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四皇子见了也感叹稀奇,直言得此物如得神助。

    萧宁越说,心中就豪气干云,直觉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

    梁州知府的事他是知道,甚至大部分孝敬都到了他口袋里,他如珠如宝的女儿还是他府里侧妃,也知道只要梁州知府认罪,他就荣华不再。

    皇帝是宠他,只是建立在听话乖巧儿子的基础上。

    不反只能等死,反了有可能死,为了活命,萧宁选择第二条。

    他也想好了,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皇帝要是识相自愿写下退位诏书,他愿意留他一命,奉为太上皇未尝不可。

    大计难成,萧宁认为有心能成,他强烈希望做到的事情从能做到,就如从前一般。

    夜色很深,月明星稀,值班的侍卫望着月夜打哈欠,掰手指等轮班的同僚过来换班。

    正盘算着待会宵夜吃什么的他根本不知道,一场逼宫即将来临。

    就在他抉择该吃饺子还是该吃面的时候,就被换班的同僚当胸捅了一刀。

    “你……!”

    侍卫的双目瞪大,似乎不明白同僚的心狠手辣,身体不自觉前倾,结果看清那张拢在阴影下的半张脸根本不认识。

    对方将他一推,摔倒在地。

    这场刺杀来得迅速且悄无声息,且不是个例。

    行宫的地图早就被三皇子从黄将军手里拿到,如今他在行宫第二重门,第一重门守着的全是黄将军的从属,根本不必痛下杀手,随他一起直捣黄龙。

    皇帝多疑,断不可能将安慰只托付在一个人身上,二重门还有他新任命的右统领赵为铮。

    赵为铮有几分本事在,仍抵不过拥有新式武器的沙场老将黄将军,节节败退,打算死守第三重门。

    但这些在黄将军眼里,犹如小儿反抗壮年一般可笑。

    当夜杀声震天,尸横遍野。

    隔着三重宫门,皇帝都能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皇帝稳坐高位,身旁站着温皇后,看似运筹帷幄,实则遭人控制。

    一旁列着他的后宫和几位重臣,各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扑过来杀了这胆大包天的温皇后。

    包括兰真郡主和大皇妃,只不过她们俩情况比较特别,鄢灵玉接着幽暗烛火遮挡满脸的不耐,大皇妃低着头抽泣。

    承恩侯被拦在角落里,看着长媳妇欲言又止,在刀锋面前还是住了嘴。

    “温皇后,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皇帝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幽幽道。

    到底是多年夫妻,温皇后听着丈夫虚弱的声音,不忍一瞬。

    大宫女轻触她后腰,叫她态度再度坚定起来。

    温皇后冷笑一声:“那我能如何?这难道不是你逼我的吗?”

    鄢灵玉悄悄打个哈欠,不耐听他们夫妻吵架,再一看隔壁的大皇妃,她快要哭到睡着了。

    不外如是夺权、猜忌、凉薄这几个话题,绕不开的。

    然后群臣们也跟着加入家庭纷争,什么乱臣贼子,不敬君上,遗臭万年诸如此类的车轱辘话,还没他爹叫阵的时候骂的气人。

    一支利箭戳中了门前的太监,宫室内的太监宫女惊叫出声,两股战战。

    预示着三皇子已经打进了三重门,正往这边而来。

    “你还是如此。”

    皇帝停止了无意义的争吵,闭眼长叹一声,神色晦暗不少。

    像是准许了什么。

    不想再继续拖延时间了。

    温皇后以为皇帝心虚,将这些年苦守后宫的困苦全部说出,撕掉了强装的温婉面具。

    “当年你为谋储君之位,纳我为侧妃,荣宠不衰,如今却嫌温家势大,处处打压,连同我儿……”

    不耐烦越扩越大,鄢灵玉终于动了。

    反手就把挟持她的太监摁头一拧,脖颈发出清脆的响声,竟是利落绞杀。

    眼神一厉,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将另一人踢到在地,一脚踩碎了那太监的颈骨,顺手抽来头上发钗,解决了押着大皇子妃的太监。

