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竺玉怔怔望着少女被拖走的背影,李裴知道她这是又犯了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可勾引主子的奴婢向来都是留不得的。

    换做旁人,早就给打死了事。

    竺玉回过神来,轻轻抿了下唇,她问:“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李裴冷嗤了声:“我有那么蠢吗?”

    一个上不台面的奴婢,她是也想救人于水火?

    竺玉闭上了嘴,没有再多嘴。

    原本刚刚这句话她都不该多提的,李裴处理家事,还轮不着她来插手。

    相处的日子久了。

    她总以为李裴是最好糊弄、相较而言心慈手软的那个。

    其实都一样。

    说穿了都是冷血无情的小郎君,将规矩看得极重,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不容僭越。

    一时无言,静了下来。

    陆绥的视线悄然落在她身上,不声不响,不动声色。

    少女攥紧了指尖,白嫩柔软的手指头掐得醉人的粉白色,她低着头,长发垂落,侧脸柔白,唇瓣看起来潮湿柔软,很好亲的样子。

    洇红的唇看起来很软。

    其实那粉嫩的舌尖也很柔软,亲得狠了,细细的喉咙还压抑着可怜兮兮的呜咽声,仿佛吞不下那炙热浓烈的吻。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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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李裴倒是想改改她心慈手软的毛病,什么阿猫阿狗只要落了难,她瞧着都有几分怜惜。

    说到底还是奴婢先坏了规矩,主子要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

    李裴见她垂着眉眼不作声的样子,心头起火了似的,他说:“德行不端的人留在身边将来迟早招来祸害。你若心软,往后底下的人有样学样,日子就没个安生。”

    竺玉轻轻嗯了声,她说:“我知道的。”

    她知道。

    只是每次听见求饶声,就想起来很多年前陈皇后处置宫人的手段。

    那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也不太懂。

    只记得那个小宫女长得有几分姿色,父皇难得去陈皇后那儿一次,多扫了眼递茶的小宫女。

    隔天早晨,她就看见小宫女被捆到了院子里,随意寻了个罪名,罚了五十个板子。

    三十个板子就够要人的命了。

    五十个,是真的没有让她活。

    尤其是内务府的小太监得了吩咐还特意下了狠手,板子重重砸在小姑娘的后腰,惨叫没几声,人就没力气叫了。

    背后血淋淋的。

    鲜血很快就浸透了衣裳,粉白色的衣裳染得通红,比那春日里开的杜鹃花颜色还要浓几分。

    肉都打烂了。

    太监还没停手。

    人也早就断气了,偏要打足这五十个板子。

    很长一段时间,竺玉做梦都是那血淋淋的一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样子,在她的噩梦中挥之不去。

    李裴听着她嘴上说的话,知道她就是在哄他呢。

    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在先生面前也是这般阳奉阴违的,叫她做什么都乖乖的说好,但是她若是真的不想做,定然是不会做的。

    她只不过是不想争得太难堪。

    李裴心里冷冷的,想起刚刚被拖走的小丫鬟,长得有几分美艳,太子莫不是看上了?

    看上了也没用。

    已经被发卖了。

    李裴这样想着心气儿才顺了些,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嘴脸有点难看,她一句话就踩中了他敏感的痛脚似的,害他龇牙咧嘴,面目可憎。

    他缓了缓语气:“外头太阳晒,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竺玉听出来他有意在哄她,似乎也不想和她闹得太僵硬,她点了点头:“好。”

    接着就想起来了今天的正事:“你不是请我们来赏花的吗?花开了吗?”

