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电梯间等待时,苏稚杳琢磨很久,忽然轻声唤他:“贺司屿。”

    “嗯?”他低头去看她。

    苏稚杳仰起脸,望着他笑:“在你办公室睡觉的时候,我梦到我成名了,演奏会场场爆满。”

    她的笑总有化散阴霾的作用。

    贺司屿眼中挂起淡笑:“难怪睡得不想醒。”

    苏稚杳不理他的调侃,歪着脑袋,怕太矫情因此话说得扭捏:“路上我认真想了想,以后我努力努力,应该……能养得起你。”

    表达完意思,她磨不开面,先一步迈进了电梯。

    贺司屿眸光微烁。

    不管她是不是真心话,也许只是哄哄他,但他当时下意识凝皱的眉眼,确实慢慢舒展开。

    见他迟迟不按楼层,苏稚杳瞅他两眼,抿抿唇,按了下次顶层。

    贺司屿带着疑问:“不住我那?”

    女孩子得矜持,要她住回去,怎么也得他先开口,苏稚杳这么想着,轻轻地含着点娇嗔:“哪有人刚在一起就一块儿睡的……”

    “你昨晚睡得不是挺舒服?”

    “……”苏稚杳脸一热,嗫嚅着抱怨:“昨晚我那是、是喝醉了,你趁人之危。”

    昨晚的情况不能细想,容易想到脸红心跳的画面。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苏稚杳立刻迈出去,一刻都不犹豫,否则显得她多想跟他睡。

    她按密码,察觉到男人徐徐跟到她身后。

    苏稚杳抿着笑,故作不懂地回头问:“你还有事吗?”

    贺司屿唇边微不可见地掠过一瞬不拆穿的笑,平静道:“看你进去。”

    “……”

    他太不解风情了。

    苏稚杳瘪了下嘴,慢吞吞按密码,按到最后两位数突然停了,面不改色:“我忘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帮她按完了最后两位数,门锁嘀地一声,开了。

    苏稚杳讷了好长一会儿。

    在心里骂他千百遍后,咬牙切齿地想,她再也不去顶层了。

    苏稚杳狠狠瞪他一眼,带着怨气一把拉开门,刚甩脸走进去一步,就被他扯出来,拽进怀里。

    使坏的男人笑声低低的,声音温柔,从头顶沉下来。

    “今晚陪我好么?”

    作者有话说:

    依旧30只红包。

    ————

    79

    45、奶盐

    苏稚杳被他缠缠绵绵地拥在怀里,

    那一股子怨愤瞬间就没了发作的骨气。

    狗男人,坏得要命。

    心里这么腹诽着,但嘴上忸忸怩怩地放软了语调:“可以是可以,

    但……”

    她声音太小,贺司屿为听清低下头。

    “要分开睡。”她音量又轻下去。

    她的脸埋在他心口的位置,

    小吊带和短裤衣料单薄,

    隔着衬衫有她暖暖的温度透进来,身前是酥的,

    抱着却是很苗条的手感。

    其实没想做什么,

    只是抱她睡觉的感觉很好,

    软软的,睡着后窝在他怀里又温顺,

    看她睡得那么香甜,他的睡眠质量都莫名好了些。

    过去二十余年,

    有多少个日日夜夜,

    梦里千回百转着雷雨交加中的剁肉声,眼前全是断掌残臂,血肉腥臊。

    冷汗涔涔,喘息急促,整宿整宿地失眠……

    但正经恋爱,还是得要尊重人家女孩子。

    “嗯,你睡主卧。”

    贺司屿呼出的气息落到她耳廓,温温热热的,

    头轻轻压在她颈侧,

    一闭上眼,

    脑中想的都是她那句,

    以后努力努力,

    应该能养得起他。

    他双臂微微收劲,抱得她很紧。

    因他的用力,苏稚杳下巴不得不抵着他肩仰起,这般交颈的亲热姿势,却没有在彼此间烧出情和欲。

    苏稚杳有片刻的有愣神。

    她似乎在他身上,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纯粹的依恋。

    那晚,苏稚杳躺在主卧的床上辗转难眠。

    二窈卷着身子窝在她枕边,苏稚杳一只手压在脸下,一只手搭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撸,听着它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神思却走得老远,远到隔墙的客卧去。

