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年她都过来了,如今只要等一年,没什么大不了的,文昔雀无比沉重的心情得到了宽慰。

    果然,她是不能没有父亲的。

    **

    文昔雀要照顾文徵元,这两日一同滞留在了一雪居,平息书肆前后被封了路,本就是关门的状态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还挂念着的也就是王二虎抢走的银子和两块玉佩。

    她寻思着要报官,如果官府包庇,或许她能借用一下凌昱珩的名头,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官府偏袒王二虎本就是因靖安侯府而起,

    她趁着她父亲喝完药睡着的时候,想去一趟官府。

    结果还没出一雪居的大门,就撞上了不应该在大白天碰到的凌昱珩。

    他挡住了她的去路,理所当然地探知她的动向,“去哪?”

    文昔雀不想过多跟他纠缠,直说道:“报官。”

    凌昱珩嗤笑一声说:“想反悔了?你以为报官了,有那个不长眼的会敢过问本将军的家事吗?”

    文昔雀闻言,眉头一皱,试探地问他:“你跟靖安侯府和解了?这是不是意味着靖安侯府所做的事情,你心知肚明,甚至还故意纵容?”

    该不会她父亲重病还是他算计的?他和靖安侯府的人是一丘之貉?

    “谁跟他们……等等,你是为了什么事去报官?”

    凌昱珩似乎意识到他和她说得不是一件事了。

    文昔雀:……

    他该不会以为她要报官告他吧?

    做了亏心事,所以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代入他自己了?

    他也不想想,她父亲还在他的宅邸里,她怎么敢去告他。

    她回道:“你可以安心,我告的不是你。”

    毫无胜算且有害无利的事情,她不会去做。

    文昔雀说完就想走,刚迈出一步

    ,胳臂就被人拉住,动弹不得。

    凌昱珩拉着人往屋内走,边走还边说:“我是你的主人,没有我的命令,你哪儿都不准去。”

    文昔雀被拉扯着进了屋,他的力气大得很,抓得她手腕生疼,她不想被他看扁了,忍着没有说疼。

    “将军的奴仆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吗?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带上手镣和脚镣?”

    与人为奴她已经很难接受了,可凌昱珩对她的报复似乎是没有尽头的,她出门都是不被允许的。

    凌昱珩捏着她那张气人的嘴,冷笑道:“好主意,我明天就找人专门给你打造一副镣铐,你这种不听话的女人,就该被锁起来。”

    文昔雀生死都掌握在凌昱珩手里了,她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沉默不语,她偏过头去不想理会他,却又被他强行扭过了脸,和他面对面相视。

    “不想被锁起来就老实交代,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在我面前,不允许有隐瞒。”

    他完全将她看做是他的奴隶,是他的所有物了,文昔雀不愿意承认这一现实,但也担心他会一时发疯,真的用镣铐将她锁起来,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她乖巧起来说:“地痞王二虎抢了我家的银子和爹娘的玉佩,我要去告官,让官府将他捉拿归案并归还我家的东西,毕竟将军的下人被人抢了,传出去有损将军的威名。”

    凌昱珩放开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讥笑道:“你还真会审时度势,怪不得那什么举人会被你骗,东西我会让管家帮你要回来,你不准出府,还有,既然你会装,在本将军面前,你就给我装乖巧些,不然,本将军会让你吃尽苦头。”

    乖巧吗?

    文昔雀低头盯着自己脚踝,上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觉得有一条无形的锁链锁住了她。

    什么乖巧,不过是要她唯他是从,供他差遣戏弄。

    “回话。”

    凌昱珩久久没有等到她说话,已是极为不耐烦了。

    掌心处的擦伤因她用力握拳的动作再次浸出了血珠来,文昔雀张了张嘴,声音没能从喉咙里出来。

    她说不出,更做不到,她不要成为“乖巧”的,她想要挺直腰杆立于天地之间。

    “我装不了。”

    凌昱珩神色一僵,咬牙气道:“既然你选择吃苦头,本将军一定成全你。”

    第16章

    一对金镯

    文昔雀闭上了眼,有些时候,人总要吃到苦头才学得会迎合,她反正是破罐子破摔,她这几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大了,早没有余力来应对阴晴不定的凌昱珩。

    她做不到唯唯诺诺,弃自尊以求苟安。

    她等着凌昱珩的发难,他的动作很快,猝不及防地,她的身体凌空,她被他抗在了肩上,直往内室而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最直观的力气和身体的差距摆在眼前,逐渐汇聚成了害怕,文昔雀试图挣扎,被人辖制住的感觉是异常的危险。

