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业止被唤回神，仍心有余悸，心跳异常迅速，此时业止才惊觉自己又陷入那诡异的状态，失去自我控制力，只能凭借着意念行动，像是被操控般，想来是心魔的杰作。
小青以为业止是在愤怒，出声安慰道：“没事的。”
这安慰误打误撞抚平了业止因心魔而起燥郁，他反手握住小青，五指嵌入指缝间紧扣，“一会别离我太远。”
此时李道恒破译成功，刻满诡异咒文的石门缓缓打开，深不见底的长廊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146章
144
人窟
（144）
出发前一向嬉皮笑脸的李道恒难得严肃起，“我先跟你们解释，这个阵法叫做天道冥契阵。”
“是与天道签订契约，只要能付出对价祭品，就能完成愿望，愿望越大、代价越高，人的欲望是无穷尽，因此在上古时代就被百家视作禁忌抹去。”
“里面的情况我只能猜得大概，一会进去跟着我走就是了，没摸清楚底细前千万别妄动。”
一行人沿着长廊深入，青石砖路面干净得出奇，偶尔还能见到几盏古旧的油灯挂在墙壁上，灯火摇曳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油烟味，令人窒息。
小青的脚步越发轻缓，耳边渐渐响起一种低沉的巨响，像是猪肉贩用刀剁肉时发出的声音，沉闷而规律。
沿路上有许多厚重木门，每扇门都挂着锁链，
李道恒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坚定地向前走，小青对这些门非常在意，但考虑到此处藏着危机不敢贸然开门，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别乱开门。
忽然小青停下脚步，眉头微蹙，再一瞬间她听到很微弱的杂音，像是抓挠木板的声音，短促又急切。
“等等。”小青忽然开口，“门后有东西。”
李道恒没有停下脚步，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些门，只是冷冷说道：“这条路上什么东西都不重要，重点在最深处，时间紧迫千万别耗费再不相干的事情上。”
业止罕见与李道恒达成共识，“一会再回来看。”
少数尊重多数，继续前行，可小青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那些落锁的木门上，试图再寻找那些杂音，然而只有死寂的沉默，她看着脚步越来越快的两人，焦虑也跟着加快，最终她忍不住，快了些拉住他们，“不行，我得看一下，就看一下，看完就走，行吗？”
李道恒满脸纠结，理性上来说，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但小青都这么看自己了，李道恒最终输给家传恋爱脑妥协道：“只能一下，看完我们马上走。”
抄起他那根迷你桃木剑，在锁孔上摆动几下，铜锁打开。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呆滞如木偶的女人们，她们神色麻木，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额头上插着一根长钉，钉子将一张黄符牢牢固定在皮肉上，黄符上透着诡异的微光。
“这……”小青瞪大了眼睛，身子微微后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道恒合上门，再将铜锁扣回去，“你心理既有答案，又何必要亲眼见。”
从人肉宴开始，再到宋翠花残缺的尸骸，以及高县令的易子而食，落锁的木门后会有什么不用猜都知道，但小青还是执意要看，臆测终归是假想，还是得眼见为实。
小青拉着李道恒，再继续开门，随着更多的房间被打开，男女老幼，被分门别类关押在各个房间，他们的状态各不相同，有的尚有微弱的神智，有的则完全木讷呆滞，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小青头也不回跑到最初听到抓挠声的门，暴力拧开锁，里面关押着数名女童，其有一对姐妹，看起来尚有意识，她们倚靠在门边，用着那娇嫩的小手反复抓挠着木门。
小青低头看时，门板上有狰狞的血痕，干涸泛黑的血迹堆上新血，就着么挠啊挠。
稍长的女孩见到来人时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喊，互相依偎着后退。
小青心中一痛，赶紧蹲下身捂住她们的嘴，避免发出声响引来注目，她柔声说道：“别怕，我不是坏人，明白就点头。”
此时业止与李道恒赶来见到此幕，依照本性李道恒会在此时抱怨几句，但因为是小青所以没关系，
尽管小青已释出善意，但姐妹的身体冰冷僵硬，仍充满恐惧。
李道恒在她俩额间上轻点，她们瞬间失去意识，小青瞪了李道恒一眼。
“没时间安慰她们，这万一哭起来引来注意就不好了。”李道恒无辜耸肩，回看业止寻求认同，“对吧？”
业止冷静审视情况，说道：“高文鸿不除，我们谁也救不了。”
小青将姐妹俩轻轻放在地面上，咬牙说道：“我一定要亲手弄死那畜生。”
李道恒举双手赞成，“当然没问题，那家伙留给你，我啊，只想看阵眼中有什么。”
业止扫视屋内惨况，眉心似乎皱了下，“走吧。”
一行人继续深入，终于抵达长廊尽头，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绕过摆放瓦罐的琳琅木架，眼前的景象让人脊背发凉，吴昌正以切割猪肉的方式处理着一具尸体，砍刀每次落下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四周的桌案上堆满了血淋淋的断肢和残骸。
小青游历江湖，见过人间险恶，但人如此地狱般的景象还是第一回见，她回头看向架上瓦罐，仔细看去，仔细标注人体组织，心肝脾肺肾等等……
此时高县令慢步走来，向着吴昌问道：“吴昌，祭品都准备好了吗？”
高县令提着自己的断头，鲜血沿着脖子残留的断口滴落在地，他脸上挂着一种怪异的笑意，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吴昌手里拿着砍刀，满身血迹，听见高县令的声音，连忙放下刀，低头躬身喊道：“义父，祭品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您大可放心。”
高县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儿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一切若能顺利完成，我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昌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感激和狂热，眼眶微微泛红：“义父的再造之恩，孩儿永世难忘，若不是您当初从牢狱中将我捞出，孩儿早已尸骨无存，哪还有今日的荣光！孩儿愿为义父赴汤蹈火，只求能助您达成大业。”
