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如今都月末了。

    也没个音信。

    竺玉每回来月事,肚子都痛。

    有时候能痛得在地上打滚。

    她巴不得不来月事,也就不会特意去数日子。

    真记起来,脸色都变得苍白。

    再想想每回做那档子事。

    她是从来没吃过凉药的,想想也知道他们也不会吃药。

    竺玉惶惶然的想,她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可她体质寒,受孕困难。

    这才几回,就有了身孕。

    竺玉这么想着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其实也不怕怀了身孕,有了孩子,生下来就是。

    她就是、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竺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宫里的太医定然不能请来。

    要去诊脉,还得出宫一趟。

    她也知道宝成殿里有陆绥的人,她怕出了宫,也被那些暗卫跟着,知道了她的行迹,别的事,也瞒不住。

    所以她还是只能去将军府。

    叫她的表哥替她请来大夫。

    隔天。

    竺玉在晌午之前就出了宫,她一进将军府,就奔着表哥的院子。

    周淮安看她迫不及待去他二哥的院子,还有些说不清的捻酸。

    什么事,那么着急。

    不找近在眼前的他,偏要去找他那冷血多疑的兄长。

    周淮安虽然不满,但也像个甩不掉的尾巴跟了上去。

    竺玉转过头来,无奈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淮安感觉被她质问了,当即就甩脸子不高兴了起来:“这是我家,我如何不能来?”

    “有什么事得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我偏要在这儿听。”

    竺玉感觉他像个无奈,她拿他没办法。

    周淮景在屋子里就听到了两人的声音,走出去就瞧见他的弟弟轻轻摁住了表妹的脑袋,不准她再往前。

    周淮景冷着脸走过去,凉凉扫了眼自己的亲弟弟:“你做什么?松手。”

    周淮安不情不愿的松手,还要多嘴多舌一句:“你们俩是好兄妹,我什么都不是。”

    竺玉也没管周淮安在阴阳怪气什么。

    她望着周淮景,好像寻到了主心骨。

    这位二表哥,是她少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表哥。”

    她刚张嘴,周淮安又有话说:“我也是你表哥,怎不见你方才这样叫我。”

    竺玉觉得烦,回头瞪了他一眼。

    周淮安被瞪了这么下,还有些愣。

    他这小表妹当了皇帝之后也还像泥做的,很好捏。

    难得见她凶巴巴,露出有攻击性的样子。

    还挺有趣。

    “我有事想请表哥帮忙。”

    “进来说。”

    “好。”

    周淮安抬脚想跟着进去,周淮景冷冷看过去:“你留在这儿。”

    周淮安不情不愿收回脚步。

    进了屋。

    竺玉才开始难以启齿,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呢?

    表哥还是个男人,可她也寻不到别人了。

    她不想让母亲知晓,免得叫她担心。

    可是。

    可是母亲也迟早是要知道的。

    竺玉将心一横,她低着头,窗外的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她说:“表哥,可否请一位大夫上门替我诊脉。”

    周淮景望着她埋着脸的她,蹙起眉头:“你病了?”

    竺玉半晌没吱声,待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小声却清晰的说:“我、好像有了身孕。”

    话音落地。

    沉寂许久。

    周淮景良久没有开口,落在她头顶的视线也变得难以言喻。

    周淮景眉头的弧度越来越深,他都难免惊愕,像是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见这句话。

    片刻之余。

    男人总算开了口:“好。”

    他有许多话要问,这会儿都没急着开口。

    “你坐着,别乱动,我派人去请大夫来。”

    “嗯。”

    周淮景叫来了府医。

    如此才保险,也不会有人往外乱说。

    既是府里的大夫,诊脉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搭着腕,脉象清晰。

    大夫自然不知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少女是什么身份,从前也未见过。他不敢贸然说话,斟酌一二。

    “二公子,这位姑娘是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大夫说完没有瞧见男人脸上有任何喜色。

    于是更加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道出恭喜二字。

    想想也是。

    二公子还未成婚,这位姑娘瞧着貌美,说不定只是身份低微的通房,连个妾室都不是。

    就先有了孩子,传出去也不好听。

    谁家会让通房的孩子先生出来呢?