    李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后花园里精心娇养的花枝大部分都还没有到花期,这会儿过去是看不到花团锦簇的画面的。

    他厚着脸皮:“开了吧,等会儿再看。”

    他也得先把在场的另外几人给打发了。

    李裴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将他们支开的机会,几个大男人硬生生凑在一起,很难煎熬。

    不过这里只有李裴觉得难熬,秦衡从始至终就是来看戏的,本就是不怀好意,如愿破坏了李裴的算盘,心里自然觉得有趣。

    周淮安也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没人同他说话,他也能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多说。

    至于陆绥就更不必说,是那闷葫芦,什么境况都能泰然自若,好似周遭发生的所有事与她无关。

    而竺玉自小经历过许多这般尴尬的处境,现在甚至已经能够觉得没什么关系了!

    不就是没人说话吗?

    她反正也不喜欢说话。

    这般僵持了小半会儿,直到李裴的庶妹被故意使唤到这边来,才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李裴的妹妹今年刚好十六,到了婚配的年纪,李裴的母亲也不是个会苛待庶女的主母,将人低嫁,面上难看。

    况且府上的姨娘都老老实实的,多年来都不敢作妖,为的就是女儿们的婚事,将来都能顺利。

    主母能多怜惜几分,给她们嫁个好人家。

    府上来了人,李夫人就想趁此难得的机会,叫府里的几个女孩儿在贵客跟前露露面,留个印象也好。

    若能碰上合眼缘的,凑上一门婚事,就更好了。

    小姑娘是来这边递话的,她抬眸匆匆看了眼就低下了眼,脸色微红,却也不是羞答答的小娘子。

    她同兄长说:“哥哥,前头已经备好了席面,母亲让哥哥不要怠慢了客人。”

    李裴也知道母亲将妹妹使唤过来打的什么主意,他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

    李裴虽然和这几个人,关系不怎么样。

    然而平心而论,他妹妹若能嫁过去,这辈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竺玉多看了眼李裴的妹妹,长了张圆圆的小脸,皮肤柔白,眼睛润润的,稚气未脱般冰雪可爱。

    可惜秦衡有了心上人。

    周淮安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太像是会疼老婆的好男人。

    嫁人还得是要嫁个知冷知热的贴心小夫她看陆绥就很不错,面冷心热还护犊子,他家里那几个妹妹,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他照看着的。

    是个稳妥的、靠谱的、能负得起责任的好兄长。

    几人去了前厅。

    桌上已经布好了菜,席面精致,可就李府的厨子是费了心思的。

    精巧的菜色装点在粉彩银器餐具里,格外讲究。

    李裴不断的往她的碗里夹菜,生怕她吃得少了:“你多吃些,鹿尾最是滋养身体了。”

    竺玉碗里已经满了,她摁住了他的手:“我自己会夹的。”

    李裴挑眉:“你不知道哪样好吃。”

    他执意如此,说了也不会听,很是固执的一个人。

    竺玉吃的最后肚子都圆了,李裴还嫌她吃得不够多,还说她过了个年还瘦了。

    竺玉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我胖了的。”

    宴会上少不得要吃吃喝喝,如此便日渐圆润,原本清瘦的脸倒也还真的看起来圆了一圈。

    却也因为睡得足够,皮肤看起来更好了。

    又软又白的。

    饭桌上的人不禁都朝她看了过去,黑沉沉的目光盯了她好一会儿,像是被海味山珍滋养得无比娇气的幺儿。

    白腻诱人。

    漂亮的不得了。

    她茫然费解又有点自我怀疑的眼神,看着好似依稀透着蒙蒙的光,浓黑的双眼里装了几分粼粼的水光。

    秦衡本来还只是懒洋洋的看戏,唇角噙着的笑意慢慢淡了回去,他抿起唇,神色渐渐变得冷肃。

    他望着太子眉眼拢着的神色,尤其是这般茫然无辜的样子,十足十像那日他在积善寺撞上的小姑娘。

    秦衡并非一惊一乍的人。

    只是方才那个瞬间的神态太像了。

    他沉住气,冷冷的像难不成是他太多疑了?连日来都找不着人才害得他现在逢人就觉得相像?

