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只是他也和记忆中的样子有很大差别,黑豹从爬虫的实验体数据库中见过开膛手杰克,是个头发碧绿眼睛鲜红的鲜艳家伙,而面前这个只有灰白颜色。

    “我记得你在红狸市培育基地被厄里斯杀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黑豹被斩断的右手迅速再生,从骨骼开始生长,血肉和筋脉再逐渐包裹骨骼,眼睛泛起金光,眼瞳拉长成一条冷峻的细线。

    螳螂实验体用死寂的眼睛盯着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黑豹忽然察觉到身后隐没在风雪中的动静,厚重的积雪中,十几个实验体缓缓顶开覆盖的雪被,无声地从地里爬出来。每一个实验体都只有灰白颜色,与飘飞的大雪隐隐约约融为一体,让人质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失去了辨认色彩的能力。

    黑豹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顾不上再做毫无意义的缠斗,捡起掉落在地上已经冻僵的断手,躲开螳螂实验体的双刀,手一搭把手,带着身子坐进了直升机中,迅速启动。

    螺旋桨旋转起来发出巨大的噪音和躁动的气流,那些从雪中爬出的灰色实验体纷纷朝直升机聚拢过来,数量越聚越多,从十几只变成了几十只,再到上百只,每一个的眼中都只有灰败的冷漠,不见一丝生气。

    黑豹冷冷瞥向他们,将食指贴近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瞬间,包围了直升机的实验体们从最靠近他的实验体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双手合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跪了下去,整个包围圈从内部到外部逐渐跪下,双手合十,像在进行着一种诡异的朝拜仪式。

    魔使J壹能力“堕落皈依”,属于沉默型能力,是一种针对动作的禁用,使目标只能保持朝圣的姿势不能移动。

    直升机在暴风雪中起飞,被猎猎的寒风吹得左右摇晃,缓缓升空。

    而那些被堕落皈依控制的实验体中心形成了一个黑洞漩涡,从漩涡中缓缓升起一个庞大的虚影,虚影披着一袭纯黑斗篷,脸是一团黑色的云雾,用虚无的黑烟构成的细长双手握着一柄由绝对黑体构成的拐杖,正立在身前,拐杖并无装饰,只有扶手的位置是光滑的弧勾。

    恶魔虚影用力将拐杖立在地上,脚下的黑洞便迅速扩大,蔓延到被堕落皈依控制住不能移动的实验体脚下,他们的灰白身体被逐渐染黑,吸收进恶魔虚影脚下的黑洞中。

    魔使M贰能力“末审判”,幻境型能力,有罪者将被送往虚无世界,无罪者将被送往极乐世界。(本质是不同辐射波长针对大脑神经的影响)

    黑豹驾驶直升机穿越暴风雪,离开劳伦斯山脉后,天空逐渐放晴,昏暗的光线稍亮了些。

    他捡起扔在手边杂物箱里的断手,冻僵的半截断手此时已经解冻,软塌下来。黑豹把断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撸下来,随手把断手扔下了飞机。

    他攥着这枚戒指,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他烦躁地想把它扔到飞机外,最终还是不情愿地戴回了再生的右手食指上。

    戒指重新戴上后,他风衣背后透出衣料的荧光绿色蝎尾标记才熄灭微光,从衣服外看没有什么异样了。

    蝎尾图案的标记顺着他的一条脊骨从上到下刻印得很深,而且会散发绿色荧光,这点荧光看似微小,却能透出任何厚重的衣料,而这枚蓝宝石戒指能压制标记的荧光色,意味着戒指和荧光标记必须选一个出现在身上。

    IOA医学会病房里,白楚年依旧盯着电脑,他手下搜查科的干员几乎都有任务在身,几个刚转正的训练生还是让他放心不下。

    “回来了。”兰波推门进来,有些疲倦地走到沙发前,解开腿上的枪带,再解腰带,把脏兮兮的作战服脱了,剩下一个迷彩背心和一条短裤,掀开背心下摆站在窗边吹凉风。

    风把他薄汗里的白刺玫香吹到了病床前,白楚年抬起头:“你别站那儿吹风啊,等会感冒了。”

    兰波歪头笑:“我活了二百七十多年都没感过冒。”

    “那也少吹风。”白楚年端起床头的饭盒,“过来过来,给你留的虾饺,韩哥从食堂打包的。”

    兰波往病床上一趴,身子压到白楚年腿上,双手撑着床,微微张开嘴。

    白楚年给他夹了一个:“怎么回事呢,平时嘴张那么大,都裂到耳朵根了,里面牙跟粉碎机似的,连盆子都能装进去,今天怎么回事呢。”

    “…”兰波小口地嚼虾饺,轻声嘟囔,“劫匪头子带宝石跑了,我去追,还没动手呢,我一张嘴他就吓昏了。Randi,我很可怕?”

    白楚年强忍住笑:“多可爱,这样吃饭效率高。”

    “你不觉得就行。”兰波又振作起来,裂开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连着饭盒把留的虾饺都吃了,就着床头的电水壶一起。

    “对了,抢回来的宝石交给警署了没。”

    “给了,顺便回家拣了一个差不多的红宝石给他们。”兰波翻了个身,靠到白楚年肩头,搂着他肩膀懒懒地细数,“我拣的那个红宝石也很大,要比原来那个大,本来馆长都在感谢我了,但原来那个宝石的主人不识抬举,他不要这个新的,就要原来那个,说那个是心形的,有特殊意义。”

    “啊,那警署怎么说?”