    顷刻间就是好几条人命,尸首倒了一地,都是徒手所杀,唯一的利器仅仅是一根金簪。

    玉面罗刹般的身影给不少老大臣留下阴影,见者避让。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脖颈处喷出鲜血的溅上皇后的裙摆,迅速蔓延,让那素净的裙边染上一圈深色的边缘。

    温皇后为了保证逼宫成功,这里留着的不是妇孺就是老弱,没几个能打的,倒是便宜了鄢灵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立着的女子身上,她生的极艳,带着北境血脉的眉眼染上一丝锋利,勾唇一笑时比手上的刀还叫人胆寒。

    鄢灵玉一歪头,好似纯真少女:“温皇后,你最大的错误不是选择今日起事,是把我也关在这里了。”

    把自己跟老虎同关一个笼子,这不是找死吗?

    “……”温皇后呆了一瞬,厉声道:“你们都死了?还不快将她拿下!”

    侍卫们纷纷拔刀相向,只朝向站立着的异类。

    鄢灵玉丝毫不惧,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眼里含着血气。

    “你们敢就一起上。”

    眉眼中的气势太盛,当真叫他们犹豫一瞬。

    鄢灵玉嗤笑:“我就知道你们不敢,一个一个孬种。”

    众人眼神都变了。

    又被温皇后厉喝,硬着头皮上,他们也不信十几个人还治不了一个女人。

    第一个照面侍卫就被鄢灵玉抢了刀,她擅长用。枪,那一手回马枪深得北境王真传,北境王看了都直呼内行。

    现在用刀勉强应付,只是不太顺手。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将,杀他们如瓮中捉鳖,还能一口气挑出这些三脚猫侍卫浑身的错处。

    形式骤然反转,看着病殃殃的皇帝都亲自动了,一剑送入温皇后腹部,断了这夫妻情。

    温皇后目露震惊,难以置信的说:“你根本……没……病!”

    皇帝不悲不喜:“朕给过你们机会,你没有珍惜,下药的手从没迟疑过。”

    温皇后眼中有千言万语,抖了抖苍白的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宫女眼见着主子背被刺,呆愣在原地,被悄悄溜到身后的大皇妃一烛台砸晕过去。

    大皇子妃一扔染血烛台,冷哼道:“叫你刚刚砸晕我,一报还一报!”

    倒下的大宫女后脑洇出一片血,看这出血量估计是没救了。

    鄢灵玉:“……”

    她是记得大皇妃的力气的,一手一个大皇子。

    三重宫门也被撞开,杀声震震。

    “父皇!你可想过你有今日?!”

    迎接萧宁的不是胜利的果实,是父亲杀妻的场景。

    萧宁远远看着,目眦欲裂,大脑直接空白。

    鄢灵玉作为里边唯一站着的人,傲然立在门前,对着第一个闯进来的侍卫一抬下巴。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

    什么第一个?

    侍卫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感到脖子一凉,视线陡然调转,视角变成自下而上仰望着兰真郡主的下巴。

    临死前他想的却是:兰真郡主杀人时跟平常完全是两个人,传说的烈如艳鬼,十步杀一人是真的。

    鄢灵玉神色冰冷:“我守门前,还有谁敢?”

    浑厚的声音朗声宣布,是皇帝提剑而来:“传朕命令,谋逆者——杀无赦!”

    隐藏在暗处的士兵随声而动,甚至有身旁的人当场反杀,黄将军被心腹击中要害,倒地不起。

    心腹直视他震惊的眼神,嘲讽道:“我忍你很久了,乱臣贼子,当诛!”

    前前后后都是杀声,伤亡的还大多是他们这边的人,三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好父皇特地在行宫里设了这一局等着他自投罗网!

    借着他的手清除想除掉的人,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身后重重将士被杀出一条血路,尸体堆积如山。

    “微臣不负圣上所托,南三门逆贼已然平定!”

