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恒盯着满当当的瓷碗,酒香四溢,但他京中所饮的酒不过一小杯,从未像现在这般斟满一碗,在王恒失神的片刻里?,师无涯痛快饮下一碗。

    雅间扑满酒气,菱花窗外洒进点点月光,师无涯生得风流,饮酒之态格外肆意,王恒不屑于?他武夫行?径,紧蹙着眉。

    半晌,师无涯又倒上一碗酒,挑衅笑道:“王恒,我和清秋十二年的情谊,你喝十二碗酒,我把她从前的一切都?告诉你。”

    王恒倏然抬眸,纤长的眼?睫轻快地扑闪,向来?温和文雅的人,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竟生出?许多怨怼。

    师无涯和清秋无法消弭的十二年,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倘若他能?知晓清秋的一切,那么他和清秋是否就?不会再有隔阂。

    思及此,王恒猛然起身,沉声道:“当真??”

    师无涯知道像王恒这样的贵公子?,顶多喝上几杯,要他喝十二碗酒,定会醉得不省人事,到那时他便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关于?他不在的两年里?发生了什?么。

    清秋为何会和他定亲,又为何会对他言笑宴宴。

    “当真?。”师无涯拎起一坛酒,酒坛尚未开?封,师无涯挑眉推给他,“王恒,待你喝完十二碗酒,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一个问题一碗酒,你想知道的,想问的,知无不言。”

    “可若你未能?喝下,我便有话问你,你敢喝吗?”

    秋风透过菱花窗灌进雅间,凉薄的风吹动衣袍幕帘,幽幽暖香被酒气冲开?。

    师无涯只手撑着下颚,看着王恒一碗又一碗的往下灌,酒液顺着他的脖颈留下,他肤白似玉,几碗酒下肚,已?闷得脸色通红。

    王恒动作极快,他不敢停,若是停下便会吐出?来?,喝到第七碗时,王恒已?觉那酒液如同白水,他的胃里?全是酒水,一股恶心胀痛感直冲鼻腔。

    他想吐,吐出?胃里?所有的酒液。

    师无涯由最初闲散的姿态变得紧张,见他要吐,忙补上一句:“吐了就?不做数了,王恒你想知道酒全喝下去?。”

    王恒眼?尾泛红,眼?中生出?红血丝,意识恍惚,一阵天旋地转,他晃了晃头,看清师无涯的神情,师无涯在嘲讽挑衅他。

    王恒紧紧捂着口鼻,身上的墨香被冲淡,全是酒腥气。

    这片刻,王恒有些?恍惚,他在做什?么,曾经他引以为傲,被人称赞的君子?之风不见了,只剩下争强好胜,善妒下劣。

    师无涯挑眉道:“喝不了就?不必勉强。”

    王恒缓缓抬眸,深吸口气,复又倒出?一碗酒,一声不响地往喉咙里?灌。

    师无涯眉头紧蹙,生出?几分慌乱,汴京的世家贵族并不嗜酒,酒楼里?的酒虽是清酒,可十二碗下去?足足有一坛半。

    王恒忍着腹痛,双眸紧闭,举起碗闷下去?,酒液洒在他的衣裳上,透出?水痕。

    第43章

    “常也,你醉了。”……

    师无涯看着他?灌下五碗酒,

    王恒眉眼?泛着不正常的?红,那是被呛的?,被闷的?。

    王恒几度作呕,

    却?又立即捂紧口鼻,

    好一阵他?才?缓过劲来,

    他?双眸混沌,话断断续续。

    “师无涯,你不要食言,

    你与清秋的?十二年?,到底是如何过来的?。”王恒跌坐在椅上,

    强撑着身子,

    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师无涯只喝了?一碗酒,此刻正惆怅地盯着他?,王恒的?目光混沌有力,

