氧气包正好挡在了中间，使得江橙从这个角度并不能够看到病床上的人的模样。
江橙只是看出来了，是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真是遭大罪了，还这么年轻呢。她心想。
心里莫名就有些不舒服，很不舒服。
然后就看着轮床从自己眼前推了过去，那张苍白的脸，从江橙的眼角滑过……
一切，好像都变慢了。
画面好像全部变成了慢动作。
江橙只觉得，一张熟悉的脸，那么苍白的，从自己的眼角滑过，然后就被推进了抢救室去。
她眼角大睁，瞳孔紧缩，几乎要目眦欲裂！
这种……一闪而过的感觉，让江橙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道，“我真是疯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幻觉……梨子还在忙着陪左寒过生日呢……”
江橙边说，边走进了抢救室去。
她最先看到的，不是病床上的人，而是，站在墙角的左寒。
江橙先是条件反射地问道，“左老师怎么在……”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左寒眼角的泪痕，通红的眼睛和比鬼还难看的脸色。
江橙的心脏在那瞬间好像停止跳动了一瞬。
她在某一个时刻，有一种……不敢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胆怯。
身为医生，她竟然胆怯了。
她不敢，真的不敢。
“江医生……”有人叫她。
江橙红了眼眶。
“江医生！”有人过来轻轻拍了她一下，将一张片子递到了她面前。
江橙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的确有些想要逃避，她胆怯，她害怕，她不愿相信这是程梨。
可是……她的专业素养，还是让她在同事将片子递到眼前的一瞬间，只视线一接触到片子的瞬间，就已经有了诊断。
骶骨骨折、股骨开放性骨折、胫腓骨骨折。
而脚踝韧带损伤应该是伤势最轻的地方了，应该是扭到了脚踝所导致的。
江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转身，看向了病床上的人。
程梨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江橙走了上去，她轻轻伸手，摸了摸程梨的脸。
急诊医生愣了愣，问道，“你认识？”
“嗯，我最好的朋友。”江橙给她理了理染了血的颊边碎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怎么搞成这样啦？梨子……”
急诊医生说道，“那怎么安排？她的情况，得马上手术吧？叫老祝吗？”
江橙回过劲儿来，“我打电话摇人，给她做术前准备吧。”
急诊医生点了点头。
江橙走到一旁去，一把就将左寒扯到了跟前来，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究，竟，怎，么，回，事！”
江橙心里都在滴血，“明明……嘉觅说，梨子高高兴兴准备得很是妥当，就为了今天给你一个惊喜。一个生日惊喜，向你表明自己的心意……怎么会搞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左寒！”
左寒似乎在此刻，才骤然回过神来。
但他并没有心思给江橙解释，说道，“只有老祝不够，我叫祥誉那边骨外的人过来。”
左寒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过一样，感觉多说一句，嗓子里就要喷出血来了似的。
江橙当然也知道此刻孰重孰轻，于是原本还揪着左寒衣服的手，重重一甩，“我等会再和你细聊！我打个电话！”
江橙狠狠瞪了他一眼，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去。
然后，没有半分犹豫的，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这个号码，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她的黑名单里，原本以为，可能再也不会放出来了。
但是此刻，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放了出来，拨了出去。
只响了两声，那头就接听了起来。
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小橙。”
江橙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手，好了吗。”
“……怎么？”霍昀在那头，并不能理解江橙这话的意思，他之前因为在废墟里保护江橙，肩膀受了伤。
刚开始那阵儿，总以这个肩膀为由，让江橙照顾他，其实就是为了能和她多点时间相处。
所以此刻她这话问得，让霍昀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他思忖了几秒，试探性说了句，“如果我说……还没好的话，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
原谅他之前对离过婚一事的隐瞒……
“不。”江橙的声音很凝重，很严肃，让霍昀听着，就不敢怠慢。
江橙说道，“如果你的手还没好，我不会原谅你了。梨子出事了，骶骨骨折、股骨开放性骨折、髌骨粉碎性……”
江橙没有忍住，抽泣了一声，“胫腓骨骨折……我现在需要你的手是好的，不然，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所以……就算以前你是装作手不好的样子骗我照顾你，也没有关系……”
