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的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吗?

    叫如此胆小的她,对他拔剑相向,流着眼泪嘶哑着声要为他报仇雪恨。

    陆绥的心有些冷。

    他本该表现得波澜不惊,不能叫她看出他明明十分在意,可是情难自抑,这颗心再怎么铜墙铁壁般的冷硬,也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会嫉妒的无法自控。

    陆绥面色沉稳,直勾勾望着她问:“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喜欢他。”

    竺玉握剑的手有些抖,陆绥边说还边往前,丝毫不怕被长剑捅个对穿。

    她往后退了两步,陆绥依旧咄咄逼人的往前,伸手握住剑刃,划破掌心的皮肉,源源不尽的鲜血顺着他掌心的脉络往下滑落。

    血腥气浓。

    闻着刺鼻还叫人心中发慌。

    陆绥感觉不到手上的痛,这点伤口甚至远不如心头说不上来的胀痛,他凝视着她的眼。

    少女的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有惊惧有害怕还有恨。

    昨晚那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本可以叫别人做。

    但是陆绥并没有如此。

    他就是要她看清楚,看清他内心扭曲的嫉妒,如业障般生出的独占欲。

    利剑刺破锦缎、深深埋进男人的血肉里。

    声音听着就疼。

    她怔怔地看着他胸口流出来的血,不消片刻,被血浸透的地方已经染得发黑。

    竺玉恍然了下,想到昨天夜里严忌脸上的血,适才软下去的心肠又变得冷了几分。

    “他到底是死是活?”

    陆绥问她:“你要杀了我为他偿命吗?”

    竺玉沉默半晌,她紧绷着身体,整个人看起来像受了刺激的小猫,战战兢兢又警惕防备:“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无辜的。”

    “我喜欢他,也并不是他的错。”

    这些话显然是陆绥不爱听的。

    在他耳朵里,分外刺耳。

    男人上前,胸前的长剑并未挪动分毫,她怕归怕,却也没有阻止他往前自寻死路。

    心软是假。

    天底下,她最没良心。

    陆绥淡淡道:“那陛下杀了我吧。”

    他说:“现在就杀了我。”

    竺玉吃软不吃硬,总是不喜欢被威胁的,她问:“你以为我不敢吗?”

    陆绥望着她:“陛下是天子,怎么会有不敢做的事?剑就在您手中,杀了我,往后就少一个人逼迫陛下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等她醒过神来,大半的剑身已经没入他的身体,地上的鲜血,猩红醒目。

    隔日。

    陛下犯魇发狂伤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年纪轻轻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被迫留在宝成殿养病,宝成殿里外,都有亲卫把守,太医院煎好的药也要经过好几道查验,才能送进宝成殿里。

    她又上了陆绥的当。

    这个男人,伤心是假、破碎是假,难过可以是装出来的,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是算计人的筹码。

    她无故拿剑伤的是朝廷重臣。

    便是皇帝,也要给个交代。

    犯魇这个借口,传出去也不会太难听,只是给了陆绥光明正大迫使她养病的机会。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朝臣大多有些同情陆大人,觉着他还挺倒霉,身为颇为受宠的天子近臣,平白无故被捅了一剑,伤势不轻,都直接被留在了宫里养伤,抬都不能抬。

    他们又有几分庆幸,好在伤的不是自己。

    若是他们被砍了,可不比年轻人身轻力壮,一群老胳膊老腿,一剑就够让他们去见阎王了。

    这样想着,他们倒是巴不得小皇帝多养一阵子的病。

    李裴听说了这事,只觉得痛快。

    下了朝,有些遗憾的想,她怎么没把陆绥直接给捅死呢?早就该用剑把人给杀了。

    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黑心鬼。

    算吧算吧谁能算计过他。

    不过李裴更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好端端怎么会犯魇?兴许是被不长眼的人给吓到了。

    李裴去了两次宝成殿,都吃了闭门羹。

    殿外的亲卫,十分不给他颜面。

    “小裴大人,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裴皮笑肉不笑的:“付统领何必这般不给颜面。”