    而师无涯却?清明低落。

    师无涯从未想过王恒能?喝下十二碗酒,他?也从没想过把他?和清秋的?十二年?告诉给外?人,

    可王恒坚持喝下十二碗酒。

    “我不想告诉你。”师无涯直言不讳,声音凉薄不羁。

    闻言,王恒登时拍案起身,

    指着师无涯,

    气道:“你骗我,师无涯枉你是个?将军,竟如此不守诺言,

    非君子行径。”

    师无涯不疾不徐地起身,轻拍袖口,掸开衣裳灰尘,“我没想骗你,

    你喝了?十二碗酒本该告诉你的?,可是十二年?的?一晚上不完。”

    “你喝了?十二碗酒,我赔你两坛,我只回答你想知道的?事。”

    师无涯举坛往喉咙里灌,王恒讶然,武将在军中饮酒是常事,可一坛一坛地灌他?却?是头一次见,师无涯一刻不歇,将两坛酒饮尽。

    酒劲上来,王恒忽觉脑海混沌,白花花的?一片,轻纱幕帘在不断地摇晃旋转,窗外?的?半弯明月也落进水里。

    师无涯放慢饮酒的?速度,余光瞥向王恒,见他?双眸弥散,便知是酒劲上来了?。

    待到两坛饮尽,师无涯眼?神仍旧清明,他?坐至王恒身边,嫌弃地推了?推。

    “你喝多了?,就当你不想问了?。”师无涯狡黠一笑,双手扶起他?,问道:“你与清秋是如何相识的?,她为何要与你定亲?你当真喜欢你?你为何要娶她?”

    王恒只觉天旋地转,有人在他?的?耳边低语呢喃,问他?为什么?喜欢清秋,问他?清秋为何要与他?定亲......

    好多的?问题交织在他?的?脑海中,像是打翻规整的?香料,香气缠绕,他?分不清是何种味道占了?上风,亦不知道先回答那一个?问题。

    师无涯一个?劲地追问,将方?才?的?话又了?一遍。

    王恒手中乏力,全靠师无涯撑着,他?迷蒙地看着师无涯,朦胧之间他?好像看见清秋在对他?笑,问他?为何喜欢她。

    王恒回味着这个?问题,唇瓣轻弯,双眸盛满柔情,他?轻笑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付家的?谢师宴我初见你,春日胜景无数,繁花不尽,你站在春色当中胜春色三分。”

    他?对清秋的?感情就是如此清晰明了?,世上最难通的?情字,仿佛在那一眼?里,他?就看到了?情字的?百般注解。

    师无涯听他?语调松快,尽是温柔之意,他?不知不觉地捏紧了?王恒的?肩膀,恨不能?掐断他?的?肩颈,剜出他?的?骨血。

    饶是如此想,他?却?不能?这样做,师无涯稍稍松了?力度。

    “那她呢,她喜欢你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师无涯深吐口气,目光阴狠,像是在面对战场上的?贼首。

    王恒顿了?顿,似是陷入沉思,不过片刻,王恒眸中笑意尽敛,转而蒙上一层雾霭。

    “清秋,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对不对。”王恒倏然抬手,抓着师无涯的?双肩,笑得格外?苦涩。

    师无涯不言语,他?等着王恒再些别的?话出来。

    他?还未等到王恒的?下半句,师无涯便见他?眼?泪扑簌,竟显失意。

    见王恒怅然,师无涯心头陡然畅快,只仍由他?哭诉,“清秋,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的?真心?为何要在定亲前回杭州,为什么?——”

    他?的?后半句话还未落地,雅间忽地敞开,t?恰此时,秋风钻入雅间,搅散浓重的?酒气。

    师无涯猝然抬眸,望向屏风后缓缓而来的?身影,她如落叶般轻薄,瘦得令人心疼,那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清秋撩开幕帘,酒气裹着凉风窜进鼻腔,王恒按着师无涯的?肩,师无涯则坐在一旁冷脸看她。

    “师无涯,你和常也有话也不必叫他?和这么?多的?酒,常也酒量不佳,你伤着他?了?如何办?”清秋气得柳眉倒竖,目光瞪向师无涯。

    师无涯怔在原地,正欲开口解释,却?听王恒倏然出声,“清秋,我想与你成?婚,做世上一对壁人,举案齐眉,白首不离——”

