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韵说话,又是在长公主的别院中,自然没人反对。

    长公主居于上座,沈韵乖巧侧身过去亲昵道:“长公主,韵儿不想丢人,不接飞花令,我们随意抽宫女们手里捧着的花笺好不好。”

    这等小事,长公主当然没有驳沈韵面子的道理,“那就照韵儿说的做。”

    宫女便排成一行,将怀中装着花笺的器物举至额际,恭敬等一堆贵女们挑选。

    沈韵视线在一众宫女上打了几圈,旋即随意抽了张离她稍远的花笺,拆开一看,难的她连连摇头。

    “这张太难了,韵儿做不出。”

    沈韵绷紧后皱巴巴的小脸惹得长公主不禁轻笑出声,沈韵虽然娇气,但长公主却喜欢她撒娇卖乖的模样,当即宠溺道:

    “那你就再抽几回,抽到你觉得容易的再做,总行了吧?”

    第139章

    花笺

    沈韵欢呼一声,又在几个宫女举起的玉器中翻出好几封花笺,最后对比一番,颇有些志得意满的说道:

    “我知晓了!”

    “前边两个宫女手里花笺是最简单的,越往后边越难,所以我要抽第一个宫女手中的花笺做诗!”

    语罢,沈韵展开花笺晃了晃,而后慢悠悠以其上题目做了首小诗。

    下座贵女们自然接下沈韵卖的这个好,取下的花笺几乎都出自前三名宫女手中。

    江芙抬起茶盏抿了口温茶,瞳孔微微失焦,心绪不知道飘到何处。

    等她回过神,才发觉不知何时,宴席中贵女们的目光大半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江芙轻轻‘嘶’了一声,不等疑惑,熟悉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

    “当日在叶府,江小姐一曲惊人,让无双公子都忍不住折服,琴书不分家,江小姐曲艺卓绝,为何不参加今日的飞花令?”

    赵佳音遥遥和下座江芙对视,笑容明朗。

    江芙弯唇回道:“说来惭愧,我辞赋平平,怕是不好献丑。”

    “大家都在玩这飞花令,不带江小姐的话,是不是不太妥当,”沈韵跟着接话,而后又补充道:

    “我辞赋也不好,本来就是拿来打发时间的,你只要压上韵就行。”

    压上韵,这个要求的确是低的非常。

    但在座的贵女们无一不是世家大族养出的女子,即使是随意做赋,也不可能是堪堪压韵的简单东西。

    心里知道赵佳音不喜她的理由,但江芙不明白,自己又何时招惹到了沈韵。

    这一唱一和的,非要她今日选这花笺。

    “既然如此,那我就随意选了。”说罢,江芙站起身径直走到自己面前最末尾那名宫女面前,取出了道花笺。

    装花笺的玉器不轻,为了以示恭敬,宫女们都得把器物举高过眉毛,前几个宫女手里花笺被选过一轮,皆躬身悄无声息退出宴席换人。

    唯有最后一个宫女,从头到尾都没人拿她的花笺,她便只能一直垂首举着玉器。

    举的久了,她纤细手腕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前边欢笑一轮掀过一轮,哪有人会关注这个小宫女一直维持这个姿势都快半个时辰,若是一会不慎摔碎了玉器,怕回去还要遭逢责罚。

    反正是不会,简单的也不会,难的还是一样的不会,江芙索性做回好事让她先下去。

    宫女感激的望了江芙一眼,忙不迭放下玉器退出宴席。

    沈韵脸色顿时不太好,“先前江小姐说自己辞赋平平,原来是刻意自谦。”

    江芙展开一瞧,果然难得让人无从下手,但她清楚自己诗词造诣,就算是简单的也只能糊弄几句打油诗。

    她按下花笺,脸不红心不跳的篡改题目自己编了首词令。

    “...云过天去,晴也一日,雨也一日;兴尽返家,快也半程,满也半程。”

    沈韵重复完不由道:“这是什么破诗。”

    半点诗词韵律之美都没有,和直晃晃说段大白话有什么区别?