    那天她回答小茸说,恋爱要慢慢谈,是真心话,她不想感情进展得不明不白,所以提出分开睡,他们应该要和寻常情侣那样,牵手拥抱亲吻,再是更深的亲密。

    一下就把事都做尽了,她的心总想打鼓。

    明明独自睡觉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今晚不知是怎么了,一想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客卧,她就睡不着。

    思来想去,苏稚杳突然起身,重新亮灯,抱着二窈,轻手轻脚走出到客卧,悄悄打开一道门缝,把二窈放了进去。

    做完这事她又悄无声息回到主卧的床上。

    准备入睡,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

    手机摸到被窝里,光亮映着脸,看到贺司屿的短信:【尾柜第二层抽屉里有香薰,拿出来放床头】

    应该是二窈进了他屋,知道她刚刚去过,猜到她失眠。

    苏稚杳掀被下床,从抽屉里找出他说的香薰,一只高透玻璃瓶,瓶口是乌木,藤条也是乌木的,她听话地取出来放到床头,插上几根浸润的藤条,四周渐渐弥散开湿润清淡的乌木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闻着,使人心神静定。

    苏稚杳窝回被子里,眼里挂着笑意回他:【嗷——】

    刚想回他,他出其不意的一句话先发了过来:【我下周回港区】

    苏稚杳微顿,没想通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下一条短信出现眼前:【要同我一起回么】

    转瞬想到他说,他小姑请她去家里坐坐,苏稚杳心倏地激跃了下,生出见家长的紧张感,向他确认:【是要去你小姑那儿?】

    贺司屿淡定又随意:【只是吃个饭,你还不自在就不去】

    苏稚杳还在为今晚的乌龙而尴尬,着实想要逃避,但出于自幼的教养,人长辈都邀请了,她再扭捏很不礼貌。

    小女生一羞窘,总是有是非颠倒的本事,她无赖地把错误归咎于他:【这种事情,你就不能用微信和我聊吗?】

    贺司屿不解:【区别是什么】

    她没理也要争出三分理:【短信说这个,怪严肃的,都没有和你聊天的欲望……】

    所以她才心慌,一定是这样。

    对面没再回复,过去几分钟。

    苏稚杳以为他是睡了,心里头刚嘀咕完他都不说,百无聊赖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准备睡时,留意到微信通讯录有个小红点。

    新的好友申请。

    显示对方通过手机号添加。

    昵称是hsy,头像是小夜灯下,一只撒娇着仰在枕旁的漂亮布偶猫,体白耳灰,毛茸茸奶乎乎。

    苏稚杳一眼认出是二窈,显然是现拍的。

    随后她立马反应到,hsy就是贺司屿名字的拼音缩写。

    苏稚杳通过验证,惊喜又难以置信地问:【贺司屿?】

    hsy:【还严肃么】

    他曾经说过自己不用微信,她怎么都加不上,最后索性放弃,现在只是随口一提。

    看着这四个字,苏稚杳经不住笑出声,她好像能想象出他没辙的口吻,忍不住得了便宜卖乖:【你该不会是刚下载的微信吧?】

    hsy:【你说呢】

    苏稚杳眼中笑意更浓:【那你的好友列表,岂不是只有我一个?】

    hsy:【毕竟要用微信才有聊天欲望的,只有你一个】

    她抿着唇笑,假惺惺地通情达理:【你不用理我的】

    hsy:【呵】

    他不和小女孩儿计较:【去睡觉】

    苏稚杳回过去一张“嗷”的表情包,得逞后心满意足,笑意不减:【都用微信了,你不和我说声吗?】

    hsy:【】

    平平无常的两个字,苏稚杳看得窝气,埋怨他不开窍:【这和用短信的差别在哪里】

    hsy:【那你想如何】

    是这年纪的男人都这么不解风情,还是就他这样?

    苏稚杳微恼,又不想坦诚直说,字敲出两行又删,颓然且惆怅地回:【没想,睡了!】

    她不太高兴地想要关掉手机睡觉前。

    对面发过来一段四秒的语音。

    苏稚杳心动了下,满怀期待地点开。

    “宝贝。”

    他应该也是躺着准备要睡,低音炮轻轻的,声线慵然而散漫,糅着懒懒的鼻息,很是缱绻。

    苏稚杳听得心尖一颤,双颊都烫起来。

    语音停顿两秒,他又口吻纵容地,轻声问她:“满意了么?”

