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像是生了闷气,扭过了脸,翻过身体,把通红的脸埋在被子里,空留两只耳朵在出热气儿。

    陆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心情没由来晴了几许。

    竺玉虽然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两只耳朵还是竖了起来,过了会儿,她听见陆绥离开的脚步声,又没过多久,男人似乎重新回来了。

    他拿了套干净的衣裳过来,放在床头。

    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屋子。

    竺玉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慢吞吞爬起来,抱着干净的衣服,去屏风后换到了身上,只是最里面的裹胸还得缠着,时间长了,实在难受。

    陆绥并未强人所难,等她换好了衣衫就派人将她送回了她在宫外的别院。

    路上,平宣这个小太监有一肚子的牢骚,在陆小公子跟前他什么都不敢乱说,背地里坏话一箩筐:“殿下,陆小公子昨天夜里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在威胁咱们,您受了寒生了病,他看着也不着急,都没想着要先把您送回宫里,叫太医先看看。”

    而是不容置喙做了决定,直接把人带回陆家,若是他不声不响对小主子下了毒,那可是防不胜防,都没人看得出来!

    平宣早就觉得小主子身边围着的这帮都是豺狼虎豹,没一个好东西,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的主子,就是那可怜的小绵气性太好了,才总是被不声不响的就给阴了去。

    竺玉倒是没有怀疑陆绥昨晚有坏心,他若是真的想害她,犯不着拐弯抹角,还如此的麻烦。

    她揉了揉眉心,清早喝了药,这会儿舒服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说:“陆小公子是正人君子,他就是性子冷淡了些,旁的也没什么。”

    平宣小声嘀嘀咕咕,主子不在意,他便也不敢多说,免得听起来像是在挑拨离间。

    竺玉回了宫。

    东宫里有陈皇后的眼线,她去将军府赴宴的消息瞒也瞒不住,她也不打算隐瞒。

    不过竺玉也不打算继续留着陈皇后的爪牙,她晌午时,故意装作大发雷霆,将外院的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全给打发了。

    一个不留。

    里间伺候的只留了个平宣。

    平宣虽然不是个多聪明的小太监,但是胜在他忠心耿耿。

    上辈子,她病得连药都喝不下时,平宣跪在她的床前哭得伤心欲绝,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张脸都哭花了。

    其实竺玉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那样的人,惯会算计。

    过于精明,不够真心。

    而且她向来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情算也算不来。

    常言道——算的深,输的苦。

    这话半点儿都没错。

    太子突然发作这一场,陈皇后也没起疑,倒是听说了她在将军府里受了气还被人当众算计了。

    只当她把怒气发作到了宫人身上。

    她叫嬷嬷重新挑选了几名聪明伶俐的小宫女送到东宫,让她们好生伺候太子。

    谁知,嬷嬷去了东宫就见到了个脸色难看的太子。

    竺玉板着冷冰冰的脸:“嬷嬷把人送回去,我这里不需要多余的人伺候,也不用母后费心。”她装得恼羞成怒的模样,气鼓鼓地说:“若是我自个儿再不能顶事,怕还是要被他们在私底下编排,总把我当成还没断奶的孩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嬷嬷狐疑的看着她,对上她那乌黑干净的眼珠,疑虑又尽数打消了。

    嬷嬷立刻回去禀告了皇后娘娘。

    陈皇后听完嬷嬷说的话,眼睛眯了起来,十指悄声无息攥紧了椅子把手,陈皇后能在后宫稳坐如山这么多年,脑子不是半点聪明,步步谨慎,像躲在暗处窥探的毒蛇,伺机谋动,她问:“你说太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嬷嬷认真回忆了半晌,犹豫片刻,她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瞧着殿下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在置气。”

    “娘娘从前待殿下也是百依百顺,殿下性子虽好,却也是娘娘娇养大的人,哪能没脾气呢,真发作起来也不好哄的。”

    陈皇后勉强打消了疑虑,不过谨慎为上,她还得试探一二。

    她说:“你暗中在东宫多安插几个人,事无巨细,都要同我一一说清楚。”

    陈皇后慢慢皱起眉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嬷嬷低声回道:“是。”

    *

    竺玉处置了东宫里的人,又叫平宣在里间伺候的小宫女小太监面前立了威。

    东宫这才风平浪静了许多。

    竺玉的病渐渐好了,就又听说周贵妃旧病复发。

    父皇日夜探望,守在身边。

    周贵妃的身子骨也不见好。

    前几天,父皇破例准许了贵妃娘娘回将军府小住一些时日,安心养病。

    竺玉觉得奇怪,既换了太医和药方,她也提醒了贵妃娘娘身边有内奸。

    怎还加重了病情?