    但偏偏江芙脸皮厚的非常,念完词令神色严肃,只说自己抛砖引玉自知理亏,以茶代酒聊表歉意,说完赶紧把话头递到另外一名贵女面前。

    沈韵哪做得出来追着人刁难的事情,等下方递走半轮,她眼巴巴趴上圈椅向长公主道:

    “长公主,这位江小姐怎么半点都不懂遵守规则。”

    “写的词难听死了。”

    沈韵在长公主面前一贯是这副娇俏天真的样子,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长公主抬起茶抿了半口,想起刚才江芙取的花笺和做的诗,眼中渐渐凝出笑意。

    “难听吗?听多了那些词藻华美的,我倒觉着她的诗词格外有趣味。”

    沈韵脸侧两个酒窝缓缓展开,格外清甜可人,“长公主觉得好,那肯定就是好,我要下去找她好好讨教一下!”

    “日后我也能做出这样有趣味的诗的!”回身捧起茶盏,她笑弯的眸中悄无声息蔓上不悦。

    *

    行完飞花令,沈韵拉着一群女郎去澄心湖边上游玩。

    她似乎和赵佳音关系甚笃,一路走来,两人经常窃窃私语,笑容绚烂,不知想到什么,沈韵忽的附耳在赵佳音边上道:

    “今日梁三公子也会来这。”

    赵佳音惊喜道:“真的吗?”

    沈韵点点头,“只是男女分席,别院又太大,不过想来他们应该也是要来澄心湖的。”

    “对了,你和梁三婚期定在何日?”

    赵佳音抿出道羞涩笑意:“四月之后,当初选了好几个吉利日子,梁三说他喜欢雪,便定了最晚的一个。”

    沈韵‘哇塞’一声,“嫁衣白雪,你那日一定很美!”

    不等赵佳音再讲话,她挽着赵佳音手腕暗含劝诫道:“梁三日后要做家主,性子又风流的紧,你可得好好管管他后院那些莺莺燕燕。”

    话说到此处,赵佳音不免就想起来坠在队伍后边的江芙。

    方若菱也劝诫过她,江芙姿容清丽明澈,正是梁三最喜欢的那类单纯女郎,虽然日后她能做梁家主母,可江芙要是入梁府。

    难保不会引的梁三宠爱过度。

    赵佳音不由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她如何能不知,只是江芙再怎么说还是朝廷命官的女儿,梁青阑要抬人入府,她也没有不准的道理。

    沈韵握住赵佳音的手腕,轻笑道:“佳音姐姐,你我一见如故,不如我帮你解决一些麻烦吧。”

    赵佳音心头一惊,抬眼看去,直直撞上沈韵一双神色莫名的眸子,她握住自己手腕的力度略大了些,跟着又补充一句:

    “如果佳音姐姐需要我帮忙的话。”

    赵佳音心跳渐渐加快,她艰难侧眸,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交易达成,沈韵当即挥手叫来个宫女耳语两句。

    片刻后,宫女在人堆中找到江芙,福身恭敬道:“沈小姐想邀你去澄心湖共乘。”

    共乘?

    方才那样刁难她,如今邀请她去共乘,一听就有鬼,江芙摇头拒绝。

    “我有些晕船,又不会水,只能辜负沈小姐美意了。”

    第140章

    惊慌

    宫女了然,当即转身过去给沈韵回话。

    打发走宫女,江芙在风亭中闲适抿了口茶,长公主别院茶叶想当然的名贵,可惜她品半天,除了点苦味什么都没咂摸出来。

    她只好搁下茶盏熄了品茗的雅兴,偏头一瞥间,恰好望见那边走来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

    江芙下意识挺直腰脊,摆出自己最美的姿态。

    美眸含光,不着痕迹打量起来人。

    被众人拥在中心的两位贵公子,蓝衣俊美白衣清冷。

    只凭两人被众星拱月拥簇的态势,江芙便能猜出来他们必定身份不凡,正琢磨是否要为自己手札再添上些名字。

    她的视线不期然和两人先后对上。

    后两者眸光瞬间起了变化。

    江芙僵硬转回脸。

    这还添什么,都是些熟人!