    “他们都看我,我没办法,就把我拿的那个红宝石啃成心形给他。”兰波一条胳膊搂着白楚年的脖颈,脸颊挨得很近,懒洋洋地抠指尖,“我觉得形状也挺相近了,但原主就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你当着人面啃的啊?那换谁能高兴。后来怎么弄的。”

    “我又当场给他哭了几个珍珠,你不是说这个挺贵的吗,他拿了以后就高兴多了。就是当时我又哭不出来,挤了好久。”

    “哎。”白楚年捧起兰波的脸,轻轻亲了亲,“你不用这样的,追回一多半就算可以了,你是王,你不能这么纡尊降贵,知道没。”

    兰波扬起睫毛:“我不是为他高兴,我想让你高兴,宝贝。”

    “那也不行。”白楚年用拇指抹了抹兰波的眼睑,“不能让你跟了我以后都不娇贵了。”

    “en。”兰波亲了他一口,松开手躺倒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那rando抢一块破石头做什么呢,我不想杀他,他应该庆幸,如果当时有我的族人在场,我一定会为了维持威仪杀了他。”

    “上一次我在红狸培育基地遇见厄里斯时,黑豹就突然出来劝架,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厄里斯,但是厄里斯对我用出如临深渊时他也阻止了,他的目的似乎只是不让我们其中一个先死。”白楚年心里有数,“你应该把宝石抢回来的,他抢走红宝石可能是要给厄里斯重做机械核心。”

    “你想让厄里斯死么。”

    “谈不上。不过如果他死了,不是我杀的,我比较没有心理负担,毕竟我们才是同类…”白楚年端起电脑,打开IOA的内部网络,找到最上方的通缉罪犯一栏,在整齐排列的逃犯照片中找到了厄里斯和奇生骨的照片,指给兰波看。

    “我给IOA干活,老大让我做掉谁,我就得接啊。厄里斯和奇生骨都在IOA的通缉名单上,除非他们一辈子躲着不出来找茬,老大容忍实验体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肯定容不下他们的。”白楚年咬了咬嘴唇,“当初我一意孤行去爆了红狸培育基地,老大没追究,我不能不识抬举。”

    “你不必愧疚,言逸不追究你的过错是因为你能给他做更多的事,你的价值大于他们为你掩盖罪行要花费的精力,你的忠心大于你捅的篓子。”兰波半阖着眼,伸手摸到白楚年的腰上,轻轻用指尖卷他的病服,“我不否认他们对你有亲情和恩情,但人类是逐利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他们之间靠利益相连,利益冲突时就会爆发战争,历来如此。”

    “兰波。别说这种话了。”白楚年摸到兰波扶在腰间的手,掌心贴在他手背上,和他十指相扣。

    “为什么不能说?我要教你懂得这些。”兰波枕着一只手,慢慢阖上眼睛,“人类过于自私,实验体又过于感恩,你们应该中和一下,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只有一个物种制霸陆地,我看不惯。”

    “那你还愿意跟IOA的船一起出海清理潜艇实验室啊。听韩哥说,你还让船员们吻了你的指尖。”

    兰波脸颊微热,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说:“大海是包容的,愿意成为信徒之人,我会庇护渺小的他们。”

    “嘴。”白楚年回手揉了揉兰波的头发,“累了吧,身上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白楚年分出右手扶在兰波腰上揉,左手敲键盘调整几个搜查科干员的实时影像。

    兰波惫懒地趴在床上,任白楚年的手在腰间轻揉,alpha的手而有力,揉得很舒服。慢慢就困了,脸埋在枕头里困倦地闭上眼睛。

    白楚年放出一缕安抚信息素哄他休息,白兰地浓郁的酒味醉人心脾。

    滴滴。

    电脑后台运行的二十多个实时影像窗口中,其中一个亮了一下绿灯,响了一声,意味着有特工完成任务,在线上提交了结束任务的申请,需要白楚年听一下任务结果,再决定是否还有n期任务派发。

    白楚年点开窗口,显示陆言提交了任务,实时影像上,陆言跳起来搂着毕揽星的脖颈,把alpha拽到跟自己个子相当的高度,开心地在脸颊边比了个耶,毕揽星则是一脸无奈地替他警戒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执行任务的地点在九潭市,暗杀对象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到九潭山上香问偈,手上血腥恶事沾得太多,就很容易信奉一些东西来给自己作为心理安慰。

    此时他们尚未离开九潭山,远处还是一片郁郁青青的山林景色,一些寺庙错落地安置在山间,石板路上三三两两地行走着游客,距离太远的缘故,山路上的人影小得像虫子。

    “搞定了,怎么样,快吧。”陆言对着镜头晃了晃战术匕首,随手在作战服胸前刮了刮匕首上干涸的血渣,把匕首插回了腿上的皮扣里。

    “别臭显摆,快回来,这么简单的暗杀任务也能做两天。”白楚年嘴上训他,又忍不住扬起唇角露出虎牙尖。

    “光路程就一天呢!换你来也快不了啊!”陆言气到兔耳朵飞起来。毕揽星的一只手伸进镜头里,揉了揉陆言的脑袋,把竖起来的耳朵压下去,画面外的声音有点小:“好了阿言,接我们的飞机来了,别闹,让楚哥好好休息一会,乖。”

    白楚年在屏幕前摸着下巴笑:“唉呀,这住过一个房间以后就是不一样,揽星给我说说小兔子的尾巴球好不好捏。”

    毕揽星一噎,咳嗽了两声别扭地看向别处,还没说话,陆言的脸先憋红了,拿着纽扣摄像头上下乱跳:“你瞎说,才没有!”