霍昀在那头也很是震惊，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听到了江橙抽泣的声音，他心都抽紧了，“你别哭，我现在马上过来。”
江橙呜呜地哭出了声音来，“你不是脚疼吗……？”
“不疼，我诓你的，想让你心疼我些。我现在就过来，橙橙你乖，不要哭，不会有事的。”
霍昀在那头沉声哄着，“然后把程梨片子发给我，我打车来时在路上看看，让手术室做准备，给程梨做好术前准备，打电话给老祝，让他和我一起上台，你就别进来了，我怕你受不了。”
不得不说，有专业内的大牛说这话，的确是能够让人的心，暂时安下来一些。
江橙原本也有些慌了心神，完全六神无主，此刻M.L.Z.L.倒是有了主心骨，自己不需要思考什么，只需要按照霍昀的指示去做就行了。
结束通话之后，还不等她主动，微信马上就收到了霍昀的添加消息，因为之前已经被她删了的缘故。
江橙赶紧通过了，将程梨的片子发了过去。
又再次打电话问了一下手术室那边的准备，又打给了老祝。
一切都办妥之后，江橙这才走到了左寒跟前，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医护人员的工作，江橙将他拉到了外头去。
“你和我说，究竟怎么回事。”
第361章
她当时为什么…不打120呢？
左寒站在那儿，没个动静。
江橙当然是迫不及待想要问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开开心心的人出去，就变成了这个支离破碎的模样送到医院来！
可是她也看得出来，左寒的状态很不好，非常不好。
江橙在此刻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其实只要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她就能够察觉到了，左寒的状态有多差了。
因为，他们是医生。
他们都是医生。
程梨对他们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她伤成了这样，自然是会让他们伤心欲绝。
可是，江橙还是能够冷静下来，去处理程梨现在这个情况需要处理的事情。
按说，左寒是比她更专业的，更厉害的，见过更多大场面的医生。
更是业内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左一刀。
按说，应该能比她江橙，更加能冷静下来处理此刻程梨的事情。
但是……没有。
江橙想到，从自己进来，到现在。
左寒好像都还是那样，处于一个，非常不好的状态。就像是，和周遭的一切完全脱节了，脱离了。
除了程梨，他眼睛里好像看不到什么其他的人和事。
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如果说人的脑子都是电脑的话，他的脑子里一定有很多的功能被关闭了。
他受到的心理创伤，应该很严重。
否则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缓解。
江橙能够感觉得出来，所以也不想对左寒太苛刻，她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而已。
但是此刻她问左寒，却好像得不到什么回应，好像没有了动静似的。
或者不能说，没有动静，只是……他现在对周围的一切，感知好像都变得迟钝了。
“你说话啊。”江橙问道，声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梨梨不是去给你过生日了吗？她不是要向你告白给你惊喜吗？怎么会搞成这样啊……你说话啊……”
就在此时，门口一行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到了左寒和江橙跟前来。
江橙有些懵，看着他们。
然后就看到为首那个身形高大，但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容貌里与左寒有着些神似的男人，向她点了点头。
“你好。”他垂眸看了一眼江橙的胸牌，“江医生。”
“你好，你是……？”江橙问道。
“我是左寒的兄长，我叫左年。”左年伸出手来。
江橙了然地点了点头，同他握了握手。
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发着抖的，痛苦的，哀恸的……
在叫她的名字。
原本好像什么都听不清的意识里，这道声音刺了进来。
“梨梨！程梨！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醒醒，梨梨快醒醒！求你了，我求你了……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要睡，不要睡好吗？”
然后她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了。
啊，是左寒啊。
她的意识，逐渐归于黑暗。
再见了，左寒。
……
在路上的时候，左寒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是从何而来，因为他其实最是相信科学，玄学方面的东西，他其实是没有那么信的。
可是此刻，却是莫名的，察觉到了强烈的……无比强烈的不安。
他对司机说道，“开快点，开快点！！”
左年在一旁愣了愣，赶紧问道，“小寒，小寒怎么了？”
“我……”左寒的表情看起来很愣怔，很空洞，他张了张嘴，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空，他说道，“……害怕，我害怕。”