    一个是她的前任情郎,一个是数日前才求娶自己的人。

    江芙都不敢想要是真和两人在一处该是何等的尴尬场景,更何况卫无双这厮的直率她早有领会,实在不想当着梁青阑的面再次领教。

    是以她恍然毫无所觉站起身,表面是准备出风亭换个位置散心,实则早就暗中观察到底何处离别院后门更近方便她脚底抹油。

    江芙目不斜视往外走,完全不知道后边两人在看清楚她脸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

    澄心湖实在太过辽阔,江芙略略远眺便知绕着湖必定要耗费些时间。

    她左右四顾。

    沈韵和赵佳音都已经不在原地,不知是不是真去游湖了,桥中几个贵女扶栏细语。

    江芙提裙走上桥头。

    刚走至桥中,侧边一名贵女忽然扶住额头道这边风真是太急了些,身后的贵女便跟着往前拥要去查看那名贵女状态如何。

    说是去看她,实际推推搡搡的全在江芙周围转。

    江芙眉头一皱,正想逆流下桥,前方蓦地伸出一只手拽住她。

    一群贵女中,她压根分不清到底是谁握紧了她的手,但不过转瞬,她面前就出现了同样一脸疑惑的赵佳音。

    瞧着也像是被人流推上来的。

    江芙心道不好,心思还来不及转圜,人群中已经有人推了她一把。

    该死的沈韵!

    江芙上半身腾空,眼见便要自桥上掉下去,她咬牙奋力拽住几个离她最近的两个贵女。

    两个贵女连扑带撞,在前面的赵佳音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只听见此起彼伏几声‘砰’的巨响,湖面中顷刻荡出高耸水波。

    熟练蹬开水波,江芙不免冷嗤。

    要落就大家一起落,不管一会上去还有什么刁难等着她,都有三个给她垫背的,更何况江芙十分自信自己的水技,只等奴仆跳下水救人。

    她再卡着时辰上去就好。

    湖面果然很快再次响起入水声,江芙心道,长公主府的奴才倒是颇为多才多艺,须知上京中可鲜少人会水。

    这么快就敢跳下来救人,想必水性极好。

    那道身影栽入水中,不过片刻便靠拢了最近的赵佳音,江芙微眯着眼还不等打量,便见离赵佳音咫尺之遥的人硬生生转了个大弯。

    而后径直向自己寻来。

    他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人从水底带出。

    湖面镜波,倒映出粼粼水色。

    江芙错愕看向前方男子的背影。

    她想过无数个人名,里边唯独没有梁青阑的名字。

    梁青阑其人性情风流多情,见过数不清的女子,是以对女子总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傲慢,况且江芙知道梁青阑工于心计,绝不会让做出得不偿失的事情。

    可是...

    她想不出为什么,一时间都忘了说话,直到梁青阑带着她上岸,她仍旧处于怔愣的状态。

    梁青阑也想不出为什么。

    利益至上四个字几乎占据了他整个人生,他习惯了做事之前先行估量得失,贸然跳水救人,怎么看都不算明智之举。

    江芙垂眸,看向扣住自己的那双手,紧的像烙铁。

    见他这副模样,江芙不得不小声反过来安慰他道:“梁青阑,我是会水的呀,你不是知道么。”

    对啊,他明明是知道江芙会水。

    可是在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落水时,他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思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潜意识支撑着他做出反应。

    如今扣紧少女手腕,梁青阑心中却还是一阵后怕。

    要是他一直没找到她...

    梁青阑倏然转过身:“就算是要躲我,何必跑去桥上?会水又如何,你能保证自己一定万无一失么?”

