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5章
第五章
“你是自愿？”
“小雪来了？”宋先鸣很快看到了宋听雪。
随着他出声，傅夜熙也很快转过头。
宋听雪很快想起昨天在金色酒吧里，他往对方衬衫口袋里塞的那张一百块钱。
此刻的宋听雪，恨不得脚下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
“过来，跟夜熙见个面。”宋先鸣朝宋听雪招了招手。
宋听雪有些尴尬地走了过去。
这门婚事，其实他没什么同意或拒绝的余地。这是傅家和宋家很早就定下的。
硬要给个解释的话，只能说是娃娃亲。
原本宋家和傅家上一辈就有结亲的意向，但由于一些原因，被顺移到了下一代。
其实在很多年以前，宋家和傅家在商场上的实力是旗鼓相当的，但时代在变，傅氏在商场上早已碾压宋家一头，这也得益于近几年，傅夜熙用了些手腕爬上傅家掌权人的位置。
他刚坐上这位置，就收拢了不少傅家旁支散落在海内外的股权和资金，他的行事作风据说和傅家上一任掌权人完全不同，做事不爱讲情面，用傅家一位亲眷的话说，就是“充满了狼性”。
他不讲情面，傅家那些亲眷自然便对他敬而远之。
可偏偏傅夜熙这人脑子活络。都说“寡言人多智”，他爬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正是整个傅氏亟需转型与面临改革的时候。
少了那些迂腐和因循守旧的亲眷捣乱，大刀阔斧地改掉以前“家族式”的陈旧管理手段，傅氏现在的发展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宋先鸣自认做不到傅夜熙这个地步，也没有这样的眼光和手腕，但他至少可以把自家的一个孩子送去傅家，求一个姻亲。
其实傅夜熙是无所谓的，时人虽说他亲缘淡漠，他却并不是不知道与人结亲，好过结仇的道理。
可结“亲”也要看“亲”的是谁，傅家那些尸位素餐的亲眷定然是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的。
至于宋家这个孩子……傅夜熙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原本宋家是打算让宋时愿和傅夜熙联姻的，可宋时愿不同意。傅家傅老爷子也提过一嘴，说宋家那小儿子本来就不该姓宋，让他来和傅家结亲，还不够格。
本来傅夜熙也是想推了这门亲。他那时候“亲缘淡薄”的名声在宁城还没有现在这么盛，就算是现在，以他的年纪样貌，放眼整个宁城乃至全国都毫无疑问配得上“青年才俊”这个词，然而就在他“亲缘淡薄，克妻克子”的名声传遍整个宁城以后，宋家忽然改口了。
他们说他们从来没有表示过要让宋时愿出面和傅夜熙联姻，于情于理，和傅家联姻的人都应该是宋家真正的少爷宋听雪才对。
谁还不是千年狐狸？宋家玩的什么聊斋傅夜熙会不知道？
不过是心疼宋时愿，不想把他送到傅家被自己“克”罢了。
但每每当他想起六年前，在宋家花园，那个耳聋的小孩仰着脑袋，很用力对他说谢谢的样子，傅夜熙推掉亲事的念头和计划便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推再推。
以至于推到现在，好像一切都快要定下来了。
宋先鸣很热情地在宋听雪和傅夜熙之间张罗，仿佛是急于让二人快熟络起来。
可惜两人一个话少，一个聋子。
到最后，还是傅夜熙开口：“宋叔，可以让我和他单独聊聊么？”
宋先鸣这才意识到不妥，忙道：“随意，随意，那我把花园留给你们小年轻，我就先回屋去了。”
说完宋先鸣便起身，提着他泡茶用的壶离开了。
花园安静下来，佣人都在较远的地方忙碌，没人靠近这里。
傅夜熙起身过来，在宋听雪面前停住。
“如果你不同意婚事，我可以跟宋家提出退婚，毕竟你自己的事还得你做主。”傅夜熙淡声道。
宋听雪抬头。
和六年前一样，他还是站在背光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个子高，从宋听雪的角度，只能看到傅夜熙脸上逆光的影子。
还有那条弧度坚毅的下颌线。
“不用啦，”宋听雪撇过头，听见自己说，“没有宋家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会报答的。”
“你是自愿？”傅夜熙语声清淡地追问了一句。
“嗯，”宋听雪犹豫了一下，点头，“自愿。”
傅夜熙没说什么。
他知道，他能做到的事很多，远比眼前这小孩脑袋里能想到的多得多，他可以立刻拒绝掉这门婚事，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在拒绝掉婚事后，想办法保护这孩子，让他不至于遭到宋家或者其他任何事情的为难。
但傅夜熙没有这么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只是想想办法向外界证明，他不是那种克妻克子的命，只要他愿意，他也是能保护好身边他想保护的人的。
在傅家的花园和宋听雪谈了一会儿，傅夜熙就该走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宋听雪的看法和意愿。
既然对方没什么意见，那就一切好办。
第二天，傅夜熙特意派了人私底下去学校找宋听雪。
有些话，在宋家当着宋先鸣的面不好说出口，既然宋家要卖孩子，傅夜熙却不想当人贩，他得跟宋听雪签个适合他们的婚前合同。
“宋二少爷。”
学校食堂里，傅夜熙的秘书李堇有些拘谨地穿着西装，坐在宋听雪对面简陋的塑料凳上。
他打开身侧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
担心宋听雪戴着耳蜗听不到他说话，他还略微提高了声音：“这是我们傅总特意请傅氏的律师草拟的一份婚前合同。由于傅氏律师团队更擅长经济类的案件，这种民事合同的合约起草难免有疏漏，您先看，看完了有任何不懂的地方您可以提，我会实时为您解答。”
“当然，我们后面还会聘请更专业的律师修改这份合同，一些您有疑问，我答不上来的，我们也会让专业的律师来为您解答的。”
“您放心，这就是想先和您商量的意思，我们会保障您的权益。”