    付统领面无异色:“小裴大人莫要胡说,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静心养病,小裴大人既然未得觐见,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

    李裴笑也不笑了,冷下了脸:“你的主子到底是陛下还是另有其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付统领道:“小裴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李裴没有再同他白费唇舌,他们的人将这里围得如铜墙铁壁,他便是争破了嘴皮,也进不去。

    这事透着蹊跷。

    即便养病,也没必要严防死守。

    李裴猜得没错。

    竺玉被软禁在了宝成殿,不过她也的确有些不舒服,被吓到了病了几天。

    待身体好了些之后。

    陆绥便没有再同她客气,温柔、和善、体贴,通通都懒得再装。

    哪怕他身上有伤。

    也还是日日都要来她这里索取。

    男人的前胸后背都是她的指甲抓出来的伤痕,一道接着一道。

    他倒是不曾修剪她的指甲。

    任由她像只小猫儿似的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陆绥也并未再刻意收敛。

    每日到天光露白才消停,怀里搂抱着的人气喘吁吁,他一动,她的眼睛都有些翻白。

    实在承受不住了。

    便也不叫了,不骂了,也不咬人了

    甚至眼神还有点怯怯的,像是被收拾狠了终于学乖了,哪怕眼睛里还噙着泪,却也不会再躲他。

    陆绥也知道自己这几日有多过分。

    他似乎变成了同他父亲一样的人。

    无尽的索取。

    学不会满足。

    陆绥心里亦是有其他的盘算。

    她总是花言巧语的骗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亦舍不得狠狠收拾她。

    他不求她能爱他。

    但是。

    若能有更深的牵绊,她想毫无顾虑的踢开他,也难了。

    父凭子贵这条路也不是走不通。

    竺玉不笨,隐隐约约看穿了他这个念头,可她身边无人可用,送过来的汤药,严防死守。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陆绥得逞。

    凭什么事事都顺他的心。

    凭什么他在杀了她心爱的人之后,还能得意。

    李裴便是这个时候,偷摸从宝成殿后面的狗洞里钻进来的。

    殿内倒是没几个伺候的人。

    她喜欢安静,陆绥便依着她,没放钉子在屋里头。

    李裴翻窗进来,她还躺在床上,瞧着真像病了。

    她睁大了眼,李裴还未开口,就被她捂住了嘴:“嘘。”

    李裴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高声说话。

    竺玉松开了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李裴扫了眼她身上的衣裳,轻薄的里衣,露出来的锁骨,落了几枚痕迹。

    “你病了?”

    她点头又摇头。

    李裴瞧着有几分闷闷不乐:“你倒是舍得让他碰你。”

    说着,他低头泄愤似的咬了口她的唇瓣,她本来想推开他,不知想到什么,半推半就下,忽然想着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才不要让陆绥,万事顺心。

    他将她软禁在这里,又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凭什么?

    怀中的少女破天荒的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

    李裴怔了一瞬,激动了起来,忍不住在她身上拱来拱去:“我不比他差,你试试就知道。”

    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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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说李裴像条狗,是绝没有说错的。

    见她没有上回那般抵触,身后无形的尾巴已经高高甩了起来。

    竺玉是个细皮嫩肉的娇气鬼。

    刚开始就在忍,忍着李裴这种过分黏腻的靠近,等他像头牛乱使力气的时候,她没多久就有些受不了。

    想要逃。

    原本没什么,可当她怯怯的往后缩、往后躲。

    李裴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就变了。

    男人在这方面总归是天赋异禀的,压根不需要怎么学,天生就会了。

    竺玉深深吸了口气。

    李裴用力抱住她,好像护食的小狗。

    她吃不得苦,无论什么苦都吃不得,这些日子应付的陆绥已经很累。

    还以为李裴会比他好点,看来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全都一个样。

    她踢了他一脚:“起开。”

    不过李裴还是很心疼她的,知晓她身娇体软的,往日磕着碰着都得嘀嘀咕咕好多天。

    她浑身的骨头好似都是软的。

    小手柔软,又有些肉。

    不过她身上哪里都肉肉的,匀称又漂亮,他喜欢的厉害。

    李裴抱着她,这种感觉,实实在在叫他满足。

    他抬起脸,漂亮的狐狸眼里染了几分未消退的颜色,他一本正经地说:“腿别踢疼了,我替你揉揉腿。”