    满意了。

    满意得不得了。

    苏稚杳愉快地扭动两下,压住偷偷笑开的嘴角,按住说话键,轻轻柔柔地出声:“晚、安。”

    想要和他对称。

    睡前,苏稚杳把昵称改成szy,找出相册里二窈的照片,换成头像。

    -

    那个周末,苏稚杳陪贺司屿回了港区。

    周宗彦的妈妈虽然也是贺老爷子的外孙女,但自从那年贺晋出事,她一人相持不下,就回到港区,不再与贺氏亲属往来,因此周宗彦与贺氏旁支几乎没有交情。

    唯一亲近的人,只有贺司屿。

    那天,港区天气明朗。

    去周家别墅的路上,苏稚杳怕自己到时不得体,提前向贺司屿了解到情况。

    周宗彦的妈妈随母姓,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邱意浓,因是私生,她幼时在贺家过得并不如意,总受那群自诩高贵的嫡系的冷眼。

    唯独贺晋从不拿她当外人,甚至在她受欺负时,会替她出面严厉教育其他人,哥哥保护妹妹,邱意浓的童年,是在贺晋的庇护下过来的,所以无论过去几年,她对那些嫡系始终是先生小姐之类生疏的称呼。

    只有对贺晋,她会唤一声二哥。

    她想不到的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会英年早逝,正因与贺晋的兄妹情分,邱意浓对待贺司屿,就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同样的,比起亲生母亲,贺司屿与邱意浓,相处得更像是母子。

    车子在一栋洋房别墅前停下。

    一下车,扑面而来温馨的生活气息,青绿的草坪修剪得干净,户外茶区摆放规整,别墅外有一间玻璃花房,里面植物开得鲜活,叶片郁郁葱葱地缠上旁边的一架白色钢琴,自动加湿器正在工作,阳光下的空气水雾薄薄。

    苏稚杳东张西望,光是瞧这庭院的风景,她就能预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多么热爱生活。

    跟着贺司屿往别墅里走,她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贺司屿停步回眸:“怎么了?”

    苏稚杳仰着脸,眨眼问他:“待会儿见到了,我该叫你小姑什么?”

    “小姑,或是邱姨。”他说。

    她似乎是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才迟钝地点点头。

    见长辈是正式场合,苏稚杳穿了条浅香芋色的淑女裙,长发用珍珠一字夹单边别在耳后,像邻家小妹妹,幼态纯洁,看着特别乖。

    贺司屿细细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牵起她的手。

    别墅里更温馨,胡桃木色的家具,奶油系与棕咖布局,过道都是柔和的拱形门,房子装修的曲线典雅温暖。

    “阿霁——”

    一道温柔澄净的女声含笑传来。

    苏稚杳循声抬头。

    看到一身简约旗袍的女人扶着走下楼,她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气质温婉舒服,脱俗得如云出岫。

    苏稚杳看得走了下神。

    她不由想起周宗彦的脸,他有着朱唇玉面感的俊美,骨相很随他的母亲,笑的时候唇边会出现括弧,把他身上的风流淡化,让人看着亲切没有距离。

    贺司屿打了声招呼,语气依旧是淡的,但明显比平日多出几分敬重。

    邱意浓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柔柔瞧向苏稚杳,莞尔道:“你就是杳杳?”

    苏稚杳回神,转眼扬起笑来,声音不经意随着她变柔:“邱姨好。”

    邱意浓笑应一声,纤细的手轻轻搭到苏稚杳的背,没什么力度揽她往沙发处走:“快别站着了,坐。”

    她又对着厨房唤道:“语桐,煮杯椰乳。”

    “阿霁都和我说了,你乳糖不耐。”邱意浓带着苏稚杳一同在沙发坐下,而后才看向贺司屿:“你要喝什么,自己去同语桐讲,我就不管你了。”

    贺司屿可有可无应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果刀,双腿闲散地敞开着,手肘支膝,慢条斯理削苹果:“宗彦不在?”