宋听雪对法律这方面不太懂，李堇说的几句话太书面客气，再加上食堂环境嘈杂，宋听雪其实只将对方的那些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细想自己，别的没有，就命一条，好像没什么可被骗的，值得对方那么大费周章地写婚前合同吗？
宋听雪把李堇递来的那一沓合同推了回去。
“没有疑问，我都可以。”宋听雪道。
“不不！”李堇忙道，“宋二少爷您可能误会了，这合同不是防您的，是用来保护您的，您还是先看一下吧。”
听李堇这么说，宋听雪才把合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李堇还真没说错，这些合同上的条款，基本都是用来保障宋听雪这边的利益的，比如其中有一条，是规定了傅夜熙和宋听雪如果有朝一日离婚，宋听雪可以直接分走傅夜熙百分之八十的个人财产。
宋听雪以为自己看错，抬手擦了擦眼，确定上面写的是百分之八十不是百分之八。
“这不合适吧？”宋听雪又把合同推回，“百分之八十的财产？我是结婚又不是抢劫呢……”
宋听雪的声音很软，带着一点点鼻音，和一点点真实的困惑，让李堇有些忍俊不禁：“啊宋二少您别误会哈！个人财产不代表傅氏资产，傅总他主要的身价其实是在傅氏这一块，和个人财产是分开的。您可以理解为……那部分是他到目前为止的私人存款，以及婚后他的其他属于个人的合法收入，不会很多，就算没有这部分钱，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实际影响。”
“其实重点部分是在这儿，”李堇指给宋听雪看，“傅总自愿将他所持有的傅氏股份的百分之三十赠予您，并且即便你们离婚后，这部分也直接属于您，这才是大头。”
宋听雪真的吓了一跳：“不不，我不要！”
“我还没说完，在你们离婚之前，这部分股权实际持有者其实还是傅总，因为签完转赠协议后，需要他帮您代持……他只是想保证你们离婚后，您能有保障。”
“当然，”李堇补充道，“我们傅总的意思是……他不希望和您离婚，他希望能和您保持长久的婚姻关系，嗯……至于婚后义务，傅总说可以尊重您本人的意见，他不会勉强您的。”
“您看这些您都同意吗？”李堇小心翼翼地问宋听雪。
其实宋听雪的意思，是想等他还清欠宋家的那些，并且能自己独立生活以后……就和傅夜熙离婚。
他是个残疾人，婚姻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人生赤条条来去，有没有另一半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而且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并没有自信到觉得像傅夜熙这样的人会非他不可。
对方明明可以在将来更合适的时机，离开自己并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
好过和自己这样一个残疾人绑在一起。
但，这些话不适合说。
至少不适合现在说。
宋听雪把脑海中过过一遍的话咽回去，转而道：“我不要那么多钱，直接公正婚前财产吧，多的钱我一分都不要，别的没什么，除此之外的协议我都可以签。”
“啊……好，但是……”李堇早就料到宋听雪会有这么一说，所以机智地换了个说法，“该拿的钱还是要拿的。咱不是帮谁说话哈，宋二少，您看，婚姻法是用来保障夫妻夫夫双方的利益的，您既然要和我们傅总一起步入婚姻，不能他的什么东西您都不要，这样会显得很见外。而且，我们傅总其实在宁城也算得上公众人物，他一言一行都有好多小报记者盯着呢，您让他去做什么婚前财产公证，弄得他防您跟防贼似的，这会被人笑话的……”
“啊……”宋听雪怔怔地，觉得李堇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那……那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不要那么多钱，我能自己赚钱自己花，他说不想离婚……那就不离婚吧，我没意见。”
反正离婚不离婚的，又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说不定等到以后傅夜熙真碰上喜欢的人，都不需要宋听雪来提，自己就主动想离了呢？
“那好，我拿回去再让律师改改，会综合您和傅总的意思，采用一个折中的方案，之后再拿来给您签字。”
宋听雪点头：“好。”
两人聊得差不多，就在食堂门口告别。
“您别送了，”李堇在食堂门口停下脚步，笑着回头对他道，“你们学校保安人还不错，听说我们是‘学生家属’，直接让我们司机把车开进来了，这都是沾了您和傅总的光。”
说完，李堇笑着冲宋听雪眨眨眼：“以后您和傅总也是‘自己人’了，宋二少，请多关照。”
说完他夹上公文包转身利落地走了。
食堂门外，果然停着一辆低调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
“自己人”么？
宋听雪望着那辆车在校园里谨慎而缓慢地调头离开，想起了把车停在校门口接他的周叔。
他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属”么？
第6章
第六章
“希望没打扰到你们。”……
婚礼的时间定在一周后。
没有什么繁琐的前置流程，也不需要多慎重其事，毕竟宋听雪和那个人本来也没有多少感情基础。
甚至在他的这件人生大事即将开始的这一周时间里，宋听雪还忙着接了几个家教，画完了几张稿子，顺便还给他下周的兼职打工时间做了安排。
在寝室里看着宋听雪一边用手机和他常做家教的几个学生家长约时间，一边在他的数位板上写写画画，看样子是一次性接了不少画稿，温涵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吧雪儿，你都快结婚了，就没什么感觉吗？”温涵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过来，搬了把椅子坐在宋听雪对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别的不说，我表姐快结婚的时候，每天都忙得要死，要试婚纱，要买三金、拍婚纱照，还有什么酒店选菜啊……置办嫁妆啊，给客人发请柬这些，反正事情多得团团转，哪像你，这时候还有时间搞兼职……”