    仗着隔着屏幕打不着,白楚年最爱逗这小兔子炸毛生气。

    不过实时影像屏幕的右上角有座寺庙,距离太远所以在镜头里显得很小,白楚年在晃动的镜头里察觉到那座建筑似乎震动了一下。

    “那是什么。”白楚年突然收敛了笑容,认真凝视右上角的寺庙,并放大了影像。

    那座建筑的确在震动。

    “什么?”陆言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也注意到了那座颤抖的寺庙,纳闷地挠挠脸,伸手指过去,“揽星?那是什么呀。”

    突然,远处的寺庙发出一声巨响,大地裂缝松动,一颗狭长的巨大蛇头缓缓从地里顶了出来,足足二十多米高,比寺庙高出三倍,土块从它头顶滑落,山间石板路被震裂,从峡谷之间坠落,接着,那颤抖的寺庙腾空而起,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地底托了起来。

    那巨蛇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吼叫,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抖,那股震荡的波动一圈一圈荡了过来,寺庙被从地面连根拔起,一只拥有二十米长脖颈蛇头的巨型乌龟将半个山头都驼在了背上,并发出震透耳膜的吼声。

    全身灰白的乌龟驮着背上的山头开始爬动,它犹如宫殿圆柱的大脚一脚就踩烂了一座香堂,山里的香客尖叫着到处逃窜,有不怕死的还在拍视频。

    陆言他们的位置离得很远,但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毕揽星用藤蔓带着陆言在山间奔跑,几次差点被猛烈的震动甩下峡谷。

    “你们去疏散山上的香客。”白楚年微微皱眉,低声命令,“我派离你们最近的干员过去支援。”

    “好,放心吧。”

    白楚年给搜查科其他干员发了支援消息和位置,把事件上报给组长,再把刚刚的影像文件传给技术部。

    技术部回复说,这是实验体霸下龙龟的亡灵召唤体,来自于永生亡灵M贰能力死神召唤,早在两年前,这个实验体就因为过大的身躯和力量被切割焚化销毁了。

    随后,风月的消息也挤了进来:“楚哥,我过不去了,我这里也有,一条冒着毒烟的蜈蚣,灰白色的,正在向闹市区爬,不用管我,我能搞定。”

    “蜈蚣…是在红狸培育基地死的那个…又是亡灵召唤体…”白楚年咬了咬牙,恨自己现在被医生勒令不能出总部,推推身边的兰波,“老婆,醒醒,你去帮他们一把。”

    兰波在找回宝石的任务中和黑豹打架,对方毕竟是A叁级使者型实验体,是兰波也无法轻易碾碎的对象,兰波耗磨了许多体力,这时候睡得正沉,连信息素都因为疲惫变弱了一些,窝在枕头里呢喃咕哝梦话:“黏黏…”

    白楚年短时间内找不到人,突然想到借住(软禁)在IOA的林灯教授。能救一下急也好。

    艾莲的私人住宅在距离研究所总部一个小时车程的别墅区,平时她很少回家,通常住在研究所里,只不过最近回来得频繁了一些,因为萧炀被她关在了家里。

    萧炀倒不是绝食抗议,只是一直没什么胃口,常常看着窗外的花园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卧室门被吱呀推开,艾莲穿着真丝睡裙走进来,难得没化浓妆,也没穿高跟鞋,看上去不似平常一般咄咄人了。

    艾莲拿了两杯柠檬水,坐到茶几对面,推给萧炀一杯,然后跷起腿,托腮看向落地窗外的花园。

    两人安静地对坐了一会儿,艾莲首先打破了僵的氛围,开口道:“我仔细考虑了你的建议,可以分出一批比较专业的研究员作为驯养员,把幼体和培育期无攻击力的实验体训练成宠物,然后出售,这样就不需要销毁了,你觉得怎样。”

    萧炀弯着眼睛,良善地看着窗外:“我都可以,听您的,毕竟您才是老板,你的商业规划轮不到我指手画脚。”

    艾莲皱起眉,鲜红的长指甲敲打玻璃杯壁:“你到底想怎样?你我已经这个年纪了,已经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了。”

    萧炀微笑着推给她一封辞职信。

    “我不想干了,放我出境吧,找个地方养老。担惊受怕的钱我已经赚够了,年纪大了,做不来这么刺激的活了。”

    “你,”艾莲想发火,又强迫自己忍下脾气,进门之前已经嘱咐过自己多次不要再来的,好好沟通,但似乎又失败了。

    “你留下。”艾莲靠进椅背里,抱臂谈条件,“我不再和灵缇世家合作,而且帮你除掉灵缇世家现在的几位家长。”

    萧炀的眼神闪了闪。他恨灵缇世家,但也厌烦艾莲谈判时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们没有什么差别。

    “你还不明白。”萧炀轻笑着叹了口气,“你靠实验体发家,到现在年年富豪榜上有你一席之地,但它们能推你上高楼,一样能推你下地狱。艾莲老师,你太过于相信你的运气了。”

    艾莲有些窝火,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没来得及发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ai助手灯发来的监控文件。

    艾莲冷冷地按下播放键,脸色逐渐从红润变得铁青。

    监控视频中,几个身穿防护服的研究员将被液氮捕捉网冷冻的永生亡灵带回了总部,重新关进了最深处的透明观察箱里,这种观察箱极为坚固,根本不可能从内部突破,只有研究员的虹膜能打开液压锁。

    永生亡灵一直安静的躺在观察箱里,头上盖着白布,身上背着他来时就带着的书包,研究员们检查过,珍珠也安然放在书包里,没什么问题。

    监控影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发生变化,艾莲没了耐心,将进度条拉到了最后。

    视频最后,监控屏幕的角落慢慢流出了一滩粘稠的液体,似乎是深红色的。

    一只雪白的手用指尖飞速爬动,从画面的边缘爬了进来,那只手上沾满深红的液体,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条深红的轨迹。

    那只灵活的手弹跳到了永生亡灵观察箱外的数控板上,面对着液压门上的虹膜锁,亮出了掌心里攥的一枚沾满血的眼球。

    “嘻嘻。”

    一直无声的视频里突然传出一句空灵的笑声。

    研究所总部实验室在大厦底层,深入地面以下数百米,关押着数百只用于繁殖的精英实验体以及成千上万的普通实验体,每只实验体拥有一个小型观察箱,训练和实验之外的时间都会在观察箱里生活。