    竺玉将脸埋在被子里,脸颊烫烫的,闷着声:“你滚。”

    李裴这会儿听见她骂人也觉得娇滴滴的,落在耳朵里都好听得很,他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尾巴又开始狂甩,有点高兴,还有点得意忘形。

    他掀开被子:“我又不是没帮你揉过腿。”

    竺玉又踢又蹬的,软白的脚丫子在他脸上蹬了好几下,李裴捏住她的脚踝:“再踹我脸,我就不客气了。”

    她臊得眼泪的都要下来了。

    李裴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看了会儿,眉头微蹙:“脚踝都有些肿了。”

    想来这儿不会有消肿的药。

    他略作思索:“明日我带消肿的药来。”

    顿了顿,他接着说:“届时我给你上了药再走。”

    竺玉在他方才往下看的时候,一张脸就跟蒸熟了似的,烫得发麻。

    这会儿听见李裴厚颜无耻所说的话,脑袋都冒着热气儿,她恼羞成怒,甚至到了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哆哆嗦嗦。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用。”

    其实殿内有药。

    莫说是消肿的,便是别的药也有。

    不过竺玉这会儿的疼痛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脚确实有些疼。

    她慢慢坐起来,拥着锦被。

    长发如青丝般滑落,整个人看起来乖乖软软,乌色的眼瞳瞧着有些茫然。

    竺玉没眼看身上这些痕迹。

    她这人总是摇摆不定,方才满心满眼就想着不让陆绥痛快、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此刻,竺玉又有些后悔,她不该那么冲动。

    这倒也不是为了谁。

    只是。

    不能再多招惹一个两个了。

    李裴平时看着好说话。

    刚刚可一点都不听话。

    “你赶紧走,明日也不要来了。”竺玉说着就扭头看向另外一边:“来了我也不见你。”

    李裴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恼了她,这会儿全然没有方才那股凶狠劲儿,心甘情愿哄着人:“你别生气,我错了,你不见我还想见谁啊?除了我还能有谁钻着狗洞跑来找你。”

    说起这个他也不嫌丢脸了。

    倒豆子似的全说给她听。

    诉苦狗洞难爬,还得防着陆绥留在这里的走狗。

    竺玉:“……”

    她没脸再听,只一个劲的催他走:“你快走。”

    李裴看起来是人模人样、丰神俊朗的小郎君,谁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做得出钻狗洞这种事的人呢!

    烛火摇曳。

    灯影绰绰。

    李裴也没忘记正经事:“他们是防着你出去,还是防着我们进来?”

    竺玉摇头:“我不知道。”

    李裴心想这事回头还得去问陆绥,守在宝成殿的亲卫,明面上是皇帝的人,不过向来都是听从陆家的命令。

    前朝皇亲国戚做大。

    不论是钱财、还是官职,都在这帮皇族的子孙里打转,寒门士族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淮阳的起义军杀干净了皇族。

    血洗过后,寒门崛起。

    到如今,依然如此。

    寒门士族,文武大臣,都极其有默契有意架空皇权,以免重蹈覆辙。

    李裴点了点头:“回头我去打听。”

    竺玉不想让他来,说了也怕他不高兴就不肯走了,若是他再赖着不走,怕是要撞上陆绥了。

    到那时,场面难看,不好收场。

    竺玉敷衍道:“知晓了。他们难不成还能一直让我养病吗?”