    一个温润尔雅的人越众而出,碧色长袍绣着清风明月是青竹,端的是温润君子。

    就是这样的温润君子带着浑身的血腥气,手握滴血长剑,踏着血路行到台阶前,就在他身旁站稳。

    叶慈腰佩兵符,朗声道:“臣叶慈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皇帝负手而立,手还提着长剑:“不早不晚,何罪之有?起身吧。”

    她这一嗓子聚拢了不少视线,包括鄢灵玉,她正双眼发亮的上下打量长身玉立的人。

    这一眼看过去,鄢灵玉就知道叶慈浑身毫发无伤,气势正盛。

    不知怎么的,看她这谪仙人染血的风姿,叫鄢灵玉更加激动,差点压不住心中的暴虐因子。

    咬了咬唇,细细密密的疼唤回她的神智。

    “长媳一向厉害我知道,臭小子什么时候也那么能了?”承恩侯倒抽一口冷气。

    一路围观的他看着浑身浴血的儿子差点厥过去,要不是有皇帝在,他怕不是会直接扑过去检查有没有伤到。

    听到承恩侯发牢骚的老大臣:“……”

    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深藏不露的儿子而已,我是没有又怎么样!

    早被人制服在原地的三皇子惊呼出声:“你居然没死!”

    叶慈等皇帝叫她起身,才笑对惊怒中的皇子:“托你的福,微臣健在,还活蹦乱跳的。”

    三皇子脱口而出:“那萧晟他……”

    另一侧传来含笑的声音,身披轻甲的大皇子同样浑身浴血,朝皇帝单膝跪地:“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三皇子跟见鬼一样打量大皇子,差点忍不住这眉眼疏朗的男人是他三脚踹不出一个哼的大哥。

    “好啊……你也是个会装的人。”三皇子咬牙切齿道。

    随着叶慈和大皇子的出现,更多的守将出来回禀平叛事宜。

    “启禀圣上,北门叛乱已平定,奉圣上之令活捉逆贼!”

    “启禀圣上,东门叛乱已平定,已活捉潜逃的温丞相!”

    “启禀圣上……”

    全被摁下了,一个不漏。

    身着轻甲的三皇子自知行至末路,狠狠闭眼,还真有了行到末路的英雄气息。

    挣脱开压着他的侍卫,三皇子抽剑捅向伺机而动的四皇子,朝心口狠狠的一刀。

    谁都没想过三皇子会来这一招,四皇子一时不察被捅个正着,虎目圆瞪。

    “三……哥,你……”四皇子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想扑过来反伤三皇子。

    三皇子难得身形灵活,居高临下笑道:“老四,你真当我不知道是谁刺杀的大哥?”

    四皇子好似不明白他说什么似的,瞪着三皇子。

    三皇子不管不顾了,朗声大笑:“你忍了很久吧!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愚蠢,屡屡为你刀刃都没发觉?我是看你有用才留着你,你可真是我的一条好狗!侧妃被睡了都不敢吱一声,你肯定知道的吧?”

    四皇子怒目而视,不想看这折辱人的嘴脸,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你真的以为我没发觉是谁刺杀的萧晟?你挑拨之意这般明显真当我没发觉?好弟弟,你还以为你是为自己办事?”

    事到如今,三皇子已经癫狂了,也不演这场兄友弟恭的戏码了。

    三皇子放高了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还想等我弑父谋反后,再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着为父报仇,铲除奸邪的名义杀了我,让你自己上位?”

    “但是现在不成啊!我失败了!你就打算杀了我向父皇请罪,好保住你皇子的身份!”

    四皇子瞳孔一缩,不用言语就能叫人看出他的想法。

    所有人都为三皇子的发言感到震惊,看向倒地不起的四皇子。

    毕竟这么多年,在大众眼里四皇子无脑,且是三皇子的附庸,一把指哪打哪的刀。

    他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嫔,相貌平平家世平平,在温皇后手下伏低做小,事事敬着皇后。

    谁能想到好刀敢反抗他的主人?

