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江泠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到墙下。

    叶秋水笑着低头看他,看着江泠呆呆的样子,问道:“你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

    江泠仰头看着她,目光诧异又欣喜。

    “我想你了。”

    叶秋水直言说:“我早就想来找你,可是他们都说,新人成婚前不能见面,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我根本忍不住,我好想你。”

    江泠伸手接她,叶秋水跳下来,落在他怀里,江泠说:“我也是,很想你。”

    他素来寡言,很少会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思念,说很想你这样的话。

    叶秋水不禁诧异,抱住他。

    “你回来,齐夫人会说吗?”

    叶秋水笑嘻嘻道:“我偷偷来的,不然也不会爬墙呀,爹娘以为我老老实实在屋里绣花呢。”

    江泠跟着笑了笑,抬手摸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嘴角,含住唇瓣。

    晚风习习,衣角摇摆,鼻尖轻碰,呼吸近在咫尺,融为一体。

    许久,湿润的唇瓣分开,叶秋水靠在江泠怀里,微微地喘气。

    “一会儿要怎么回去?”

    江泠问道,她在待嫁,他也在准备,按理说不能见面的,结果又犯了规矩。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成了个很没定力的人,总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再偷偷翻回去就是了。”

    叶秋水眸光狡黠,“再亲亲吧,一会儿我就得走了。”

    江泠“嗯”一声,低下头,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唇舌相贴,难舍难分。

    突然,啪塔一声,江泠袖中有一物掉落在地,叶秋水纳闷地道:“好像有东西从你袖子里掉出来了。”

    江泠这才想起,今日严琮来过后,偷偷给他塞了个东西,不知何物,他一直忙着其他事情,竟然忘了。

    江泠弯腰捡起,发现是一本小册子,他拍了拍灰,叶秋水凑上前,江泠随手翻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是什么后,两人神情俱是一僵。

    江泠眸光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脸色瞬间涨红了,“啪”的一声再次合上,同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想将其扔远又不敢扔。

    难怪严琮看上去那么神秘,挤眉弄眼的,走之前还不忘百般叮嘱,千万要在没人的时候打开。

    无他,因为这确实是个不能在人前翻开的玩意儿。

    叶秋水探头看了眼,眼睛瞪大,还未来得及继续端详,江泠已经严严实实将册子合上了。

    他的神情很是精彩,青绿交替,又黑又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叶秋水看得出他大概也不知道袖中会是这样的东西,却还是故意抬起手,戳了戳江泠的胸口,哼哼道:“好哇,江嘉玉,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居然偷偷看这些,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啧啧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呀。”

    第152章

    新婚

    与严琮硬塞过来的小册子相比,

    叶秋水以前看的那些话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毕竟话本只是讲故事,空有文字,

    个中内情得自己想象,

    而这小册子不一样,翻开全是连环画,将这样那样的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眼痛。

    被她调侃揶揄,江泠将连环画丢开了,解释:“不是我的,

    我没看过。”

    叶秋水问:“那怎的在你袖子里呀?”

    “是瑾之给的,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瑾之是严琮的字,江泠头都大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连环画又小又轻,

    往兜里一塞时间一久就忘了,

    这下子掉出来,

    还被叶秋水看到,

    弄得他像什么人啊。

    叶秋水“噢”了一声,看上去好像并不相信一样。

    江泠耳垂通红,脖子也涨红了,

    他不善言辞,

    憋了会儿,说:“我真的没有看过……”

    “好好好。”

    叶秋水快被他的反应逗死了,

    她知道江泠不会说谎,

    他太正经,注重礼教,

    绝不会偷偷去看这些东西,就算看了,被抓包时也不会抵赖。

    叶秋水太喜欢逗老实人,喜欢看江泠语无伦次,想解释又嘴笨的模样。

    “那你好好看吧哥哥,我走啦。”

    叶秋水挑眉笑了笑,临走了还不忘再逗他一下。

    江泠急道:“我不看!”

    叶秋水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熟练地翻墙走了。

    第二日,江泠正在去上值的路上,严琮突然窜了出来,凑到面前,手肘支起来拱了拱他,挤眉弄眼道:“如何如何,看了吗看了吗?”