    竺玉细细想了想,脑子里都是贵妃娘娘隔着遥遥的距离,那抹淡漠疏离的笑意。

    仿佛看透了一切。

    也没什么留恋的。

    漂亮、精致却空茫的像尊玉人。

    竺玉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了那么一下,难道周贵妃真的有那么愚钝吗?这么多年身边人的背叛真的不曾察觉吗?

    喝再多的药。

    身子骨反而越差。

    她当真没有察觉过吗?

    贵妃娘娘能让陈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没几分本事。

    除非是她自己原本就不想活了。

    竺玉想到文华殿内若有似无的香火冷香,贵妃娘娘在殿内供奉了的小佛坛,曾经那样明艳不羁的人心甘情愿在佛前三拜九叩。

    都是因为她以为她的女儿死了。

    竺玉攥紧了手,外面金光绚烂,冬日里炽烈的阳光晒得久了,薄薄的皮肤起了红,又有些发烫。

    竺玉让平宣备马车,她要出宫去见周贵妃。

    她也知道自己除了这双眉目同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其他地方都不大像。

    竺玉出门前,打开笼箱,翻出压箱底的一套衣裙,掌心攥着根簪子。

    怕贵妃娘娘到时候觉得她在胡言乱语,倒不如亲眼让她瞧一瞧。

    第41章

    [VIP]

    第41章

    竺玉想到上辈子周贵妃后来那形销骨立的模样,坐也坐不住了。

    陈皇后心胸狭隘,绕指柔下是阴险毒辣的心肠。

    她嫉妒周贵妃样貌出色,即便要把人设计死也要先毁去她自己没有的国色天香。

    临死之前,还派了人特意给周贵妃送去了铜镜,逼迫叫她看看当年京中的第一美人变成枯瘦如柴的骇人模样。

    竺玉出了宫,她自己的伤寒也没好。

    咳嗽的有些厉害,用力咳着,微白的小脸隐隐透着染着几分微醺春色。

    她的嗓子干涩发疼,开了口,喉咙里灌进来的风就像那钝刀子,割的皮肉绽开,刺痛连连。

    竺玉端起面前的水杯,仰头抿了几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好受了很多。

    这会儿她也冷静了下来,即便出宫要去见周贵妃,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她。

    陈皇后生性多疑,上次就已经开始试探她。

    她若是对贵妃娘娘过于热络殷勤,必定会再度引起她的怀疑,届时可就不好再糊弄过去了。

    马车平缓向前,快到将军府的门前。

    竺玉叫马夫掉了个头,先去她在京郊的别院。

    车厢里头密不透风,燃了信香,味道闻着倒是舒心,叫人心旷神怡的。

    竺玉出门匆忙,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春衫,外头裹了件琥珀绣金缎面的狐裘斗篷,兜帽上是一圈蓬松柔软的雪白狐狸毛,裹着身体倒是暖和的不得了。

    暖融融的车厢里,少女的脸庞如那盛开海棠春色,好似上了薄薄的妆容,瓷白的肌肤如玉无暇,微微蹙着眉头,拢着几分焦急不安。

    到了宫外的别院。

    竺玉叫来了守在外头的平宣,她吩咐了下去:“你找几个人去盯着将军府。”

    平宣心头诧异,接着就喜上眉梢,小主子这是开窍了啊!这还是他头一回使唤他去盯着旁人。

    平宣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办,殿下尽管放心,将军府上的人有任何异动,绝不会瞒过咱们的眼。”

    竺玉知晓他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刚准备张口,喉头发痒,咳嗽了两声,缓过气儿来的之后又说:“你只需让他们盯着周贵妃,她若是出门了,你就差人告诉我一声。”