    江芙直直撞进梁青阑的眸中,那双瞳孔失了一贯的缱绻多情,此时遍布主人难以自抑的激动情绪。

    梁青阑下水的样子,可说不上熟练。

    两人默然对望,生死之际的一些举动,往往能暴露许多被人刻意掩藏的东西。

    风吹凉鬓发,江芙和梁青阑都在恍然之中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情。

    梁青阑对她,绝不是自以为的一时兴趣,甚至是逾越过浅薄喜欢,能让人短暂抛却生死的情感。

    江芙错眸半蹲下身,强行扯开话题道:“站着的话,风好像是有些太大了。”

    梁青阑也半蹲下身,望着眼前这张清丽小脸,他心脏再次沉沦入一片无边沼泽。

    “阿芙,”他难以自持,大手缓缓抚上少女冰凉面颊,千般思绪翻涌,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平生第一回想把梁府那些事抛却。

    江芙睫羽微颤,不等反应,便听面前男子继续柔声道:“是我错了,我从来都舍弃不掉你,我不会再说那些让你当妾的混账话。”

    “我会让你做梁家主母。”

    “阿芙,回到我身边来,”他眸光贪婪描摹眼前人的眉眼,轻轻絮语:

    “兰兰他,很想你。”

    江芙指尖犹如被烫到一般蜷缩成团。

    “梁青阑!”

    “芙蕖!”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被救上来的赵佳音浑身狼狈,抬眼却是自己未婚夫亲昵与其他女人私语的模样,再想到最开始入水的那道身影。

    竟然直接抛下她选了别人!

    她忍不住失态吼道:“梁三你是不是疯了?”

    “我才是你未婚妻!”

    众人难免惊诧看来,梁青阑站起身替江芙挡住所有窥探视线,眸光落至赵佳音身上,几不可见染上凉意。

    “你很快就不是了。”

    “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梁青阑话音才落,一道清朗男声便跟着响起,随之是件象牙白的男子外衫披落至江芙肩头。

    第141章

    对峙

    卫无双冷着眉眼替江芙理好衣领。

    视线对上少女时,他眸光极快温和下来:“芙蕖,我先带你去换身衣裳。”

    卫无双才伸出手准备搀扶起少女,边上便不容置喙的闯来另一只手拦住他。

    “不劳烦卫二公子,我会带阿芙去换的。”

    卫无双抬眸,少见的露出讥诮神情:“你以何种身份带她去换衣裳?”

    梁青阑横着的那只手没有半点退却,面无表情和卫无双对视半晌,淡淡敌意萦绕这对昔日好友之间。

    大家都明白彼此对江芙的心思,只是谁都不肯退却半分。

    “我会让江芙做梁家主母。”

    卫无双唇边讽意更浓,“谁稀罕?我亦愿三书六礼,娶江芙做我唯一的妻。”

    梁青阑垂眸,轻轻嗤笑一声,“卫二公子若是明日便袭爵,我便也不好在说这话,只是,梁家主母和卫二夫人,恐怕不好相提并论吧。”

    家主的妻子,才可称的上一句主母。

    世家权柄,除家主一系不可旁落。

    卫无双可以辩驳梁青阑千万句话,唯独这句不行,因为他知晓,梁青阑说的没错。

    他本就无心权势,兄长又一贯面面俱到,家主之位就算是给他,他也不敢贸然接下。

    如今梁青阑拿这番话堵他,卫无双心头微恼,唇线绷直,半晌才道:“梁家主母又如何?芙蕖不是那等贪慕虚荣之人。”

    其实她还真是。

    江芙眸光闪烁,万万想不到这其间居然还有这般内情,她以前只知道按门第排名次,如今看来,确实有几分考虑不全。

    再加上任谁面对这般抛却生死相救的行为,都难免会动摇几分。

    江芙暂时压住心绪,站起身朝两人行礼道:“不敢劳烦两位公子,江芙先行告辞。”

    “阿芙,”梁青阑转眸望她,“明日酉时,我在邀月楼等你。”