    如此哪里有人愿意嫁进门来当正头娘子。

    周淮景嗯了声,冷冷吩咐了下去:“你闭紧嘴巴,出去吧。”

    府医点头:“是。”

    屋子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

    竺玉还很恍然,真正尘埃落定下来,她也觉得不真实。

    恍惚中还有些害怕,想来是根本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她年岁也不大。

    二十出头。

    周淮景瞧着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只,他也是头回变得连话都不知道如何问。

    过了会儿,他低声问起:“孩子是谁的?”

    竺玉听见这声问,颤了一下。

    她仔细回忆了半晌,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不算久,真要想,也能想起来。

    她的表情看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仿佛有些尴尬,坐在床边,手足无措,她闷声道:“我不知道。”

    声音太小了。

    含糊不清。

    周淮景也没听清楚:“什么?”

    竺玉被问的有点没脸,她挣扎了下,无果之后继续小声的回答他:“表哥,我不知道。”

    这回周淮景听清楚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没那么重要。

    再说了,生出来之后,总能看得出像谁。

    周淮景知道她身体不好,当下是想劝着她将孩子留下来,不然喝了堕胎药,太伤身了。

    “不知道也无妨。”

    “这孩子不用旁人来养。”

    竺玉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周淮景接着问:“姑母可知道?”

    竺玉摇头:“我怕母亲担心。”

    周淮景说:“姑母总是要知道的。”

    竺玉小声说:“再、再等等吧。”

    等她把身体养得好些了。

    再让母亲知晓也不迟。

    等一等,也无妨。

    周淮景也不会让旁人伤了她。

    竺玉这会儿犯了难:“表哥,日后我肚子大了,要如何隐瞒?”

    周淮景想了想:“好说,届时你便称病,罢朝三月。”

    至于前面几个月,龙袍宽松,遮得住肚子上的肉。

    隔着帘帐,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孩子生下来,即可光明正大的记在她的名下。

    一切顺理成章。

    这孩子来了,也不是坏事。

    起码能叫她自由许多。

    竺玉点头:“嗯。”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许久,周淮安便在外面守了许久。

    府医出来的时候,他还凑上去问了:“谁病了?是我兄长还是屋子里那位姑娘?”

    府医得了吩咐,自当守口如瓶。

    二公子的手段,他亦是有所耳闻,切不敢走漏风声。

    府医只得说:“小公子,您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二公子吧。多的我也不能说。”

    周淮安冷下脸:“你们一个两个还真是怕我二哥。”

    府医苦笑,不再吭声。

    周淮安也懒得为难他,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府医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在周淮安准备破门而入时,屋子里的门总算打开了。

    他感觉他这表妹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二哥身后,低着头,泛着些愁色,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周淮安抱着双臂,望着两人。

    “二哥,谁病了?”

    总不可能是他二哥。

    八成就是她。

    宫里有太医,她放着不用,偏要来用将军府上的大夫,定然隐瞒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淮景看向他:“你在军中若是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周淮安说:“二哥,我们是兄弟,有事你不该瞒着我。”

    竺玉感觉周淮安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仿佛她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

    周淮安紧接着就对准了她:“表妹,你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竺玉笨拙的说:“没有。”

    周淮安不依不饶,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二哥能知道,我为何不能。我也是你的表哥。”

    他的语气有些凶。

    人也往前了两步,都快要碰到了她了。

    周淮景怕他粗手粗脚撞到了她,男人一把摁住弟弟的胳膊:“我同你说。”

    顿了顿:“你先离她远些。”

    周淮安不甘不愿要往后退让。

    周淮景了解他执拗的性子,掀唇冷声道:“别碰着她,她有孕在身。”

    周淮安缓了下,一时没听懂似的。

    “什么?”