    平宣恍然大悟般的想,想来小主子是想为皇后娘娘分忧,不过周贵妃独宠后宫十几年。

    陛下待旁人不算宽厚,当年连自个儿的亲姐姐求情都没什么用,任由公主哭得声嘶力竭,还是面不改色叫人砍了驸马的头,还将驸马的尸首给送到了公主府上。

    可便是狠心的帝王。

    在贵妃娘娘跟前,那是连一句重话都不说的。

    年岁万国进贡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到文华殿,先由贵妃娘娘挑了去,连皇后娘娘都只能挑剩下的。

    平宣毕竟跟了小主子这么多年,心里有什么话也敢说出来:“殿下,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心尖宠,您可千万得沉住气,若是伤着贵妃娘娘,陛下恐怕会降罪殿下。”

    这么些年。

    小主子同文华殿那位拢共都没见过几面,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多年,倒也是好事。

    若皇太子和最受宠的贵妃真闹出什么事。

    陛下必定是偏向贵妃娘娘的。

    就如当年陛下同公主说的那般,驸马死了,还可以再招。

    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

    死了第二个还有第三个。

    总归不会让她缺了男人。

    这皇太子死了。

    还能再生。

    竺玉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尽管去办。”

    平宣尽管放心不下,但也知晓他们小主子平日最是胆小,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应当也是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平宣找了几个沉稳可靠的侍卫,叫他们换了平民的衣裳,去将军府门前附近盯梢。

    竺玉办完这件事,又单独出了趟门。

    她去了附近的成衣铺,她今日穿得这身瞧着就很金贵,才刚进屋,掌柜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不动声色上下的扫了她几眼,头饰玉冠,腰间坠玉,缎面锦袍用料都是极为上乘的蜀锦,袖口的纹绣都织了金线。

    只需一眼。

    就看得出来这是位富贵人家出身、还被娇养的很好的小公子。

    掌柜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主顾。

    在他眼里,这就是活脱脱送上门来的金子。

    竺玉头回来这种地方还有些不大习惯,干巴巴的咳嗽两声,随即佯装淡定同掌柜的开口问道:“你们这儿可有女子穿的衣裳?”

    她若是私底下悄悄的去见贵妃娘娘

    自是要做足了诚意,不然贵妃娘娘不仅不会信她,怕是连听她说话都不太想听的。

    掌柜笑得见了牙:“自是有的,都在里间。”

    他顿了下,好奇地问:“不知公子是要买给谁?喜欢什么样的样式?身量几许?”

    竺玉随掌柜的进了里间,她咳嗽两声,回道:“家中小妹顽皮,适才出门弄脏了衣裳,过两日还要去见客,急需一套合身的衣裳。”

    她编造的还挺像样。

    起码不会出错,也不会让人怀疑。

    她紧接着说:“不挑样式,只需合身就好。至于她的身量,同我差不多高。”

    掌柜的沉思片刻,随后毫不犹豫拿出一套云锦绸缎做的襦裙拿了出来,“公子看看可还能入眼,”

    竺玉还真不太懂女子的衣裙,什么样才是好。

    她从小都没有穿过。

    她瞧着还行,便点了点头,“样子还行,不过是不是还得量量尺寸?”

    “自是要的。不知公子的小妹现下在何处?”

    “她躲在马车里不肯出来见人。”

    “这…可如何是好?”

    竺玉故意装出也很为难的样子,深思许久,好像做了极大的牺牲,皱着眉头说:“我与她身量差不多,不妨叫绣娘先量一量我的尺寸。”

    掌柜的点头:“如此也成。”

    量过尺寸,确认好样式,交了银两,就算成了。

    只需片刻,就能改好衣裙。

    成衣铺的绣娘针线活都是极出挑的。

    竺玉没等多久,掌柜就将改好的裙子送到了她的手上,他虽然收了高价,可这套衣裙本就价值不菲。

    料子和样式都是最好的。

    压根不愁卖。

    竺玉今日出门前就知道了周贵妃这两日每天晌午都要出门,去庙里礼佛。

    这庙修在长安街的西边靠中间。

    是皇家人平日里礼佛的寺庙。

    香火袅袅,信徒无数,从不间断。

    竺玉才出衣铺的门,就碰上了熟人。

    倒是十分不凑巧,正是周淮景、陆绥、还有秦衡李裴他们四人。

    竺玉从前不知道周淮景和陆绥他们还有交情,私底下看起来对彼此似乎都还很熟悉。

    周淮景似笑非笑盯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小太子。

    她似乎不太情愿碰上他们。

    还是李裴最先沉不住气,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眼巴巴的凑到她面前,但人在眼前,他就又几分忍不住。