    李裴想了想,觉得也是。

    再怎么样,明面上她永远都是帝王。

    他们也永远都只能是臣子。

    只是夜里,他可以是她的夫婿。

    李裴舍不得走,瞧着她红红软软的脸,仿佛像是吃过酒后的微醺。

    他唇角上翘,忍不住得意起来:“你这一剑捅的好,下回再捅得深些,要往心窝上捅刀,人才会死。这回叫陆绥侥幸捡回一命,往后他迟早还是得去见阎王的。不过你也别怕,他本来就该死。”

    竺玉感觉李裴对她捅了陆绥这事儿还挺高兴的。

    他就没想过,可能她下一个过河拆桥捅的就是他了。

    李裴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话。

    竺玉听得不耐烦了,这人才在她生气之前不情不愿翻窗户离开。

    屋子里这股味,迟迟散不去。

    一闻就闻得出来。

    竺玉越想越心虚,她忍着腰肢的酸痛下了床,套了件薄薄的衫裙,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如此也好散散味道,只是可惜这会儿没什么风。

    陆绥来的时候,她还在窗边,吹了会儿风身上仿佛还有散不尽的味儿。

    陆绥抬脚进屋,脚步忽然一顿。

    他撩起眼皮,看向窗边的少女:“病才刚好,又吹冷风,陛下是一辈子都不想出这道门了?”

    竺玉方才人没来她还心虚,这会儿听见他说的话又气不过:“我难不成连开个窗户的权利都没有吗?陆大人,干脆我这帝位让与你得了。”

    陆绥走上前来,关掉了窗户,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蹙起了眉:“臣要这帝位做什么?臣此生只愿为陛下献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说得好听。

    谁家的犬马还能管得到主子头上呢?

    她抿着唇不吭声。

    陆绥捉住她的手,指尖微顿,垂眸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装模作样的在她身上嗅了嗅,过了半晌,轻笑了声,极其冷淡,他漫不经心地问:“有人来过?”

    竺玉心里一缩,害怕的抽出手来,却被抓得更紧。

    她强撑着,对他倒打一耙:“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绥垂眸,见她睫毛颤颤,即便努力摆出受辱了、气鼓鼓的样子,但她看起来也还是心虚至极。

    他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方才一进殿内,他就闻到了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陆绥捏住她的肩膀:“紧张什么?我瞧瞧。”

    男人面无表情,她这会儿觉得有点怕了,短暂的报复过后才发现她要承受的代价可能比较惨重。

    以陆绥这小心眼的性子。

    斤斤计较起来,绝不会让她好过。

    可是。

    她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她就是要给自以为是、觉得万事都在他掌控中的男人重重一击。

    让他知道他其实在她眼中就是个老王八。

    她又想看他知道自己是个老王八之后的表情有多精彩,又有点害怕。

    说来矛盾。

    可她这个人的性子一直如此。

    扭捏纠结,说变就变。

    在她还没有开口推拒的时候。

    陆绥就已经将她抱回了床上。

    哪怕她使劲力气去踢他,也无济于事。

    后来陆绥可能是烦了,冷冷的警告她:“别发脾气。”

    她颤颤抬起睫毛,看清楚了陆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难看二字足以形容。

    冷若如霜的脸,眼底黑得发沉。

    胳膊拧不过大腿,陆绥轻易就摁住在床上挣扎的宛如一条白鱼的少女。

    难怪身上的檀香味儿那么浓。

    好似里里外外都染着檀香木的味道。

    陆绥盯着她不安局促的脸,他什么都没说,将她抱去屏风后的浴桶里,认真为她洗了个澡。

    男人的动作格外用力,毫不留情。

    竺玉害怕的蜷缩起来,她也不敢出声。

    他这样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陆绥替她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方才用过的帕子很快就丢进了火盆里。

    他的眼是红的,冷着张脸,好像猜出来是李裴来过,想了想,他说:“你不要被李裴骗了,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陆绥似乎忍着脾气,他冷冷的、又带着点瞧不上的语气认真的告诉她说:“李裴根本不会照顾人。”

    自己还是个娇横的、脾气大的二世祖。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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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陆绥很平静,至少在竺玉看来,他平静的有些让她心慌。

    她抬眸朝他看去,烛火下肤色略显苍白的脸庞,削瘦冷峻,眉眼蕴着凛凛的锐意。

    “他也不知轻重。”陆绥说着起身去拿了药,他垂着眼皮,看起来明明是生气的,甚至竺玉觉得他气得好像快死了,男人紧紧绷着脸,像是憋着这口气,隐忍着没有发作:“我给你上药。”