    周淮景冷眸看他:“聋了还是傻了,我说她有孕在身,你别碰到她。”

    周淮安傻站在原地。

    周淮景见他僵住了的样子,冷嗤了声:“自己非要问,知道了又如何,毛手毛脚你就是个拖累。”

    周淮安被兄长说的都没话反驳。

    他紧紧盯着她的肚子,像是呆住了一样。

    耳朵里也听不见别的,下意识就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肚子。

    周淮安觉得怪异,这种感觉很微妙。

    更多的是震惊,她怎么不声不响就怀有身孕了!?

    哪个野男人如此有本事就钻了她的被窝。

    周淮安还没摸够她的肚子就被兄长挥开了手:“叫你别碰她。”

    周淮安嘴硬道:“我不会伤了她。”

    周淮景已经很不耐烦:“你现在也知道了,可以滚了。”

    周淮安偏不滚,“孩子的父亲是谁?”

    周淮景看他一眼:“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周淮安就猜到了兄长不会告诉他,但是他仔细琢磨也能琢磨的出来,常常出入宝成殿的就那么几个人。

    总不可能是这几人之外的人。

    “不说算了,我总会知道。”

    竺玉在将军府留到了傍晚,天快黑了才回宫。

    怀孕这事,在陆绥这里,想瞒也瞒不住。

    等她肚子渐渐大了,肉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竺玉依然打算隐瞒,能拖就拖。

    这孩子同陆绥,有没有关系,她还真的不知道。

    谁说的清楚呢?怕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

    好在今晚陆绥没到宝成殿来,竺玉睡了个安生觉。

    第二天清早,精神奕奕。

    睡饱了也吃饱了。

    陆绥连着两天都没来。

    李裴这两日在朝堂上像是一条逮人就咬的疯狗,矛头对准了所有同他合不来的人。

    尤其是严忌。

    被他参了好几本的奏折。

    竺玉权当没瞧见李裴递上来的那几本奏折,她这种视若无睹的态度,更叫李裴生气。

    原本打定主意,严忌没死之前,他决计不会找她。

    可李裴委实咽不下这口恶气,日日夜夜被她喜欢别人这件事给刺激的快要发疯了。

    他又气势凛凛去了宝成殿。

    求见陛下。

    李裴老老实实在侧殿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了人。

    许多难听的话都到了嘴边,这么近的瞧着她的脸,说出口的话就变了。

    李裴张口就问:“陛下是不是胖了?”

    竺玉:“……”

    她看李裴满面怒容的跑来,都做好了他口出恶言的准备。

    心脏提了起来,身上的刺也竖了起来。

    听见这么句话,多少放松了紧绷。

    她想了下,说:“吃的多,是有些胖了。”

    李裴这些日子是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可她倒好,还像个没事人。

    该吃吃该睡睡。

    怕是也一点儿都没有想起他这个人来。

    李裴说:“陛下真是心宽体胖。”

    竺玉已经不指望从李裴口中听见好话了,她困了。

    于是。

    她真的就就说自己困了。

    李裴还以为她是连应付都不屑于应付他,急着要把他赶走,火一下就被点了起来。

    “陛下昨夜没睡好吗?”

    不等她回答,李裴自顾自说:“陛下睡不好,严大人也睡不好,日夜都得防人,一不小心恐怕就会被人给杀了。”

    竺玉冷了脸:“李裴,你真的无理取闹。”

    李裴往前两步:“陛下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也不想对她发脾气。

    但是忍不住。

    就是要摆出这种死样子来,叫大家都不痛快,他才能好受些。

    竺玉被他气得肚子都有些疼。

    见她脸色苍白,李裴勉强收了恶言恶语。

    李裴并未多留,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迈出殿门,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心里想着她还是胖些比较让人放心,气色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以前看起来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进入了最热的那两个月。