    严琮神情很是兴奋,他太期待江泠这种正经人看到连环画后的反应了,一定脸红脖子粗,又气又怒,又好奇又排斥,就同老实人第一次进花楼一样,吓得眼睛不是眼睛,手不是手,严琮在心里啧啧轻叹,未曾瞧见江泠真正的反应,实乃一大憾事。

    江泠淡说:“扔了。”

    严琮眼睛睁大了,“扔了?真扔了?你看了没?”

    江泠不回答,严琮“哎呦”一声,围着他转,“你怎能扔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精挑细选送你的。”

    江泠停下来,冷脸看他,说:“瑾之,若是我告诉老师你私藏这些,你猜老师会不会打死你。”

    严敬渊为人严苛,不喜族中子弟花天酒地,养成纨绔脾性,严琮一听到他要告诉叔父,顿时一吓,“别呀!”

    “我是为你好啊。”

    严琮压着声音,“你个愣头青,一看就知道不会疼娘子。”

    他们都觉得,像江泠这样的人,就算娶了妻,面对那种事时,大概也是公事公办,严肃寡趣,天黑熄灯,规规矩矩,一言不发地履行完夫妻之责,合眼睡觉,一晚不带翻身的。

    严琮又推他,“你信我,这是好东西知道不?能增进夫妻感情,你要实在不喜欢,那你……”

    严琮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你捡回来……还我行不行,我、我还要看呢。”

    江泠终于停下来,看他一眼。

    严琮嘿嘿一笑,挠挠头。

    “增进夫妻感情?”

    江泠问道:“真的假的?”

    严琮抬起手,刮了刮鬓角,支吾两声,“呃……这个嗯,真的吧。”

    江泠若有所思,点点头。

    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到了衙门,同僚们却全都赶他离开,“你来干嘛,这不用你忙,过两日都要成婚了,还管公务作甚,回家准备去!”

    江泠又被赶走了。

    回到家也坐不住,他便继续看礼单,写请帖,齐府的下人来过几次,要看婚服合不合身,再核对流程,忙到半夜方歇。

    江泠想起严琮扔给他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打开翻了翻,心中了然。

    原来所谓的增进夫妻感情,是说的这方面。

    江泠以前看过叶秋水的那些话本,在他眼里,话本都已经是成何体统了,连环画则更加直白过分,圣人见了也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江泠实在看不下去,他打算明日将画册还给严琮。

    还有两日就是初七,朝廷给江泠批了婚假,近半个月都不用去上朝,他这些天太紧张,夜夜睡不着,今夜难得一沾枕头就睡。

    少女的气息靠近了,停在榻边,伸出手,柔荑一般纤巧的手搭在他的额边揉了揉,轻声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睡着了也皱眉?”

    江泠睁开眼,明亮的笑颜近在咫尺,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捉住少女的手,将她拉下,按在翻腾的锦被上。

    那些匆匆看过一眼的图画仿佛活了过来,模糊的五官逐渐变得清晰。

    天亮时,江泠才悠悠转醒。

    明明没喝酒,却好像宿醉似的,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的幻梦,江泠起身穿衣洗漱,他抬手拍了拍额头,想将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挥斥出去,但是失败了。

    江泠最终还是没有将画册还给严琮。

    两日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初七。

    这日,叶秋水一大早就起来洗漱,婆子丫鬟们围着她,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她眼睛还没睁开,已经被拉着坐起,有经验的仆妇为她梳发布妆,吴靖舒站在一旁指挥,比她还紧张。

    认识的夫人小姐们围坐在一旁,相熟的偷偷抹眼泪,还有些在曲州老家的玩伴,没有办法到来,只能写信,托人送来贺礼。

    吴靖舒拿着梳子,站在叶秋水身后,低声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叶秋水乖乖坐着,任仆妇给她挽好发髻,少女头戴团冠,着一身绛罗销金裙,外罩深红缠枝纹刺绣描金霞帔,脚上穿着金凤翘头履,她站起身,缓缓转了一圈,明眸皓齿,顾盼神飞,整间屋子都跟着亮堂起来。