    “还在警署忙呢,今晚上回来吃饭。”邱意浓说:“周逸那几个孩子也要来,听说你带回女朋友,都想要见见。”

    贺司屿眉骨轻抬,不置可否。

    “就是宗彦那几个堂兄弟,他们从小玩得好。”邱意浓体贴地同苏稚杳解释。

    苏稚杳笑了笑。

    贺司屿抬了下眼,分神从刀口看她一眼,薄唇掠过很淡一丝笑,倒是难得见她这么文静。

    “杳杳今年多大?”邱意浓寻思她瞧着也就十八的模样,按捺不住,话落就去说道某人:“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就给你骗到手了?”

    “骗?”他好整以暇。

    苏稚杳发现了贺司屿的目光,他不慌不忙看着她,好像是在等她的说法。

    这词是不大妥,苏稚杳赶紧琢磨措辞,含含糊糊说:“邱姨,我二十,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贺司屿被她清奇的脑回路惹得笑了,朝邱意浓望过去一个眼神。

    您看,她自愿的。

    “别仗着岁数大,欺负人家。”邱意浓数落他接近数落自己的亲儿子。

    到底都是女性,邱意浓还是更向着苏稚杳,提醒贺司屿道:“你说是正经恋爱,那家里的事情,还是不能瞒的。”

    贺司屿闲闲地继续削苹果:“我和她,没什么不能讲。”

    他自觉回避,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苏稚杳:“我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自己可以么?”

    苏稚杳接过苹果,乖巧地点点头。

    贺司屿上楼,客厅里只有苏稚杳和邱意浓两人坐着。

    邱意浓悄悄观察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她背不靠实,坐得规规矩矩,鹅蛋脸轮廓很柔,肌肤白得胜雪,笑容落落大方,整个人像一团棉花,软软的,没有锋锐的棱角。

    一刚一柔的,倒是和他互补上了。

    邱意浓不一味帮贺司屿说话,感情真诚才能长久,她柔声对苏稚杳说:“阿霁这人性子冷,权势大的人承受的也多,要和他相处,还是不容易的。”

    苏稚杳思考这话,认同地笑了下:“他的脾气……是挺捉摸不透的。”

    能被贺司屿带回来的女孩子,那就一定是认真的,他认定的事从不需要别人再操心,邱意浓对他虽是怀着母亲的心情,但更多的是爱护,而非教育。

    她这一面,自然不是要把关,只是怕他薄情寡恩惯了,照顾不到女孩子,所以提醒他,要带人家融入自己的生活圈。

    邱意浓笑吟吟地和她聊了几句,深觉到这女孩子的特别,她的心思敞亮,没太复杂的弯弯绕绕,这圈子里还能有这样璞玉般干净的姑娘,不得不承认,这很难能可贵。

    两人聊热络了,邱意浓再问她:“家里的情况,阿霁都有同你讲过吗?”

    苏稚杳其实不确定自己有无听全,她知道的事情很碎片化,七零八乱的也能拼凑起来,只是终归不完全。

    但那个黄昏,她听完整了这个故事……

    邱意浓敲响书房的门时,贺司屿正双手抄着裤袋,立在落地窗前。

    书房里暗沉无光,橙红色的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在他身上照落一身孑然。

    “我这要去准备晚餐了,你下去陪陪她吧。”邱意浓走过去,在他回过目光时,温声笑道:“这姑娘我瞧着喜欢,既然谈了,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我看着是在玩闹么。”他笑了下。

    邱意浓轻轻摇头,叹声说:“小姑娘坦诚,与我说了父母的事,唯一疼她的母亲还得了治不好的失忆症,也是个可怜孩子,你瞧她那么爱笑,看着豁达,其实她同你一样,心里的事重着呢。

    贺司屿眼睫轻动,垂下眸。

    “还有就是,”邱意浓手放到他肩上,握了握,轻声说:“人家杳杳跟着你,是冒了风险的。”

    贺司屿睫毛半遮敛住了眼底深邃的神情。

    沉默半晌,他低语:“我知道。”

    要讲的都讲了,邱意浓笑着,打破四周凝重的氛围:“杳杳说在院子里随便走走,你过去陪着吧,稍后周逸那群孩子来了,指不定要多闹。”