高县令听得十分受用，捋了捋衣袖，悠然说道：“我的好儿，走吧。”
吴昌点头应下，转身从一旁拿起一个巨大的木盘，木盘上摆满了用秘法处理过的祭品——各类人骨和血肉被整齐地分门别类放置着，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吴昌将盘子举到胸前，恭敬地跟在高县令身后。
三人互相对视默契点头，尾随其后。
第147章
145
义父
（145）
两拨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幽暗的地道，墙上的油灯光影摇曳，映得高县令手里的断头愈发狰狞。
高县令将头放回脑袋上，摸了摸脖子上未愈合的断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早晚有一天，我要摆脱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只要找到李道恒，完成阵法，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吴昌闻言，小心翼翼问道：“义父，那个李道长真的可信？万一他另有所图……”
高县令目光一寒，低笑了一声：“他不是可信，而是有用，若他乖乖照我说的做，他便能活，再且他的女人还在我手上，他要敢不从……，那就只能让他成为下个祭品。”
吴昌心中一凛，连忙低头附和：“孩儿明白，义父英明。”
高县令不再说话，转而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来到祭台前。那是一片被鲜血浸染得暗红的地面，祭台中央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布满了奇怪的刻痕与符号。
祭台前，高盛被强行按倒在地，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高县令，再看周身尸骸残肢满脸惊恐，眼泪如雨般滑落，哪怕不用高县令阐明，高盛也晓得自己凶多吉少，但他不明白，一向仁义敦厚的父亲，为何会如此。
“爹你还记得吗，上回说等开春要挖出去年酿的酒，赏梅饮酒……”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试图唤醒高县令舐犊之情。
高县令俯身，抚摸着高盛的头发，脸上流露出似真似假的慈爱神情：“好儿啊，为父当然既得……”
高盛听闻，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说道：“爹，那你放了孩儿吧，孩儿一定会孝顺敬重您，每日感谢您的教养之恩……”
高县令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假装叹了口气，眼角挤出几滴泪水：“好孩子，你能记得为父的好，实在让为父感动……”
话音未落，高县令的手已然握住小刀，趁高盛毫无防备时狠狠刺入他的心口，血涌而出，染红了高盛的衣襟。
高盛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嘴唇颤抖着吐出断断续续的词句：“爹……”
高县令抱着即将断气的高盛，满脸假意的悲痛：“为父此举，皆为大业……我的好儿，莫怪为父啊。”
随着血液滴落到祭台的凹槽内，整个阵法骤然运转，血色光芒大作，覆盖住高盛的尸体，高县令闭上双眼，念诵着复杂的咒文，片刻后，他的灵魂化作一缕黑烟，转移到高盛的躯壳之中。
光芒消散后，高县令睁开眼，眼中的冷酷与邪意与稚嫩的脸庞形成诡异的对比。
他指挥着吴昌砍下自己的头，然后拾起“高文鸿”的头颅，将断头接回脖子，调整好方向后微微活动下，满意地笑了。
“这个节骨眼上，还得做回高文鸿，小小的高盛可还不成气候。”他低声说道。
一旁的吴昌目睹此奇景，满眼狂热地跪下叩头：“义父真是天命所归，孩儿愿誓死追随！”
高县令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拍吴昌的肩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杯散发着金色微光的酒液：“好儿啊，这便是义父为你准备的神酒，喝下它，你便能与义父一样，拥有无尽寿命。”
吴昌接过酒杯，满脸感激地喝下，但随即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的肌肤冒出青筋，血管仿佛要爆裂开来。剧痛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安静下来，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超脱的神采。
“孩儿感觉……充满生机，如获新生！”吴昌感激涕零。
高县令启用了天道冥契阵，地面上的符文开始旋转，一股强烈的威压自阵法中心爆发。
在场所有人，包括高县令和吴昌以及小青三人，都被这威压压得跪伏在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比将军冢内的气息更为可怖。
不见其人却闻其声，那声音环绕四周无处不在，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锦官高氏，为何提前触动阵法？”
高县令连忙趴伏在地，谄媚回应：“大人恕罪，属下被人偷袭，不小心被砍下头颅，只得提前开启阵法恢复。”
神秘人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高县令连连点头，“属下谨遵大人谕令，今次送上的新娘，是人间皇帝享用的妃子规格，又是大将军之女，定能令大人满意。”
神秘人没有多言，冷冷说道：“希望如此。”
随着神秘人的身影消失，压迫感也随之退散。高县令站起身，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面色随即恢复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哼，下不为例？等我找到真正的永生之法，定要摆脱你们这些丑恶嘴脸，自立为王，开辟人间天堂！”
躲在暗处的小青、业止与李道恒目睹了这一切，高县令带着吴昌欣然离场。
等人走远后，李道恒眯起眼睛，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个阵法的问题点就在于……它根本不是天道契约，而是被某人篡改为隶属的奴役契约。”
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高县令信不过其他人，因此这处大阵无人看管，李道恒确认没有陷阱之后跳到震央研究那颗巨石。