    齐家的小姐们围着她转,纷纷感叹,吴靖舒的小女儿荪娘拉着叶秋水的手,仰头说道:“姐姐,你好像仙子呀。”

    叶秋水笑了笑,这时,外头传来动静,有婆子急冲冲地走进来,说:“夫人,姑娘,时辰到了,迎亲的轿子来了。”

    大家都急了起来,叶秋水眼前附上一层红,吴靖舒给她盖上盖头,牵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齐府门前停着长长的队伍,礼官站在侧边,最前面是头戴幞头,着绯色罗袍的江泠,腰缠玉銙带,鬓边簪一朵红花,男子面容英朗,手里握着槐简,紧张得手指都扣紧了。

    他手心出了一层汗,随着礼官高喊“迎亲”,大门缓缓打开,鞭炮齐鸣,宾客们探头探脑,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叶秋水看不太清路,盖头是纱制的,朦朦胧胧,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人群涌动,最前面有一人长身玉立,她虽然看不清对方面容,也知道他是谁。

    叶秋水无声地笑,由吴靖舒牵着,江泠走上前一步,心跳如鼓,他伸手,将红绸交到她手中,指尖相触,叶秋水听到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又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轻声道:“芃芃,跟着我。”

    叶秋水紧紧握着红绸的另一端,跟着他跨过门槛。

    彩绸飞舞,欢呼声不断,轿子就停在门前,江泠牵着她上轿,鞭炮的声音大得叶秋水听不清旁人的说话声,轿子摇摇晃晃,到了他们的家,宾客皆翘首以盼,主位上,坐着江泠的恩师,严敬渊笑着看新人走进,也想站起来跟着欢笑。

    他忍着了,坐在高堂的位置,新人敬天地,拜高堂,严敬渊笑呵呵的,“好好好。”

    一会儿,前厅通传,说是太子殿下驾到,还带了贺礼,众人都转过去,面朝着来客的方向行礼。

    宜阳衣着华贵,抬了抬手,侍卫便抬着一架雕刻着鸾凤和鸣的玉屏风上前,太子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光临臣子的婚礼,足以见储君对新人的重视。

    不只是屏风,宜阳走上前,站在叶秋水面前,亲自给她戴了一双镯子,沉声对一旁的江泠说道:“江嘉玉,叶明渟与本宫乃生死之交,你若负她,本宫定将你碎尸万段。”

    江泠恭敬道:“微臣明白。”

    外面又有人喊,“护国大将军苏叙真送麒麟弓一对!”

    苏叙真要护送质子入京,无法赶回,听说叶秋水要嫁人后,早早就送了贺礼,今日又派人送来一对弓,偏偏是在拜堂的时候,这分明就是警告新郎。

    竟与太子是一样的目的。

    众人这才明白,新娘可不仅仅是檀韵香榭的东家,也并非只是齐府的义女,她背后竟然还有储君和大将军撑腰,后台硬得很,招惹不得。

    本以为是高嫁,如今看,是江侍郎高攀才对。

    宾客汗颜,江泠仍是一副笑容,谢了礼,说:“嘉玉铭记教诲,若有那日,不待殿下与将军问责,我先自裁谢罪。”

    宜阳听了,总算满意起来。

    她是储君,若一直在场,宾客也不自在,送完礼,敲打过江泠后,便称公务繁忙,带着侍卫离开了。

    厅中又热闹起来,拜完堂,叶秋水被婆子扶着去新房等候。

    江泠则继续留在前厅,被同僚们拉着喝酒。

    叶秋水进屋坐下,外面传来喧嚣的声音,她等了一会儿,坐不住了,掀了盖头,在房中闲逛。

    许久不曾过来,家中一切都是江泠布置的,新房是她以前的屋子,扩建了不少,柜子床榻桌椅都是新打的,窗上贴着的“囍”字红艳艳的,叶秋水摸了摸,忍不住笑。

    突然就嫁给他了,还有些不习惯。

    不是哥哥,是夫君了。

    她摸着身下的锦被,被褥里有些硌人,叶秋水掀开,发现是仆妇们撒下的桂圆花生。

    头顶的团冠有些重,叶秋水脖子都有些疼了,清早天不亮就开始打扮,早膳就吃了块饼,水都没喝过几口。

    叶秋水盘腿坐在榻上,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枣子。

    丫鬟推门进来,看到这情形,“哎呀呀”直叫,“娘子不可,这是坏了规矩。”