宋听雪没戴耳蜗，因为他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影响，安静的世界更能激发他的创作欲。
“喂，喂！”温涵意识到宋听雪听不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听雪这才察觉到温涵在跟自己说话，连忙把自己的耳蜗戴回去：“怎么啦？”他柔软地问温涵。
“哎，我说……”温涵只好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真的没有实感，雪儿，你都没谈过恋爱，怎么就要嫁人了！”
说完他假模假样地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明明说的是宋听雪自己的事，宋听雪却反倒抬起手，拍拍温涵的肩，一副安慰他的样子：“没关系啦，反正我耳朵听不见，也不会有人想跟我谈恋爱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温涵一听这话，怒了，“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一点清醒的认知，你知道你在学校论坛有多受欢迎吗？他们都说你是师范一枝花……”
说完温涵掏出手机，试图向宋听雪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宋听雪知道学校有论坛，但他从来没逛过，那是学生们闲来无事八卦聊天的地方，对宋听雪来说，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事情上毫无意义。
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上。
“你看，刚刚，五分钟以前，还有人发帖：游戏美术专业那个耳朵上常年戴耳机的小美人叫什么名字啊……说的肯定是你，靠他说要追你！什么玩意儿，这人谁啊？！也配觊觎我们雪儿？”温涵念着帖子名，自己先念出了火气，二话不说直接在下面回帖，打算把那个色胆包天，发帖语气流里流气的登徒子臭骂一顿。
字刚打到一半，他听见宿舍楼下有人喊宋听雪的名字。
宋听雪没听见，温涵却听见了，他没提醒宋听雪，先站起来走到宿舍的阳台外面。
“别想了……他不会见你的……滚吧！”
宋听雪听见温涵隐隐约约似在阳台外说什么，连忙站起，好奇地和他一起走到了阳台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宿舍楼底，有人拿蜡烛摆了个爱心阵，一个男生站在爱心中央，手里抱着一捧花，正仰头朝着他们阳台的方向看。
看到宋听雪走出阳台，那人似乎有些兴奋，抬起一只手冲他挥了挥，大声道：“宋听雪，我喜欢你！”
宋听雪困惑地转头看向温涵。
温涵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朝宋听雪摊了摊手：“他说他喜欢你，我帮你赶过他了啊，是他自己不走。”
宋听雪问：“你认识？”
“我不认识……”温涵摆手，“好吧有点认识，我只知道他是体育系的，叫什么名字……记不太清了。”
对方闹出来的动静挺大，引来了其他宿舍同学的围观，很多人都从阳台里探出头，宿舍楼下停留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便聚集了一大帮人。
为了不给宿舍阿姨添麻烦，宋听雪想了想，转身从自己的椅背上拿起挂在那儿的外套披上，似是准备下楼。
“你真要下去啊？别去了，”温涵跟在后面阻止，“那些人都是看热闹起哄的，这种气氛，你去了万一下不来台怎么办？”
“而且体育系那男的比你高比你壮，你打不过他啊……”
“没事，”宋听雪软声道，“我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回去就好，不会和他打起来的。”
“我担心的还真不是你和他打起来，哎，喂……！”
看见宋听雪真开门下楼去了，温涵没办法，只好也在睡衣外随便套了件衣服跟上。
下了楼，温涵看到宋听雪已经在和对方说话了。
可能是宋听雪说话的语气太软，即便是在拒绝，对方也没有完整接收到他的意思，竟然还伸出一只没拿花的手，试图去牵宋听雪。
温涵一下子急了，正要越过人群上去把对方推开，忽然听见人群外围有个声音响起：“宋听雪？”
那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带着低沉，却极具穿透力。
不仅温涵听到，宋听雪也听到了，他回头，怔怔地看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傅夜熙。
傅夜熙今年27，比宋听雪大八岁，但他看起来实在年轻，如果换一身学生装，大概站在这一群学生当中会一点都不违和。
不过他今天穿的是正装，晚上风大，他在衬衣外面还套了件挺阔的风衣，看起来衿傲又贵气，一下子把他周身的气质和周围的学生群体隔绝开。
或许是因为太过醒目，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儿又实在太过违和，他面前的学生们竟不由自主地往两边散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头顶的路灯光将傅夜熙的黑发和乌黑的眼眸镀上了一层暖光。
他缓缓地朝宋听雪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还没有聊完？”傅夜熙低头看了看宋听雪，又看了看那名抱花的学生，很礼貌地冲对方点头，“希望没打扰到你们。”
“那个……”那名表白的男生在短暂的怔忪后回过神，意识到傅夜熙和宋听雪一样，也站在了他好不容易用蜡烛摆好的爱心阵里，连忙提醒对方，“不好意思，叔叔，不知道你谁？能不能退开一下，我这边还有话要和宋听雪同学说。”
叔叔？
傅夜熙回头，用黢黑的眼睛瞥了那男生一眼。
那一眼无声，但莫名具备强烈的压迫感和威慑力，那男生忽然就跟卡了壳似的，不敢说话了。
“有什么话说吧，”傅夜熙淡淡道，“说完了我找听雪还有事。”
他这么就站着，好端端的蜡烛爱心阵里挤了三个人。
但傅夜熙气质矜贵，气定神闲，再加上长相英俊，确实出众，这么一看，抱花的男生倒更像是多余的那个。