    观察箱的制造技术是一位从PBB军火设计院逃逸的技术员提供的,艾莲给他最好的待遇,并用尽手段保护他在PBB的通缉下安全生活。

    他发明的实验体观察箱采用军用坦克使用的复合材料,制造出了一种单向玻璃装甲,使其坚固厚实无法从内部被打破,也极难从外部摧毁,据目前的测试来看,需要两发MMP导弹才能完全毁掉一个观察箱,普通的枪械弹药根本无法撼动其一分一毫,想开启观察箱,唯一的方式就是使用预设的虹膜锁。

    而研究员们体内都注射过生命芯片,用以检测生命体征,研究员生命体征发生剧烈变化时就会触发报警器。

    永生亡灵的观察箱亮起绿灯,系统提示匹配正确,正在开锁,透明的装甲门缓缓向一侧平移开启,由于材料沉重,门开得很慢。

    观察箱外的断手抛弃了手中攥的带血的眼球,在数控板上安静等待,沾满血的手指在边缘轻敲。

    而实验室的另一侧,地面已经被斑驳鲜血覆盖,研究员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他们的脖颈都以各种不同的姿态扭断,其中一个研究员的右眼球被整个剥走,只剩下一个空洞淌血的眼眶。

    实验室内的警报器刺耳地震响,照明灯变成了红灯,在昏暗的实验室中一闪一闪,巨大的噪音让其他观察箱内的实验体开始躁动,低吼着用身体顶撞着坚固的装甲门。

    身穿防弹衣的保全人员迅速带着枪械装备冲进了实验室,只见闪烁的红光中,一只断手在数控板上爬动,食指和中指交替敲打着数控屏边缘,虽无身体,却俨然一副居高临下游刃有余的傲慢模样。

    保全队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开枪集火那只断手,然而那断手竟惊人地灵活,依靠指尖在墙壁和电脑之间飞速爬行,借此来躲避子弹,突然借力起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抓住了一个保全队员的脸。

    顿时那队员惊恐的叫了起来,满地打滚想要甩掉深深扣在自己脸上的断手,那断手就犹如抱脸虫一样,指尖极为有力,刻印进了他脸上的骨骼里,并不断用力收紧,直到咔嚓一声,将队员的颅骨捏碎。

    断手跳了下来,夺下死亡队员手中的AK,扣动扳机疯狂扫射反击,一整队保全队员全力对抗一只断手,甚至还稍落下风。

    这时,防暴盾牌后方的一位队员大喊了一声:“液氮捕捉网准备就绪,让开!”

    前方的保全队员们立刻分开,一发液氮炮从炮筒中发射,在断手附近炸开,霎时白雾弥漫,整个实验室内温度骤降,墙上的温度计度数飞速下跌,一股寒气从液氮捕捉网炸开的位置升起,地板和墙壁都凝结了一层冰霜。

    断手和AK被结结实实地凝冻在了一起,不再动弹了。

    保全队长终于松了一口气,按下对讲机:“目标已经制伏,你们上来处理后续。”

    “嘻嘻。”

    一声空灵的笑在寂静的实验室中乍然出现,液氮炮的白雾散去,永生亡灵观察箱的玻璃装甲门已经完全开启,披着白布的幽灵缓缓走出来,白布上用记号笔画了一个简笔画笑脸。

    亡灵伸出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断截面的右臂,地上被冻僵的断手迅速解冻,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拿着AK跳到了永生亡灵的右臂上,无缝接合在一起。

    永生亡灵抬起步枪枪口,轻笑道:“来玩。”

    保全队员们毛骨悚然,纷纷后退,保全队长惊恐万分,拿起对讲器急促道:“永生亡灵失控了,液氮捕捉网无法制伏,请求支援!请求支”

    话音戛然而止。

    这座空间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一起消失了。

    实验室中回荡起幽灵疯狂的笑声。

    艾莲看完ai助手发来的监控视频后,脸色已从铁青变得苍白,而坐在对面的萧炀还对总部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指尖轻轻敲着辞职信,喝了一口冰块快要化完的柠檬水。

    “艾莲老师,你怎么了。”

    艾莲深吸了一口气,细长手指插进一头红发间,低着头闭了一会儿眼睛。往岁月的疲惫憔悴终于在她明艳的脸上留下了永久的痕迹,不化妆时眉头的川字纹格外明显。

    几分钟过去,萧炀已经有些不耐,知道艾莲一定不会放他走,心里更加烦躁。

    “你打算去哪儿。”艾莲收拾起精神,挺直脊背靠在椅背上,哑声问。

    “我在意大利有朋友。”

    “不要出境。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利,你出去很危险。”艾莲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萧炀只是淡淡一笑。的确,研究所资金链即将断裂,后续药剂又供应不上,其他国家和组织已经购买过实验体的得不到应有的售后保障和药剂供应,等到买家耐心耗光,一定会采取一些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萧炀这时候出境显然是不明智的。

    “回灵缇世家吧。那里与世隔绝,很安全。”

    “哦?”萧炀眉眼笑着,眼神却不经意流露出分明的恶心。

    艾莲摸出一把钥匙,放在萧炀面前,语气不容置疑:“不准出境。这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让步。至于你回去之后打算做些什么,随便。”

    萧炀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缓缓拿起了桌上的钥匙。这是艾莲别墅里的武器库钥匙。

    “滚吧。”艾莲拿走了他放在桌上的辞职信,看了一眼床边地毯上已经收拾完的旅行箱,站起身走了出去。

    “保镖会送你走,我回去上班了。”

    劳伦斯山脉雪中城堡。

    装潢华丽的欧式大厅中,奇生骨斜倚在皮质沙发里,轻轻捻动小扇上的羽毛,无聊地从自己尾羽上剪下一片孔雀羽,黏贴在扇面上。

    魍魉小鬼抱着玻璃沙漏坐在地毯上,呆呆地看着墙上摆动的钟,古老的指针指向中午十二点,钟表上的小门慢慢打开,缓缓伸出一个跳芭蕾舞的女孩,放起叮叮咚咚的音乐。

    魍魉一下子变得很高兴,蛋白玻璃样的小脸红扑扑的:“尼克斯的手…好巧。”