听到弟弟如此直白地表露恐惧，左年心里像挨了一刀一样。
左年温声劝道，“别怕，我们的人已经先过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我们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会到的，不会有……”
左年的话音还未落，凌渊在副驾上低声接了个电话，才听了两句，就变了脸色，转头看向了左年和左寒。
左寒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先前还很空的表情，在此刻，目光的焦点倏然就落在了凌渊的脸上。
“怎么了，是什么……是什么情况？”左寒哑声问道。
左年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了解凌渊，他清楚凌渊脸上的凝重表情是什么意思。
出事了。
凌渊沉默了两秒，说道，“程梨出事了。”
原本，左年还觉得，凌渊这样说，是不是太直白了一点。
可是很快，左年就知道了，凌渊必须这样直白的说，直奔主题，才能让人做一些心理准备。
因为他们接下来看到的场面，对左寒而言，比直白更直白。
“左霖没有带走程梨，但程梨受了伤，看起来应该不轻，像是……车祸。”凌渊已经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试图这样好让事情的冲击力，不要因为带上一惊一乍的情绪而变得冲击力更大。
但还是很大。
左年低声问了句，“车祸？”
凌渊缓慢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技术人员调了那个路段的监控出来，从画面上看，好像是……”
凌渊抿了抿嘴唇，没说下去。
但是左寒却倏然抬起了眼睛看着他，一双眼睛红得像血，“……是什么。”
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感觉像是声音里都要往外冒血了。
凌渊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看着左寒这双眼睛。
凌渊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叹息，“故意从她身上轧过去的，让她……挡在路中间，让我们的人，没法继续追赶他们。”
就在凌渊说出这话的第一句时，左寒就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因为太过于用力的咬紧牙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的肉已经被咬破。
左年盯着凌渊，问道，“生命体征怎么样？还稳得住吗？”
“应该还可以，但是现场没有专业的人，所以也无法断定其情况。但已经叫了救护车……”凌渊说道。
这时，左寒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司机，“你要么，开快点，要么，下去，让我来。”
司机哪里还敢怠慢，油门顿时蹬到了底！
很快，终于开到了现场。
左年先派来的人，他们的车就在前头停着，没有熄火，车前灯雪亮的，照着前方的路面。
所以，左寒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得清清楚楚啊……
他心爱的女人，躺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她的腿……已经不再是正常的形状……
第358章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不想活了
在旁边围着的等着的，都是左年先前就已经派在外头各个城区寻找的保镖们，所以在技术人员得到准确位置的第一时间。
就纷纷往这里赶，距离近的保镖自然先行赶到。
他们也觉得这场面够渗人的。
看到左年的车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停在了那边。
保镖们纷纷迎上来，“左总，凌总。”
左年问道，“救护车呢！”
“在路上了，我们第一时间已经报警了。”保镖队长赶紧说道。
左年的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很显然，他也已经看到了那惨烈的现场，那一地的血泊，还有一道不算太长的，染着血的车辙印。
而那个……纤细的，温柔的，会笑得很甜，会做一手好饭菜，会让他弟弟笑，能让他弟弟开心，被他弟弟放进了心里的那个女人。
躺在血泊里，双腿变形扭曲，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形状。
她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气若游丝，感觉好像都要看不到她呼吸的起伏，就像是……已经没了最后一口气。
左年想要伸手去扶左寒一把，他觉得，自己看到这画面都不行。
小寒肯定更加受不了。
但是左寒却没有如左年所预料那般腿软。
他的脚步看起来，依旧还算稳健。
这让左年有些诧异，只觉得，应该还是有外科医生的素质在身上的，面对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接受度应该会比普通人要高一些。
但哪里知道，左年心里这个想法都还没有落个囫囵。
就看到左寒已经快要走到那血泊前头，就在一瞬间。
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似的……
左寒三步之内，跪在了程梨面前。