“我……那个我说完了，宋听雪，我……”
“对不起，”宋听雪软声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能接受你，抱歉。”
“嗯，希望你走的时候把这些蜡烛带走……”宋听雪又补充了一句。
“哦好……好的。”对方狼狈地低下头，退开一步，开始弯腰飞快地吹蜡烛。
他的朋友似乎也在人群中，此时都挤了进来，帮忙匆匆将这一地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互相你拉我我拉你，手忙脚乱地跑了。
当事人都走了，人群很快也散了个干净。
也有其他学生好奇傅夜熙是谁的，偷偷地回头看他，不过傅夜熙一直很大大方方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旁人反而很快对他没了好奇，就不再看他了。
等人都走完，傅夜熙才双手插兜，低头对宋听雪道：“之前让李堇拿给你的合同仔细看过吗？他说你这不要那不要，不然不肯签字？”
“啊……”宋听雪想起了那份合同，“我已经签了，他……没有告诉你吗？”
“嗯，”傅夜熙当然知道宋听雪已经签了字，他自己也签了，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个起头的话题，“签了就好，合同一式两份，签过字的版本，会让李堇复印一份拿给你。”
夜风微凉，吹拂起二人的发梢，一时间安静，竟让二人都短暂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点熄灯？”傅夜熙问，“来得不巧，晚上有个会，等会议结束就已经这个点了，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宋听雪忙摇头：“没有，十二点熄灯。”
现在还不到八点。
“那你带我走走？学校有什么地方可以逛吗？”
宋听雪知道傅夜熙可能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道：“那我们去逛操场吧，那边有路灯，人也很多。”
“好，”傅夜熙应声，“你带路。”
第7章
第七章
【你真的没事？】
其实在那天宋宅见面之前，宋听雪并不知道傅夜熙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说实在的，之前他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并不关心。
甚至一开始他和温涵一样，都以为对方已经四五十岁了。
后来他有陆陆续续了解到一些关于对方的事。
可能大数据真的有些玄学，前段时间的一个小道
他说对方出生丧母，后又丧父，冷酷无情，为执掌傅氏，把周围所有亲属都得罪了。
其实傅夜熙克妻克子的名声很早就已经在上流圈里传开了，那时候宋听雪还刚来宋家没几年，就听说宁城有个很有名的算命先生，给傅氏的掌权人算了一卦。
宋听雪无聊的时候听到这消息，就默默地想，这一卦到底是谁要算的，算命人不都是为财帛么？如果是那位傅氏掌权人要算，当然是应该说尽好话哄对方开心才对，这下好了，搞得人家的坏名声人尽皆知，以后还要不要赚人家的钱？
宋听雪搞不懂，也没把这事情放心上，一直到林可曼和他提让他和傅家联姻的事，宋听雪才明白，这一卦，不仅仅是冲傅家那掌权人去的，还顺便冲他来了。
不过还好，他不信算命，以前他刚出生那会儿，还有个跛脚大仙给他算，说他一生福泽绵厚，有大富贵相呢。
这不还是到现在依然每天苦兮兮地到处兼职打工？
“上次在酒吧里那事情……”宋听雪犹豫了下，道，“有些误会，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在那里打工呢，对不起。”
傅夜熙转头，垂着眼看他：“你经常在酒吧里打工？”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随着风飘进宋听雪耳朵里，非常清晰。
“没有呀，不是啦……”宋听雪软绵绵地道，“要是我经常去酒吧，就不会把你认错啦。”
柔软的声音让傅夜熙想起了曾经在公司楼下见过的一只小橘猫。
他顿了顿，道：“嗯，也是。”
“这边是人工湖……”气氛实在太安静，傅夜熙话很少，宋听雪为了不冷场，只好向对方介绍起了学校道路旁的景致，“往前走是教学楼，那边有个小桥，桥那头有凉亭，夏天的时候能看到萤火虫。”
傅夜熙很安静地听着，两人又走到操场边逛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傅夜熙忽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冷冷淡淡地对宋听雪道：“好了，就逛到这儿吧，快十点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啊？”宋听雪怔了怔，“可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他还等着傅夜熙和他聊正事呢。
傅夜熙静默一瞬，道：“没别的事，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婚礼开始前，有些事情需要你出面，所以接下来一周，不要给自己安排太多事，具体哪一天要做什么，李秘书会把安排表发给你，你提前把时间空出来就行。”
“啊……”宋听雪头皮一紧，脸上的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我知道了……”
他蔫头耷脑，一下子好像没了精神，眸色漂亮的眼睛也不似方才，很快没了神采。
傅夜熙很快明白过来：“你要打工？”
“你很缺钱？”他思忖着，“是宋家不给你零花？还是给得不够多？如果真的很缺钱，怎么李秘书找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
“那不一样啦……”宋听雪摆手，“我是自己赚钱自己花……”
傅夜熙掏出手机：“二维码？加个好友。”
“哦？哦！”宋听雪也掏出手机。
他的手机是二手市场收的，看起来很老旧，屏幕旁边还贴了半圈胶带，好像是摔坏过但不舍得修。
“滴”一声，二人扫了二维码。