小青问道：“高文鸿的永生，来自那个神秘人？”
“没错，真正的天道冥契阵应该是天与人之间的交易，但这却成了某个高人的工具，我们若想破局，必须彻底毁去阵眼。”李道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再者，永生并非不死，高文鸿还是会死。”
小青回想高县令的狂妄姿态，冷笑了一声撩起袖子就想毁去那颗石头，“动手吧。”
小青尾音刚落，业止与李道恒一左一右拦住她。
李道恒拍着心口，“这不是阵眼，哪个天才会把阵眼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再者阵眼也未必是一个，我想这种古老阵法，定是有十几个心眼子害怕旁人损坏，因此在汇镇时会多费些心思将阵眼分成多个，并且会以重要之物来当阵眼。”
小青有些急躁，“多个，是有多少，要是几千万个，那可寻不来。”
李道恒又在巨石环绕圈，看完之后很笃定说道：“九个。”
小青也跟着李道恒绕圈，但看上看下都没看到九字，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九？”
“肯定是九，不是九我给你当狗。”李道恒理直气壮，对于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第148章
146
阵眼
（146）
业止出生打岔，向着小青说道：“还记得高家死士肩上的纹饰？”
小青回忆了一下，随即伸手指向巨石的一处：“跟这一样的六杠线，从上數下第二道是红色的杠。”
业止点头，解释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记号是乾卦第五爻九五，飞龙在天，高县令既然有称王梦想，那便以九为尊。”
小青恍然大悟，忍不住称赞道：“原来如此，还是你记得仔细。”
演见两人浓情蜜意，李道恒听得眉头直皱，忍不住嘟囔道：“他这话我早就知道了，问卜算卦我可是一把好手，我就是没说而已，想卖个关子让你觉得我神机妙算，谁知他就这样拆我台，一点面子也不给，小青你看看他，坏透了！。”
“这不有你说出九这个数，业止才可以借着这个数去猜测？”小青为节省不必要麻烦，两方都不想得罪，“还好有你，不然我们连这天道冥契阵是个什么玩意儿都弄不明白。”
李道恒心满意足，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认可，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理解的，他捂着脸在巨石阵绕圈子来回走，时不时发出邪笑，碎念低语道：“小青她说不能没有我。”嘢蛮鉎長毎鈤?說羣⑨一??⑨一8③忢澪哽薪
业止懒得理会李道恒的自我陶醉，继续道：“阵眼可以是活体，也可以是物品，如果是物品我有些线索，阵眼中至少有六个与地标相关，早些时候进城时高县令在介绍锦官镇时，对某些地方特别自豪。”
业止推测不无可能，小青在思考时，李道恒不乐意被排除在讨论之外，赶紧插入抢答，“高县令肯定是其中之一，九个阵眼里怎么会少得了他？”
“然后！”李道恒竖起食指加重语气，“如果高县令算一个阵眼，那么他准备的容器也得算阵眼，高县令的永生是靠着夺舍血亲命数续命，且这个夺舍并非直接将人送上就能直接使用，还得打上既号向天地明示，这是他，这才可以逃过地府查缉。”
小青努力去理解李道恒的意思，“你是说……高盛与高文鸿，在生死簿上算同一人？”
李道恒连连摇头，“不不不，他们俩不能算同一人，说明白点是向天道告知这是他接下来要用的容器，简单点来说，就像你有一个碗，但你怕摔碎没得用，所以多买了几个碗，因此那些碗都属于你所有，都是你的。”
小青再问：“所以……高盛是高文鸿的？”
“也不是，高文鸿是高文鸿，高盛是高盛，高文鸿不是高盛，高盛也不是高文鸿，哎......让我想想要怎么说得通俗点，让你们这些门外汉能明白。”李道恒双手环胸，仰视这巨石，道理他都明白，但要解释就很难。
业止说道：“高文鸿杀死高盛时，他就是高盛。”
“啊对！”李道恒一拍手，“就是这样，那小青你明白了吗？”
小青：……
小青感觉自己本来是明白得，但绕了几圈后，就不明白了。
业止看着小青茫然的目光再耐心解释道：“别在意高文鸿还是高盛，把他看成高县令就好，高县令会为备用躯体打上记号昭告天道，这是他要转换的驱壳，因此可将打上记号的躯体认作高县令的一部份，他们是一体又不算一体，因此阵眼可能会是高县令的备用驱体。”
小青：……
“懂了，完全明白。”小青其实也没听多明白，反正最后一句话是重点，其他的都不重要，现在就是要毁去高县令的备用躯体。
只见两个男人纷纷露出赞许的眼神，仿佛小青开悟发现深重道理。
小青其实很想弄明白，但为了避免让自己陷入混乱之中，决定挑重点理解，“那就只剩一个阵眼要找。”
业止与李道恒异口同声说道：“一个？”
“对啊，业止知道六个，高文鸿一个……”小青掰着指头开始数，“高盛一个，那剩下的好猜，我猜是吴昌。”
这回轮到俩人不理解小青，眼神中全是疑惑。
小青头头是道分析起，“你们想，我如果今天没砍高文鸿的头，那高盛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还活着就算一个阵眼，现在他被杀死，那么就剩八个要找，业止知道六个，高县令算一个，那就只剩下一个要找出。”
李道恒也不管其中道理，盲目附和道：“小青英明！”
业止点出问题，“应当去找风无月才是，再者吴昌并非高县令的血亲，而是义子。”
小青开始回忆拼凑起线索，“高县令打从心底看不起风无月，我看他碰风无月时的表情，那眼神像是吃了茅坑仓蝇般厌恶反感，他满口仁义道德文人作态，定是看不惯风无月这种浪荡肮脏的躯体。”
“而且我觉得吴昌跟高文鸿很有父子相，义子怎么就不可以是私生子了，再者你看高县令说要向吴昌分享永生，夺走他的驱壳，可不是让吴昌永生，最后，你看昌盛可不是一对的词。”
业止点头表示明白。
李道恒却像个狗腿子连忙拍掌吆喝，“推理正确，逻辑缜密，不愧是小青！”
业止看了李道恒一眼，没再理他，转而说道：“六个建筑由我处理，我先去毁坏城门上的匾额，你们留在府里看情况，若是高县令有所异样，那便证明推测是对的，高县令杀不死，先别与高县令正面冲突，等我毁去阵眼回来与你们汇合。”
小青开始分配起工作，“那李道恒你去跟高县令演场戏，假装妥协合作，暂且看高县令的阴谋，然后我回去地牢继续呆着当人质。”
李道恒没意见，“那行。”
小青向业止问道：“你大概要多久？”
业止沉默片刻大概估算了下时间说道：“辰时二刻，锦官城那会撞钟，钟响之时我会去地牢寻你，若我没回来，那就赶紧离开高府去锦官驿栈汇合再作打算。”
讨论结束顺着来时路折返，分离前小青按着两人的肩膀郑重说道：“万事小心。”
说罢，三人各自散去。
第149章
147
下蛊
（147）
小青回去地牢后简单交代自己在密室的所见所闻，兴许太过骇人惊悚，屋内人皆是沉默不语。