左年亲眼看到，小寒眶子里的泪，就像是开闸了一样，汹涌的从眼睛里冒出来，他眼睛通红的，红得让左年一度觉得……
这双眼里，是不是要流出血来。
他声音里带着仿若野兽重伤濒死之际的哀嚎，“啊……”
就好像，已经痛到了极致。
左寒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眼泪擦掉，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慌乱。
声音发着抖，痛苦的，哀恸的……
叫程梨的名字。
“梨梨！”
“程梨！”
“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
“醒醒，梨梨快醒醒！”
“求你了，我求你了……我错了，是我错了。”
“不要睡，不要睡好吗？”
左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敢伸手碰她一下。
就好像，只要一碰，就碎了。
左年和凌渊都有些震惊了，大概是谁都没有想过，左寒这样冷漠的人，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他手都在抖，浑身都在抖！
而在这之前，左寒什么时候手抖过啊？他手稳得能够在人的大脑这样精密的器官里，用探针穿梭。
这样的手，已经稳得能去拆弹了！
可是此刻，他抖得连手机都要拿不住了！
哪有什么处变不惊，天塌眼前面不改色的人啊。无非是，没有动到他的逆鳞罢了。
但凡要是被动到了逆鳞，再稳重的人，也会稳不住。
一连好几次，左寒才总算将手稳了下来，打开了手电筒。
他深吸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手指反复屈伸，捏紧再放松，然后凑上去，轻轻拨开程梨的眼皮。
观察她的瞳孔情况，有没有放大，是否还对称。
因为左寒担心程梨有什么凶险的脑出血情况，因为，他不知道程梨是怎么受伤的，细节是怎样的。
又看到她头上有血，着实无法判断，她有没有颅内出血的可能。
当看到她瞳孔情况还好的时候。
左寒稍稍放心了些，他继续给她检查生命体征，然后给她检查昏迷情况，反射情况还是可以的，姑且可以判断，颅脑和脊髓都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不管左寒怎么呼唤她，想要让她给自己一个反应，都没有。
很快，救护车来了。
这个场面，虽然对于急救而言，不算什么大场面了。
但是这个架势，这么偏僻的地方，周围这么多车，而且还这么多黑衣保镖围着，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不寻常。
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匆匆上来。
左寒就向他们说了生命体征状况，也说了程梨无反应的情况。
急救人员听了之后，也就呼唤了程梨几声。
然后……左寒愣住了。
因为他亲眼看到，程梨是有反应的。
只在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把大刀，在他的心上重重劈砍下来。
一瞬间，他痛得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但急救人员并不知道这些，只点头道，“状况还可以，体征也稳定，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然后就程梨固定到了担架上，运到了救护车上。
“你们……是家属还是路人？有人跟车一起去吗？”
左寒已经痛得快不能呼吸了，但在听到这话时，迅速点了点头，“我，跟车。我是她老公。”
左年在一旁说道，“小寒，我们车就在旁边一起跟过去。”
左寒看向了左年，小声说了句，“我觉得……我会失去她。”
“不会的，程梨不会有事的。”左年安慰道。
但是他刚刚没有看到程梨反应的全程，但是凌渊先前看到了程梨反应的全程。
所以凌渊没有他这么乐观。
左寒上了救护车，车子拉上了警笛呼啸着离开。
左年和凌渊上了车，车子跟上了前头的救护车。
凌渊在车上，对左年说道，“我觉得……程梨可能不会要左寒了。”
左年一愣，“什么？”
“而且，左寒应该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凌渊说着，就将先前自己看到的那全程说了一遍。
左年目光有些愣，“你的意思是……”
凌渊点了点头，“我觉得，之前左寒对左霖说那些狠话的时候，程梨应该是……全部都听到了。”
左年虽然也不是不能够相信这个可能，但还是有些侥幸，“不会吧？”
“那个保镖队长刚才和我说，程梨的手机就在她的手边，他们来的时候，程梨也还有意识，从刚才急救人员的话听来，她体征也还算稳定，但她……没有打急救电话。”凌渊说道。
左年愣住了，听了这话，就连侥幸心理都没有了。
凌渊说道，“她体征稳定，没有生命危险这些，都是我们旁观者所看到所知道的，但程梨作为当事人，她那么疼，她不会觉得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但她没有打电话求救。”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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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叫骨外科的过来会诊
她不想活了，究竟得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那样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子，会觉得不想活了。