    少年眉眼处盈着几分苍白的羸弱。

    看着又柔软又可怜。

    李裴到了嘴边许多尖酸刻薄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罢了。

    他本来就不该和太子牵扯太多,不必再对他好,反正他从来也不会领情。

    李裴这样想着就又板起了冷脸,当做没瞧见这个人似的。

    陆绥现在也是这么想的,男人的眼睛平静得像黑色的河流,沉默而又汹涌。

    他不想在她身上再平白浪费许多时间。

    惹得自己心烦意乱。

    静都难以静下来。

    索性快刀斩乱麻。

    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往后她什么下场,都是她今日的胆大包天应得的下场。

    “殿下。”

    第42章

    [VIP]

    第42章

    堂前热闹,长安街入口旁的石柱门前两尊威武的大狮子。

    阳光烈烈,细细密密洒在少女粉白薄透的脸庞,面若敷粉,精致小巧的耳垂都好像晒得红透了。

    周淮景打量了眼她的四周,并未见到其他人。

    她的胆子出奇的大,出门不带随从,暗中也没有侍卫相护,不过京城这两年治安好,青天白日的出门倒也不会出事。

    周淮景好似没瞧见她手里的东西,对她微微一笑:“殿下,今日倒是巧了。”

    竺玉下意识避开周淮景那双带笑的眼睛,总觉着同他对视久了就会被他给吸进去。

    周淮景绝不是他表现出的这么笑盈盈而又温吞的模样。

    大理寺出身的刑官,哪里会真的有什么好脾性呢。

    竺玉捏紧了手里包好的衣裳,下意识将手往后藏了藏,免得被他们盯上,她心里紧张,强迫自己不要放松下来,她对他们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她挤出个干巴巴的字,听着好像是她在端着架子:“嗯。”

    周淮景本不是多事的人,不过瞧见她明明紧绷的很还要装作淡定沉稳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种逗弄,自然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大抵也是知道她这人容易被吓唬住,故意说两句叫她惴惴不安的话,让她不好过。

    周淮景的眸光漫不经心扫过她的手:“殿下这是给谁买衣裳?”

    总归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织造局每年做的衣裳,她怕是都穿不完,一天换一件,也不会重样。

    经过周淮景这么一提醒,李裴才想起来太子刚刚走出来的那间铺子,是出了名的只给女子做衣裳的铺子。

    用得都是好料子,绣娘的手艺也很出挑。

    时兴的布料,时兴的款式,在京里很受欢迎,不是富贵人家还难买上这家的衣裳。

    李裴刚才还默默地想往后该慢慢离他远些,这句话很快就又被他吃进了狗肚子里,刚刚忍回去的尖酸刻薄的话又冒了出来,“殿下这是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周淮景听见李裴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又酸得冒泡的话,抬了下眉,李家这个小郎君还真是白长了个黑心黑肺,竟是到如今都什么都发觉。

    拈酸吃醋的样子,颇为可笑。

    周淮景觉着李裴这辈子都察觉不了,也不是毫无可能。

    他没作声,看戏似的,看着李裴同她闹脾气。

    她这温吞的、又软弱的性子,能藏这么久,属实也难得。

    周淮景也很好奇她是怎么在这群没人性的豺狼虎豹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身份藏得这么严实。

    竺玉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是个笨的。

    也知道遇到事情最好不要同他们硬碰硬,能忍则忍,忍不下去了再翻脸也不迟。

    何况她每次只要装出糊涂样子,拿捏了他们的心软,许多事情也就蒙混过去了。

    这会儿也不例外。

    她蹙了蹙眉,雪白细腻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好像被热水烫了似的,瞧着就不大好受。

    她顶着悬在头上的烈日,洇红的唇瓣轻轻抿了抿,声音很轻,态度比起李裴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好了太多。

    “我不过随意买了些锦缎,觉着上面的花样有些新奇。”

    竺玉说的话,李裴一个字都不信。

    他是太子,什么漂亮的花样没见过?单是杭州织造司每年送进宫里的锦缎,就是极好的。

    李裴笃定他又是犯了滥情花心的毛病,到处沾花惹草!天天怜香惜玉!就是改不掉他这个臭毛病!