    “是。你坐到上面来,地下太凉了。”一个长发的女孩也坐在沙发上,背后垂着一对蜻蜓翅膀,手里拿着小提琴,温柔地看着地毯上的魍魉小鬼。

    “哼…可惜没用对地方。”奇生骨轻蔑地试了试新黏上的孔雀羽扇,“他切开胸腔,把自己的心脏拿出来,倒模了一个陶瓷的款式出来,到现在还在打磨。咳咳咳…人类真是异想天开。哦,他能算人类么,能随便更换老旧的身体器官,本身应该是不会死的吧。咳咳…”

    奇生骨懒得跟一个话都说不清的魍魉小鬼聊天,又实在无聊,好在城堡里有不少成熟期的实验体,虽然实力差些,但多少能聊天解闷。

    “尼克斯是个很好的人啊,他肯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蜻蜓实验体担心地说,“尼克斯工作这么久,身体不要紧的吗,我去给他送杯咖啡。”

    “别管他,做错了哪一步他还要怪你。”奇生骨咳嗽了两声,转头埋怨魍魉小鬼把壁炉的火烧得太呛了。

    蜻蜓还是倒了杯咖啡送到了人偶师的工作间,工作台上放置的一个破烂陶瓷人偶迟钝地抬起脑袋,用空洞的眼眶看向她。

    人偶师正戴着目镜用镊尖雕刻那颗倒模出来的陶瓷心脏。

    心脏精密异常,要全靠手工雕刻出每一个房室和每一根细微的血管,是个极其庞大的工程。人偶师全神贯注地雕刻,甚至无法分出神来抬头看一眼进来的人,因为一旦移开视线,就很难再找到刚刚雕刻的那根血管,就无法接续了。

    蜻蜓小心地把咖啡放到不易碰洒的位置,准备退出去。

    头顶的吊灯突然晃了一下,蜻蜓警觉地抬起头,刹那间,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猛地撞上了城堡的外壁,地面和墙壁剧烈地晃动起来。

    蜻蜓什么都来不及想,先抓住了刚放在桌上的咖啡杯,以免咖啡倾洒,滚烫的热水泼洒在了她身上,她咬住嘴唇,忍着痛环视四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人偶师也感知到了城堡外部的动静,但他无法抬头,无法从陶瓷心脏上移开视线,甚至不能大声说话,以免手指颤动。

    “帮我争取一天时间。”人偶师的鼻尖渗出丝丝汗珠,用极轻的声音说,“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蜻蜓怔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悄声退出工作间,替他关上了门,匆匆跟随着从走廊里奔驰的人偶娃娃和实验体们冲到了城堡中各个种满朱丽叶月季的阳台。

    从高处向下望,至少上百只通体灰白色的实验体从皑皑白雪中爬了出来,正向着城堡周围聚集。

    穿着华丽的人偶娃娃们怀抱枪械接连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冲出庭园,与涌来的灰白色实验体们厮杀在一起。

    蜻蜓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虽说她是实验体,可天生战斗力弱,本身就是作为饲料的存在,她突然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正在她努力护住身边吓得哭泣的实验体幼体哄慰时,头顶划过了一道金蓝光带,她仰头望去,奇生骨从最高处滑翔而下,金蓝孔雀尾羽在空中散开,一个淡金色的保护罩将城堡整个囊括其中。

    “哪儿来的小鬼。”奇生骨从旗袍裙摆下摸出两把手枪,双手各持一把,将向墙上爬的实验体准确击落。

    “属性,互换。”魍魉小鬼爬上城堡最上方,将手中的玻璃沙漏倒扣在地上,沙漏倒逆流转,庭院外的积雪突然燃烧起连绵烈火,浸泡在积雪中的灰白色实验体被火焰灼烧得厉声尖叫,在地上打滚企图熄灭身上的火焰。

    帝鳄靠着庞大的身躯抵住庭园的门,整个围墙都蔓延上一层坚固的鳄鱼鳞甲。

    蜻蜓无措地看着他们,突然,奇生骨回眸看了她一眼,抛上来一把枪,艳靡眼眸微微上挑。

    “下来帮忙,吃白食的。”

    蜻蜓下意识振动薄翅飞出阳台,双手接住了那把枪,沉重且滚烫。

    她回头望去,阳台上不断跃出已经成长到成熟期的实验体,单手或双手抱着他们不甚熟练的武器,蜻蜓隐约听见他们的低语。

    “保护尼克斯。”

    IOA医学会病房里,白楚年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发布调遣命令,他摸出手机,给韩行谦打了个电话。

    “韩哥,我申请提前出院,外面有情况,怕他们应付不过来。”

    韩行谦立刻拒绝:“你刚稳定下来,使用任何能力都有再度暴走的可能,医学会也不会允许你出院的。”

    “那我现在去一趟技术部。”

    “我去找你。”

    白楚年挂断电话,回头趴到兰波身边,揉了揉还在熟睡的omega的头发:“你先睡。”

    他匆匆把身上的病服换了,找了件黑背心套在头上,然后穿上兰波脱下来的作战服裤子和短皮靴,边扣腰带边向电梯口走。

    他走进电梯,电梯门即将关闭时,韩医生匆匆赶过来,按下开门键挤进电梯里。

    韩行谦看见他这身打扮,不由得严肃起来:“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压制恶化的痛苦你已经尝过了,还想再体会第二次?”

    “没办法啊。”白楚年枕手靠在电梯里,仰头看着显示屏上向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对了,你不是说找到促联合素你就能压制我恶化吗,找到没啊?”