第五章
“你是自愿？”
“小雪来了？”宋先鸣很快看到了宋听雪。
随着他出声，傅夜熙也很快转过头。
宋听雪很快想起昨天在金色酒吧里，他往对方衬衫口袋里塞的那张一百块钱。
此刻的宋听雪，恨不得脚下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
“过来，跟夜熙见个面。”宋先鸣朝宋听雪招了招手。
宋听雪有些尴尬地走了过去。
这门婚事，其实他没什么同意或拒绝的余地。这是傅家和宋家很早就定下的。
硬要给个解释的话，只能说是娃娃亲。
原本宋家和傅家上一辈就有结亲的意向，但由于一些原因，被顺移到了下一代。
其实在很多年以前，宋家和傅家在商场上的实力是旗鼓相当的，但时代在变，傅氏在商场上早已碾压宋家一头，这也得益于近几年，傅夜熙用了些手腕爬上傅家掌权人的位置。
他刚坐上这位置，就收拢了不少傅家旁支散落在海内外的股权和资金，他的行事作风据说和傅家上一任掌权人完全不同，做事不爱讲情面，用傅家一位亲眷的话说，就是“充满了狼性”。
他不讲情面，傅家那些亲眷自然便对他敬而远之。
可偏偏傅夜熙这人脑子活络。都说“寡言人多智”，他爬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正是整个傅氏亟需转型与面临改革的时候。
少了那些迂腐和因循守旧的亲眷捣乱，大刀阔斧地改掉以前“家族式”的陈旧管理手段，傅氏现在的发展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宋先鸣自认做不到傅夜熙这个地步，也没有这样的眼光和手腕，但他至少可以把自家的一个孩子送去傅家，求一个姻亲。
其实傅夜熙是无所谓的，时人虽说他亲缘淡漠，他却并不是不知道与人结亲，好过结仇的道理。
可结“亲”也要看“亲”的是谁，傅家那些尸位素餐的亲眷定然是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的。
至于宋家这个孩子……傅夜熙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原本宋家是打算让宋时愿和傅夜熙联姻的，可宋时愿不同意。傅家傅老爷子也提过一嘴，说宋家那小儿子本来就不该姓宋，让他来和傅家结亲，还不够格。
本来傅夜熙也是想推了这门亲。他那时候“亲缘淡薄”的名声在宁城还没有现在这么盛，就算是现在，以他的年纪样貌，放眼整个宁城乃至全国都毫无疑问配得上“青年才俊”这个词，然而就在他“亲缘淡薄，克妻克子”的名声传遍整个宁城以后，宋家忽然改口了。
他们说他们从来没有表示过要让宋时愿出面和傅夜熙联姻，于情于理，和傅家联姻的人都应该是宋家真正的少爷宋听雪才对。
谁还不是千年狐狸？宋家玩的什么聊斋傅夜熙会不知道？
不过是心疼宋时愿，不想把他送到傅家被自己“克”罢了。
但每每当他想起六年前，在宋家花园，那个耳聋的小孩仰着脑袋，很用力对他说谢谢的样子，傅夜熙推掉亲事的念头和计划便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推再推。
以至于推到现在，好像一切都快要定下来了。
宋先鸣很热情地在宋听雪和傅夜熙之间张罗，仿佛是急于让二人快熟络起来。
可惜两人一个话少，一个聋子。
到最后，还是傅夜熙开口：“宋叔，可以让我和他单独聊聊么？”
宋先鸣这才意识到不妥，忙道：“随意，随意，那我把花园留给你们小年轻，我就先回屋去了。”
说完宋先鸣便起身，提着他泡茶用的壶离开了。
花园安静下来，佣人都在较远的地方忙碌，没人靠近这里。
傅夜熙起身过来，在宋听雪面前停住。
“如果你不同意婚事，我可以跟宋家提出退婚，毕竟你自己的事还得你做主。”傅夜熙淡声道。
宋听雪抬头。
和六年前一样，他还是站在背光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个子高，从宋听雪的角度，只能看到傅夜熙脸上逆光的影子。
还有那条弧度坚毅的下颌线。
“不用啦，”宋听雪撇过头，听见自己说，“没有宋家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会报答的。”
“你是自愿？”傅夜熙语声清淡地追问了一句。
“嗯，”宋听雪犹豫了一下，点头，“自愿。”
傅夜熙没说什么。
他知道，他能做到的事很多，远比眼前这小孩脑袋里能想到的多得多，他可以立刻拒绝掉这门婚事，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在拒绝掉婚事后，想办法保护这孩子，让他不至于遭到宋家或者其他任何事情的为难。
但傅夜熙没有这么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只是想想办法向外界证明，他不是那种克妻克子的命，只要他愿意，他也是能保护好身边他想保护的人的。
在傅家的花园和宋听雪谈了一会儿，傅夜熙就该走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宋听雪的看法和意愿。
既然对方没什么意见，那就一切好办。
第二天，傅夜熙特意派了人私底下去学校找宋听雪。
有些话，在宋家当着宋先鸣的面不好说出口，既然宋家要卖孩子，傅夜熙却不想当人贩，他得跟宋听雪签个适合他们的婚前合同。
“宋二少爷。”
学校食堂里，傅夜熙的秘书李堇有些拘谨地穿着西装，坐在宋听雪对面简陋的塑料凳上。
他打开身侧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
担心宋听雪戴着耳蜗听不到他说话，他还略微提高了声音：“这是我们傅总特意请傅氏的律师草拟的一份婚前合同。由于傅氏律师团队更擅长经济类的案件，这种民事合同的合约起草难免有疏漏，您先看，看完了有任何不懂的地方您可以提，我会实时为您解答。”
“当然，我们后面还会聘请更专业的律师修改这份合同，一些您有疑问，我答不上来的，我们也会让专业的律师来为您解答的。”
“您放心，这就是想先和您商量的意思，我们会保障您的权益。”
宋听雪对法律这方面不太懂，李堇说的几句话太书面客气，再加上食堂环境嘈杂，宋听雪其实只将对方的那些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细想自己，别的没有，就命一条，好像没什么可被骗的，值得对方那么大费周章地写婚前合同吗？