    凌昱珩抱着人警告说:“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不会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感受到他的手的位置的文昔雀不动了,他在威胁她,而且以眼下的情况,他完全有可能那么做。

    入了内室,文昔雀被他放到了床上,摸着身后柔软的触感,她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前路被堵,她逃不出去,只好一个劲地往后退,直至退到墙角,她无路可退,他却欺身过来。

    文昔雀颤音都出来了,她双手挡在身前,大声说:“我不要。”

    他不能这么对她。

    “不要也得要。”

    耳边是凌昱珩无情的回复,文昔雀紧闭着眼,她不安又恐惧着,沉香味越浓,她的心都越发凄凉。

    谁知,凌昱珩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她两手手腕处一沉,似乎是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文昔雀缓缓睁眼一看,她的手上多了一对金手镯。

    那是一对金累丝点翠花纹镯,镯子是中空的,内置珠石,随着她手腕的起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凌昱珩快意地看着她的手腕,命令她道:“每日戴着,不准轻易摘下来了,若是让本将军发现你阳奉阴违,我会把手镯给你换成手镣。”

    原来不是……

    发现自己想岔了的文昔雀不由羞红了耳尖,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不管是把她带到内室,还是强行给她套上这么一对一动就响的镯子。

    这般戏耍于她,分明是拿她取乐。

    而她略显窘迫的模样自然没有逃过凌昱珩的眼睛,他轻笑着调侃道:“你在自作多情什么,就凭你这没精神的丑样子,还远不足以令本将军意乱情迷。”

    如此不惊吓,是谁给了她胆子来跟他呛声的?

    文昔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以为他自己能好到哪里去,成日里沉这一张脸,左眉处多了一道疤,根本没法跟四年前英姿勃发的样子比。

    凌昱珩又看了一眼她素净的装扮,嫌弃地说:“我一会让张管家请个裁缝来,把你这身破烂给换了,穿艳丽点,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这寡淡没颜色的装扮,本将军看着不舒服。”

    从出行管到衣着打扮,凌昱珩已经把自己当成她的主人了,一点都不管她是什么想法。

    文昔雀从床上起来,手镯随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听得她心烦,这手镯好似在时刻提醒着她已不再自由的处境。

    她低头不予理会,凌昱珩岂肯放过她,他抬着她的脸,要她的回复,“主人说话要应声,这点规矩也要教?”

    她又不是他的应声虫,这才刚开始,文昔雀都要受不了他霸道的性子了,以前得他根本不是不讲道理也讲不通道理的人。

    “是,我知道了。”

    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地说着。

    虽不恭敬,凌昱珩勉强算她懂事一些了,他退开身去,没有继续计较,而是说起了文徵元的病情:“李太医给你爹施了三次针,病情也好转了不少,不过你爹的病无法根除,身体又弱,让他先在这里多住几天,李太医会每天来把脉,再为他调理调理,你想要他活久点,就别急着回书肆。”

    “可是……”

    “别可是了,李太医成天往一个书肆跑像话吗,更何况路不是被封了,你要人李太医不坐轿子,步行走小巷子吗?”

    凌昱珩不用多想都知道,这父女俩急着离开,这个该死的女人半点自觉都没有,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签了契书,早就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眼下要不要让文徵元离开,文昔雀是左右为难,凌昱珩对她的态度很可恶,但她父亲在一雪居确实受到了妥善的照顾,不管是寻医用药还是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也正因为如此,她父亲越发不想待在一雪居,他太清楚这一切是用什么换来的。

    她几番权衡之下,还是听从了凌昱珩的话,让她父亲多留几天,不为别的,只为那以她和她父亲的身份根本请不来的李太医。

    有求于人,气势自是弱小,她恭敬了态度说:“我父亲还要多叨扰将军几日,多谢。”

    凌昱珩不以为然,双手抱胸嘲讽道:“真稀奇,你还会谢我,你不是一贯用完就扔的吗?哦,本将军知道了,风水轮流转,现在有资格扔的人是我。”

    解释他又不想听,文昔雀没什么好说的了,撤回前言道:“将军不喜欢,那就当我没说过。”

    这说的什么话,凌昱珩被她的言行弄得烦躁不已,跟他顶嘴她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非得用强硬的手段她才肯说服软的话?