    韩行谦摇了摇头:“派到各大培育基地调查的秘密特工陆续回来复命,说没有发现促联合素的存在,看来这药剂太过稀有,只有研究所总部药剂库有少许存量。”

    “总部…潜入难度太大了。”白楚年摸了摸下巴。与壹佰零玖研究所对抗多年,技术部早就试图调查过研究所总部的漏洞,可惜研究所的技术员水平也极高,他们很难破解总部内的数据。

    “现在只能等会长的提案通过,只要禁止生产实验体的提案通过,国际警署就会立即发起调查搜捕,扣押所有货物商品和原料,IOA和PBB也会协助搜查,从里面调出一份促联合素轻而易举。”

    “按预定会议的时间算来,这周就能出结果了。”白楚年算了一下期,点了点头,“走,先去技术部。”

    技术部的干员们都在电脑前忙碌着,跟组技术员更是焦头烂额,整个技术部所在的大平层都处在繁忙之中。

    白楚年出了电梯,直奔段扬办公室,爬虫也在旁边,做着一些助手的工作。

    要不是爬虫穿着亮的卫衣比较扎眼,白楚年压根就没看见他,匆忙地打了个招呼,就压到了段扬的椅背上:“刚发你的六个市区给我调出来。”

    “通讯连接。”段扬同时开启了八个显示屏,分别是不同区域的无人机实时监控,监控影像中均有灰白色实验体出现,正在不受控制随意游走。

    白楚年挨个按下通讯键:“风月,蜈蚣向市区去了,无人机在你一点钟方向三百米处投放了武器箱,里面有液氮捕捉网。”

    “收到。”风月的通讯信号时好时坏,电流音刺耳,受到了干扰。

    “揽星陆言,武器箱投放在了断崖松树下,揽星去疏散寺庙游客,陆言去拿武器箱。”

    “是。”毕揽星听到命令后,给陆言放出一副毒藤甲,两人反方向飞奔离开。

    “这龙龟实验体太大了!”陆言的声音十分急促,在实时影像中,他被巨大龙龟的蛇头追逐缠咬,虽然以垂耳兔娇小灵活的体型和速度优势顺利拿到了空投到松树下的武器箱,但拖着沉重的武器箱无法再从石缝和枝杈中快速穿梭,几次险些被龙龟长满腥臭利齿的巨嘴咬成两段。

    “不用怕,朝我标的点跑。”白楚年同时面对着八个不同的实时影像,却丝毫不显慌乱,有条不紊地或用语音或用文字指挥着每一个搜查科特工。

    陆言的手表地图上接收到了白楚年标明的目标位置,他对照地图看了一眼山峰侧的一座大型石碑,倒塌的石碑内部有腐蚀坑,与边缘形成反斜坡,是个绝佳的反击点。

    龙龟的速度并不比他慢多少,转瞬间蛇头已经追逐到了陆言身后,分叉的舌头舐到了陆言的尾巴球。

    陆言一直在逃窜飞奔,紧张地大口喘气:“它追上我了,跑不到,来不及了…”

    “朝前跑,我给你架着,它咬不着你。”白楚年调出对应的无人机作面板,指尖在键盘上左右划动。

    无人机在白楚年的控制下在山林枝杈间穿梭,下部机舱打开,连续投掷了发震爆弹,精准的落点全部分布在龙龟蛇头的进攻路线上,震爆弹产生的嗡鸣使它不得不曲起脖颈躲避,而最后一颗震爆弹落在了松动的石面上,石面炸裂,石板下的泥土松动,被龙龟粗如城柱的腿踩落塌陷,长满利齿的蛇头在即将接触到陆言的一刹那被栽落的身体拽离了攻击范围。

    地面接连塌陷,陆言纵身一跳,双手攀住石碑边缘,翻进了坑里,打开武器箱从里面拿出榴弹炮,熟练装弹,朝一只脚陷入泥土中的龙龟开了数枪。

    龙龟被炸得千疮百孔,伤口中冒出黑烟,化成细丝向着一个逆风的方向飞去。

    白楚年不仅在指挥陆言和毕揽星这一组特工,八个显示屏上不同的危机情况都尽收他眼底,在双手驱动无人机轰炸时,他开了其他队伍的麦,有条不紊地连续发布剩余队伍的行动指令,一个不落。

    段扬盯着白楚年在键盘上快出虚影的手指动作目瞪口呆。虽然白楚年对电脑技术知之甚少,但他纵武器的能力可以说无人能比,他只教过白楚年使用辅助战斗无人机一两次而已。

    段扬也是IOA高层之一,很清楚白楚年的真实身份,不由得感叹这种生物着实为战斗而生,万幸这家伙不是敌方阵营的一员,如果对方拥有这样的指挥官,恐怕技术部精英组全员加入对抗才能勉强抵抗他一人,何况白楚年还是个电脑白痴,在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情况下或许能胜他一筹。

    爬虫站在墙边,一手托着笔记本电脑,一只手轻敲键盘:“现在看来永生亡灵已经濒临失控,应该是太久没注射促联合素的缘故,珍珠对他恶化的压制越来越弱了。亡灵的能力太过强大,受到他气息波及的地方才会亡灵召唤体泛滥。”

    白楚年回头问:“你有他的详细资料吗。”

    爬虫把电脑转过去:“我只有这些。现在只知道永生亡灵的设计理念是‘死神’,他身上披的白布就是驱使物,叫做亡灵斗篷,亡灵斗篷能且仅能给珍珠使用,召唤出珍珠的灵魂碎片形成实体,即‘冥使者’。”

    “他真能永生不死?怎么才能杀了他。”

    “…不知道。资料上说,‘永生亡灵’是不可磨灭的,化成灰也能重生。他的腺体原型是水熊虫,这种生物生命力很顽强,加以改造后能做到不死也不稀奇。”爬虫平静地解释,“你应该能理解的,使者的共同点是全拟态,驱使者的共同点是永生,和任何程序的运行都依靠着某种规律一样。”

    白楚年托腮沉思了一会儿:“段扬,给我查红狸市第一中学高二一班的金曦同学。还有他的家庭住址,曾用住址,父母情况,学籍档案都给我发过来。”