    清秋微怔,他?从不曾听王恒说如此肉麻的话,在她眼?中,王恒也不会这样的?话。

    “观墨,带郎君回宅子,让云露去煮醒酒汤。”清秋忙吩咐道。

    观墨见自家公子醉得不省人事,一时惊诧,忙听清秋的?话,扶起王恒回宅中。

    待观墨走后,清秋眸光一凛,冷然望向师无涯,“常也有什么话是需要喝醉了?,师无涯你到底对他?了?什么??”

    师无涯眼?尾泛红,面上薄薄一层红晕,他?眸光清亮,可又带了?醉意,显得格外?朦胧,与西湖水中的?那轮弯月一样。

    清秋道:“常也是我的?未婚夫,请师将军离他?远些,从前的?那些事,常也若要过问,我自会告诉他?,师将军想的?,会的?,我都知道。”

    语罢,清秋看向窗外?的?明月,轻叹一声,“日后我盼着师将军得遇良人,切莫再记着姐姐,又或是将我看作姐姐,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师无涯眸光轻颤,沉声道:“不是这样的?,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的?呢?”清秋问道。

    师无涯正欲开口,清秋却?将他?的?话打散,“是怎样又重要吗?过去的?事已?成?长江东水,再回不来,解释也不过是告诉我那长江水流经何处,毫无意义,没有意义的?话师将军就别了?吧。”

    清秋不欲再听师无涯话,转身离开,师无涯胸口生疼,那抹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好似再也不会回来。

    他?从前怎么?就没想过要将她留在身边呢。师无涯垂下眼?睫,盯着地上的?酒坛,王恒的?话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从王恒所,能?叫师无涯确认一件事,清秋没有那么?喜欢他?,又或是清秋是因韦氏才?想嫁给他?。

    种种猜测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没人能?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师无涯坐在桌前将余下的?酒尽数饮下。

    ——

    清秋一路赶回付宅,云露尚未煮好醒酒汤,云露见清秋来,忙道:“姑娘,王郎君回来得太过突然,我一听见观墨便煮了?。”

    “我知道,我来吧。”清秋淡声着,随后独自一人守在灶房。

    观墨已?将王恒身上染了?酒渍的?衣裳褪下,换了?身雪白长袍。清秋煮好醒酒汤,观墨恰好出门要去催云露,见清秋来,观墨要接过她的?手中的?醒酒汤。

    清秋抿唇,微笑道:“这儿有我,我来照顾他?,你去歇着吧。”

    观墨颔首应下,他?得了?闲便回了?房。

    明月高照,房内燃着安神香,再闻不到一丝酒气,清秋放凉醒酒汤,她坐在桌前怔怔地盯着王恒。

    她与王恒相识已?有两年?,不论是在汴京还是在青山寺,王恒端方?有礼,是人人夸赞的?世家公?子,从未有过任何狂傲之举。

    而在飞云楼里,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王恒,那个?他?不是世家公?子,只是一个?借酒消愁的?常人。

    王恒喜欢她,清秋早已?知晓,可却?从未有过那样坦诚的?言语。

    不知为何,清秋忆起那日在茶楼,王恒俯身想要亲她。

    清秋思绪游荡之际,王恒却?嘶的?一声,眉头紧蹙,清秋手背试了?瓷碗的?温度,醒酒汤凉了?下来,清秋坐至床边,先将他?扶起来。

    他?身上仍有些许酒气,但已?经淡了?许多,清秋垫好锦枕,坐在床边搅开醒酒汤。

    “常也,醒酒汤喝一些,否则要头疼的?,明日就要回汴京了?,你喝这么?多作甚?”清秋一勺一勺地喂他?。

    王恒抿下醒酒汤,思绪逐渐回笼,纤长地眼?睫轻轻颤动,抬眸看着眼?前心上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清秋?”王恒声音轻柔,像是得到世上珍宝小心翼翼地开口,他?抬手尝试触摸,指尖触碰到清秋的?脸颊。

    清秋微怔,冰凉的?指尖戳着她的?腮,王恒似有怀疑,复又用力戳了?戳。

    “是真的?耶。”王恒自顾自地欢喜,“清秋你喜欢我吗?你从来没过喜欢我,你你愿意嫁给我,那你喜欢我吗?”