    他不满地望向她,视线在触及她的手腕时,气又消了不少,他从一侧的柜子里掏出一瓶药,塞到文昔雀的怀里。

    “金创药,赏你的,好好擦药,别把血迹弄到本将军送你的镯子上。”

    文昔雀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被他突然给药的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一阵好一阵坏,坏的时候更多,她的心跟着纠结了起来,恨不能全恨,感激又建立在她卖身为奴的前提下,做不到毫无芥蒂的感激,爱与恨相互交织、拉扯,异常矛盾的关系,她理不清也剪不断。

    她看着静卧在手心里的小药瓶,痛楚在此刻开始清晰起来,疼的却不是身上的伤,而是心里的。

    第17章

    她的纠结

    “叮叮当当……”

    每每动一下,手腕上的金镯就响起,清脆的声音并不难听,文昔雀却不喜欢,她取下了手腕上的镯子,和精致的小药瓶放在同一个锦盒里。

    凌昱珩给的金创药她也没有用,擦伤而已,随意涂点药或者不涂药,都快要好得差不多了。

    张管家领着裁缝而来,见她取下了镯子,忍不住提醒道:“文小姐,将军嘱咐过了,镯子不要取下来。”

    文昔雀阖上了锦盒,她取下来并不单只是为了和凌昱珩斗气,而是她一会要去照顾父亲,手上带着一对显眼的金镯子,她不好解释。

    卖身契一事,决不能跟父亲提起,不然他是真的会要跟凌昱珩拼命,她不想父亲的病情再次加重了。

    木已成舟,字都签了,就算后悔也没办法,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来隐瞒。

    她对张管家说:“张管家不说,他便不知,如此你我少一桩麻烦事,将军也不用动怒,岂不是皆大欢喜?”

    凌昱珩都有好几天没有回一雪居了,他人不在,又何必时时谨守他提出的不合理的要求。

    张管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我等为将军尽忠,将军的命令就是绝对的,请文小姐带上金镯,莫要无视命令,不敬将军。”

    “所以张管家是在逼迫我吗?”

    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的,文昔雀越听越火大,定是凌昱珩特意嘱咐的,所以他想借着张管家的口告诫她,她要服从他,要敬重他,要尽忠于他,不仅是身体,连心都要成为他的奴隶。

    休想,他休想。

    她的心是她自己的。

    张管家回答说:“不敢,属下是好意提醒文小姐不要忘了自己是将军的人,惹将军生气的后果,文小姐承担不起。”

    她听话,他就不跟她生气了?怎么可能。

    自他回京,她就没去招惹过他,能避也避了,能忍的地方她也忍了,可有什么用呢,他横竖看不惯她。

    文昔雀点了点锦盒说:“张管家认为,我不戴镯子和我不想被逼而把镯子扔到后面那方水池里,那个更惹他生气?这点小事,分明有能让将军不生气的办法,还请张管家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她没想过要为难别人,不过是在照顾她父亲的时候才把镯子取下来,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还有人拿凌昱珩来压她,她又不是没脾气的人。

    “这……”

    张管家一时拿不定主意了,万一把人逼急了,真把镯子扔到水池里了,将军必然是要大发雷霆的,到时候他脱不了干系,可要他帮着隐瞒着,这似乎也不合理。

    他无奈之下先将这件事放置一旁,操心起另一件事来,他让身后的绣娘上前来,然后对文昔雀说:“这是属下请来的绣娘,让她为文小姐量身,这两日加紧把新衣裳赶制出来,另外,下晌会请银楼和金匠过来,到时请文小姐选一些样式新颖、艳丽些的首饰。”

    文昔雀依旧穿着她自己的衣服,这也是仗着凌昱珩不在,前几日张管家着人临时新买的衣裳都被她锁在柜子里了,这种方式得到的锦衣华服只是在时刻戳着她的脊梁骨而已。

    “不用麻烦,尺寸我自己知道,我写下来就可以了,至于首饰,张管家你看选,不用在意我。”

    都是为了取悦凌昱珩的存在,她喜不喜欢没有任何意义。

    打发完了张管家后,文昔雀来到了文徵元养病的厢房,他这两天起色好多了,兴许是得知凌昱珩不在府上,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文徵元喝完药后,再次跟文昔雀提起了回家一事,“李太医说我的病情已经好转,日后好生养着,每日按时用药,身子骨会比以前更好些,为父的病没什么好担心了,喜鹊儿,我们该回书肆,再住在这里就不像样了。”

    文昔雀也想回家,可现在她身不由己,没办法离开,于是她委婉地提道:“可是,他,将军他要纳我,我可能不好离开这里。”

    “有什么不好离开的,日子不是还没定下来吗?这都还没有任何名分,他就算是将军,也不能把你扣在这里。”

    说到这个,文徵元心里就不好受,如不是他这不争气的身子,他的喜鹊儿也不会被人这么欺负,凌昱珩携恩索惠,不冲着他来而是冲着他女儿来,跟趁火打劫的区别也不大了。

    文昔雀不敢说实话,事实上,凌昱珩还真能把她扣留下来,还是有凭有据的扣留,她不知道自己要瞒她父亲多久,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瞒到她父亲高中那日。