    江芙心道你藏着掖着私下里说不成吗?非要当着卫无双的面挑衅说出来,岂不是逼着她应声。

    “芙蕖,”果不其然,卫无双跟着就喊,那双眸也定定望向她,剔透清眸几许忧愁,“不要去。”

    江芙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一阵风掠过,她索性掩唇轻咳几声道:

    “先行告辞,先行告辞。”

    她拢住卫无双的外衫转身就走,后边梁青阑还想跟上来,卫无双抬手依葫芦画瓢的拦住人。

    “梁三公子,赵小姐正在找你。”

    赵佳音披着外衫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她美眸含泪,不敢置信的问道:“梁三,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忘记我们连婚期都定下了吗?”

    趁着梁青阑不得不抽身应付赵佳音的间隙,卫无双折身快步跟上前边的少女。

    *

    江芙换过衣衫,刚走出门便看见在外似等待已久的卫无双。

    后者眸光一如既往的明澈:“芙蕖,我送你。”

    江芙颔首。

    在宽敞软轿中落座,江芙捧着温茶没做声,卫无双看她如此,又想到最近那些从未有过回信的书笺,心头难免生出闷闷的疼。

    马车启程时失速颠簸半瞬,她手中茶水倏尔晃出,卫无双急忙上前接过茶盏。

    “没事吧?可有烫着?”

    两人指尖相触,但不过片刻,少女便缩回手拉开距离道:“无事,本来杯中就只是些温茶。”

    卫无双察觉出来了她不同于以往的疏离。

    他错眸轻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芙蕖。”

    抿紧的唇泛出无措的白,垂下的那截睫羽纤细、柔弱,一如他现在的姿态。

    清冷公子黯然神伤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令人心折,即便是自诩心硬如铁的江芙也不免生出三分恻隐之心。

    他没有做错什么,是她太过贪心。

    江芙压根就不是什么单纯如水的女郎,身处低位都压不住自己睚眦必报的心思,一旦得势,她岂能容忍往昔仇敌在她面前继续蹦跶?

    她是想攀附权势嫁入高门,可代价若是要她一辈子做个乖巧仁善的女郎,从此放下她娘亲的苦难。

    那江芙宁愿费心思换个高枝去攀。

    更何况卫无双虽然好糊弄,卫融雪可不是吃素的,江芙若是敢仗势欺人,不等她糊弄卫无双,卫融雪都得先冷着脸搬出律法砸她面前让她认罪。

    思及此,江芙沉沉叹出一口气道:“无双,你我有缘无份。”

    她本性虚荣势利,从来最看重的只有自己。

    卫无双睫羽垂的更低,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忽然就有缘无份,明明他说求娶那日,江芙眸中绽出的都是喜悦。

    为何不过数十日,她就忽然变了模样。

    “为什么?”他凝眉抬眸,声音隐含颤抖,“少了什么缘,缺了何种份,你告诉我,我都能去补上。”

    江芙蹙眉,她本以为无双这种世家公子最是好打发,谁成想她话都说到如此地步,他居然还要刨根问底。

    这态势令她莫名想到自己在禹州招惹的那个郎君。

    这些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真是全都不可貌相。

    只是她心软也不过半瞬,很快便敛眸答道:“无双难道不知你兄长厌恶我已久?”

    江芙丢黑锅丢的没有半点心虚,更何况她不选卫无双本来就和卫融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以她越想越觉着理直气壮。

    “我在江家就尝够了排挤的滋味,他既是你长兄又是大理寺少卿,尚未入府便屡次受他冷眼,若真与你成亲,岂不是正应下他叱骂我攀附富贵的名头?”

    “不被家人认可的婚事,我当真不敢接。”

    说完这话,江芙眸中恰时晕出点欲掉不掉的晶莹,十足的委屈。

    卫无双脸上难免流露出几分愧疚。

    江芙知道自己这般行径不好,但她早习惯把错处都推到郎君身上让他们自己反思。

    只要她推得够快,自己就不会有错。

    眼见情绪已烘托的十分妥当,江芙见缝插针道:“其实我心中对无双...”