    竺玉难得看他忍着脾气,还忍得这么辛苦。

    她还以为陆绥会发个大发脾气,然后她便能顺理成章再同他大吵一架,说些难听的胡来把人活活气死。

    竺玉由着他给她上了药。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香。

    过了会儿。

    宫人进屋来换了锦被。

    陆绥无声咽下喉咙里的鲜血,方才憋着的那股气,迟迟难消,堵在胸口,竟是直接将他气得吐了血。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心脏都跟着疼得厉害,手脚发麻,痛得发颤,他抬眸望向她。

    少女气色红润,满眼无辜。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天真。

    兴许在她眼中,这也没什么。

    她是皇帝。

    想做什么不成。

    陆绥发现他用在她身上的法子是不太对的。

    她虽软弱,却很叛逆。

    自小就是如此,装得很乖,却很记仇,冷不丁就狠狠咬你一口。

    陆绥沉默的想着,定然是李裴厚颜无耻的纠缠上来,她又是个不太会拒绝的性子。

    几声温言软语,就叫她软了心肠。

    唯唯诺诺,左右摇摆,心性一点都不坚定。

    不能怪她。

    陆绥仿佛咽下了心中的血和泪,他说:“严忌没死。”怕她听不清楚:“我没杀他。”

    竺玉怔了下,心脏重重提起,又缓缓放下。

    她一时被高兴吞没,却没察觉到他的脸色有多苍白。

    即便知道人没死。

    她却还有点斤斤计较。

    “可、可是他的脸被你划伤了。”她这会儿倒是没有那天提着剑对他要砍要杀的架势,没有流着泪嘶哑着的声音质问他,只是望着他,为了别的男人同他掰扯那些琐碎的细节,一点儿亏都不舍得那人吃。

    陆绥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眼尾有些猩红,他缓缓提起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讽刺之意。

    竺玉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尖一颤。

    讽刺中带着些许悲凉。

    好像、还挺可怜。

    竺玉偏过目光,尽量不同他对上眼神,她接着说,只是声音弱了弱:“你下手那样狠,他脸上的疤痕肯定不好去除,脖子上那道尚且可以遮掩,可是脸上的伤,人人都瞧得见。”

    “你、你叫人给他送些去疤痕的膏药,伤了脸面总是不好的。”

    陆绥听着,心里有些麻木。

    男人还握着她的腕骨,手背砸落的滚烫让她抖了一下,好像这滴若有似无的眼泪不是落在她的手上,而是心尖。

    “你只记得我划伤了他。”陆绥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伤口尚未愈合,差点正中要害,他也是九死一生才醒过来的。

    好像他的死活,在她眼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连记都不记得。

    “我也受了伤。”陆绥望着她的眼:“也很疼。”

    竺玉被他这种目光看得喘不过气来,胸前的伤口撕裂,鲜血浸透纱布,衣襟都被染得血红,她的掌心也不能幸免,湿濡的、黏腻的鲜血染得发红。

    她害怕的抽回手:“可是、可是你不骗我说你杀了他,我、我也不会那么生气的捅你的。”

    他就不会受伤。

    不会这么疼。

    陆绥垂下眼皮:“是啊。”

    竺玉的确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陆绥不过展示了几分软弱,她确实也没有先前那么讨厌他。

    见他垂着脸,伶仃的可怜样子,也有几分不忍。

    “你快些给自己上药吧,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方才那样用力的将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不疼才怪。

    陆绥嗯了嗯,脱了衣裳。

    胸口这道伤其实是有些难看的,他似乎不太愿意让她瞧见自己难看的样子,抿了抿薄唇:“你别看。”

    竺玉瞧着就觉得可怖,血肉翻覆,看起来就疼。

    男人背过身,重新上了药,缠好纱布才再度转过身。

    总归。

    这天过后。

    竺玉同陆绥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她也没有绞尽脑汁想着给他不痛快。

    她甚至有几分丧气和懊恼。

    觉得她和她的父皇,是一样的人。

    三心二意,见一个喜欢一个。

    好像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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