忽然风无月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双手无力地撑着墙，眼神涣散却透出一抹惊惧，小青见状连忙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风无月抓住小青的手腕，声音微弱却急促，“高县令……他在召唤我，我必须回去，否则会……”
小青瞥了他一眼，见他虚汗淋漓的模样，也没多追问，只点点头：“去吧，小心些，你……”
话未说完，风无月便挣脱小青的搀扶，踉踉跄跄地离开，背影显得仓皇无助。
小青转身看向林明轩，“咱们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你有没有门路找些救兵？”
林明轩一怔，低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锦官北方五百里有座大城，那里的县令与我有些交情，值得信赖，行至那里需要一日路程，再加上整顿兵马，以及使用兵权得向贵人汇报，零零总总至少需要三日时间。”
小青点头，“你即刻动身，我在这里拖住高县令，三日后定要给这高县令来个瓮中捉鳖。”
林明轩迟疑似乎是在担心小青，“小青大人，这高府龙潭虎穴，我若走了，您一个人恐怕……”
小青挥着手无所谓道：“不用担心我，打是打得过，但妖界有妖界规矩，江湖有江湖规矩，人间也有法度，我不想无端造杀孽，你只管放心去搬救兵。”
林明轩见小青决意如此，也不再多言，郑重拱手道别，“小青大人，您保重。”
林明轩离开后，小青独自靠在地牢冰冷的墙壁上，双眼微眯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不久之后，风无月匆匆而归，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高县令……高县令让我请您过去一聚。”
小青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挑眉戏谑说道：“请，鸿门宴还用请？”
风无月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液，递到小青面前，“这是解药，也是毒药。高县令命我将这个喂给你，否则他就无法控制您，这药喝下后，你会变成一个身体完全麻木却意识清醒的人偶，只能随他操控。”
小青接过药液嗅闻下，稍微评估不致命后，一仰头将其喝下，将药瓶扔回风无月，“要演戏，自然得演全套，他要我听话，我就乖乖听话便是。”
风无月怔了一瞬，没想到小青如此干脆，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抱歉……”
小青摆摆手，目光中带着讥讽与冷静，“别废话，快带我过去，看他葫芦里卖什么瓜。”
说罢，小青开始感受到药性上头，慢慢失去身体的感知。
风无月引着小青来到一座奢华无比的厅堂，厅内金碧辉煌，珠帘叠翠，香烟缭绕，处处弥漫着贵气与腐朽气息。
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座用金银堆砌而成的高台，台上置着贵妃榻，李道恒斜躺在上被翡翠珠宝所环绕，他正摇晃着手中的一只月光杯，杯中液体散发着妖异的微光。
高县令随侍在李道恒身旁，喊着风无月将人送上，小青踏上羊脂玉所砌成的玉阶来至李道恒跟前面无表情望着二人。
高县令那久遇故人般的亲切神情令人作呕，“有请李夫人，请坐。”
随着一声请坐落下，小青乖顺的坐到李道恒怀中，他挑起小青的下巴，左右微动，桃花眼中冷了下来，随即表示不满，将酒盏放回案上，“高县令，这跟说好的不同，我与你合作的前提是建立在小青安全之上，可你现在……”
“李道长误会了，高某是怕李夫人一时想不开伤了自己，再者高某瞧李夫人对您的宠爱不及另位，这才自作主张下蛊，您想如今李夫人变得乖顺，也不再会去招惹其他人，她的宠爱只属于您一人，岂不美哉？”高县令看李道恒表情还是很僵硬，连忙弯腰作揖说道：“事成之后高某也会将母蛊赠于您，如此就能与小青姑娘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
李道恒似乎是被高县令说服，本来还带着几分怒意，这会竟开始点起头，“还挺有道理的，行吧。”
李道恒晃着月光杯，干脆喝下，小青瞥眼空杯，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应约蛊”。
高县令闻言哈哈大笑，并从袖口拿出一方盒子，“李道长如此爽快，高某也不好再为难，不用等事成之后，现在高某就将这母蛊给您。”
说着，高县令又故意用讨好的语气补充：“至于同行的业止，高某已然派出死士截杀，李道长尽管放心，他必定插翅难逃。”
李道恒甚是欣喜接下母蛊，随后搂住小青的肩膀，“你好好努力啊，我能不能有安生日，就看你能否除我心头大患，等我与夫人成亲时，再给您送上一张喜帖，也让您沾沾喜气。”
高县令满脸堆笑，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高某一定到场祝贺，李道长和李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此预祝二位百年好合！”
不知哪个点招惹李道恒，他突然厉声打断，气势逼人，“不对！”
高县令笑容僵在脸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及发，藏在暗处的死士早已待命只等高县令号令。
李道恒从容搂着小青的腰起身，经过高县令时拍拍他的脸颊，“你这话就不中听了，这分明是在咒我与小青只有百年夫妻缘分，来，动动你谄媚的脑袋换个词。”
高县令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艰难抽搐几下，“祝二位鹣鲽情深。”
“成，我喜欢！”说完李道恒将高县令晾在一旁，开始捞着身边的金银珠宝点缀小青。
“玛瑙显白，配你好看。”
“翡翠显贵，搭你正好。”
“啧，金包银的垃圾，残次品丢掉。”
李道恒给她戴了数十条金项链，头上的玉簪金簪插得跟豪猪似的，就连那手也不放过，两臂挂满锒铛玉镯，一手穿金戒另手戴银戒，戒指多到小卿的手指无法弯曲。
等小青身上再穿不下金饰，李道恒转头折腾自己，也把自己穿的像珠宝展示架般“雍容富贵”，他搂着小青，两人移动时都会发出零碎响声。
两个人能带得东西就这么多，他看着满地金银，“这些都打包送去龙山李府。”
高县令还在努力维持僵硬笑容，“好的、好的，来人！”
“甚好，那么我先带李夫人歇息，你好好看着，一件都别漏。”李道恒满意的点头，全然将高县令当成他的手下，指使起来非常顺手。
说罢，他带着小青潇洒离场。
第150章
148
揍李道恒
（148）
李道恒带着一身珠光宝气回到高县令准备的房间，将全身挂满珠宝的小青轻放在铺满软缎的榻上，她仍是面无表情，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
李道恒掏出怀里的母蛊，捏碎在掌心，甩了甩手上的粉末，低声说道：“好了，可以动了，但这母蛊是敷衍人的赝品，真品还在高县令那。”
小青顿时从那仿若禁锢的状态中恢复，抬起手脚活动下，冷声说道：“你这演得倒是挺入戏。”