    王恒抛出数个?问题,清秋仍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柔声道:“常也,你醉了?。”

    “醉了?吗?可是清秋你就在我的?眼?前,我应当没醉。”王恒的?目光落在她端着瓷碗的?手上,“我没醉,清秋。”

    “常也,那你告诉我,师无涯和你了?什么??你为何要喝这么?多酒?”清秋半信半疑,王恒的?话时而清醒,时而含糊,她不确定王恒是否清醒。

    王恒颤颤抬眸,目光温柔缱绻,像是一池春水,他?唇瓣轻抿,认真地注视着清秋的?眼?睛。

    四目相对,清秋直视他?的?双眸。

    房内烛火翩然,门未关,风吹进房内,沁得人后背一凉。

    王恒倾身靠近她,这回他?没有抬手,只是一点点地接近,鼻尖嗅到的?合香越来越近,轻浅的?梅子香,青涩的?酸意。

    他?的?视线逐渐落在清秋的?唇上,须臾,王恒将要抵到她的?唇,清秋眸光微颤,轻轻偏过头,而王恒的?吻并未落下。

    清秋放下手中瓷碗,安抚着王恒,他?最终只是靠在清秋的?肩上,犹豫半晌,清秋轻抚他?的?背,不着一言。

    不知是不是错觉,清秋觉得左肩有温热的?湿意,只一瞬便消失了?。

    烛火飘摇,温和澄黄的?烛光映着王恒侧脸,一滴莹润的?眼?泪悄然落下。

    第44章

    她想掐死他

    翌日清晨,

    几人前往龙山渡,在十月中旬回到汴京,满山红枫依旧如烈火。

    付高越一回汴京便先去见了韦氏,

    随后又被付远衡数落一顿,

    后又被付彰训话?。夜间?付高越总算松了口气?,

    清秋来寻吕氏,吕氏身子愈发?圆润,已比先前好了许多。

    清秋去时吕氏正在灯下?哄着团圆,

    吕氏见清秋来,温柔一笑,

    “清秋,

    你回来了,看看团圆,比先前圆润了。”

    清秋凑近瞧了瞧,

    伸手?捏捏他的脸,轻笑道:“可爱,

    有福气?的小子。”言罢,团圆伸出白胖的小手?,一只手?才刚刚握住清秋的小指。

    “团圆才见你几面?,

    就巴巴的望着你。”吕氏打趣道,

    轻轻哄着,不多时奶妈来抱孩子,留两人在房内说话?。

    吕氏身着杏黄长褙子,

    眉间?多有慈爱,柔和温婉,连清秋都忍不住想?依偎在她怀中。

    先下?房内只余她们二人,清秋垂首静坐,

    想?与吕氏说些?知心话?,可又不知那些?话?从何处说起,是该从碰见师无涯说起,还是从王恒醉酒一事说起。

    他们二人都怪得很,变得不像他们。

    “前些?日子你不在,王国公又送了好多东西来,母亲都替你收下?了。”吕氏转头看她,“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我听你哥哥说,王恒也去了杭州,他待你实在用心,你呢清秋,可想?好了,过阵子就要写庚帖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还有诸多事宜尚未完成。但王恒和清秋两人知根知底,中间?许多流程走下?来倒也快。

    清秋回过神来,道:“嫂嫂,我早就想?好了,我愿意嫁给常也。”

    吕氏见她语气?坚定?,便道:“只你欢喜便好,别的我便不说了,你都晓得的,母亲这些?日子总想?着你,你一离开啊,母亲便也是像离了魂。”