    落日下的玻璃花房,笼罩着一层橙红的光晕,走进去,有如身陷一幅油画里。

    苏稚杳细长的手指落到白色钢琴上,慢慢过去,指尖滑过琴盖,周围都是绿茸茸的植物,规律地间布着叫不上名的花。

    钢琴应该许久不曾有人弹过,攀上去不少绿萝的叶片。

    苏稚杳轻轻拨开藤叶,掀开琴盖,听到木制陈旧的一声吱呀。

    柔若无骨的手指力道很轻地抚过琴键。

    不经意间抬眸,撞见了花房门口,他凝望来的目光。

    落日暖橙,余晖的光被玻璃顶割裂,道道残碎在周身。

    两道视线在之间静静注视着。

    苏稚杳开口,眼中融着柔柔的笑意:“我说怎么突然凉飕飕,跟被人泼冷水了似的,原来是你在背后盯着我。”

    贺司屿弯唇,忽然笑了。

    慢慢走近她:“我这盆冷水,不早被你煮沸了。”

    作者有话说:

    30只红包

    ————

    79

    46、奶盐

    苏稚杳虚倚钢琴,

    脑袋朝门的方向轻轻歪着,融着暖意的目光掺杂几分忧郁,一瞬不瞬地,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贺朝被贺老太太宠坏了,性子疯野,

    孪生子关系向来极端,

    他从小就爱抢夺二哥的东西,年幼争抢玩具都是小事,

    我二哥为人稳重可靠,

    后来大了,

    于情于理掌权贺氏,娶了阿霁的母亲,

    贺朝不痛快,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发疯,

    就有了之后的惨剧。

    ——外媒分不出哥哥弟弟,

    可你说亲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会看不出贺晋已非当初的贺晋,不过是有名利可图,都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大家族人际复杂,远比你想的要阴暗。

    ——要说阿霁的母亲,是可怜也可恨,失去丈夫,被小叔子强占,

    几经寻死不能,

    还怀上星野,

    渐渐就患上了斯德哥尔摩,

    我想,

    她该是在麻痹自己,把贺朝当做贺晋了。

    ——阿霁这孩子呢,又聪明又隐忍,他就是太聪明了,躲过一劫后不吵不闹,可八岁的男孩子,心理承受能力能有多强,都抑郁到割腕,好在被及时发现。

    ——也就这么一回,后来他就自己在心里忍着,跟换了个人似的,若无其事对着杀父仇人喊了二十多年的爸,为复仇,他受过不知多少折磨。

    ——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能为父亲昭雪了,母亲又以死相逼,他又凭空背上一个送父亲进监狱的逆子罪名。

    ……

    看着他,回想着邱意浓的话,苏稚杳喉咙都不由在发紧。

    她突然感觉自己从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以为他是猎鹰,凶残,孤傲,是主宰,是统治和支配一切的强权者,不惮任何手段。

    现在才依稀感受到,他立着的高高的巅峰,是血肉撕咬出的生路,他在苍空嘶鸣时,是一身的鲜血淋漓。

    他刚刚说。

    我这盆冷水,不早被你煮沸了。

    真的煮沸了吗?

    苏稚杳目光落下去,凝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她情不自禁伸过去,托起他的手。

    她慢慢将那只黑金手表往上推开,露出手腕上Tartarus的刺青。

    原来他当初说刺青因为受了点伤,是割腕留下的疤痕。

    清楚他受过多少罪,苏稚杳心里堵得难受,再佯装不下去,唇边笑痕逐渐僵硬。

    他的心没有暖起来,依旧是冰冷的。

    否则他早该将刺青洗掉,还有小拇指的银色尾戒,早该摘下了。

    苏稚杳垂着眼,闷声不吭半天,忽然低声说:“接下来两三个月,你能不去京市就不要去了。”

    贺司屿任她捏着自己的手,淡淡调侃:“你这是想要体验异地的感觉?”

    “这季节,多雷雨天气啊。”

    略怔两秒,贺司屿领会到她用意,他眸光深了深,片刻后一笑而过:“谁告诉你,港区就没有雷雨了?”

    苏稚杳像是倏地醒悟过来,蹙起眉,模样很是正经:“那怎么办,捂住耳朵有用吗?”

    贺司屿偏过脸,被她引得笑了。

    不再给她触景生情的机会,他装不经意从她指间抽回自己的左手,往她下巴捏了一下。

    “不至于见你一面都做不到。”

    苏稚杳张张嘴,声还没出来,就又合上唇,欲言又止的,把头低了下去。

    贺司屿了然,问她:“有话要说?”