她刚一动，浑身堆积珠宝便哗啦啦掉满地。
小青以为业止是在愤怒，出声安慰道：“没事的。”
这安慰误打误撞抚平了业止因心魔而起燥郁，他反手握住小青，五指嵌入指缝间紧扣，“一会别离我太远。”
此时李道恒破译成功，刻满诡异咒文的石门缓缓打开，深不见底的长廊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146章
144
人窟
（144）
出发前一向嬉皮笑脸的李道恒难得严肃起，“我先跟你们解释，这个阵法叫做天道冥契阵。”
“是与天道签订契约，只要能付出对价祭品，就能完成愿望，愿望越大、代价越高，人的欲望是无穷尽，因此在上古时代就被百家视作禁忌抹去。”
“里面的情况我只能猜得大概，一会进去跟着我走就是了，没摸清楚底细前千万别妄动。”
一行人沿着长廊深入，青石砖路面干净得出奇，偶尔还能见到几盏古旧的油灯挂在墙壁上，灯火摇曳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油烟味，令人窒息。
小青的脚步越发轻缓，耳边渐渐响起一种低沉的巨响，像是猪肉贩用刀剁肉时发出的声音，沉闷而规律。
沿路上有许多厚重木门，每扇门都挂着锁链，
李道恒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坚定地向前走，小青对这些门非常在意，但考虑到此处藏着危机不敢贸然开门，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别乱开门。
忽然小青停下脚步，眉头微蹙，再一瞬间她听到很微弱的杂音，像是抓挠木板的声音，短促又急切。
“等等。”小青忽然开口，“门后有东西。”
李道恒没有停下脚步，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些门，只是冷冷说道：“这条路上什么东西都不重要，重点在最深处，时间紧迫千万别耗费再不相干的事情上。”
业止罕见与李道恒达成共识，“一会再回来看。”
少数尊重多数，继续前行，可小青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那些落锁的木门上，试图再寻找那些杂音，然而只有死寂的沉默，她看着脚步越来越快的两人，焦虑也跟着加快，最终她忍不住，快了些拉住他们，“不行，我得看一下，就看一下，看完就走，行吗？”
李道恒满脸纠结，理性上来说，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但小青都这么看自己了，李道恒最终输给家传恋爱脑妥协道：“只能一下，看完我们马上走。”
抄起他那根迷你桃木剑，在锁孔上摆动几下，铜锁打开。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呆滞如木偶的女人们，她们神色麻木，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额头上插着一根长钉，钉子将一张黄符牢牢固定在皮肉上，黄符上透着诡异的微光。
“这……”小青瞪大了眼睛，身子微微后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道恒合上门，再将铜锁扣回去，“你心理既有答案，又何必要亲眼见。”
从人肉宴开始，再到宋翠花残缺的尸骸，以及高县令的易子而食，落锁的木门后会有什么不用猜都知道，但小青还是执意要看，臆测终归是假想，还是得眼见为实。
小青拉着李道恒，再继续开门，随着更多的房间被打开，男女老幼，被分门别类关押在各个房间，他们的状态各不相同，有的尚有微弱的神智，有的则完全木讷呆滞，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小青头也不回跑到最初听到抓挠声的门，暴力拧开锁，里面关押着数名女童，其有一对姐妹，看起来尚有意识，她们倚靠在门边，用着那娇嫩的小手反复抓挠着木门。
小青低头看时，门板上有狰狞的血痕，干涸泛黑的血迹堆上新血，就着么挠啊挠。
稍长的女孩见到来人时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喊，互相依偎着后退。
小青心中一痛，赶紧蹲下身捂住她们的嘴，避免发出声响引来注目，她柔声说道：“别怕，我不是坏人，明白就点头。”
此时业止与李道恒赶来见到此幕，依照本性李道恒会在此时抱怨几句，但因为是小青所以没关系，
尽管小青已释出善意，但姐妹的身体冰冷僵硬，仍充满恐惧。
李道恒在她俩额间上轻点，她们瞬间失去意识，小青瞪了李道恒一眼。
“没时间安慰她们，这万一哭起来引来注意就不好了。”李道恒无辜耸肩，回看业止寻求认同，“对吧？”
业止冷静审视情况，说道：“高文鸿不除，我们谁也救不了。”
小青将姐妹俩轻轻放在地面上，咬牙说道：“我一定要亲手弄死那畜生。”
李道恒举双手赞成，“当然没问题，那家伙留给你，我啊，只想看阵眼中有什么。”
业止扫视屋内惨况，眉心似乎皱了下，“走吧。”
一行人继续深入，终于抵达长廊尽头，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绕过摆放瓦罐的琳琅木架，眼前的景象让人脊背发凉，吴昌正以切割猪肉的方式处理着一具尸体，砍刀每次落下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四周的桌案上堆满了血淋淋的断肢和残骸。
小青游历江湖，见过人间险恶，但人如此地狱般的景象还是第一回见，她回头看向架上瓦罐，仔细看去，仔细标注人体组织，心肝脾肺肾等等……
此时高县令慢步走来，向着吴昌问道：“吴昌，祭品都准备好了吗？”
高县令提着自己的断头，鲜血沿着脖子残留的断口滴落在地，他脸上挂着一种怪异的笑意，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吴昌手里拿着砍刀，满身血迹，听见高县令的声音，连忙放下刀，低头躬身喊道：“义父，祭品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您大可放心。”
高县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儿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一切若能顺利完成，我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昌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感激和狂热，眼眶微微泛红：“义父的再造之恩，孩儿永世难忘，若不是您当初从牢狱中将我捞出，孩儿早已尸骨无存，哪还有今日的荣光！孩儿愿为义父赴汤蹈火，只求能助您达成大业。”
高县令听得十分受用，捋了捋衣袖，悠然说道：“我的好儿，走吧。”