    如此荒谬。

    秦衡沉默着,黑沉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半晌,觉得相似,又不敢确定。

    怕是自己的草木皆兵。

    竺玉还不知道自己快露了馅,还傻乎乎的觉着鹿尾难吃,炖得软烂,还是不太好吃。

    等她后知后觉被他们盯着看,才觉得不自在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软软的,是长了肉啊。

    怎么长胖了也是多稀奇的事情吗?

    竺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秦衡也吃不下去了。

    陆绥心细如发,秦衡方才目不转睛盯着她,目光如炬的审视,分明是起了疑。

    陆绥垂眸,心中不动声色就有了计较。

    要打消秦衡的疑心却也不难。

    只要让他找到他想找到的人就是了。

    与她身形、眉眼都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尽管难找,也不是找不到的。

    午膳过后,又得了闲时。

    竺玉还有事情想单独同陆绥说,宋岿言这个人,她是一定要救下来的。

    若是让陈皇后寻来的道长博取了父皇的信任,届时做什么事情都迟了。

    做虚弄假向上谄媚的道士只会害人,救不了人,也无法让人得道成仙。

    上辈子父皇听信谗言,最后真用了活人来当祭祀的诱饵,被活生生献祭的人何其无辜。

    竺玉站起来:“我想去解手。”

    她看向陆绥,给他递了个眼神,生怕他看不出来,又问:“陆兄,你要不要陪我一道去?”

    陆绥看出她有话要说,沉默半晌,低低嗯了声。

    两人穿过雕花抄手游廊,等到周遭无人,才缓缓停下。

    陆绥也没先开口,男人沉沉的视线不动神色看了她半晌。

    将她脸上的纠结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做声,只等她开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再也忍不住,仰起了脸来,唇点绛色,缕缕的金光落在她绛色的唇瓣,好似透着薄薄的月光,莹润诱人。

    像乖巧的等着人来亲。

    她纠结良久,张了口:“陆兄,你知道宋大人的事情吗?”

    陆绥一点儿都不意外她说的这件事,但平静的内心还是有种被她利用的冷怒,好像每次都是有什么事,求到他面前,或者需要他施以援手时,她才会眼巴巴的来找他。

    和他多说两句话。

    陆绥抿起唇,心头不悦,嘴上仁慈:“知道。”

    他补充了几个字:“父亲同我说过。”

    竺玉扣紧手指:“宋大人说的话不无道理,你觉得呢?”

    她便是求他办事,也循循善诱的,一点一点的得寸进尺,还以为自己做的不明显。

    陆绥开门见山:“那又与我何干。”

    竺玉被他一句话给堵住了后路,紧接着又听见男人冷冰冰地问:“殿下叫我出来,只是为了宋大人?想让我父亲帮宋大人求情?

    竺玉眨了眨眼,有些勉强:“也不…不止是如此。我是真的想去解手,又怕李裴他们要跟过来。”

    她说着又对他笑了笑,这个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直以来,她就觉着对人笑,再盛气凌人的也会消了火。

    “如今我能信得过的只有你。”竺玉感觉他身上就像积蓄了千万年来的寒霜冰雪,冷得不近人情,她只能捡着好听的话,一说一箩筐:“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少女的脖颈仰起漂亮的弧度,唇瓣红润,抹了会生香的浆果汁水似的,饱满诱人,她可能也心虚,声音越来越低,还扯住了他的袖口。

    撒谎,骗人。

    骗人都不会诚心骗。

    陆绥不想再上这种当了。

    他也不会把她随口说的几句好听的话当真。

    陆绥没让她松手,也没提醒她正揪着他的袖口,他说:“我也信你所言非虚。”紧接着,男人语气和缓:“父亲那边,我会替你去说。”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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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陆绥哪怕识破了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还不计前嫌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帮她的忙,她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

    她方才张口就来的那两句话,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竺玉有种欺瞒的一个老实人的真心,她想着心里也难受,有种受之有愧的负罪感。