宋听雪把李堇递来的那一沓合同推了回去。
“没有疑问，我都可以。”宋听雪道。
“不不！”李堇忙道，“宋二少爷您可能误会了，这合同不是防您的，是用来保护您的，您还是先看一下吧。”
听李堇这么说，宋听雪才把合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李堇还真没说错，这些合同上的条款，基本都是用来保障宋听雪这边的利益的，比如其中有一条，是规定了傅夜熙和宋听雪如果有朝一日离婚，宋听雪可以直接分走傅夜熙百分之八十的个人财产。
宋听雪以为自己看错，抬手擦了擦眼，确定上面写的是百分之八十不是百分之八。
“这不合适吧？”宋听雪又把合同推回，“百分之八十的财产？我是结婚又不是抢劫呢……”
宋听雪的声音很软，带着一点点鼻音，和一点点真实的困惑，让李堇有些忍俊不禁：“啊宋二少您别误会哈！个人财产不代表傅氏资产，傅总他主要的身价其实是在傅氏这一块，和个人财产是分开的。您可以理解为……那部分是他到目前为止的私人存款，以及婚后他的其他属于个人的合法收入，不会很多，就算没有这部分钱，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实际影响。”
“其实重点部分是在这儿，”李堇指给宋听雪看，“傅总自愿将他所持有的傅氏股份的百分之三十赠予您，并且即便你们离婚后，这部分也直接属于您，这才是大头。”
宋听雪真的吓了一跳：“不不，我不要！”
“我还没说完，在你们离婚之前，这部分股权实际持有者其实还是傅总，因为签完转赠协议后，需要他帮您代持……他只是想保证你们离婚后，您能有保障。”
“当然，”李堇补充道，“我们傅总的意思是……他不希望和您离婚，他希望能和您保持长久的婚姻关系，嗯……至于婚后义务，傅总说可以尊重您本人的意见，他不会勉强您的。”
“您看这些您都同意吗？”李堇小心翼翼地问宋听雪。
其实宋听雪的意思，是想等他还清欠宋家的那些，并且能自己独立生活以后……就和傅夜熙离婚。
他是个残疾人，婚姻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人生赤条条来去，有没有另一半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而且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并没有自信到觉得像傅夜熙这样的人会非他不可。
对方明明可以在将来更合适的时机，离开自己并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
好过和自己这样一个残疾人绑在一起。
但，这些话不适合说。
至少不适合现在说。
宋听雪把脑海中过过一遍的话咽回去，转而道：“我不要那么多钱，直接公正婚前财产吧，多的钱我一分都不要，别的没什么，除此之外的协议我都可以签。”
“啊……好，但是……”李堇早就料到宋听雪会有这么一说，所以机智地换了个说法，“该拿的钱还是要拿的。咱不是帮谁说话哈，宋二少，您看，婚姻法是用来保障夫妻夫夫双方的利益的，您既然要和我们傅总一起步入婚姻，不能他的什么东西您都不要，这样会显得很见外。而且，我们傅总其实在宁城也算得上公众人物，他一言一行都有好多小报记者盯着呢，您让他去做什么婚前财产公证，弄得他防您跟防贼似的，这会被人笑话的……”
“啊……”宋听雪怔怔地，觉得李堇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那……那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不要那么多钱，我能自己赚钱自己花，他说不想离婚……那就不离婚吧，我没意见。”
反正离婚不离婚的，又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说不定等到以后傅夜熙真碰上喜欢的人，都不需要宋听雪来提，自己就主动想离了呢？
“那好，我拿回去再让律师改改，会综合您和傅总的意思，采用一个折中的方案，之后再拿来给您签字。”
宋听雪点头：“好。”
两人聊得差不多，就在食堂门口告别。
“您别送了，”李堇在食堂门口停下脚步，笑着回头对他道，“你们学校保安人还不错，听说我们是‘学生家属’，直接让我们司机把车开进来了，这都是沾了您和傅总的光。”
说完，李堇笑着冲宋听雪眨眨眼：“以后您和傅总也是‘自己人’了，宋二少，请多关照。”
说完他夹上公文包转身利落地走了。
食堂门外，果然停着一辆低调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
“自己人”么？
宋听雪望着那辆车在校园里谨慎而缓慢地调头离开，想起了把车停在校门口接他的周叔。
他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属”么？
第6章
第六章
“希望没打扰到你们。”……
婚礼的时间定在一周后。
没有什么繁琐的前置流程，也不需要多慎重其事，毕竟宋听雪和那个人本来也没有多少感情基础。
甚至在他的这件人生大事即将开始的这一周时间里，宋听雪还忙着接了几个家教，画完了几张稿子，顺便还给他下周的兼职打工时间做了安排。
在寝室里看着宋听雪一边用手机和他常做家教的几个学生家长约时间，一边在他的数位板上写写画画，看样子是一次性接了不少画稿，温涵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吧雪儿，你都快结婚了，就没什么感觉吗？”温涵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过来，搬了把椅子坐在宋听雪对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别的不说，我表姐快结婚的时候，每天都忙得要死，要试婚纱，要买三金、拍婚纱照，还有什么酒店选菜啊……置办嫁妆啊，给客人发请柬这些，反正事情多得团团转，哪像你，这时候还有时间搞兼职……”
宋听雪没戴耳蜗，因为他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影响，安静的世界更能激发他的创作欲。