    众人都快被这口兄弟相残的大瓜噎死。

    叶慈本立在他们身侧,在他们爆发的时候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出平台任由发挥。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她倒没有对这幅场景感到震惊,早有预料。

    不论是这场提前发生的逼宫,还是十几年后才会发生的逼宫,四皇子萧平都是打算这样干的。

    结果跟现在差不多,临门一脚就被发现了,如今日一般。

    三皇子惨声大笑,对着冷漠的帝王控诉:“你看!这就是你的儿子们,从没有人对你交付真心!”

    “萧晟从小就故作愚笨,老二挑灯夜读伪装神童,老四甘愿伏低做小……哦对,还有老五这个真神童被你丢去守皇陵了。”

    皇帝高高立着,俯视着他的儿子们。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控诉,响彻夜空。

    “是你教我孤注一掷,狭路相逢勇者胜!”

    “是你将我捧起来跟二哥对擂,巩固你的皇权。”

    “也是你步步紧逼叫我谋反,好当你清除碍眼的世家们!你看不顺眼温家,你看不顺眼镇国公府,你还看不顺眼林氏,杨氏!你好多人都看不顺眼,因为他们不服你,觉得你老了!”

    三皇子只想直抒胸臆,痛骂这惨状,哪怕自己也被这社会改造了性情,变得冷血无情。

    这三皇子有几分口才在,一手指向大皇子,看着皇帝诘问。

    “如果我没了,老四没了,下一个又是谁?是大哥!你会给所有希望给大哥,叫他跟二哥对擂,像养蛊一样斗出仅剩的蛊王,好平衡你的朝廷势力,所有人只听命于你,在你手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萧晟你且记住,今日之我必是他日之你!我在黄泉之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你迟早会成为孤家寡人,无人床前侍奉,无人惜你怜你!自你登上皇位就该如此!”

    “你比龙椅还冷啊!父皇!”

    皇帝拧紧眉毛,冷声下令:“皇三子萧宁胆敢犯上谋逆,将这逆子压入大牢!”

    皇帝一张嘴,立马有人动了,押着三皇子的臂膀跪下,脸侧碾着粗粝的地面。

    人是被制服了,嘴还不停歇,真不知道他前世是做什么的,那嘴一句比一句会说。

    “鄢兰真,你以为你父王舍得叫你嫁到京城,隔着千山万水?那是我那好父皇再三暗示你得嫁到京城,以防北境坐大,只认北境王不认皇帝……你看看,你们鄢家满门忠烈,还不是被他猜忌!”

    “鄢兰真!我看你后不后悔今日这样护着皇帝!”

    散发着铁锈味的剑鞘塞到三皇子嘴里,顶掉了两个大门牙,鲜血流了满嘴,血呼刺啦的可吓人。

    可算是堵住了这张聒噪的嘴。

    叶慈幽幽叹道:“微臣无礼冒犯了三殿下,请你恕罪。”

    她是个严谨的人,皇帝一天没说废黜他皇子身份,她还是会尊称为三殿下。

    三皇子如刀的眼神瞪向叶慈,要不是受制于人,估计会跟叶慈提刀互砍三百回合,不死不休。

    “……”

    众人也没想到叶慈这样干脆利落,无语了一阵。

    叶慈表情为难:“你太会说了,再让你继续说下去,整个朝廷都要闹翻了。”

    心底叹息道:萧宁前世该不会是干传销的吧?智商没多高,挑拨人心倒是很有一手。

    叶慈斯斯文文客客气气道:“二位将三殿下押到大牢去吧,剑鞘就这样含着去,放下了会流更多的血,这般不雅。”

    俩侍卫:“……”

    三皇子:“……”

    一路含着老长老重的剑鞘去?你他娘的是魔鬼吗?

    目送三皇子的背影远去,叶慈心满意足了。

    说好的皇位没了就是会没了,他本人也会在规则允许范围内死亡,她没犯规。

    谋逆不成被皇帝治罪而死,这个死亡条件在规则内允许。

    贸然刺杀,或者是意外身亡,则不是规则内允许,会遭到世界意识激烈的反抗。

    虽说他提前十几年谋反自己也出了一份力,自己一路升迁,步步扒了三皇子掩盖罪行的皮,想起自己手上的证据,就算三皇子不反,不死也残。

    但是败者为寇,一路走好,自己不会去送终的。

    叶慈含笑回头,想跟亲亲老婆叙叙旧,就对上承恩侯的双眼。

    情绪过于复杂,叶慈暂时分析不出来。

    幽幽的承恩侯用幽幽的目光看着叶慈,幽幽道:“这是谁呀?这不是我那一去不回头,信也不往家里寄,叫亲爹心惊胆战一个月的好大儿吗?”