    他在红狸市捡到的寻人启事上看见了永生亡灵没被改造成实验体之前的样子,不过寻人启事上相关的资料不多,在此之前白楚年也调查过这个学生的资料,不过还没来得及深究,况且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实在没什么可深挖的东西。

    段扬听罢,把工作发给手下的技术员们,坐等收资料整合:“金曦同学…好学生啊,成绩还不错。等会我一下发给你,喔,这家纹身店是他去过的,现在的孩子真是够野。”

    “我要去他学校看看。”白楚年接过打印出来的资料翻了翻,“顺便去他家也看看。”

    他看了韩医生一眼:“韩哥,你要不放心就跟我一块儿去,我看这事不去不成。你多带点安抚剂镇静剂,我尽量不动手,应该能行。”

    韩行谦皱眉想了想,终于点了头:“我先上报给医学会。叫上兰波吧,有他在还能压制得住你。”

    “他太累了,先让他睡会,等我们到了再叫他,反正他游泳过来,很快的。”

    两人驱车离开后,段扬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谁啊。”段扬最烦别人进他办公室不敲门,回头一看,发现兰波扒在门框边,探出了半个头,睁着宝石蓝的眼睛暗中观察。

    白楚年把他裤子穿走了,兰波醒来后没有裤子穿,只能恢复鱼尾,双手利爪攀抓在墙壁上用以固定身体,抠得墙面都裂掉了皮。

    “我找小白。”他冷淡道。

    什么风把楚嫂吹来了,段扬赶紧赔了个笑脸。

    爬虫给兰波看了一下定位:“他们去红狸市了,白楚年说等你睡醒再去找他们。”

    “嗯。”兰波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听见段扬的电脑响了一声警示音,回头看去,看见嵌满墙壁的显示屏影像切换成了海岸和海岛,以及一些无边无际的远海。

    海面上忽然伸出了一个长长的脖颈,灰白色的蛇颈突出水面,甩了甩头上的海水,张开利齿仰天嘶吼。

    爬虫迅速截到画面载入分析数据:“实验体叁佰零贰蛇颈龙,古生物基因复原体,也是亡灵召唤体。在K零叁拾壹年因为体型庞大且需要生活在水中,过度拉高饲养成本而被研究所销毁。研究所的研究也不都是成功的,在实验体技术成熟之前,销毁了很大一批能力强体型大很难控制的实验体,后来他们才发明了拟态技术,看来这些大型实验体都是拟态技术的垫脚石,研究所把它们销毁后就抛尸大海了。”

    段扬打开通讯器,逐个分组控制:“一组联络远海狂鲨部队注意疏散渔船啊,威胁不止一个,定位已经全设备共享了,二组通知联盟警署,疏散沿海城市居民,封锁城市周边进出口和高速公路,三组下发文件让各大媒体集中投放新闻先维持稳定,四组把引起恐慌的言论和视频删一删。”

    其中一个屏幕上显示的影像是远海水下的情况,在黄昏区暗淡的光线中,有人鱼的身影在慌忙逃窜。

    不止一条人鱼出现在镜头中,百十来条人鱼分散混乱地横冲直撞,像在被什么恐怖的生物追逐,不久,一个巨物的影子从深海中出现,大片的水泡遮挡了镜头视野,镜头剧烈晃动,很快,镜头里的海水被染得鲜红,黑影消失了,猩红海水中,半条被咬断的鱼尾缓缓在海水中坠落,白骨森森。

    兰波瞳孔渐渐拉长成一条细线,神情冷峻地盯着被血腥浸泡的屏幕。

    爬虫不合时宜地提醒了一句:“王,你现在得选一边。”

    自从华尔华制药工厂遭遇毁灭型破坏后,红狸市一直处在半封锁状态,韩行谦出示IOA工作证给高速出口的警员才被批准通行。

    白楚年坐副驾驶座,手肘搭在打开的车窗沿上,让冷风迎面掀乱头发。

    “好久没出门了,憋死了。”

    “窗户关上,我开着空调呢。”

    “我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再说。”白楚年用力吸了几口,“你车里有股炒瓜子儿的味儿,给我闻饿了。”

    韩行谦轻咳。

    白楚年好奇地瞄他:“向葵信息素?”

    韩行谦哼笑了一声。

    “噢…”白楚年枕手靠回椅背,了虎牙尖,懂的都懂。

    他们先按照技术部给的地址去了金曦同学的家。在被改造成永生亡灵之前,他就叫这个名字。

    技术部给的地址在红狸市一个比较贵的地段,小区绿化做得也很精致,金曦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母亲是市医院的主任医师,父亲是副院长。

    不过他们扑了个空,家里没人。

    韩行谦低头看了眼表:“这个时间肯定在上班。”

    白楚年转身按了对面邻居的门铃,最近红狸市治安的确堪忧,直到亮了工作证人家才给开门。

    开门的是个绑着家务头巾的保姆,手里拿着拖把,狐疑地从门缝里打量这两个高出自己一个半头的陌生alpha。

    白楚年问起金曦家的情况。

    那保姆瞥了他们一眼,絮絮叨叨跟他们唠起来:“他家孩子丢了一年了,丢的当晚就报了警,警员说时间不到不给立案,立案之后看监控是被卡车拉走了,没地儿找去,人家只说回去等结果。俩夫妻起初满街找,半夜才回来,女的哭一整夜,班都不上了,没办法,得生活不是,找了半年没结果又回去上班了,只是还常常半夜哭,身体也怄坏了。”

    “你认识那孩子?”

    “见过几面,特别有礼貌的老实孩子,学习也好,可惜了。”

    “他们家庭是不是经常爆发矛盾?”韩行谦补充问道。

    保姆想了想:“矛盾?那不能,那孩子老实巴交的,说话都小蚊子声儿,他爸妈人也好,总有病人家属提着礼物来感谢他们,但是人家从来不收。不过人丢的那天晚上确实是吵架了,还砸东西。”

    白楚年摸着下巴:“那阿姨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么?”