“喂，喂！”温涵意识到宋听雪听不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听雪这才察觉到温涵在跟自己说话，连忙把自己的耳蜗戴回去：“怎么啦？”他柔软地问温涵。
“哎，我说……”温涵只好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真的没有实感，雪儿，你都没谈过恋爱，怎么就要嫁人了！”
说完他假模假样地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明明说的是宋听雪自己的事，宋听雪却反倒抬起手，拍拍温涵的肩，一副安慰他的样子：“没关系啦，反正我耳朵听不见，也不会有人想跟我谈恋爱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温涵一听这话，怒了，“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一点清醒的认知，你知道你在学校论坛有多受欢迎吗？他们都说你是师范一枝花……”
说完温涵掏出手机，试图向宋听雪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宋听雪知道学校有论坛，但他从来没逛过，那是学生们闲来无事八卦聊天的地方，对宋听雪来说，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事情上毫无意义。
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上。
“你看，刚刚，五分钟以前，还有人发帖：游戏美术专业那个耳朵上常年戴耳机的小美人叫什么名字啊……说的肯定是你，靠他说要追你！什么玩意儿，这人谁啊？！也配觊觎我们雪儿？”温涵念着帖子名，自己先念出了火气，二话不说直接在下面回帖，打算把那个色胆包天，发帖语气流里流气的登徒子臭骂一顿。
字刚打到一半，他听见宿舍楼下有人喊宋听雪的名字。
宋听雪没听见，温涵却听见了，他没提醒宋听雪，先站起来走到宿舍的阳台外面。
“别想了……他不会见你的……滚吧！”
宋听雪听见温涵隐隐约约似在阳台外说什么，连忙站起，好奇地和他一起走到了阳台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宿舍楼底，有人拿蜡烛摆了个爱心阵，一个男生站在爱心中央，手里抱着一捧花，正仰头朝着他们阳台的方向看。
看到宋听雪走出阳台，那人似乎有些兴奋，抬起一只手冲他挥了挥，大声道：“宋听雪，我喜欢你！”
宋听雪困惑地转头看向温涵。
温涵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朝宋听雪摊了摊手：“他说他喜欢你，我帮你赶过他了啊，是他自己不走。”
宋听雪问：“你认识？”
“我不认识……”温涵摆手，“好吧有点认识，我只知道他是体育系的，叫什么名字……记不太清了。”
对方闹出来的动静挺大，引来了其他宿舍同学的围观，很多人都从阳台里探出头，宿舍楼下停留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便聚集了一大帮人。
为了不给宿舍阿姨添麻烦，宋听雪想了想，转身从自己的椅背上拿起挂在那儿的外套披上，似是准备下楼。
“你真要下去啊？别去了，”温涵跟在后面阻止，“那些人都是看热闹起哄的，这种气氛，你去了万一下不来台怎么办？”
“而且体育系那男的比你高比你壮，你打不过他啊……”
“没事，”宋听雪软声道，“我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回去就好，不会和他打起来的。”
“我担心的还真不是你和他打起来，哎，喂……！”
看见宋听雪真开门下楼去了，温涵没办法，只好也在睡衣外随便套了件衣服跟上。
下了楼，温涵看到宋听雪已经在和对方说话了。
可能是宋听雪说话的语气太软，即便是在拒绝，对方也没有完整接收到他的意思，竟然还伸出一只没拿花的手，试图去牵宋听雪。
温涵一下子急了，正要越过人群上去把对方推开，忽然听见人群外围有个声音响起：“宋听雪？”
那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带着低沉，却极具穿透力。
不仅温涵听到，宋听雪也听到了，他回头，怔怔地看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傅夜熙。
傅夜熙今年27，比宋听雪大八岁，但他看起来实在年轻，如果换一身学生装，大概站在这一群学生当中会一点都不违和。
不过他今天穿的是正装，晚上风大，他在衬衣外面还套了件挺阔的风衣，看起来衿傲又贵气，一下子把他周身的气质和周围的学生群体隔绝开。
或许是因为太过醒目，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儿又实在太过违和，他面前的学生们竟不由自主地往两边散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头顶的路灯光将傅夜熙的黑发和乌黑的眼眸镀上了一层暖光。
他缓缓地朝宋听雪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还没有聊完？”傅夜熙低头看了看宋听雪，又看了看那名抱花的学生，很礼貌地冲对方点头，“希望没打扰到你们。”
“那个……”那名表白的男生在短暂的怔忪后回过神，意识到傅夜熙和宋听雪一样，也站在了他好不容易用蜡烛摆好的爱心阵里，连忙提醒对方，“不好意思，叔叔，不知道你谁？能不能退开一下，我这边还有话要和宋听雪同学说。”
叔叔？
傅夜熙回头，用黢黑的眼睛瞥了那男生一眼。
那一眼无声，但莫名具备强烈的压迫感和威慑力，那男生忽然就跟卡了壳似的，不敢说话了。
“有什么话说吧，”傅夜熙淡淡道，“说完了我找听雪还有事。”
他这么就站着，好端端的蜡烛爱心阵里挤了三个人。
但傅夜熙气质矜贵，气定神闲，再加上长相英俊，确实出众，这么一看，抱花的男生倒更像是多余的那个。
“我……那个我说完了，宋听雪，我……”