吴昌点头应下，转身从一旁拿起一个巨大的木盘，木盘上摆满了用秘法处理过的祭品——各类人骨和血肉被整齐地分门别类放置着，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吴昌将盘子举到胸前，恭敬地跟在高县令身后。
三人互相对视默契点头，尾随其后。
第147章
145
义父
（145）
两拨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幽暗的地道，墙上的油灯光影摇曳，映得高县令手里的断头愈发狰狞。
高县令将头放回脑袋上，摸了摸脖子上未愈合的断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早晚有一天，我要摆脱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只要找到李道恒，完成阵法，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吴昌闻言，小心翼翼问道：“义父，那个李道长真的可信？万一他另有所图……”
高县令目光一寒，低笑了一声：“他不是可信，而是有用，若他乖乖照我说的做，他便能活，再且他的女人还在我手上，他要敢不从……，那就只能让他成为下个祭品。”
吴昌心中一凛，连忙低头附和：“孩儿明白，义父英明。”
高县令不再说话，转而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来到祭台前。那是一片被鲜血浸染得暗红的地面，祭台中央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布满了奇怪的刻痕与符号。
祭台前，高盛被强行按倒在地，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高县令，再看周身尸骸残肢满脸惊恐，眼泪如雨般滑落，哪怕不用高县令阐明，高盛也晓得自己凶多吉少，但他不明白，一向仁义敦厚的父亲，为何会如此。
“爹你还记得吗，上回说等开春要挖出去年酿的酒，赏梅饮酒……”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试图唤醒高县令舐犊之情。
高县令俯身，抚摸着高盛的头发，脸上流露出似真似假的慈爱神情：“好儿啊，为父当然既得……”
高盛听闻，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说道：“爹，那你放了孩儿吧，孩儿一定会孝顺敬重您，每日感谢您的教养之恩……”
高县令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假装叹了口气，眼角挤出几滴泪水：“好孩子，你能记得为父的好，实在让为父感动……”
话音未落，高县令的手已然握住小刀，趁高盛毫无防备时狠狠刺入他的心口，血涌而出，染红了高盛的衣襟。
高盛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嘴唇颤抖着吐出断断续续的词句：“爹……”
高县令抱着即将断气的高盛，满脸假意的悲痛：“为父此举，皆为大业……我的好儿，莫怪为父啊。”
随着血液滴落到祭台的凹槽内，整个阵法骤然运转，血色光芒大作，覆盖住高盛的尸体，高县令闭上双眼，念诵着复杂的咒文，片刻后，他的灵魂化作一缕黑烟，转移到高盛的躯壳之中。
光芒消散后，高县令睁开眼，眼中的冷酷与邪意与稚嫩的脸庞形成诡异的对比。
他指挥着吴昌砍下自己的头，然后拾起“高文鸿”的头颅，将断头接回脖子，调整好方向后微微活动下，满意地笑了。
“这个节骨眼上，还得做回高文鸿，小小的高盛可还不成气候。”他低声说道。
一旁的吴昌目睹此奇景，满眼狂热地跪下叩头：“义父真是天命所归，孩儿愿誓死追随！”
高县令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拍吴昌的肩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杯散发着金色微光的酒液：“好儿啊，这便是义父为你准备的神酒，喝下它，你便能与义父一样，拥有无尽寿命。”
吴昌接过酒杯，满脸感激地喝下，但随即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的肌肤冒出青筋，血管仿佛要爆裂开来。剧痛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安静下来，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超脱的神采。
“孩儿感觉……充满生机，如获新生！”吴昌感激涕零。
高县令启用了天道冥契阵，地面上的符文开始旋转，一股强烈的威压自阵法中心爆发。
在场所有人，包括高县令和吴昌以及小青三人，都被这威压压得跪伏在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比将军冢内的气息更为可怖。
不见其人却闻其声，那声音环绕四周无处不在，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锦官高氏，为何提前触动阵法？”
高县令连忙趴伏在地，谄媚回应：“大人恕罪，属下被人偷袭，不小心被砍下头颅，只得提前开启阵法恢复。”
神秘人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高县令连连点头，“属下谨遵大人谕令，今次送上的新娘，是人间皇帝享用的妃子规格，又是大将军之女，定能令大人满意。”
神秘人没有多言，冷冷说道：“希望如此。”
随着神秘人的身影消失，压迫感也随之退散。高县令站起身，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面色随即恢复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哼，下不为例？等我找到真正的永生之法，定要摆脱你们这些丑恶嘴脸，自立为王，开辟人间天堂！”
躲在暗处的小青、业止与李道恒目睹了这一切，高县令带着吴昌欣然离场。
等人走远后，李道恒眯起眼睛，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个阵法的问题点就在于……它根本不是天道契约，而是被某人篡改为隶属的奴役契约。”
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高县令信不过其他人，因此这处大阵无人看管，李道恒确认没有陷阱之后跳到震央研究那颗巨石。
小青问道：“高文鸿的永生，来自那个神秘人？”
“没错，真正的天道冥契阵应该是天与人之间的交易，但这却成了某个高人的工具，我们若想破局，必须彻底毁去阵眼。”李道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再者，永生并非不死，高文鸿还是会死。”