    “好像是小孩偷着纹身了,让大人骂了一顿。”

    “哎,行,谢谢阿姨,你忙吧。”

    白楚年又跑到楼上和楼下问了问,得到的说辞都差不多。

    “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白楚年挎住韩行谦的脖子,看了眼他的表,“先打个电话?你们医生上班的时候好像都挺忙的。”

    果然,医院前台的护士说两位医生都在手术中。

    “那先去学校吧。”

    韩行谦启动车子,按技术部给的定位往学校的方向开去。

    车停在红狸市第一中学校门口,两人向保安出示了IOA工作证,说明来意,进入了校园内。

    现在是下午三点,学生们都在场自由活动,校门口和教学楼都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保洁工人在擦拭楼梯扶手。

    上楼时,白楚年瞥见了学校贴在墙上的表彰榜,都是历年的学科状元,各自毕业照边写着一段给学弟学妹们鼓励加油的留言。

    白楚年一目十行扫视整面寄语墙,突然在一位名叫陈楠的学生照片边发现了金曦的名字。

    这位毕业生留的言是:“感谢金曦同学的帮助,我才能得到今天的成绩,今后我也会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金曦失踪的时候才高二,他学习有那么好吗?能帮毕业生补习功课?”白楚年在心里算了算,总觉得哪儿有问题。

    韩行谦指向另一个毕业生的寄语:“他也在感谢金曦同学。”

    他们上了楼,找到了高二年级办公室。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正在办公室里捧着保温杯备课,两位便衣alpha干员举着工作证走进来,这架势稍微有点吓人,班主任匆匆放下水杯站起来,怔怔看着他们。

    一听说他们是来打听金曦的情况,班主任一副了然的表情,显然是没少回答关于金曦的事。

    “金曦平时表现不活跃,很老实,上课不喜欢回答问题,下课也不爱出去玩,不过同学们都不讨厌他,对他挺好的,我们班班风很正,校园暴力不存在的。”班主任很自信地说。

    “他有什么负面表现吗?比如暴力倾向?”

    “怎么会,他虽然性格很内向,但还是乐于助人的,不光去校医院当志愿者,还给学校里的流浪猫做了窝,上次开年级大会校长亲自表扬了他。”

    韩行谦问:“他在校医院具体负责什么工作呢。”

    “一般学校召开大型体育活动的时候,偶尔会有学生受伤,他帮忙搬运和照顾一下受伤的同学。他很喜欢做这些事,每次都挺开心的。”

    “我看外面寄语墙上有几个毕业生,都在留言里感谢金曦,怎么回事?”

    “哦,那两个学生都是他爸妈的病人,一个是急性白血病,另一个是肾衰竭。金曦的爸妈德高望重,认识的都很尊敬他们。”

    韩行谦眉梢微挑:“都不是短时间内能痊愈的病症。”

    “在他失踪前,学校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班主任的脸色忽然有点不太好看,咳嗽了一声。

    白楚年最擅长察言观色,一把揪住话头,深入问。

    “IOA搜查科和联盟警署有同样权力,如果你捏造或者掩盖事实,我们有权逮捕你并封锁学校。”

    班主任犹豫了一下,极小声地说:“一年前有个学生在天台和同学打闹时坠楼身亡,两位学生的家长都很有背景,听说只办理了退学,其他的我不清楚。”

    “那时候金曦在做什么?”

    班主任回想了半天,翻出去年的点名册看了一眼:“哦,他请了假,两天之后回来上课,课堂表现我这里打分很低,感觉他情绪很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许多所顶尖医科大学给他发来了邀请函,有的提出降分录取,有的接受直接保送,许诺全奖学金,不过这孩子别扭得很,一所都没答应。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只说不喜欢这个职业,这个我是理解的,我孩子也不想当老师。”

    白楚年回头跟韩行谦交代:“通知警署派人调查这个事。”

    韩行谦点了头,给技术部发了消息。

    他们在学校转了一圈,找到了几个学生问话,学生的描述更加添油加醋一些,不能完全作为参考。而且那几个在运动会上受过伤的学生已经毕业了,暂时联络不上,只能交给技术部去查。

    回到车上,白楚年一直很疑惑,大家对金曦的评价都是“老实、温吞”,可永生亡灵到底哪儿老实了,老师同学和保姆口中描述的那个金曦,跟永生亡灵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甚至截然相反。

    “我提交申请了,警署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查。”韩行谦挂挡倒车,“先去医院看看金曦的父母怎么说。”

    “得了吧,联盟警署的效率我最清楚了。”白楚年提起衣领上的纽扣麦,大声道:“通知检察组派人直接进警署,那群孙子七拖八拽走不出一步道儿,我看谁这么大背景,能把警署的嘴都堵了,全给他们揪出来。”

    白楚年情绪有点激动,关上麦,喘了几口气,拿出药箱里的一支镇静剂,咬着橡胶管扎住手臂,自己打进静脉中。情绪波动也会加剧恶化,他必须时刻小心。

    “你没事吧。”

    “没事,我有数。”白楚年缓了缓呼吸,“死了个学生这种事也能不了了之,这不是反了他们了吗。”

    “别生气。”韩行谦目视前方,慢慢地打方向,“你才在我们中间生活四年,所以才不习惯。人类由一张密集的关系网相互联结而成,藏污纳垢再平常不过。”

    “我想起之前保姆说的话。”韩行谦若有所思,“病人家属带礼物上门看望这种事也不稀奇,有的家属比较有门路,能弄到医生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只是上门看望的目的一般有两个,一个是病人被治愈后,家属登门感谢,还有一个就是,病人病情危重,家属上门乞求。”

    白楚年将镇静剂注入身体,然后解开橡胶管,把东西扔回药箱,另一只手翻看着金曦的资料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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