左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都没能将心情平复过来，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我真是……挺没用的吧，事业上做得好有什么用，连自己弟弟都保护不好。”
“傻不傻……”凌渊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与其自责这个，不如赶紧做点别的事情。”
这话倒是提醒了左年，左年顿时反应了过来，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不要让左霖跑了，让技术那边查一查他最近和谁往来，就他这种脑子，就算有他自己的意思在里头，也难保没有被谁利用了他的情绪。”
左年在交待这些的时候，顿时冷静了下来，声音很是沉稳，“查到背后还有谁，一个也不能放过。”
“嗯，放心。”凌渊点了点头，然后就说道，“只是……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事情要不要处理一下。”
左年拧眉，“什么？”
凌渊道，“这件事情虽然是左霖造成的，但却不是左霖一手造成的，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左寒好端端的求婚被破坏了，生日被破坏了，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左年听了凌渊这话，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的确是，如果不是邱瑾非要去破坏左寒给程梨准备的惊喜，可能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就算左霖铤而走险对程梨下手……
算了，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假如，没有什么如果。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一环扣一环的，全部都扣上了。
邱瑾成了这个环扣里，至关重要的一环。
就在此时，邱瑾的电话打了进来，左年看着手机上‘邱姨’两个字，眉心紧拧。
但还是接听了起来。
邱瑾的声音在那头语速有些快，“小年，那个程梨被抓走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是左寒大概是觉得和我有关系！你一定得和他说道说道！他怎么能这样冤枉自己的亲妈？”
“不重要了。邱姨。”左年的声音低沉。
邱瑾在那头顿了顿，然后语气就更加急切了，“怎么就不重要了？他冤枉自己的亲妈，这合理吗？”
“程梨出事了。”左年说道。
在这话一出时，邱瑾在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那、那也不是我害的啊……我只是想赶她走而已，我可没打算害她！”
“邱姨！不重要了！”左年加强了语气。
邱瑾声音在那头又停住了。
左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是家人，不是法庭。冤枉不冤枉，证据不证据的，没有那么重要。左寒要是在心里给你定了罪，你说不是也没有用。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一点错都没有？”
邱瑾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我有什么错？我都是为了小寒好！当爹妈的，为了自己孩子好，还有错了？”
就是这种态度，才让人窒息。
永远没有错，有错也不会承认，有错也嘴硬。
没错就你这么对爹妈你会遭雷劈的，有错就我是你爹妈，就算错了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计较我可是你爹妈！
“行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左年叹了口气，“邱姨，这些年，我是话也说尽了，你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吧，只是，往后在你和左寒的事情上，我不会再发表任何看法，你也不用再来和我说任何你们之间的问题。”
“说到底，我只是个继子而已。”左年说道。
邱瑾听到这话，在那头才总算有些慌了，只不过，这慌乱也不知道来自于对左寒的无法掌控，还是因为左年这话里的失望。
而前头闪烁着顶灯的救护车里。
左寒坐在旁边，轻轻握着程梨的手。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护仪器屏幕上代表着生命体征的那些线条和数字。
感觉到手里这只手的体温，看到那些没有危象的数字和线条。
才能让他的心，安稳一些。
救护车终于开进了医院，在急诊门口停了下来，几个急诊医生出来将轮床推进去。
跟车的急救人员虽然没有认出左寒来的，但是急诊医生有认出左寒来的。
“左医生？你怎么……”原本还想细问，可是看到左寒那么难看的脸色，再看到轮床上伤者的状况，大概能猜到些。
便没再多问，只问道，“左医生，你一起进来吗？”
并没有得到回应，急诊医生只以为左寒不打算进来了，可是当他们推着轮床进去的时候，左寒却一刻没有放开程梨的手，跟进去了。
抢救室里的情形，对左寒而言并不少见，但是此刻却仿佛一切都陌生似的。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一样，在旁边站着。