小青回想高县令的狂妄姿态，冷笑了一声撩起袖子就想毁去那颗石头，“动手吧。”
小青尾音刚落，业止与李道恒一左一右拦住她。
李道恒拍着心口，“这不是阵眼，哪个天才会把阵眼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再者阵眼也未必是一个，我想这种古老阵法，定是有十几个心眼子害怕旁人损坏，因此在汇镇时会多费些心思将阵眼分成多个，并且会以重要之物来当阵眼。”
小青有些急躁，“多个，是有多少，要是几千万个，那可寻不来。”
李道恒又在巨石环绕圈，看完之后很笃定说道：“九个。”
小青也跟着李道恒绕圈，但看上看下都没看到九字，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九？”
“肯定是九，不是九我给你当狗。”李道恒理直气壮，对于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第148章
146
阵眼
（146）
业止出生打岔，向着小青说道：“还记得高家死士肩上的纹饰？”
小青回忆了一下，随即伸手指向巨石的一处：“跟这一样的六杠线，从上數下第二道是红色的杠。”
业止点头，解释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记号是乾卦第五爻九五，飞龙在天，高县令既然有称王梦想，那便以九为尊。”
小青恍然大悟，忍不住称赞道：“原来如此，还是你记得仔细。”
演见两人浓情蜜意，李道恒听得眉头直皱，忍不住嘟囔道：“他这话我早就知道了，问卜算卦我可是一把好手，我就是没说而已，想卖个关子让你觉得我神机妙算，谁知他就这样拆我台，一点面子也不给，小青你看看他，坏透了！。”
“这不有你说出九这个数，业止才可以借着这个数去猜测？”小青为节省不必要麻烦，两方都不想得罪，“还好有你，不然我们连这天道冥契阵是个什么玩意儿都弄不明白。”
李道恒心满意足，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认可，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理解的，他捂着脸在巨石阵绕圈子来回走，时不时发出邪笑，碎念低语道：“小青她说不能没有我。”嘢蛮鉎長毎鈤?說羣⑨一??⑨一8③忢澪哽薪
业止懒得理会李道恒的自我陶醉，继续道：“阵眼可以是活体，也可以是物品，如果是物品我有些线索，阵眼中至少有六个与地标相关，早些时候进城时高县令在介绍锦官镇时，对某些地方特别自豪。”
业止推测不无可能，小青在思考时，李道恒不乐意被排除在讨论之外，赶紧插入抢答，“高县令肯定是其中之一，九个阵眼里怎么会少得了他？”
“然后！”李道恒竖起食指加重语气，“如果高县令算一个阵眼，那么他准备的容器也得算阵眼，高县令的永生是靠着夺舍血亲命数续命，且这个夺舍并非直接将人送上就能直接使用，还得打上既号向天地明示，这是他，这才可以逃过地府查缉。”
小青努力去理解李道恒的意思，“你是说……高盛与高文鸿，在生死簿上算同一人？”
李道恒连连摇头，“不不不，他们俩不能算同一人，说明白点是向天道告知这是他接下来要用的容器，简单点来说，就像你有一个碗，但你怕摔碎没得用，所以多买了几个碗，因此那些碗都属于你所有，都是你的。”
小青再问：“所以……高盛是高文鸿的？”
“也不是，高文鸿是高文鸿，高盛是高盛，高文鸿不是高盛，高盛也不是高文鸿，哎......让我想想要怎么说得通俗点，让你们这些门外汉能明白。”李道恒双手环胸，仰视这巨石，道理他都明白，但要解释就很难。
业止说道：“高文鸿杀死高盛时，他就是高盛。”
“啊对！”李道恒一拍手，“就是这样，那小青你明白了吗？”
小青：……
小青感觉自己本来是明白得，但绕了几圈后，就不明白了。
业止看着小青茫然的目光再耐心解释道：“别在意高文鸿还是高盛，把他看成高县令就好，高县令会为备用躯体打上记号昭告天道，这是他要转换的驱壳，因此可将打上记号的躯体认作高县令的一部份，他们是一体又不算一体，因此阵眼可能会是高县令的备用驱体。”
小青：……
“懂了，完全明白。”小青其实也没听多明白，反正最后一句话是重点，其他的都不重要，现在就是要毁去高县令的备用躯体。
只见两个男人纷纷露出赞许的眼神，仿佛小青开悟发现深重道理。
小青其实很想弄明白，但为了避免让自己陷入混乱之中，决定挑重点理解，“那就只剩一个阵眼要找。”
业止与李道恒异口同声说道：“一个？”
“对啊，业止知道六个，高文鸿一个……”小青掰着指头开始数，“高盛一个，那剩下的好猜，我猜是吴昌。”
这回轮到俩人不理解小青，眼神中全是疑惑。
小青头头是道分析起，“你们想，我如果今天没砍高文鸿的头，那高盛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还活着就算一个阵眼，现在他被杀死，那么就剩八个要找，业止知道六个，高县令算一个，那就只剩下一个要找出。”
李道恒也不管其中道理，盲目附和道：“小青英明！”
业止点出问题，“应当去找风无月才是，再者吴昌并非高县令的血亲，而是义子。”
小青开始回忆拼凑起线索，“高县令打从心底看不起风无月，我看他碰风无月时的表情，那眼神像是吃了茅坑仓蝇般厌恶反感，他满口仁义道德文人作态，定是看不惯风无月这种浪荡肮脏的躯体。”
“而且我觉得吴昌跟高文鸿很有父子相，义子怎么就不可以是私生子了，再者你看高县令说要向吴昌分享永生，夺走他的驱壳，可不是让吴昌永生，最后，你看昌盛可不是一对的词。”
业止点头表示明白。
李道恒却像个狗腿子连忙拍掌吆喝，“推理正确，逻辑缜密，不愧是小青！”
业止看了李道恒一眼，没再理他，转而说道：“六个建筑由我处理，我先去毁坏城门上的匾额，你们留在府里看情况，若是高县令有所异样，那便证明推测是对的，高县令杀不死，先别与高县令正面冲突，等我毁去阵眼回来与你们汇合。”
小青开始分配起工作，“那李道恒你去跟高县令演场戏，假装妥协合作，暂且看高县令的阴谋，然后我回去地牢继续呆着当人质。”
李道恒没意见，“那行。”
小青向业止问道：“你大概要多久？”
业止沉默片刻大概估算了下时间说道：“辰时二刻，锦官城那会撞钟，钟响之时我会去地牢寻你，若我没回来，那就赶紧离开高府去锦官驿栈汇合再作打算。”
讨论结束顺着来时路折返，分离前小青按着两人的肩膀郑重说道：“万事小心。”
说罢，三人各自散去。
第149章
147
下蛊
（147）
小青回去地牢后简单交代自己在密室的所见所闻，兴许太过骇人惊悚，屋内人皆是沉默不语。
忽然风无月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双手无力地撑着墙，眼神涣散却透出一抹惊惧，小青见状连忙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风无月抓住小青的手腕，声音微弱却急促，“高县令……他在召唤我，我必须回去，否则会……”