    清秋颔首,垂眸道:“我是想?日日陪在母亲身边的。”

    吕氏听罢,笑她像个孩子离不开父母。

    ——

    次日一早,清秋去寻韦氏,韦氏将王夫人的话?转述给清秋。

    在清秋去杭州的那段时间?,王夫人常来付宅走动?,韦氏大抵晓得王夫人的意思,恐清秋有变,韦氏并未一口应下?。

    清秋听罢,便笑道:“母亲不是一直想?我嫁得高门吗?怎么当真有这样?的好事母亲却不情愿了呢?”

    韦氏知她是个什?么性子,直叹道:“你话?说的好听,我当真应了,来日你后悔了如何办?t?你父亲和你哥哥也不曾松口,只等着问你的意思。”

    清秋黯然垂眸,复又悄然抬眸看韦氏,韦氏常年操持后宅,两鬓冒出银发?,不如前两年鲜亮,与她在杭州的姨母相比,清秋心疼韦氏。

    忆起韦南絮的一番话?,清秋心头闷涩,韦氏见她噤声不语,忧道:“这是怎么了?当真不情愿?”

    清秋摇头,柔声道:“我是愿意嫁给常也的,母亲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不会反悔,我早已答应常也。”

    听她如此坚决的语气?,韦氏含笑点头,心道她这个女儿总算长大了。

    韦氏正欲放她回院子,待清秋要起身时,韦氏眸光一转,似想?起些?什?么,踟蹰半晌,缓缓开口。

    “你外祖母可还好?”

    清秋身子一顿,眼睫低垂,温声笑道:“好,母亲不必忧心,外祖母和姨母都很好。”

    杭州发?生?的那些?事,清秋只得掩下?。

    闻言,韦氏眼中含笑,呢喃道:“母亲好便就好。”

    清秋快步退出正房,只刚踏出房门,李妈妈便追了出来,清秋听见脚步声,回身看李妈妈,李妈妈拉过清秋的手?,二人一道出了正房。

    穿过月洞门后李妈妈才左顾右盼地问:“姑娘你方才的话?是哄夫人的吧。”

    清秋眸光一转,打量四下?无人,颔首道:“妈妈知道些?什?么?”

    李妈妈笑得为?难,道出一些?清秋不晓得的往事,清秋听罢已不足为?奇。

    韦老太太不喜韦南风,只将韦南絮当作宝贝,当初韦南絮想?高攀杭州知府,谁知那知府调离杭州,韦南絮竟追着她到扬州,她先是以妾室的身份嫁给杭州知府,不到一年又被扶正。

    只可惜那知府的命不好,在她当主母的一年后就去了。韦南絮不愿再操持破落的家,索性两手?一甩就回了杭州娘家。

    韦南絮回杭州时,韦南风已嫁付彰两年有余,那会正逢付彰升迁,不久后便要去汴京赴任。

    韦南絮在付彰临行前,请他叙旧吃酒,那晚韦南风见他彻夜不归,本欲去寻他,李妈妈拦下?了韦南风。

    李妈妈说完往事便回了正房,清秋独自揣摩着这件事,那天晚上付彰彻夜不归,而韦南絮又说了些?什?么。

    清秋不愿往坏处想?,可又无法忽视李妈妈说的那番话?。

    ——

    师无涯回汴京已是十月底,杭州水寇一事顺利解决,杭州知府与水寇勾结,谋财害命,引得人心惶惶,官家大怒一场,后又下?旨查抄钱家。

    自杭州回汴京,师无涯一路升迁,现如今已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又因官家赏识,颇为?器重。