    叶秋水无奈,放下腿坐好。

    只是坐不了多久,又无聊地逛起来。

    忽的有人敲了敲窗,叶秋水循声走过去,窗户从外挑开一道缝,熟悉的绯色罗袍出现在面前,江泠的声音响起,“我给你拿了些吃的,你垫垫。”

    叶秋水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江泠将一包点心从缝隙里塞入,“我借口说喝多了吹吹风,你是不是饿了,快吃吧。”

    他很守规矩,虽然过来给她送东西吃,但是并未将窗户打开,只抬起一道缝,将吃食塞入。

    小时候,他爬墙偷偷给她送点心,长大了,也会借口从喜宴上溜走,给她带喜欢吃的东西。

    叶秋水不由欢笑,将纸包接过,“好。”

    江泠不能久待,等她接了东西便赶忙离开。

    她回到榻前坐下,拆了纸包,发现是栗子糕,他第一次给她送吃的,送的就是栗子糕。

    叶秋水低头咬了一口,唇齿生香。

    外面敲锣打鼓,一直到天黑都没有歇。

    江泠被拉着喝酒,大家嚷嚷着要闹洞房,都想看看严肃古板的江大人入了洞房,看到娇俏明艳的新婚妻子,会不会脸红得像猴屁股,说不出话来。

    一旁,江晖熟练地将杯中酒酿换成清水,悄无声息地递给江泠,一堆人跟着绕去后院,江晖见状,像个肉盾一样挡在长廊下,“停停停!”

    “子熙你别拦着,咱们还要去闹洞房呢。”

    江晖不让,扭头朝江泠道:“快走!”

    他则死守门前,大家都想跟过去,见江泠要跑,面色焦急。

    江晖无奈一叹,笑说:“各位行行好,我三哥好不容易讨到媳妇,你们就饶了他吧!”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江泠已经绕远了,到了后院,丫鬟婆子守在廊下,看见他,眼前一亮,“江大人来了!”

    屋内,叶秋水倚在榻上昏昏欲睡,听到声音立刻坐起,婆子已经冲到面前,赶忙将盖头盖了回去,为她理好衣襟。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第153章

    小登科

    天色渐暗,

    前厅的喜宴还未结束,依稀可以听到欢声笑语,后院却安静了下来,

    江泠推开门,

    站在廊下,许久,才敢慢慢地走进来。

    婆子丫鬟们先回过神,

    笑着领他进来,说着吉祥话,拿来秤杆,

    外头的回廊下,挤着无数个脑袋,都在往里张望,

    江泠手里接过秤杆,攥紧了,

    掌心生热,

    他走上前,

    缓缓挑起绛纱盖头一角,

    薄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张清丽明媚的面庞。

    叶秋水抬起眼看他,眸光璀璨,

    朱唇点绛,

    笑起时,两点梨涡欲隐欲现。

    江泠呆呆地站着,

    一时忘了要干嘛,

    屋里的女眷们见状都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沉稳的婆子走上前,

    呈上剪子。

    远处偷看的宾客们笑得前仰后合,严琮遥指着江泠笑道:“你们看嘉玉那样,都呆了哈哈哈哈!”