    李裴气得要命,冷着张脸也不想把不悦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他好像很在乎这件事一样。

    随便他。

    身板细细的,别还没登基就死在女人身上。

    不过就他这么急色的样子,迟早是要死在床上的。

    李裴不禁想起来有一回,太子生病发烧,可能是烧糊涂了,偏说自己撞见了鬼。

    在梦里吓得眼泪连连,哭花了脸,乌黑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水润润的,看着好不可怜。

    就想让人将他搂抱在怀中,好生照顾着。

    那时候李裴无论如何是想象不到这样软弱的像一场春雨都熬不过的、需要怜惜的人,如何在床上同其他女人颠鸾倒凤。

    不过即便是在暖玉香帐中同女人行那敦伦之事,他怕也是会被弄得泪眼朦胧、脸色泛红的那个。

    兴许还会哭,还会躲,还会受不了。

    这年头,男女之事什么花样都有,太子虽然好色但是胆子不大,风月场所去都没去过,自然不知道男女之间可以还有许多他意想不到的玩法。

    李裴心里什么恶念都走过了一遭,一张偏阴柔的冷脸倒是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

    他没再说话。

    竺玉看他们也没有继续同她搭话,由衷从心里松了口气。

    陆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背手而立,一袭杭绸宝石蓝的圆领锦袍,黑色大氅,英俊逼人,面无表情时威严十足。

    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打算出声。

    置身之外,冷眼旁观。

    对她的事情似乎也不感兴趣。

    竺玉还有要事去办,对他们拱了拱手,便出声告辞。

    周淮景并未再开口同她客套,遥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好像着急忙慌的很赶时间。

    身上玉白色的狐裘斗篷,随着她的动作,下摆轻轻的扬了些许,好似漾起的一阵微风。

    她里面穿得宽松,轻衫薄衣,袖口宽大,皓白的手腕纤细的像一节生嫩的竹,白得发腻。

    这样的手腕,适合被人握在掌中。

    周淮景眼中,她同陈皇后的性命已经是不保。

    陛下对陈皇后并无多年夫妻的感情,待其他公主感情淡漠,谈不上有多喜欢和看重。

    想来陛下是忍不下被人戏耍了这么多年。

    大烨朝的公主多的是,自是不缺沈竺玉这一个的。

    为了以儆效尤,这般李代桃僵的人也该被处死。

    周淮景自幼便是被这么历练过来的,为人子为人臣,想要撑起家族门楣,首先就得心狠。

    杀伐果断,该狠就狠。

    周淮景收回了目光,几人这次出门还有要事办。

    佤刺来犯,父亲几个月前奉命前往辽东都司镇守,十万精兵大败佤刺的主力军,边境安定了一段时日。

    可辽东都司那边的官员却大有问题。

    若非父亲未雨绸缪早有准备,后方的粮草和援军都出了问题,这场仗是胜是败还真就不好说。

    辽东巡抚、山西巡抚同京城的某些人,早有勾结。

    粮草无端被烧,援军还被人带错了路,怕都是有人刻意指使。

    如今山西巡抚已死。

    他的账本却被找了出来,父亲暗中派人送回了京里,但也不打算打草惊蛇,为了掩人耳目才叫亲信快马加鞭送到了积善姑母这几日都在积善寺礼佛。

    如此也不会被人注意到会有人趁机悄悄的将账本送过来。

    山西巡抚同卫国公府的侯爷是连襟,卫国公府有没有牵扯进去,谁也不得而知。

    但显然,周家吃了败仗,卫国公府是能得到好处的。

    卫国公府的世子,没什么出息,到如今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差事。

    世子爷的母亲也是陈家的嫡小姐。

    陈皇后不得宠,费了很大劲,想让卫国公府的世子在朝廷里谋个有实权的差事也难。

    何况,这个世子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陆家掺和进这件事也不奇怪。

    陆家同将军府,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绥的父亲是阁臣,这事自是要他来查个清楚,正是因为牵连甚广,才正是将他们连根拔起的好时机。