    这日休沐,师无涯出门拜访广威将军,二人府邸只一墙之隔,府门前小厮认得师无涯,径直放他进去。

    前阵子,平乐公主又召见他,师无涯以公务繁忙婉拒,这桩事叫师无涯想?起原先平乐说的那些?话?,这朝中的形势犹如深渊,稍有不慎便会被吞没。

    师无涯虽不喜党争,可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故而他想?来将军府问一问广威将军。

    女使见师无涯前来,忙上前引路,还没进正堂便见一赭色身影,那姑娘盛气?凌人,草草看了一眼师无涯便觉张扬。

    那姑娘也瞧见了师无涯,她停步站在远处,微眯着眼,望向师无涯。

    不多时,她便认出来人是谁。

    “你是付二的未婚夫。”盛婼大步上前,眉尾轻挑,从上至下?地打量他。

    师无涯还未认出她来,但他不喜盛婼所?说的话?,他如今已不是清秋的未婚夫。

    思及此,师无涯眸光轻颤,冷道:“早不是了。”

    盛婼双眉高挑,得意一笑:“是啊,你不是了,付二如今的未婚夫是汴京风光霁月的王郎君。王郎君与清秋相识虽不久,可却比你对清秋好上千倍万倍,也不知她从前是着了什?么魔,非要缠着你不嫁。”

    师无涯不欲和她争辩,只冷然盯着她,盛婼自不怕他凌厉阴狠的眼神,反倒将这视作师无涯的愤懑之态。

    “婼婼,回盛宅去,总待在舅舅家像什?么样??”何彬从盛婼背后走来,这无形的压迫感让盛婼的气?势矮了半截。

    师无涯见来人是何彬,忙垂首作揖,喊了一声将军。

    盛婼回过身,笑吟吟地道:“舅舅,我不想?回去,你如今回京不过才个把月,我也只在府上待了个把月,这就要撵我走了?”

    何彬眸光忽沉,无奈道:“你如今年岁不小了,尚未定?亲,本该待在家中有母亲把关婚事,你倒好成日不着家,你心头可有数?”

    “我说了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盛婼胸口颤颤起伏,似是气?得不轻,“舅舅不待见我,我自去街上流浪,我也不回盛家。”

    “胡闹!”何彬怒目吼道。

    话?音甫落,盛婼眼眶登时盈泪,一双狐狸眼楚楚可怜,何彬拉下?脸来,好声好气?地哄她。

    “婼婼,你父亲又添一子,你且回去瞧瞧弟弟。”何彬轻声道,“你不喜盛家,可你终归是入了盛家的族谱,他们不会为?难你,可你如此不听话?,谁又能为?你将来做打算。”

    纵使盛婼再不喜欢盛家,她也是盛家的人,如今唯一的盼头便是张小娘子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待她嫁出去,不再回盛家。

    “舅舅,你同我说这些?作甚,我难道一辈子要仰仗着那个人活下?去吗,我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地做她的女儿吗?她是我哪门子的母亲,他又是什?么样?的父亲,盛家就是豺狼虎穴,我娘去世后,谁待我好我一眼就能瞧出来。那不是我的母亲,也不是我的弟弟。”盛婼气?道,转身跑出将军府。

    何彬见她冥顽不灵,忙吩咐小厮将盛婼押回盛宅。

    “见笑了。”何彬朝师无涯苦笑。

    师无涯微怔,忙道:“盛三姑娘的脾气?仍如往常。”

    何彬拍拍师无涯顺道揽过师无涯的肩,带他往正厅去,师无涯向他说明来意,何彬听后直叹气?。

    “平乐公主行事高调,其?母族是世家大族,张氏。张氏门生?众多,在朝为?官的数不胜数,盛家便是其?中之一,其?下?林林总总,谁又看得过来。”何彬拍膝长叹。

    二大王势力磅礴,虽不是太子却有根基,太子势单力薄,靠着政绩稳坐太子之位,这两人明争暗斗早不知过了多少次招。

    师无涯道:“将军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何彬一时讶然,惊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些?事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就如今而言,太子殿下?与二大王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在朝为?官,总归是避免不了这一遭的,师无涯并没有做中立派的打算。

    “将军,我心中已有打算,若日后我们不同道,将军不必手?下?留情。”师无涯眸光熠熠,唇边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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