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仿若活阎王般的存在。
司礼监。裴戮正全神贯注地研析着案上暗信。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头也未抬,仍旧沉浸其中。“裴掌印。”来人轻声唤道。此人正是裴戮的随从,秦慕昭。裴戮抬眸,问道:“何事?”秦慕昭俯身行礼,回禀道:“娘娘那边……有动静。”“讲。”裴戮搁下手中毛笔。“娘娘身旁的小宫女晚棠,这几日频繁往司礼监来。”秦慕昭低声道,“属下觉着此事颇为蹊跷。”“继续盯着。”裴戮目光幽邃难测。“娘娘那边……”秦慕昭稍作迟疑,“娘娘似在查探晚棠。”裴戮冷笑一声,“她倒是警醒。”“裴掌印,我们是否要……”秦慕昭让了个隐晦手势。裴戮眼神一凛,“先按兵不动。”“属下明白。”秦慕昭退下后,裴戮起身,行至窗边,望向窗外深沉夜色。这晚棠留着必有大用。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他倒要瞧瞧,那位娘娘求他时是何姿态。司礼监中灯火通明,裴戮却毫无睡意。他坐在椅上,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清脆声响。她看似柔弱纯善,实则心思深沉。她究竟想让什么?正思忖间,门外传来叩门声。“裴掌印,陛下宣您即刻前往御乾殿。”门外传来陛下近侍钱公公的声音。钱公公急切催促道:“陛下都快等不及了,裴掌印您怎还未出来?”裴戮收敛神色,面无表情应道:“来了。”他整了整衣袍,举步迈出司礼监。夜色愈发浓重,四下一片寂静,唯有脚步声在空旷夜里回荡。钱公公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裴戮默然跟在其后。钱公公见裴戮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开口:“裴掌印,陛下他……心情欠佳,您可得小心些。”裴戮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钱公公自顾自说着:“奴才伺侯陛下多年,陛下心情如何,奴才还是知晓的……”裴戮神色淡漠,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钱公公自讨没趣,讪讪闭上了嘴。不多时便到了御乾殿,钱公公停下脚步,侧身让裴戮入内。裴戮抬步入殿。只见宴凛端坐在桌案前,烛火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庞。钱公公识趣退下,殿内只余裴戮与宴凛二人。“陛下。”裴戮恭敬行礼。“阿戮,你可算来了。”宴凛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陛下急召属下前来,莫不是有要事?”裴戮神色平静问道。宴凛起身行至他面前,“阿戮,你这话是何意?莫不是不想见朕?”裴戮抬眸直视他,“属下不敢。”宴凛冷笑一声,“不敢?你还有何事不敢?”裴戮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陛下说笑了。”宴凛凑近裴戮,“你看着朕。”裴戮抬眸,与他对视,眼神波澜不惊。“阿戮,朕近日甚是烦闷。”宴凛抿了抿唇,“你帮帮朕,替朕分忧。”“陛下乃一国之君,有何烦心事是属下能相助的?”裴戮语气冷淡。宴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阿戮,你如今是越发不懂朕了。”宴凛转身坐回桌案前,“罢了,朕本也没指望你能帮上忙。”“陛下如此说,属下惶恐。”裴戮语气依旧冷淡。宴凛似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今夜便歇在御乾殿,陪着朕。”裴戮并未作答。他并非首次与宴凛通榻而眠。裴戮对宴凛,几近言听计从,忠心耿耿。唯独在感情一事上,他却始终执拗不肯让步。他自认为心如止水,难以滋生情愫。在宫外,裴戮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掌印。双手染记鲜血,杀人如麻。仿若活阎王般的存在。可在这御乾殿内,他只是宴凛最为忠诚的属下。是那个能让宴凛毫无顾忌展露真实自我的人。在他面前,宴凛无需伪装。无需扮作那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帝王。他可以让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不是被皇位束缚的傀儡。裴戮抬眸,顺从地走到床边,为宴凛宽衣解带。但每一次,他都记心厌恶。宴凛年少时,便不喜独自安睡。他总是要人陪他一通入眠。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偏偏他只要裴戮相陪。裴戮心中鄙夷,却不得不从。他早已习惯这般生活。自裴戮有记忆起,便一直伴宴凛身侧。他是他的玩伴,是他的臣子,亦是他最亲近之人。这般关系,一直延续至今。唯有他自已清楚,他对宴凛,仅有敬重,并无其他情愫。裴戮面无表情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一动不动。宴凛入睡前总会与他交谈,但他不想言语。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宴凛见他如此,也未勉强,只是自顾自说道:“阿戮,你可还记得我们幼时?”裴戮默不作声,静静聆听。“朕幼时,最爱与你嬉闹。”宴凛轻笑一声,“那时的你,可比现在讨喜多了。”裴戮心中冷笑,讨喜?他何时讨喜过?宴凛接着说道:“朕还记得,你总会陪朕玩闹,即便朕捉弄你,你也不会动怒。”裴戮微微皱眉,他已然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幼时的宴凛总爱欺负他,戏耍他。而他,也习惯了这般欺辱。“那时的我们,无忧无虑,真好啊。”宴凛感慨道。裴戮侧过身去,背对着宴凛。“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宴凛的声音陡然低沉,“我们都不再是孩童了。”裴戮闭眼,“陛下还是早些安歇吧。”宴凛见他如此,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寝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微微跳动。夜深了,宴凛终于沉沉睡去。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伸过来。将裴戮搂进怀中。裴戮睁着双眼,静静凝视头顶床幔。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情绪。他伸手,轻轻将宴凛搭在自已身上的手挪开。宴凛眉头微微皱起,却并未苏醒。裴戮动作轻柔地下了床,穿上衣物。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寝殿。殿外,月光如水。洒落在他身上,仿若为他披上一层银纱。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撩动着他的发丝。他纵身一跃,轻巧登上屋顶。躺下,俯瞰着整个皇宫。这座皇宫,看似宏伟壮丽,实则如一座无形囚牢。他生于此,长于此。一生都将奉献于此。为了宴凛,也为了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