    江泠在哄笑声中回过神,垂落目光,坐在叶秋水身旁,婆子上前,用剪子从新人头上各取下一缕发,合在一起,打上喜结。

    江泠将缠在一起的发接过,在手心摩挲。

    接着便是合卺酒,屋里有观热闹的女眷,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有些拘谨,喝完酒,便是礼成了。

    江泠出去见客,酒喝过一轮,第二次,客人们没闹他,天色暗下来时,他再次返回喜房。

    女眷们都散去了,门前站着两个守门的侍女,见到他,都喜洋洋地唤:“大人。”

    江泠颔首,走过去,给每个人都递了份厚厚的红包。

    下人们对视,笑面盈盈,齐声道谢。

    江大人平日节俭,这可是第一次给府中下人包红包,又大又满,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道完喜,下人们都散去了。

    屋中点着龙凤喜烛,叶秋水坐在桌前,正在拆头上的团冠。

    她听到开门声,扭头看去,江泠过来了,也拆了冠,鬓边的红罗花却还戴着。

    她平日见他总是穿着深色耐脏的衣袍,今日他换上喜服,打扮得很时宜,神采俊逸,同平时很不一样。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叶秋水收回目光,她的脸有些红,只能看向铜镜,继续拆卸头上的饰物来掩盖一时的心神荡漾。

    江泠不知何时走到身旁,他盯着她卸下头面,手指不由自主地拂过她精致华美的衣摆。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竟像盲婚哑嫁的小夫妻新婚夜第一次见面似的,很是拘谨,又陌生又亲近,隔着一段距离坐着,谁都不敢去看对方。

    待团冠与珍珠花钿都卸下了,叶秋水坐了会儿,也不见他开口,她便先道:“你喝酒了吗?”

    江泠答道:“喝了些。”

    “那你醉了吗?”

    “没有。”江泠说:“五郎偷偷给我的酒里换成清水了,酒没怎么喝。”

    他酒量不好,喝不了多少,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和她说话,竟觉得有些醉醺醺的,神思飘忽。

    听到他的回答,叶秋水笑了一下,她一笑,那梨涡又出现了,浅浅一颗,江泠看着,又觉得有些醉了。

    叶秋水转过脸,看他,对上他痴怔的目光,脸有些烫,低声问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少女明眸善睐,她今日布了淡淡的妆容,脸颊若飞霞流光,眉眼盈盈处,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舞腰浮动绿云浓,樱桃半点红。

    江泠莫名想到这首词,他挪开目光,“我……”

    叶秋水一直看着他,等他回答。

    江泠瞳光流动,手握紧了,好一会儿才抬眸,只是不太敢直视她,轻声道:“你今日,很……好看。”

    叶秋水愣了愣,噗嗤笑出声。

    她笑着问:“那你既然这么觉得,为什么不多看看我,反而一直低着头?”

    江泠睫羽颤着,抬眸虚望一眼,又匆匆垂下,她的笑容很晃眼,龙凤喜烛的光芒在她眼睛里涌动着,他的心跳也跟着一明一灭。

    叶秋水站了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坐在他腿上。

    江泠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可是他的目光一直躲闪着,她像月亮一样皎洁明亮,让他不敢逼视。

    柔软的身体依靠在怀里,叶秋水伸手去摘他鬓边的罗花,捏在指尖把玩,纤细的手臂伸过来时,先拂面而来的是女子袖中盈盈的清香,江泠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动作移动目光。

    她手里捏着罗花,但人比花娇,嘴角的梨涡像是盛酒的小盏,醇香浓郁,即便未曾品尝,也让人闻之欲醉。

    江泠看着她,想到,他们已经是拜过堂,合过籍的夫妻了,名字会生生世世地写在一起,他不再是她的哥哥,以后会是丈夫,而她也变成了他的妻子,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离。

    江泠的目光重新落在叶秋水的脸上,看着她拨弄红罗花的花瓣,叶秋水突然开口,说着什么,但江泠一点也听不清,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鲜艳的唇瓣,过一会儿,凑过去亲她的嘴角。

    叶秋水正在说喜宴的事,可是江泠好像并没有在听,还来亲她。

    叶秋水一把推开他,急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才碰到她的唇瓣便被推开,江泠神色尴尬,抬起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今日来了许多宾客,送了很多礼,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怕是得列十几张单子,我估计库房那边忙不过来,这些账得赶紧算清,越拖越难算,最好连夜就将贺礼入库,之后我们心里才有数,谁家逢了喜事,还礼才方便呀。”