    叶慈笑容微滞:“……”

    求助的目光投向鄢灵玉,岂料她妻敢于做一个昂首挺胸的女子,看天边孤月,看郁郁葱葱,就是不看叶慈。

    为人子叫父母担忧,确实不该。

    叶慈顶着浑身的血追着亲爹解释,好容易跟他解释清楚自己是怎么从灾后现场脱困,一路到达京城外接到皇帝密令,带人潜伏在行宫随时准备救驾,因为情况紧急且九死一生,根本来不及跟承恩侯说,连鄢灵玉都没来得及沟通,全靠她去皇帝面前闹。

    承恩侯停住脚步,捏着鼻子,满脸一言难尽:“为父知道了,快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吧!”

    不知道的可看不出来这是惭愧解释,还以为是什么新型折磨方式。

    承恩侯一介斯文人,可经不起惊吓。

    要不是性子还是那样混不吝,他都以为这不是他儿子,被掉包了。

    鄢灵玉晃晃悠悠的跟着叶慈身后,实在看不过眼叶慈折磨公爹,把人扯走了。

    寻了个偏殿洗漱,叶慈也算是洗净了全身疲惫,紧绷的心弦放松一二,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没人想说话。

    银朱砍杀了一晚上,也累的很,在隔壁睡下了。

    鄢灵玉给她洗头发,洗了满盆的血垢,换了几盆水才把这头青丝洗干净。

    可以见得这人一路走来,表面是书生打扮,干的尽是十步杀一人罗刹行径。

    清水荡荡,模糊了水下盛景,只露出一截冰肌玉骨的莹润肩膀。

    鄢灵玉看痴了,凑过去啄吻那一刻即将滑落的水珠,顺着利落的弧度往上吻去,咬上了耳垂,又不舍得用力只好细细舔吻,叫人耳朵痒痒。

    情。潮暗生,叶慈有点累,侧过脸任她舔吻,潮湿且毫无章法。

    轻咬着细嫩的皮肉,留下一朵梅,又一朵梅,如雪上红梅,漂亮的很。

    素手如水,搂住了对方的肩膀,脸贴着颈侧轻轻蹭了蹭。

    鄢灵玉语气含糊道:“今晚的你,可真好看啊。”

    叶慈密长的睫毛先开一条缝,好像明白了她在指什么,拉过一只手来把玩,轻笑道:“你这癖好可不一般。”

    十指相扣,分不清谁的手更烫,只知掌心贴合着,好似一直没分开过。

    鄢灵玉老实承认:“我也就这毛病,喜欢看玉人染瑕,拉下神坛来,共探红尘深浅。”

    水波一动,叶慈仰头与她对视,鄢灵玉眼里还有微消的血性,呼吸微促,仍亢奋着。

    叶慈转过身轻柔的捧着对方的脸,亲吻她的眼睑,很薄,能轻易感受到底下的颤动。

    “这里不是北境,没有随时进犯的阗真蛮子,不用紧张,有我在……”

    哗啦一声,清水拂过躯体,一颗一颗砸进水面,砸出一片片涟漪。

    余下的话都淹没在唇齿相交中,含含糊糊的,字不成句。

    鄢灵玉被勾着腰,强迫仰着头,有些喘不过气来,掌心乱蹭,触摸着如玉般的细腻肌肤。

    最后鄢灵玉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枕着胳膊,紧贴着对方的胸膛。

    枕着平缓有力的心跳声,一夜好梦,梦中不知花落多少,轻舟荡几回。

    ……

    今夜过后,行宫终将归于平静,血迹被清理,尸体被掩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皇宫里守着的二皇子隐约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不敢无命令贸然出兵查看,以免被治窥伺帝踪之罪。