小青瞥了他一眼，见他虚汗淋漓的模样，也没多追问，只点点头：“去吧，小心些，你……”
话未说完，风无月便挣脱小青的搀扶，踉踉跄跄地离开，背影显得仓皇无助。
小青转身看向林明轩，“咱们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你有没有门路找些救兵？”
林明轩一怔，低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锦官北方五百里有座大城，那里的县令与我有些交情，值得信赖，行至那里需要一日路程，再加上整顿兵马，以及使用兵权得向贵人汇报，零零总总至少需要三日时间。”
小青点头，“你即刻动身，我在这里拖住高县令，三日后定要给这高县令来个瓮中捉鳖。”
林明轩迟疑似乎是在担心小青，“小青大人，这高府龙潭虎穴，我若走了，您一个人恐怕……”
小青挥着手无所谓道：“不用担心我，打是打得过，但妖界有妖界规矩，江湖有江湖规矩，人间也有法度，我不想无端造杀孽，你只管放心去搬救兵。”
林明轩见小青决意如此，也不再多言，郑重拱手道别，“小青大人，您保重。”
林明轩离开后，小青独自靠在地牢冰冷的墙壁上，双眼微眯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不久之后，风无月匆匆而归，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高县令……高县令让我请您过去一聚。”
小青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挑眉戏谑说道：“请，鸿门宴还用请？”
风无月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液，递到小青面前，“这是解药，也是毒药。高县令命我将这个喂给你，否则他就无法控制您，这药喝下后，你会变成一个身体完全麻木却意识清醒的人偶，只能随他操控。”
小青接过药液嗅闻下，稍微评估不致命后，一仰头将其喝下，将药瓶扔回风无月，“要演戏，自然得演全套，他要我听话，我就乖乖听话便是。”
风无月怔了一瞬，没想到小青如此干脆，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抱歉……”
小青摆摆手，目光中带着讥讽与冷静，“别废话，快带我过去，看他葫芦里卖什么瓜。”
说罢，小青开始感受到药性上头，慢慢失去身体的感知。
风无月引着小青来到一座奢华无比的厅堂，厅内金碧辉煌，珠帘叠翠，香烟缭绕，处处弥漫着贵气与腐朽气息。
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座用金银堆砌而成的高台，台上置着贵妃榻，李道恒斜躺在上被翡翠珠宝所环绕，他正摇晃着手中的一只月光杯，杯中液体散发着妖异的微光。
高县令随侍在李道恒身旁，喊着风无月将人送上，小青踏上羊脂玉所砌成的玉阶来至李道恒跟前面无表情望着二人。
高县令那久遇故人般的亲切神情令人作呕，“有请李夫人，请坐。”
随着一声请坐落下，小青乖顺的坐到李道恒怀中，他挑起小青的下巴，左右微动，桃花眼中冷了下来，随即表示不满，将酒盏放回案上，“高县令，这跟说好的不同，我与你合作的前提是建立在小青安全之上，可你现在……”
“李道长误会了，高某是怕李夫人一时想不开伤了自己，再者高某瞧李夫人对您的宠爱不及另位，这才自作主张下蛊，您想如今李夫人变得乖顺，也不再会去招惹其他人，她的宠爱只属于您一人，岂不美哉？”高县令看李道恒表情还是很僵硬，连忙弯腰作揖说道：“事成之后高某也会将母蛊赠于您，如此就能与小青姑娘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
李道恒似乎是被高县令说服，本来还带着几分怒意，这会竟开始点起头，“还挺有道理的，行吧。”
李道恒晃着月光杯，干脆喝下，小青瞥眼空杯，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应约蛊”。
高县令闻言哈哈大笑，并从袖口拿出一方盒子，“李道长如此爽快，高某也不好再为难，不用等事成之后，现在高某就将这母蛊给您。”
说着，高县令又故意用讨好的语气补充：“至于同行的业止，高某已然派出死士截杀，李道长尽管放心，他必定插翅难逃。”
李道恒甚是欣喜接下母蛊，随后搂住小青的肩膀，“你好好努力啊，我能不能有安生日，就看你能否除我心头大患，等我与夫人成亲时，再给您送上一张喜帖，也让您沾沾喜气。”
高县令满脸堆笑，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高某一定到场祝贺，李道长和李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此预祝二位百年好合！”
不知哪个点招惹李道恒，他突然厉声打断，气势逼人，“不对！”
高县令笑容僵在脸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及发，藏在暗处的死士早已待命只等高县令号令。
李道恒从容搂着小青的腰起身，经过高县令时拍拍他的脸颊，“你这话就不中听了，这分明是在咒我与小青只有百年夫妻缘分，来，动动你谄媚的脑袋换个词。”
高县令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艰难抽搐几下，“祝二位鹣鲽情深。”
“成，我喜欢！”说完李道恒将高县令晾在一旁，开始捞着身边的金银珠宝点缀小青。
“玛瑙显白，配你好看。”
“翡翠显贵，搭你正好。”
“啧，金包银的垃圾，残次品丢掉。”
李道恒给她戴了数十条金项链，头上的玉簪金簪插得跟豪猪似的，就连那手也不放过，两臂挂满锒铛玉镯，一手穿金戒另手戴银戒，戒指多到小卿的手指无法弯曲。
等小青身上再穿不下金饰，李道恒转头折腾自己，也把自己穿的像珠宝展示架般“雍容富贵”，他搂着小青，两人移动时都会发出零碎响声。
两个人能带得东西就这么多，他看着满地金银，“这些都打包送去龙山李府。”
高县令还在努力维持僵硬笑容，“好的、好的，来人！”
“甚好，那么我先带李夫人歇息，你好好看着，一件都别漏。”李道恒满意的点头，全然将高县令当成他的手下，指使起来非常顺手。
说罢，他带着小青潇洒离场。
第150章
148
揍李道恒
（148）
李道恒带着一身珠光宝气回到高县令准备的房间，将全身挂满珠宝的小青轻放在铺满软缎的榻上，她仍是面无表情，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
李道恒掏出怀里的母蛊，捏碎在掌心，甩了甩手上的粉末，低声说道：“好了，可以动了，但这母蛊是敷衍人的赝品，真品还在高县令那。”
小青顿时从那仿若禁锢的状态中恢复，抬起手脚活动下，冷声说道：“你这演得倒是挺入戏。”
她刚一动，浑身堆积珠宝便哗啦啦掉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