    再等,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时机来铲除异己。

    朝臣没那么好做。

    阁臣就更难当。

    周淮景同陆绥几个转道一同去了积善竺玉也不曾想到他们去的也是积善寺,她在寺庙外就瞧见了周家的护卫,还有宫内调来的侍卫。

    二十几个人。

    身披盔甲,腰间佩刀,守在庙外。

    有几名侍卫,她都已经眼熟了。

    她这般大大方方的进去肯定是不行的,她忽然记起从前来积善寺的时候,见过一道后门。

    竺玉当机立断去了后门,不曾想父皇实在宠爱贵妃娘娘,便是连后门都有二十几个侍卫守的密不透风。

    看护的很紧。

    似乎生怕贵妃娘娘身边会有什么危险。

    竺玉觉得自己方才买的这套衣裙还真是有了用武之地,她去附近找了间小屋,花了点时间,有些笨手笨脚的,还有点生疏的换上了衣裙。

    第一回穿女子的衣裙,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她适才还买了帷帽,正好能挡住自己的脸,这样一打扮,少女看起来就像个年纪轻轻、身姿娉婷,还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小娘子。

    风渐渐吹起帷帽前的纱巾。

    不经意间露出精致小巧的白皙下巴,一张脸很是白净,又漂亮的紧。

    她走出去,还浑身不自在。

    十分不安的看了看四周,等走到门前,才装得镇定起来,免得引起侍卫的怀疑,使得自己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冬风寒。

    沁着几分刮骨的刺痛。

    她身上这套衣裙是很薄的,不过看起来是极漂亮的,裙摆如水波纹缓缓漾开,掐着腰的系带,衬得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薄薄的衣领下是好似玉做的锁骨。

    少女实在惹人注目,哪怕挡住了脸,体态和气度,瞧着都不是一般人。

    她没想到会那么不巧,才在长安街碰到周淮景和陆绥他们。

    这会儿换好了衣裳,正巧又碰见了来积善寺的他们。

    竺玉脚下的步子一顿,以为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凝神屏息安安静静的从侍卫身边经过。

    第43章

    [VIP]

    第43章

    积善寺香火旺盛,大门前植了棵香樟树,树干粗壮,几人合力都不一定能够抱住。

    冬日里的阳光和煦绚烂,金灿灿的光将脉络清晰的树叶照得几近透明,石砖缝隙长满了青苔。

    少女在这一片灼然的薄绿中,身形显得很是出挑。

    原本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每日到积善寺上香的京中贵女也不在少数,不过像她这般特意遮掩样貌的就是少数。

    她经过时,从皮肤里透出来的香气,实在叫人觉得熟悉。

    这抹熟悉的香味味道极淡,若有似无的仿佛引诱人的错觉,似那熟透软烂的樱桃,缠绵潋滟中又沁着几分叫人念念不忘的甜腻。

    李裴下意识朝方才进庙的那名女子看了过去,少女今日穿了身梨花白的薄衫,腰间系带,束得细细的。

    纤瘦薄瘦的身姿,像那蠢池中刚抽枝的荷藕枝条,娉婷袅袅,薄背铺满的乌色长发,乌黑细腻的发梢好似池中的水波轻轻的荡漾,又好似轻轻扫过了他的心。

    她走得很快,越过门槛,进了内殿。

    侧身的片刻,恰好瞥见她那修长细瘦的雪白脖颈,微微低了低头,探出雪白细腻又勾人的弧线。

    哪怕用了薄纱掩面。

    也看得出来,少女容姿应当是不差的。

    李裴对美人没什么兴趣,他皱着眉头,眉眼压得也越发的低,刚才他差点以为太子也来了积善秦衡见他牢牢盯着方才小美人离开的方向,眉头微挑:“怎么?你瞧上方才经过的那位姑娘了?”

    还以为他眼中只有太子。

    到底都是男人,生来还是爱美人的。

    遥遥瞧见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就这般挪不开眼。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