“对不起，”宋听雪软声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能接受你，抱歉。”
“嗯，希望你走的时候把这些蜡烛带走……”宋听雪又补充了一句。
“哦好……好的。”对方狼狈地低下头，退开一步，开始弯腰飞快地吹蜡烛。
他的朋友似乎也在人群中，此时都挤了进来，帮忙匆匆将这一地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互相你拉我我拉你，手忙脚乱地跑了。
当事人都走了，人群很快也散了个干净。
也有其他学生好奇傅夜熙是谁的，偷偷地回头看他，不过傅夜熙一直很大大方方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旁人反而很快对他没了好奇，就不再看他了。
等人都走完，傅夜熙才双手插兜，低头对宋听雪道：“之前让李堇拿给你的合同仔细看过吗？他说你这不要那不要，不然不肯签字？”
“啊……”宋听雪想起了那份合同，“我已经签了，他……没有告诉你吗？”
“嗯，”傅夜熙当然知道宋听雪已经签了字，他自己也签了，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个起头的话题，“签了就好，合同一式两份，签过字的版本，会让李堇复印一份拿给你。”
夜风微凉，吹拂起二人的发梢，一时间安静，竟让二人都短暂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点熄灯？”傅夜熙问，“来得不巧，晚上有个会，等会议结束就已经这个点了，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宋听雪忙摇头：“没有，十二点熄灯。”
现在还不到八点。
“那你带我走走？学校有什么地方可以逛吗？”
宋听雪知道傅夜熙可能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道：“那我们去逛操场吧，那边有路灯，人也很多。”
“好，”傅夜熙应声，“你带路。”
第7章
第七章
【你真的没事？】
其实在那天宋宅见面之前，宋听雪并不知道傅夜熙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说实在的，之前他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并不关心。
甚至一开始他和温涵一样，都以为对方已经四五十岁了。
后来他有陆陆续续了解到一些关于对方的事。
可能大数据真的有些玄学，前段时间的一个小道
他说对方出生丧母，后又丧父，冷酷无情，为执掌傅氏，把周围所有亲属都得罪了。
其实傅夜熙克妻克子的名声很早就已经在上流圈里传开了，那时候宋听雪还刚来宋家没几年，就听说宁城有个很有名的算命先生，给傅氏的掌权人算了一卦。
宋听雪无聊的时候听到这消息，就默默地想，这一卦到底是谁要算的，算命人不都是为财帛么？如果是那位傅氏掌权人要算，当然是应该说尽好话哄对方开心才对，这下好了，搞得人家的坏名声人尽皆知，以后还要不要赚人家的钱？
宋听雪搞不懂，也没把这事情放心上，一直到林可曼和他提让他和傅家联姻的事，宋听雪才明白，这一卦，不仅仅是冲傅家那掌权人去的，还顺便冲他来了。
不过还好，他不信算命，以前他刚出生那会儿，还有个跛脚大仙给他算，说他一生福泽绵厚，有大富贵相呢。
这不还是到现在依然每天苦兮兮地到处兼职打工？
“上次在酒吧里那事情……”宋听雪犹豫了下，道，“有些误会，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在那里打工呢，对不起。”
傅夜熙转头，垂着眼看他：“你经常在酒吧里打工？”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随着风飘进宋听雪耳朵里，非常清晰。
“没有呀，不是啦……”宋听雪软绵绵地道，“要是我经常去酒吧，就不会把你认错啦。”
柔软的声音让傅夜熙想起了曾经在公司楼下见过的一只小橘猫。
他顿了顿，道：“嗯，也是。”
“这边是人工湖……”气氛实在太安静，傅夜熙话很少，宋听雪为了不冷场，只好向对方介绍起了学校道路旁的景致，“往前走是教学楼，那边有个小桥，桥那头有凉亭，夏天的时候能看到萤火虫。”
傅夜熙很安静地听着，两人又走到操场边逛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傅夜熙忽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冷冷淡淡地对宋听雪道：“好了，就逛到这儿吧，快十点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啊？”宋听雪怔了怔，“可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他还等着傅夜熙和他聊正事呢。
傅夜熙静默一瞬，道：“没别的事，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婚礼开始前，有些事情需要你出面，所以接下来一周，不要给自己安排太多事，具体哪一天要做什么，李秘书会把安排表发给你，你提前把时间空出来就行。”
“啊……”宋听雪头皮一紧，脸上的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我知道了……”
他蔫头耷脑，一下子好像没了精神，眸色漂亮的眼睛也不似方才，很快没了神采。
傅夜熙很快明白过来：“你要打工？”
“你很缺钱？”他思忖着，“是宋家不给你零花？还是给得不够多？如果真的很缺钱，怎么李秘书找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
“那不一样啦……”宋听雪摆手，“我是自己赚钱自己花……”
傅夜熙掏出手机：“二维码？加个好友。”
“哦？哦！”宋听雪也掏出手机。
他的手机是二手市场收的，看起来很老旧，屏幕旁边还贴了半圈胶带，好像是摔坏过但不舍得修。
“滴”一声，二人扫了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