    往年都有到园子里避暑的习惯,今年也不例外。

    新帝后宫无人,太妃们就沾了光。

    园子精致,又十分凉快。

    竺玉在园子里小住的这大半个月,无需上朝,只需批改奏折。如此也轻松了不少。

    短短半个月。

    她感觉肚子里这块肉好像又长大了不少,慢慢的、不知不觉中就鼓了起来。

    她也会悄悄的摸一摸自己的肚子。

    摸不出什么。

    孩子还太小,不会踢她的肚皮,安静的很。

    只是随着月份变大,她的困倦,一日比一日多。

    总是睡不够,处理完朝政就钻到床上去睡觉了。

    园子清净许多。

    大臣随意不得进。

    不过想想法子,要进园子也是不难的。

    竺玉这天从下午睡到天黑,漫长的一觉,醒来都有些恍惚,以为过去了很久。

    她眨了眨眼,转过身来才发现坐在她床边的男人。

    她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陆绥是何时进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

    陆绥没想吓她,他来了半个多时辰了。

    她睡得太香,他没叫醒她。

    陆绥刚查完一桩案子。

    抄家也是个体力活,多多少少也有点累人。

    他来之前已经洗漱更衣,见她醒了,脱了鞋子就钻进了她的被窝,搂住了她。

    久久没有抱到人,还真有些想了。

    陆绥的手恰好横在她的腰间,掌心落在她的肚子上,触感比起从前,有些不同。

    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腰,不甚在意:“好像长了点肉。”

    竺玉嗯了嗯。

    陆绥摸着也觉得不太对劲,她这肉长得有些多了。

    陆绥是想将她喂胖的,可她吃的再多,都不怎么长肉。

    饭像是白吃了似的。

    陆绥睁开了眼,他坐起来,掀起被子,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

    竺玉被他盯着看,都想招供了。

    陆绥半晌没开腔,她也就跟着不吱声。

    良久之后,他问:“你的肚子,是不是大了?”

    很镇定、很从容的语气。

    平静又沉稳。

    这种态度让竺玉也没那么担惊受怕。

    陆绥知道了应该、应该也能受得了的吧。

    那回。

    他可是什么都看清楚了的,还帮她洗澡换了衣服。

    陆绥气量大,想来是不会介怀的。

    竺玉思考了片刻,她点头,声音很轻:“嗯。”

    过去许久,他都没说话。

    男人的下颌绷着冰冷的弧度,他问:“可瞧过太医了?”

    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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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竺玉低着头,有问有答:“嗯,看过了。”

    既然看过了。

    就不会有错。

    陆绥先前的确有希望她怀孕的念头,可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见得是他的时候。

    他的心情,总而言之便没有那么愉快了。

    陆绥深而黑的眼眸静静望着她的小腹,落在上面的掌心温度滚烫,过了会儿,他不徐不疾地问:“几个月了?”

    竺玉心惊肉跳。

    不知道他非得问这个做什么。

    她垂着脑袋,摆出不是很想回答的表情来。

    直到被陆绥盯得受不了,才吭气:“两个多月。”

    陆绥沉默下来。

    两个月前的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

    想忘记都难。

    李裴摸黑入宫,悄声无息就探到了龙床上。

    她身上的那些痕迹,他也瞧见了,甚至是他亲手为她整理干净。

    陆绥的手劲难以自持的深了几分。

    竺玉感觉到一阵害怕,绷紧了身体,抿了抿唇说:“疼。”

    其实不疼。

    可她有点怕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

    男人的下颌线绷着冷峻的弧度,一言不发。

    她怕他伤了她,小声扯着谎:“我肚子疼,你先把手拿开。”

    她演技精湛。

    装的很像。

    陆绥缓缓松开手,眼睛还盯着她不放。

    竺玉每回在他面前扯谎都会被戳穿,久而久之,渐渐心虚,说完谎话心里就不踏实。

    她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孩子踹我。”

    陆绥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说:“两个月大的孩子不会踹肚皮。”

    竺玉面色讪讪,哦了声。

    隔了许久,陆绥攥住她的手指,抓得有点紧,嗓音听着却从容温和:“除了李裴,还有别人吗?”

    竺玉感觉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指,烫得发麻。

    尤其是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她脸上也跟着发烫,倒不是无地自容,就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陆绥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心中仿佛有了答案。

    他说:“那就是没有了。”

    竺玉看不透他的神情,也不知道陆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绥没有继续追问,又轻轻揉了下她的肚子,微微凸起的小腹,其实还摸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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