    尾音渐湮在少女唇齿,她刻意不把话说清楚,勾足了卫无双心神,只等卫无双再次抬眸看来,她却抿唇苦涩一笑再不肯复言。

    她可什么都没说,有人误会可也不能怪她呀!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等到了江府外,江芙踩凳下轿的瞬间,卫无双喊住她道:

    “芙蕖,我一定会说服阿兄的,你等着我。”

    江芙笑的三分惊喜三分苦涩,只默不作声深深望他一眼,而后便转过身去。

    第142章

    心虚

    刚走进江家,江芙便觉有些不对劲,等她回到晚香院,碧桃当先小跑着上前道:“小姐,姑,姜二公子来看你。”

    姜成前几日不还床都下不去么。

    江芙想到江家外边的卫无双,头皮顿时一紧,连忙走进晚香院,径直先兴师问罪道:

    “你来江家不去正厅,跑来我这晚香院像什么话?”

    本恹恹趴在院中石桌上的人听见这道熟悉声音,顿时撑起头来。

    “阿芙!”

    几日不见,姜成气色好上不少,眉眼间又恢复了那股张扬恣意的模样。

    “我都没进你屋子,”他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女跟前,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欣喜,“我一直在外间等你。”

    江芙睨他一眼,转身往里边走,姜成亦步亦趋跟上。

    她给姜成倒了杯茶水,后者立即端起杯盏吞了半口,旋即蹙眉道:“怎么是冷的?”

    “冷的便不能喝了?”少女坐在他面前偏头促狭看他。

    姜成心里冒出的抱怨便像个泡泡似的无声无息破掉,他端起杯盏仰面一饮而尽,而后邀功般凑上前。

    “能喝能喝,阿芙倒的,就算是刀子我都喝。”

    江芙失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才问道:“你来江府做什么?”

    提起这个,姜成便又想抱怨两句,奈何对上少女明眸,他气势无端矮了三分,只得抚上江芙指尖,语气颇有些委屈:

    “我给你带了些时令瓜果,可是你都不在,我在院子里等了你好久。”勉为其难铺垫两句,姜成才掀起长睫把自己目的吐出。

    “为什么还不把庚帖送回姜府?”

    下过聘书,江家要把印着少女名讳的庚帖递还,两人才算未婚夫妻。

    姜成在府里抓心挠肝的等了两日就受不了,完全顾不上许知婉嘴里那套礼节,急匆匆就赶到江府找少女要说法。

    江芙扬睫:“庚帖送还是在半月之后,你连这些都不知晓?”

    姜成凑的更近,他的确是知道,但规矩是规矩,人却是能很灵活的嘛!

    姜家愿意他也愿意,只要少女也愿意,最多后日便能定下,拿到聘书庚帖,江芙便不再是未婚女籍,他也多少能安心些。

    “明日便把庚帖送还可好?”男子浓睫舒展,琥珀眸星星点点摇曳祈求,握住少女指尖,想着她以往最喜欢的姿势。

    姜成乖觉的半蹲下身仰视她。

    “阿芙,明日便递还吧,明日便递,就明日...”

    江芙伸指按住他的唇瓣不准他再讲话,姜成启唇吐出舌尖舔她。

    少女气恼瞪他一眼,姜成却阖眸装瞎,还扣住她手腕不准她把指尖收回去。

    眼尾绯红渐起时,姜成扬起眸,刻意让她清楚窥见自己眸底的色授魂与。

    江芙微眯了眯眼,忽的岔开话题问道:“带的是什么时令瓜果?”

    姜成‘唔’了声,勉为其难抽出几分心神,“就是些葡萄甜瓜之类的夏果,垫了冰鉴,你要尝吗?”