    于是当他看见活蹦乱跳的大皇子被吓懵一瞬,差点没绷住自己大喊一声。

    顶着大哥笑眯眯的眼神,二皇子愣是忍住了,谨慎道:“大,大哥平安归来,真好。”

    “谢谢二弟的祝福。”大皇子依然笑眯眯,笑容里多了点什么:“二弟留京守候,辛苦了。”

    二皇子礼尚往来:“大哥前往梁州查案,几经历险,更加辛苦,小弟我在这高枕无忧,劳苦功高盖不过你。”

    两人聊了一会,二皇子按捺不住了:“就是三弟四弟怎么没跟着回来?”

    大皇子风轻云淡道:“哦,三弟谋反,关囚车里了,四弟被三弟当胸一剑,昨夜就凉透了。”

    二皇子点点头:“原来如此,三弟他谋反了……嗯?!他干嘛了?!”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别怀疑你自己。”大皇子拍拍他肩膀,给予他来自兄长的安慰。

    大早上就被这消息震在当场的二皇子久久没能反应过来,他喃喃道:“我以为是刺客刺杀父皇,不想是三弟谋反……他如何敢的?”

    这话大皇子没法回答,收拾收拾准备上朝。

    有三皇子谋逆在前,温皇后“愧对皇帝,引颈自戕”在后,皇帝宣布封大皇子为王也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皇帝没藏着掖着,当朝宣布对皇三子与一同谋逆的同伙的处置,不外乎是抄家,流放,诛九族。

    哪怕是曾经赋予万千宠爱的皇三子也逃不过毒酒赐死,留尔全尸,只为一全父子之情。

    宣读完处置的圣旨,这一下,朝堂就空了一大半,苦寒之地又要输送一批人才。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都以为皇帝老了会心慈手软,实则不然,他的屠刀和年轻时一样锋利,从未停下过打磨。

    没参与者暗自庆幸,笑看参与者的惨状,捧高踩低从不会少见。

    “……皇长子萧晟彻查梁州一案,平定叛乱,救驾有功,特封秦王……”

    “萧晟听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晟掀袍下跪,当朝接过圣旨。

    众人心思各异,盯着皇长子的背影低头琢磨着什么。

    一溜五个皇子,死了三,才开始封王,封号还是秦。

    秦王,向来有能之王便会得此封号,得此封号大多登临帝位。

    不知这是否皇帝隐藏的意思。

    本就尊立嫡立长制的清流们可就崛起了,将视线投向了一时风头无两的秦王殿下。

    论功臣,叶慈也在此列,只不过她的官衔本就是破例过,再往上走就显得太夸张了。

    可是彻查梁州案有她份,整治商户有她份,大坝的图纸有她份,行宫救驾有她份……简直哪里都有叶慈。

    工部侍郎至今都在双眼放光,恨不得与叶慈彻夜长谈……

    为了避免过早面临封无可封,皇帝权衡过后,只好赏赐不少金银财宝,珍稀摆件。

    但这些对于江南第一富商外孙的叶慈只是锦上添花,除了显示帝王恩宠,帝王恩宠和帝王恩宠,也没太多用处。

    至于鄢灵玉行宫护驾有功,也赐下一应赏赐,将她的郡主爵位提为食邑一千五百户。

    承恩侯府中,鄢灵玉对着这堆东西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臣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想要的不是钱财珠宝,心里也清楚,她想要的皇帝是不会给她的。

    至此,尘埃落定。

    散朝之际,秦王萧晟被喊去议政殿,看看出宫建府挑在什么地方。

    二皇子被打击的不轻,扭头去找庄贵妃问清真相,不过连遭惊吓的庄贵妃没那么快有力气回答二皇子的疑问。

    事业就是人最好的美容剂,不论男人女人,秦王看着都比以前俊上几分,爽朗几分。

    叶慈站在原地,看着秦王萧晟意气风发的背影,小声道:“希望你能知道在皇帝面前不争才是争的道理,秦王殿下。”

    背后被人顶了一下,承恩侯问她:“你看什么呢?”