    她看得出来,父亲是决意要走,劝应该是劝不住了,为了不暴露卖身契一事,她斟酌了一下说:“好歹受了大将军的恩惠,我们也不能不辞而别,等他回来了,我同他说明此事再走,才不会失了礼节。”

    “恩情”二字,是将他父女二人拿捏住了,文徵元叹气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就这一两日。”

    其实,文昔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一雪居,她为了稳住文徵元不敢说久了,若是几天后仍不见凌昱珩的踪影,她就再想别的说辞,总之,先拖一会是一会。

    “那就再等两日。”

    有了这话,文昔雀松了一口气,但被发现的风险还是很大,万一凌昱珩在她父亲跟前说了什么不当说的,她的隐瞒就没有意义了。

    还是得先和凌昱珩商量一下,让他不要在她父亲面前说起任何有关卖身一事,可是,他应该是不会轻易帮她的,说不准为了让她痛苦,故意捣乱也说不定。

    难不成,她要低声下气地去求他,按照他的喜好打扮,去行勾……勾引之事?

    不,不,她做不到,她不可能做得到的,她不是给男人取乐的,她是文家人,是坚韧不屈、傲骨不折地清白人家,她不能损了先祖名声。

    先祖名声?

    想到这里,文昔雀一下子就泄了气,她都要给人当小妾了,还有什么资格提先祖名声。

    若是被仰慕曾祖父的文人们知道了,文家后人自甘轻贱,给人当妾,她已经是在抹黑先祖的名声了。

    名声和父亲,两者难全,她做出了选择,苦水也只能暗自咽下去,只是将来,她再难以骄傲地说她姓文了。

    文昔雀纠结着如何跟凌昱珩商量,他却在当晚就回了一雪居,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甚至于撞上他时,她仍穿着她自己的那身青色衣裳,连换新衣都没来得及。

    迎着凌昱珩极为不满的目光,文昔雀暗道不妙,这下,她该怎么说,不,她还能开口说回书肆的事吗?

    第18章

    跟她算账

    凌昱珩办完要事,匆匆赶回一雪居,文昔雀不出来迎接他就算了,她竟然还穿着她自己那些素到不能看的衣裳,他脸上原本的笑意消退了。

    “怎么还穿成这样,手镯呢?你把本将军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

    听到将军回府,从文徵元的厢房赶回房间换衣服、拿镯子的文昔雀被堵在了半路。

    寄人篱下且有求于人的情况下,她绝不是故意要惹恼他的,实在是他回来得太突然,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还一回来就直接来堵她了。

    文昔雀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干巴巴地回道:“不是成心的,是我要照顾爹爹,担心弄脏了你送的衣物,辜负将军一片‘好意’。”

    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说辞了。

    凌昱珩嗤笑一声道:“满嘴胡话,读了些书,尽学了些巧舌如簧的手段,听说你威胁府上的管家,要扔了我送的镯子?”

    文昔雀头都疼了,这才多久,张管家就告状了?她尽量挽救道:“只因待在府里不能出去,一时烦忧,和张管家说了几句玩笑话,解解闷罢了,谁知张管家为人严谨竟是当了真,将军送的镯子,我哪有胆量扔。”

    她话刚说完,凌昱珩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他一把拉过她的手,二话不说扯着她就往内室而去。

    文昔雀不明所以,她也没说什么,怎么又把人惹生气了?她已经很识趣地在捡好听的话说了。

    “将军?”

    他的蛮力抓得她手疼,她试图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她这闪躲的样子,凌昱珩抓得更紧了,他把人拉进了内室,反手拉上了门栓。

    文昔雀越发觉得他像是一头野兽,狠厉、不可控,目露凶光地盯着她时,好似要把她吞入腹中。

    她对这样的凌昱珩不由心生惧意。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如暖阳一般的人会变成如今这副熊熊烈火般的可怕模样。

    他沉着脸逼近了她,说:“什么玩笑话,也说给本将军听听?”

    那只是个委婉的借口而已,哪有什么玩笑话,他抓着这个不放是在为难她吗?现在的场景,她能说出什么玩笑话来。

    文昔雀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好实话实说,反正她正想要跟他谈这件事,时机不对也顾不上了,谁知道今天不说,下一次他回一雪居是什么时候。

    “不是玩笑话,是我无法在爹面前解释镯子是怎么来的,爹爹他心思敏感,卖身契一事,我没敢告诉他,只说了我要给将军当小妾,这才威胁了张管家。”

    她希望能好好跟他说话,一次就能说动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凌昱珩对她前后不一的话嗤之以鼻,再怎么用言语进行装饰都掩盖不了她的目的,他记得她说过的话,什么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什么同甘共苦、永不分离,再动听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

    他不信她说的话,只信她的做的事。

    他冷眼看着她说:“说了那么多,就是你不想在人前承认你是我的人,对吗?”