能听到的声音，是破碎且断续的，好像所有人说话都变成了那种老式的接触不良的电视机一样。
声音断断续续的。
“把床旁X光机拿来……”
“骨盆损伤……”
“让CT那边准备……确定有无内出血情况……”
“血压还算稳定……”
“股骨开放性骨折……”
“现场已经初步止血过了……”
“叫骨外的过来会诊……”
急诊这边给出了初步的处理之后，很快就将人送去做CT去了。
急诊的电话很快就打去了骨外科，叫骨外科的夜班医生过来会诊。
江橙下来的时候，进抢救室之前，还转头问了急诊的夜班医生一句，“珂珂，病人什么情况？”
季珂珂说道，“大场面，车辆碾压伤，骨盆，股骨开放性……都是你们科的活儿。”
江橙啧了一声，问道，“骨盆？内出血情况呢？”
“CT看起来没有什么内出血情况，所以股骨开放性体征还能稳住。所以我才说全是你们科的活儿啊。”季珂珂说着，就看到同事已经推着做完CT的程梨下来了。
于是就抬了抬下巴，对江橙说道，“喏，来了，做事吧你。”
江橙朝着病床上的人看了过去……
第360章
究，竟，怎，么，回，事！
从江橙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从床尾看向床头的角度……
一个蓝色的氧气包正好挡在了中间，使得江橙从这个角度并不能够看到病床上的人的模样。
江橙只是看出来了，是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真是遭大罪了，还这么年轻呢。她心想。
心里莫名就有些不舒服，很不舒服。
然后就看着轮床从自己眼前推了过去，那张苍白的脸，从江橙的眼角滑过……
一切，好像都变慢了。
画面好像全部变成了慢动作。
江橙只觉得，一张熟悉的脸，那么苍白的，从自己的眼角滑过，然后就被推进了抢救室去。
她眼角大睁，瞳孔紧缩，几乎要目眦欲裂！
这种……一闪而过的感觉，让江橙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道，“我真是疯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幻觉……梨子还在忙着陪左寒过生日呢……”
江橙边说，边走进了抢救室去。
她最先看到的，不是病床上的人，而是，站在墙角的左寒。
江橙先是条件反射地问道，“左老师怎么在……”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左寒眼角的泪痕，通红的眼睛和比鬼还难看的脸色。
江橙的心脏在那瞬间好像停止跳动了一瞬。
她在某一个时刻，有一种……不敢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胆怯。
身为医生，她竟然胆怯了。
她不敢，真的不敢。
“江医生……”有人叫她。
江橙红了眼眶。
“江医生！”有人过来轻轻拍了她一下，将一张片子递到了她面前。
江橙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的确有些想要逃避，她胆怯，她害怕，她不愿相信这是程梨。
可是……她的专业素养，还是让她在同事将片子递到眼前的一瞬间，只视线一接触到片子的瞬间，就已经有了诊断。
骶骨骨折、股骨开放性骨折、胫腓骨骨折。
而脚踝韧带损伤应该是伤势最轻的地方了，应该是扭到了脚踝所导致的。
江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转身，看向了病床上的人。
程梨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江橙走了上去，她轻轻伸手，摸了摸程梨的脸。
急诊医生愣了愣，问道，“你认识？”
“嗯，我最好的朋友。”江橙给她理了理染了血的颊边碎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怎么搞成这样啦？梨子……”
急诊医生说道，“那怎么安排？她的情况，得马上手术吧？叫老祝吗？”
江橙回过劲儿来，“我打电话摇人，给她做术前准备吧。”
急诊医生点了点头。
江橙走到一旁去，一把就将左寒扯到了跟前来，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究，竟，怎，么，回，事！”
江橙心里都在滴血，“明明……嘉觅说，梨子高高兴兴准备得很是妥当，就为了今天给你一个惊喜。一个生日惊喜，向你表明自己的心意……怎么会搞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左寒！”
左寒似乎在此刻，才骤然回过神来。
但他并没有心思给江橙解释，说道，“只有老祝不够，我叫祥誉那边骨外的人过来。”
左寒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过一样，感觉多说一句，嗓子里就要喷出血来了似的。
江橙当然也知道此刻孰重孰轻，于是原本还揪着左寒衣服的手，重重一甩，“我等会再和你细聊！我打个电话！”
江橙狠狠瞪了他一眼，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去。
然后，没有半分犹豫的，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这个号码，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她的黑名单里，原本以为，可能再也不会放出来了。
但是此刻，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放了出来，拨了出去。
只响了两声，那头就接听了起来。