    她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想大不了往后不对他说谎了,她低声道:“多谢。”

    陆绥淡淡地:“不必客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急着辩解,竟然捉住了他的袖子。

    好在陆绥似乎也没有察觉,她又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轻轻的松开了手指头。

    他神色不变,还是那高高立着冷霜的雪枝,千年不化的冷淡样子。

    竺玉悄悄的松了气,又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穿堂的春风灌入长廊,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脸小小的,低头时侧脸在光影里映着清丽诱人的弧度。

    衣领遮住了脖颈,薄薄的交领若有似无遮掩不严的雪肤。

    都道春色动人。

    可她静静站在那里,比院中的春色还要动人几分。

    陆绥垂眸,面无表情回忆起她方才紧张蜷起来的手指,指甲盖粉粉白白,骨节好像都是粉的。

    攥着他哪怕使了劲,也没多少力气。

    不过她力气本来就小,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皇室温养的幺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需要让她使力气的事情。

    陆绥说:“下回你有事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来试探我。”

    竺玉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往后我再也不同你假客套了。”

    陆绥的视线落在她乌黑的眼,像那干净见底的小溪,这次说的话倒是真的,只是说白了还是因为他有利可图。

    还是不诚心。

    陆绥冷冷的想。

    “你若觉得我不值得你相信,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李裴,他待你好,事事都顺着你,的确不似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他是更讨人喜欢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深处好似透着一股冷酷和嫉恨,很冷漠,好像在周身竖起了平静却尖锐的刺,冷冷的把自己包了起来。

    陆绥自小就是这样,是他的就全部都是他的,不是他的就不要。

    她实在太会骗人,哪怕说谎也说得像真的,好像是世上最真诚不过的人,把真心都剖出来给了他。

    事实上她对每个人都是这般将其当成了真心朋友的模样。

    以前觉得她懦弱、没主见、没有机锋,只会讨巧卖乖,现在看来这套对她而言,是最好用不过的。

    不用费什么脑子。

    又多的是人为她争得死去活来。

    她只需要在旁边看看就好了。

    陆绥却不允许她把这招用在他身上。

    他当然可以帮她。

    竺玉被他说的有几分惭愧,她没想到陆绥待她竟这般的真诚,凡事开诚布公,不遮不藏。

    倒显得她顾虑颇多在犯疑心病。

    她说:“陆兄,你人也很好,从前是我误会了你,你不要妄自菲薄。”

    她低下头:“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不要生气。”

    陆绥低低嗯了声:“我没生气。”

    竺玉感觉他就是生气了,但是他不承认,她也不和他争这个。

    宋岿言的事情,若是有人帮忙在父皇面前多说几句,兴许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落得个被贬谪的下场。

    陆绥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帮宋岿言说话。

    宋岿言在吏部,同她外祖父家的叔伯是不太能合得来的,暗藏锋芒,几番交手,让她的叔伯都吃了亏。

    不过陆绥知道她做事是天生带着蠢劲儿的。

    凡事平心,不论外迹。

    竺玉放松了下来,说清楚之后如释重负,她又对他笑了笑:“陆兄,我们可以回去了。”

    陆绥:“嗯。”

    两人去的时间也不久。

    李裴等得有点着急,他刚才心里就奇怪,他和太子是国子监里最要好的人,她都不与他一同解手。

    性子害羞的很。

    很不情愿被人看了那处去。

    李裴疑心病犯了:“他们俩真是去解手了?”

    秦衡还想着刚才的事儿,心里烦得很,没空搭理李裴的疑神疑鬼:“不然还能做什么?”