    叶秋水喋喋不休,有理有据地道:“还有些太贵重的,也不能收,要还回去的。”

    越说越起劲,站了起来,“哎呀哎呀”地道:“不行,我得去算清楚,我不放心将账目交给别人来算。”

    说罢便站起身,江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提着裙摆冲出喜房了。

    江泠:“……”

    他坐在屋里,沉思了一会儿,才认命地站起来。

    叶秋水站在庭院里,家中的下人也是一脸懵,愣愣地听着她指挥,将贺礼规整入库。

    她着一身未除尽的喜服,手里端着算盘,旁边摆着纸笔,一边“啪啪”拨动算珠,一边与下人核对礼单。

    江泠找了个地方坐下,无言地看着。

    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将账算清了,叶秋水顿时心安,拍拍手,看到江泠,说道:“还是将这些事情理完心里才舒坦,要不要将单子拿给你过目一下?”

    江泠声音淡淡,“不用了。”

    语气平静,话语也简短,可落入耳边,却莫名地多了股幽怨。

    叶秋水一无所觉,回到新房,竟还在说着,谁家的贺礼太贵重了,下次对方家中有事时,要仔细想想该送个什么样的东西回礼。

    她是个生意人,平日迎来送往得多了,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条条是道,一说起来就没完。

    江泠叹了一声气,突然握住她的手。

    叶秋水的话语终于停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江泠想说什么,可是对上她懂又不懂的眼神,最后又没开口,只是倾身上前,封住她的唇。

    他平日都很内敛,吻也安静,但今日竟然咬了她一下,叶秋水有些吃痛,张开嘴,江泠按住她的腰身,与她一起倒在榻上。

    唇齿间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占满了,由缓至急,叶秋水手抵着江泠的胸口,怕她躲,所以江泠一手箍着腰,一手握着她的脖颈,将人按着贴近自己,叶秋水尝到他舌尖的酒意,竟也觉得有些熏然。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是他们成婚的日子,她方才竟然还忙活着算贺礼,难怪江泠坐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她和他搭话,他也神采恹恹。

    叶秋水揪着他的衣襟,舌尖被吮得发麻。

    江泠撑起手臂,垂眸看了她许久。

    叶秋水的脸颊因为微微的窒息而泛红,他尝到她唇上口脂的甜味。

    江泠无端地又想起前两日看到的连环画,那些几笔勾勒,五官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

    他定定地看了叶秋水一会儿,再次低下头,亲吻她的嘴角,微凉的唇瓣顺着脖颈向下,滑过精致的锁骨,滑过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脯,滑过平坦的腹部。

    叶秋水有些害怕了,慌乱地去抓江泠的头发,“别……”

    他按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呼吸抛洒在大腿内侧,像是羽毛一样,脑海中回想着连环画上的图案,江泠迟疑了一会儿,低下头,拙劣地去模仿。

    少女无助惶然地抓紧了被角,修长纤白的手指蜷紧了又松开,她的思想与理智皆被占据了,就像绷紧的弦撑到极致,某一瞬轰然断裂,再也不是靠人力所能控制与压抑的。

    江泠回到她身边,叶秋水一点也不想看见他,他身上的喜服已经乱透,满是被蹬出的褶皱,鬓发散乱,衣襟也脏了,领口的刺绣泛着湿润的光泽。

    江泠垂手想去拉她的腕子,叶秋水躲开,用一旁的锦被,蒙住头。

    他有些不知所措,扯动被子却扯不动。叶秋水将自己埋起来,发出沉闷的吸鼻子的声音。

    江泠顿时慌乱,她躲在被子里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不起,我……我是不是让你难受了,你出来,别闷着,有什么不好,你打我,骂我吧。”

    江泠怕她闷坏了,拉动锦被,她潮红的脸露了出来,眼睛雾蒙蒙的。

    叶秋水看着他,问道:“你从哪里学的?”