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小橙。”
江橙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手，好了吗。”
“……怎么？”霍昀在那头，并不能理解江橙这话的意思，他之前因为在废墟里保护江橙，肩膀受了伤。
刚开始那阵儿，总以这个肩膀为由，让江橙照顾他，其实就是为了能和她多点时间相处。
所以此刻她这话问得，让霍昀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他思忖了几秒，试探性说了句，“如果我说……还没好的话，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
原谅他之前对离过婚一事的隐瞒……
“不。”江橙的声音很凝重，很严肃，让霍昀听着，就不敢怠慢。
江橙说道，“如果你的手还没好，我不会原谅你了。梨子出事了，骶骨骨折、股骨开放性骨折、髌骨粉碎性……”
江橙没有忍住，抽泣了一声，“胫腓骨骨折……我现在需要你的手是好的，不然，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所以……就算以前你是装作手不好的样子骗我照顾你，也没有关系……”
霍昀在那头也很是震惊，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听到了江橙抽泣的声音，他心都抽紧了，“你别哭，我现在马上过来。”
江橙呜呜地哭出了声音来，“你不是脚疼吗……？”
“不疼，我诓你的，想让你心疼我些。我现在就过来，橙橙你乖，不要哭，不会有事的。”
霍昀在那头沉声哄着，“然后把程梨片子发给我，我打车来时在路上看看，让手术室做准备，给程梨做好术前准备，打电话给老祝，让他和我一起上台，你就别进来了，我怕你受不了。”
不得不说，有专业内的大牛说这话，的确是能够让人的心，暂时安下来一些。
江橙原本也有些慌了心神，完全六神无主，此刻M.L.Z.L.倒是有了主心骨，自己不需要思考什么，只需要按照霍昀的指示去做就行了。
结束通话之后，还不等她主动，微信马上就收到了霍昀的添加消息，因为之前已经被她删了的缘故。
江橙赶紧通过了，将程梨的片子发了过去。
又再次打电话问了一下手术室那边的准备，又打给了老祝。
一切都办妥之后，江橙这才走到了左寒跟前，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医护人员的工作，江橙将他拉到了外头去。
“你和我说，究竟怎么回事。”
第361章
她当时为什么…不打120呢？
左寒站在那儿，没个动静。
江橙当然是迫不及待想要问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开开心心的人出去，就变成了这个支离破碎的模样送到医院来！
可是她也看得出来，左寒的状态很不好，非常不好。
江橙在此刻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其实只要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她就能够察觉到了，左寒的状态有多差了。
因为，他们是医生。
他们都是医生。
程梨对他们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她伤成了这样，自然是会让他们伤心欲绝。
可是，江橙还是能够冷静下来，去处理程梨现在这个情况需要处理的事情。
按说，左寒是比她更专业的，更厉害的，见过更多大场面的医生。
更是业内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左一刀。
按说，应该能比她江橙，更加能冷静下来处理此刻程梨的事情。
但是……没有。
江橙想到，从自己进来，到现在。
左寒好像都还是那样，处于一个，非常不好的状态。就像是，和周遭的一切完全脱节了，脱离了。
除了程梨，他眼睛里好像看不到什么其他的人和事。
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如果说人的脑子都是电脑的话，他的脑子里一定有很多的功能被关闭了。
他受到的心理创伤，应该很严重。
否则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缓解。
江橙能够感觉得出来，所以也不想对左寒太苛刻，她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而已。
但是此刻她问左寒，却好像得不到什么回应，好像没有了动静似的。
或者不能说，没有动静，只是……他现在对周围的一切，感知好像都变得迟钝了。
“你说话啊。”江橙问道，声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梨梨不是去给你过生日了吗？她不是要向你告白给你惊喜吗？怎么会搞成这样啊……你说话啊……”
就在此时，门口一行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到了左寒和江橙跟前来。
江橙有些懵，看着他们。
然后就看到为首那个身形高大，但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容貌里与左寒有着些神似的男人，向她点了点头。
“你好。”他垂眸看了一眼江橙的胸牌，“江医生。”
“你好，你是……？”江橙问道。
“我是左寒的兄长，我叫左年。”左年伸出手来。
江橙了然地点了点头，同他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