    此时虽然已至初秋,但午间还是有几分炎热。

    江芙抽出指尖点点头。

    姜成便起身去叫人去取,檀木盒中葡萄颗颗饱满,外边还裹着层水雾,一望只觉晶莹剔透。

    姜成端回果盒,又兴致勃勃伺候起江芙,替人剥开外皮,还要亲手送到她唇边才肯作罢。

    少女吞咬葡萄时,舌尖偶尔会扫过他的指端。

    姜成只觉指端那点肌肤顿起层层叠叠的酥麻,带着他手都险些握不住果子。

    他眼尾的绯愈加明显。

    “姜成?”江芙推开他手腕,“我说不想吃了。”

    姜成回神,取过软巾,想想还是有些舍不得擦过指尖,只略略敷衍的抹把手背了事。

    吃过葡萄,他很快就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还没来得及开口,江芙已经给他嘴里也塞了颗葡萄。

    姜成诧异瞪大眸,他方才伺候江芙那般用心,她居然这样敷衍自己,连皮都不带褪半点的。

    他略有不满,好在少女塞完葡萄指尖还尚未撤开,轻轻压在他唇中,似在若有似无的撩拨自己。

    他正准备咬开齿间的东西,江芙却径直压进他舌尖不准他动,姜成不明白少女的用意,也不敢咬下去。

    疑惑间便见少女另一只手托起自己下巴,低声命令道:“不准用牙齿,用舌头碾开。”

    姜成眼尾那点红顿时落的满脸都是,他睫羽不断轻颤抖动,既惊讶于少女的大胆又为她现在的模样心神摇曳。

    他乖乖用舌尖碾破葡萄。

    浅紫汁水自齿间四溢开来,甚至自唇角一路蔓延,缓缓侵染进他的衣领。

    江芙抽离指尖擦了擦手。

    姜成呼吸失措,无意识微微低喘。

    为什么他感觉...

    江芙似乎格外会逗弄他...

    江芙擦完指尖,垂眸睨了此刻魂不守舍的姜成一眼,不免莞尔,她垂首凑近,呼吸咫尺交融。

    两人瞳孔相对,江芙抬起下颚含住姜成唇瓣上的汁液,再次目睹后者瞳孔失距的无措模样后,她勾唇笑道:

    “何时递还庚帖,该由我说了算,对吗?”

    姜成点点头。

    他抬手勾住少女脖颈,主动把唇送的更近,呢喃一声比一声缠绵:

    “阿芙,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听你的...”

    两人唇齿交错,江芙掀起睫羽窥着此刻姜成脸上的意乱神迷,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

    好在江芙向来没心没肺,转头便把这种情绪抛开。

    一吻结束后,姜成期期艾艾抱着人不肯撒手。

    江芙毫不客气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姜成‘哎呦’一声,佯怒道:“你要谋杀亲夫啊?”

    “给我规矩点,”江芙声音暗含警告,“时辰不早了,赶快回你的姜家。”

    姜成不依:“什么我的姜家?”

    “还有,你不递还庚贴就算了,我们俩成婚在即,你,你怎么不知给我绣个荷包,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定情信物?”

    江芙闻言一顿。

    定情信物,这她熟啊!

    她狐疑看他半晌,问道:“真想要定情信物?”

    姜成头点的飞快。

    江芙略一思索,直接进内室取出一方莲花瓷,面不改色的照本宣科完,她把莲花瓷塞进姜成腰间道:

    “算命先生当时告诫过我,若是日后遇见心仪男子转交此物,切忌不能将此物见光,一旦见光,怕是意蕴难存。”

    姜成被‘心仪男子’四个字迷的晕头转向,连忙按下莲花瓷郑重其事回道:“我明白!”

    “我晚上回去就把它拆下戴我脖子上!”

    江芙‘嗯嗯’两声,“你既知道此物对我的重要性,望你能牢牢记住这个忌讳。”

    *

    一夜雨落,秋风急掠出凉意。

    “真以为梁家如今是你做主了?”

    梁家祠堂内,男子搁下茶盏,语气挡不住的冷嘲。

    他面前站着的人一袭云锻绣衫,丰神俊逸,闻言只略抬眼拱手道:“不知父亲此话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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