    李裴咬牙切齿:“可她不同我一起的。”

    秦衡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太子就是根墙头草,谁对她稍微好点,她就往那边倒,最擅长做见风使舵的事情。

    秦衡不耐烦地说:“哦,那就是太子厌烦你了。”

    下午也没怎么赏花,待了不多久便告了辞。

    府上的女眷偷偷躲在屏风后,还有些依依不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似的,还想再多看几眼。

    等背影都瞧不见了。

    她们这才红着脸从屏风后走出来。

    李夫人见她们面红耳赤的样子,便知道她们心里也是瞧上了的,这几位小郎君长得都不差,深得小姑娘的喜欢。

    她当年也是这个年纪走过来的。

    “行了,人都走远就别看了。你们的婚事不会差。”

    李夫人只得了一个儿子,占了嫡子的名头,她在家中主掌中馈,几个姨娘老老实实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圆满的。

    顺顺当当把家里几个女孩儿嫁出去,就没有令她操心的事情了。

    等到春日更盛,她便宴请几位京中交好的夫人,私底下先将婚事给定了。

    *

    马车停在府门前。

    周淮安的小厮匆匆跑上前来,连忙行了礼,紧接着说:“主子,二公子正在马车上候着您。”

    周淮安一听兄长来了,心里打鼓似的无端有几分心虚,可他最近可没有惹什么祸事。

    没有同人吵架,也没有打架。

    二哥忽然找来,害得他心里凉飕飕的,感觉像是发了毛。

    周淮安皱眉:“二哥怎么来了?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小厮也怕二公子,摇了摇头:“没说。”

    周淮安正要走过去,他的二哥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周淮景今日没有去刑部,上午去了趟私牢,晌午才出来,原本是要回家的,绊倒叫马夫掉了个头。

    马车在李府的正门前停了有半晌。

    他来不及去换衣裳了,上午对人用了刑,不可避免又弄脏了衣裳,用沾湿的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还是觉得有点腥。

    周淮景还知道太子胆子小,弱弱的,总是委委屈屈的样子。

    他特意等这一趟,自然不是来看他的弟弟。

    周淮安走到兄长面前,“二哥,你怎么来了?”

    周淮景笑容淡淡,平易近人而又无害,他的目光若有似无扫过他身后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少女。

    “从刑部回来,正好来接你。”

    周淮安放下了心,不是来收拾他的就成。

    不过他都多大的人了,出个门还要用兄长来接,传出去都丢脸。

    周淮景看向了他身后的人,客套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分寸拿得正好:“殿下。”

    竺玉对他点了点头,声音轻轻地:“周大人。”

    周淮景这次见了她,比上次还顺眼几分,可能是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妹,天性使然,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亲近。

    她尽管柔软,却很聪明。

    若不是她自己有所察觉,陈皇后这辈子都能瞒天过海下去,在姑母的眼皮子底下让她和至亲骨肉分离。

    人的情感还真是奇怪。

    上次见面识破了她的身份,脑子里百转千回已经想要了要利用这件事将其置于死地。

    今天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可爱。

    家里没有妹妹,几个堂妹自幼被宠得要上房揭瓦,直率的、莽撞的,有着将门虎女该有的勇敢,尽管也讨人喜欢。

    但他好像就是更偏心她。

    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周淮景杀人无数,还真不觉得自己留有绕指柔的心肠,他觉得表妹很可怜,在陈皇后手里养大,个中不为外人所见的委屈自是无数。

    她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

    国子监于她而言也是个狼窝。

    周淮景冷眸扫了眼自己的弟弟,不用想也猜得到他必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周淮安被瞪了眼,只有茫然,他可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句话也不行吗?

    竺玉闻到了周淮景身上的血气,淡淡的腥味,不仔细闻其实也闻不出来。

    是了。

    周淮景在刑部办案,少不得刑讯逼供。

    宋岿言现如今就在刑部的大牢里,周淮景应当会顾念着他二叔的情分,不对其动刑。

    周淮景:“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周淮安:“嗯。”

    竺玉看见了周淮景衣袍上的血,也没觉得害怕。若是换做别人,她可能就躲得远远的了。

    回府的半路上,周淮景看着周淮安,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可上心了?”