    江泠不敢搪63*00

    塞,如实道:“瑾之给的连环画上看来的。”

    严琮一声声保证,是个好东西。

    他以为她剧烈地蹬腿与推拒是因为不喜欢。

    叶秋水想骂他,不准再看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抬眸瞥见他水光潋滟的唇瓣,她又眼睛一痛,发不出声,脸也烫得不像话,她不好意思说,她哭,不是因为讨厌,是因为太舒服了。

    江泠看上去很慌张,似乎绞尽脑汁地在想着该怎么办,他手足无措,迟迟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叶秋水舒坦了,还想继续,可是他不动,她便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躺在被子里,待气息平复了,才掀开锦被一角,拉住江泠的手,他愣愣地看着她。

    叶秋水用了些力,他倒了下来,她随即张开手,将被子也盖在他头上。

    许久,江泠好似才明白过来。

    缓缓地挪到她身侧,手臂贴着手臂,腿贴着腿,再然后是整具身体。

    锦被盖在身上,将人影完全笼罩,帐子晃动,只能看到男人的手伸了出来,将掌中攥着的衣服、銙带、抹胸通通丢在地上。

    乌发如瀑,汗水浸湿了榻,喜烛还在燃烧着,墙上倒映着交叠的影子,叶秋水小声说:“可不可以将蜡烛灭了?”

    江泠回头看一眼,摇头,“喜烛要燃一夜的,这样才会长久。”

    她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被子拉到头顶,看不见,也就当不存在了。

    红烛哔啵,一直到破晓时才烧尽。

    天明时,邻家的公鸡直叫,将沉睡的两人吵醒。

    仿若宿醉,身体又麻又沉,一点也不想动弹。

    叶秋水将脸埋进江泠怀里,嘟囔,“明日,我要将他家的公鸡都买下,全部宰了,烤着吃,炖着吃,炸着吃,不准再养。”

    江泠搂着她,低声笑,“好。”

    她睡了会儿,闭着的眼睛又突然睁开,看着他,问道:“天亮了,是不是该起了?”

    嫁人前,齐家的婆子教过她,说新妇成婚后第二日要早起,给家中长辈端茶下厨。

    江泠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继续睡吧,我没有长辈要你伺候。”

    叶秋水笑出了声。

    真是的,两个人凑不出一个亲爹娘。

    她闭上眼,紧紧抱住江泠,不管外面天多亮,到了什么时辰,全部抛之脑外,只顾与他抵足而眠。

    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154章

    永不分离

    大梁的官员一般会有数日的婚假,

    新婚过后不必急着去上值。

    成亲后的日子其实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家还是那个家,仆从也是那几人,

    只是称呼变了,

    他们不再称江泠为大人,改叫姑爷,江泠不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

    他的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新婚后的那几天心情很好,每天都会给下人包红包,

    大家便叫得越欢。

    什么“姑娘同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举案齐眉,

    琴瑟和鸣”,江泠听了,

    给的红包就会多一些。

    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江泠陪叶秋水去齐府拜访,

    齐家上下早就准备好了,

    两个人登门后,款款向堂上长辈行礼。

    齐家家族兴盛,最开始,

    听说吴靖舒夫妇在外面有个疼爱的女儿时,

    族中长辈并不满意,尤其是那商女还屡次登门拜访,

    齐府是勋贵人家,

    并非商户能高攀得起的,叶秋水最开始来探望吴靖舒时,

    还遭到过旁人的白眼。

    可后来,她得官家褒奖,又与储君关系匪浅,齐府的大长辈们才对她转变态度,等到她要与江泠说亲时。

    还是族中长辈先主动提起,让齐大人与吴靖舒认她为义女,按族中女子的规格准备嫁妆,最好能将叶秋水也写进族谱里,就当做齐家的女儿出嫁。

    但是吴靖舒夫妇拒绝了,孩子可以认,但不需要入族谱。

    她知道,族里的人是惦记叶秋水背后丰厚的家业以及江泠的功名,所以急迫地要与二人结亲。

    孩子们回门,主君主母都很高兴,齐家摆了宴席,席上,齐大人与江泠谈笑宴宴,说着公务诗赋的事,吴靖舒与其他女眷则拉着叶秋水关怀不已。

    “他对你好不好,可有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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