    苏稚杳眨眨眼,假装糊涂:“没有啊。”

    不想要猜来猜去,贺司屿人向前倾,双手撑到她身后钢琴的侧木,圈她在小小的空间里,近距离将她凝着:“不说我们就在这里耗着,耗到你说为止。”

    他身躯挺健,逼近得颇为强势。

    苏稚杳下意识后仰,臀部抵到琴键,压出几声凌乱的嗡鸣。

    “真的没什么……”在别人家的花房里调情,总有随时会被撞破的禁忌,苏稚杳屏住气,声音弱下去:“就是想说,我们可以去度假,但你每天都这么忙,也腾不出空。”

    贺司屿低敛着眉睫,注意力在她的脸。

    他能感觉到,小姑娘迫切地想要关心他,希望他开心,尽管表现得有些稚拙,想舔舐他伤口,又怕碰得他疼,但他无疑是受用的。

    夕阳浸润下,她脸颊的胶原蛋白越显莹润,珍珠发夹泛出细细的光泽,长发蓬松柔顺,散在肩背,发丝都透着淡金色光晕,映得她周身暖绒绒的。

    如故事里发着光的神明少女。

    其实过去他都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情,他对这个世界欲望很低,对她的欲望却强烈,于是凭感觉,想要她在身边。

    就是这一个瞬间,他察觉到原因。

    她身上有一种美好,能把扭曲的,支离破碎的世界重新拼凑起来。

    邱意浓说,他们心里的事都很重,确实,但他们频率又不尽相同。

    她爱笑,有理想的人生,他却自始至终都把自己置于混沌而现实的灰色地带,如同镜子的两面,是两个极端。

    一个向上生长,渴望得到拯救。

    一个向下扎根,无限自我沉沦。

    现在,她似乎是想把他往阳光下拉。

    “想去哪里?”突然,他轻声问。

    苏稚杳倏而抬眸,她只是尽可能想要他避开恶劣天气,而且听说过段时间是他父亲的忌日,每到那时候,他的情绪都比较糟糕。

    但苏稚杳没想到他会答应。

    意外地愣了半晌,她浅浅笑起来:“想去下雪的地方。”

    黄昏里,贺司屿的眼睛都变得透明。

    说起来最初的时候,他们见面总在下雪天。

    “喜欢雪?”他问。

    苏稚杳笑得桃花眼眯成月牙,望他的眼神温顺,柔着声:“因为一下雪,贺司屿就会出现。”

    玻璃门上挂着一串水晶风铃,在晚风中晃过来又荡回去,撞出悦耳的声音,钢琴近处几盆盛开的花,风过,香气伴随呼吸,催得人意动心驰。

    贺司屿细细看着她眉眼,眼底讳莫如深,说话间身子俯近,嗓音低哑下去:“口红带了么?”

    苏稚杳茫然,眼睫眨动,想问,一张开唇,他忽然压低下了头,唇堵上来,精准地吻住了她。

    唇间的潮湿,让她下意识闭上眼,仰着头迎合,他身子几乎挨上她,苏稚杳被吮得骨头渐渐酥软,受不住,本能往后扶住钢琴。

    几声清亮的琴音在被他俘获舌尖时流淌出来,她微惊,手指忙乱松开,虚虚搭在琴键,不敢再用力压,身子骨绷住,便有异样没来由地袭遍全身。

    院子里有笑闹声由远及近。

    “你那一后备箱都有咩啊?”

    “给阿嫂嘅见面礼嘛。”

    “讲真我唔信司屿哥会同人拍拖。”

    “你冇讲啦,邱婶都请返屋企啦,听说阿嫂好靓的,系唔系啊,讲句话啦彦哥。”

    “嗯,我好肯定。”

    粤语的对话声逐渐清晰,苏稚杳寻回些理智,双手抵到他胸前,推他,推不动。

    他完全不理会外面的动静。

    不知是谁提着嗓子唤了他一声,似乎是留意到花房里的身影,那群人一起走了过来。

    苏稚杳被他又含又吮着,氛围莫名有偷.情的刺激感,她越抗拒,他就越发浮浪,吻得水光盈盈。

    声响更近了。

    苏稚杳一慌张,急得一口咬下去,贺司屿吃痛得微微闷哼,放她唇舌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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