    周淮安撒不了谎,若无其事擦着怀里的剑,就不吭声。

    周淮景压低了冷眸,冷冰冰的话里已经带着几分警告:“明日上学,你寻个时机,告诉太子,让她不要插手宋岿言的案子,也不要为他求情。”

    她想保。

    不需要她来冒险。

    周淮安狠狠皱眉,分明不解:“为何?!她有什么好的?兄长你不过见了她两回,就要帮她避祸?兄长不要忘记了她是谁家的人。”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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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周淮安的话听起来怨气颇深,还有几分义愤填膺的,要他和太子交好实在是兄长强人所难。

    如今还不止是交好,竟然要他主动去帮她。

    周淮安眉头打了结,眉眼是埋怨般的苦大仇深:“二哥,你也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无缘无故帮衬一个仇人,我想不通。”

    周淮安的话听起来像是在置气,其实还是在逼迫他的兄长告诉他缘由,这其中没点蹊跷,他是不可能会信的。

    他的二哥,心黑手辣,杀人也面无表情,甚至有时候杀了人唇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从前是大理寺的活阎王,如今也是大理寺闻风丧胆的存在,深更半夜带着人上门去抄家查案,威名赫赫,弄得旁人见他上门拜访都吓得两股颤颤,胆子都给吓破了。

    周淮安越想越奇怪,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想到李裴那个样子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看向兄长:“二哥,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毕竟太子除了长得好,还真没有别的值得让他二哥特意开口照拂。

    周淮景黑了脸,丧失了伪装出来的好耐心,端出冷厉兄长的一面,语气已经有些阴沉:“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只管做,不要废话。”

    周淮安还是怕兄长这种六亲不认的样子,他刚准备开口就又被冷声打断:“别不服气,也别给我阳奉阴违。”

    “你觉得勉强,也得做。”

    “我是你的兄长,不想听也要听我的。”

    周淮安感觉他二哥在训话一样,将他当成了他在刑部的下属,一点儿都没客气。

    周淮安垂着脑袋:“知道了。明儿我就去说。”

    周淮景面色稍霁:“嗯。”

    他道:“从小到大,我没害过你,让你做的事情,也不会让你后悔。”

    这句话的确是真。

    二哥心眼多,主意也多,小时候兄弟几人哪怕做了坏事,二哥都能带他在家中的长辈跟前摘得干干净净。

    每次被罚,都能躲过去。

    周淮安再不情愿,被兄长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教训了一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

    傍晚冷风骤起,阴云席卷而来。

    不多会儿,灿灿的烈日悄然被黑沉沉的乌云遮蔽,磅礴的大雨势如破竹,声势浩荡的砸下来。

    路面的石砖缝隙缓缓流动的雨水,像一阵流速急促的小溪。

    陆绥回了府里,沉下心来写了几个大字,随后将朔月叫了过来,他撂下毛笔,宣纸上的字迹还未干涸,静字好似是被用毛笔刻上去的。

    男人的五官隐匿在黑沉阴翳压下来的暗光里,他吩咐道:“你去找个同太子身量差不多高的女子,最好是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得是个哑巴,给秦家那边的人透点消息。”

    朔月恭敬道:“是”

    陆绥接着吩咐:“不要做的太刻意,还有,那女子家世要足够清白。”

    秦衡也是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性子。

    既然如此,他帮帮他。

    秦衡那边甚至动用了父亲的属下,他回去之后彻底发了狠,下了死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我就不信活生生的一个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一个哑女。

    真有那么难找吗?

    若是他如此打动尴尬还找不到的话,就怨不得他对太子起了疑心。

    也不是说不过去。

    怎么偏偏她就是个哑巴?到底是出不了声,还是不能出声。

    隔天。

    上学的日子,竺玉早晨吃了个饱,才乘着马车去上学。

    肚子填得圆鼓鼓,都有点撑了。

    她还在抽条长身体的年纪,多长点肉也不怕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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