    叶慈随口胡扯:“没看什么,看天边一只鸟飞过,尾巴好像是红的。”

    承恩侯也不知道信没信,随便应了一句,转而谈起其他。

    父女俩一块出门,两身朱红官袍并排走,端的是风姿潇洒,年轻的气质温润,年长的沉稳斯文,从背影来看那真有说不明白的好看。

    一路上看其他官员都是两两三三凑着走。

    她升官升得快,在哪都是空降,同榜进士还在翰林院或底层挣扎,只有她一跃成为从四品大理寺少卿,成了众人仰望的对象。

    现在上来结交难免有人说他巴结叶慈的嫌疑,遭人非议,同榜的好友也只敢私下跟叶慈多说说话。

    文卫和曾叹息道:“以前我还能叫你敬雪兄,现在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叫叶大人。”

    也就意味着没什么交好的官员,大伙都靠量她,她也在考量大伙,暂时比较独。

    估计是承恩侯发自内心的认为叶慈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竟然跟他聊起了叶肃的婚事。

    有时候叶慈也不知道该说承恩侯活得清楚好,还是活得糊涂好,对自己信任成这样。

    不过按照叶慈的意见,她不赞同那么早定亲,有理有据:“叶肃现在才十五岁,还是专心读书的年纪……况且圣上这几年正是用人之际,先不考虑这些吧,免得坏了注意力。”

    承恩侯一想老大二十岁才有着落,老二应该也不着急,深以为然的点头。

    “你说的是,有你在,他不用着急。”

    叶肃不知道他大哥一句话,就让他当真寡到二十岁,又是继叶慈后尘成为京城剩男。

    第129章

    纨绔非我意16

    建兴二十三年,

    冰雪初融,正是冷的时候。

    官道之上,一队骑士飞马踏雪,

    留下一串凌乱深刻的蹄印。

    文卫和扬鞭策马,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眼见天色昏暗,下一处城镇要遥不可及,

    继续走下去怕不是要在野外过夜。

    他扬声喊住走在最前头的人:“少卿大人!”

    前头骑者稍缓速度,侧过沉冷素白的脸,颜色深沉的披风随风翻飞,脖颈处的灰狼围脖在她身上不显臃肿,

    衬出几分雍容矜贵气。

    这一打眼看过去,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温润尔雅的王公贵族,

    而不是杀伐果决的大理寺少卿。

    叶慈:“怎么了?”

    去年文卫和调任大理寺任职大理正,

    是叶慈的下属,此番随她出京办案,

    正往回赶的路上。

    文卫和加快速度走到叶慈身边,口鼻呼出一片寒气:“这春寒料峭,昼短夜长的,

    我看地图一时间也赶不到下一个城镇,

    不如就找个地方休憩,明日再继续赶路?”

    有文卫和开头,

    其余属下纷纷附和。

    “是啊少卿大人,我看稍晚时候还会下雪,

    继续赶路下去就得上荒野上过夜了。”

    “沿着这条道过去,

    好像有一处寺庙,

    能向僧人借宿一宿。”

    特地出京处理的案子情节过于惨烈,

    犯人极其难缠,拉长了审理时间,仗着皇亲贵族身份耀武扬威,企图收买办案官员。

    生生把涵养极佳的叶慈纠缠出几分火气,好几天都是冷着脸。

    属官员们惯会做人的,不敢在这关头上开口,生怕上峰的火气烧到自己身上。

    有文卫和开头,事情就好办起来了。

    “也好。”叶慈左右一看,勉强压下烦躁的心情,也就点头同意了。

    一队人放缓速度,在天黑之前找了个方才说的寺庙,可惜早已荒废。

    不过有瓦遮头的也算好事,众人打算在此地生火取暖,将就一晚上。

    临到门前,叶慈翻身下马,荒废寺庙的破烂大门半敞,呜呜的寒风往外灌,扑了来人一脸腐朽气息。

    几人也跟着下马,双腿踩上实地差点腿软跪下,双膝颤抖,才恍惚想起自己骑了大半天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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