    所以,她不想戴上任何带有他印记的东西。

    被他戳中了心事,文昔雀一时语塞,是,她是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卖身契,不想承认自己要给他当妾,更不想承认眼前这个人是曾经的凌郎。

    她自欺欺人地抗拒着他的那些所谓的“馈赠”,尝试着证明她还是那个“自由”的她。

    “我承不承认还有用吗?”

    “没用,你还是尽早认清现实,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告到官府,甚至告到皇帝面前,有契书为证,你依旧是我的。”

    凌昱珩贴在她的耳边,用醇厚的嗓音告诫着她。

    文昔雀惊得后退一步,又被他揽住了腰际,两人之间贴得更近了。

    凌昱珩低头抵上她的额头,说出口的话令她遍体生寒。

    “你好像还没有明白,本将军对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现在就要了你,也可以把你关起来,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爹,如果你敢用死来威胁本将军,你不会想知道你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和他贴的那样近,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体的变化,害怕和不安涌上了心头,然更多的是物是人非的凄凉,她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那一刻赤子之心,再也看不到当年桃树下英气逼人的灿烂笑容。

    她被逼着,终于将心底的那句话吼了出来,“凌昱珩,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英雄,这样卑鄙的人哪里配得上英雄二字了。

    泪水滑落,她咬着唇,不愿意在这种人面前泄露了哭泣的悲怆之声。

    鲜红的唇染了血,异样的刺眼,凌昱珩松开了她,兴致也褪了个干净,“别白费心思了,本将军不吃梨花带雨这一套,也不知道你这个贱女人哪有脸来问这句话。”

    始作俑者的她来问为什么,是有多讽刺。

    凌昱珩打开了门,从门外的护卫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再次走到瘫软在地上的文昔雀跟前,将木匣子丢给了她。

    “如果你能想办法让本将军高兴,纳你入府之前,可以让你跟你爹先回平息书肆。”

    她所求的,无外乎此。

    文昔雀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成了一半,她犹豫地打开了熟悉的木匣子,银钱和她爹娘的玉佩都在,一文不少。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低低地道谢:“多谢将军。”

    “谢?光谢就够了?”

    凌昱珩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镯子的事还没跟她算账。

    第19章

    暂时归家

    文昔雀将木匣子紧紧抱在怀里,在无力的现实中,她需要有支撑着她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好,为了她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方才肌肤相接时,她已经感受到了。

    可她做不到的,且不说尚无名分,她做不出无媒苟合之类的有损名节的事,只论以色侍人的取乐行径,她不会,也不想会。

    她自小学的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仰慕的是铮铮铁骨、无愧天地,然她现在才明白,过往的傲骨不折是建立在她秀才之女的身份上,如今一纸卖身契,苟安尚不能存,何谈骨气。

    心思百转千回,她没办法顺从他的意思说出口,便换了说辞道:“我亲手备一桌酒菜谢将军,如何?”

    凌昱珩嗤之以鼻,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勾着她领口的衣襟,将人往他的方向拉近了,说:“你是个聪明人,本将军的意思你懂得,不是吗?”

    文昔雀慌张地压住自己衣襟,直往后退,为了给自己争取余地,她把话说的好听些:“迟早都是你的,用这个谢,显得我没有诚意了,我记得将军的喜好,准备的都是将军爱吃的菜,先用这桌酒菜谢,不够的,我先欠着,以后一并还,好不好?”

    如果没有他救她父亲的恩情,如果没有卖身契,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可以不留情面地甩袖而走,但她没了资格,没了堂堂正正。

    为了和父亲一起回书肆,为了不在父亲面前暴露她为奴为婢的残酷实情,她得讨他的欢心,她得违心地说着漂亮话。

    “好,不过你若是没记清楚,你就得用别的还。”

    略显粗糙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唇,拭去被她咬破而残留的血痕。

    谈妥之后,文昔雀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木匣子前往文徵元的厢房,她爹娘的定情玉佩拿回来了,多少能让她父亲高兴些。

    她快步而行,走到长廊拐角,确认身后没有人跟着,才用帕子狠狠地擦着嘴,沉香味久久不散,她总觉得是沾到她的嘴唇上了。

    想到日后还要继续跟凌昱珩虚以逶迤,她就一阵心累。

    一年多,似乎太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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