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下,她让南浔帮自己多弄来几盆,自己留在屋内画符。

    南浔连声应好,忙不迭去取雪了。

    燕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热火朝天的一幕。

    大雪天里,自己的亲兵们挤在院子里,人呼吸时吐出的白气与雪色相辉映,少女裹着大氅,小脸白皙,黑白分明的眼里盈着笑意。

    她拎着个勺,正从木桶里舀水,亲兵们端着碗有序的排队,一个个呲着大牙花子,笑的像个傻子。

    “少将军!”

    “少将军回来啦!”

    少女长睫像蝶翼般扑闪了下,朝他往来,下一刻,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来。

    燕度的心也如那蝶翼般振翅,想立刻到她身边去。

    “少将军!郡主她可太牛叉了!”一声破锣嗓子把燕度的神智拉回来,周副将那张络腮胡大脸怼到了燕度眼前。

    燕度:“……”

    周副将那张脸,近距离看委实能止小儿夜啼!

    “这是在做什么?”

    周副将张嘴便夸:“郡主给兄弟们都熬了安神暖汤,将军你别看这汤水和白水似的,香得嘞!”

    “弟兄们今儿个在虞家都给熏成大粪了,澡堂子都没洗掉那身味儿,回来喝一口这汤,味瞬间没了不说,身体都暖了!”

    “对对对!这暖汤喝下肚,手脚都不冰冷了,立竿见影啊!”

    “郡主可真是厉害,手里不但有长安丸那样的宝药,还有这神汤呢~”

    一会儿功夫,将士们都快把三七夸上天了。

    燕度走到三七近处,三七盛了碗雪水递给他:“来一碗?”

    “好。”燕度接过,先喝了一口,眼睛一亮。

    雪水温热,有一丝丝甘甜和沁人心脾的松柏香,入喉后似暖流游遍全身。

    燕度将雪水一饮而尽,看着周围的众将士,朗声问道:“该对郡主说什么?”

    众将士齐齐对三七抱拳,声音震天:“谢郡主!!”

    三七漂亮的眼睛睁大,随着那一声声谢,她看到将士们身上飘出小小的光团,朝她而来。

    那光团很小很微弱,完全不能和许老太君他们的比。

    但聚少成多,也是暖暖香香的。

    三七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呀?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吗?

    果然是燕度手下的兵啊,都这么善于‘报恩’吗?

    剩下的雪水让南浔去发,三七准备每天都弄一点,反正就画几张符的事儿,也不费劲。

    “燕度,我有话与你说。”

    三七示意燕度跟自己来,她带燕度去了自己住的院子,打开西边库房的门。

    里面放着的,都是从虞家带回来的礼物。

    燕度眸光微微一动。

    “这些我不能收,都太贵重了。”三七叹气:“燕度,你这样不好,就算是救命之恩,你给的也太多了。”

    三七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抱歉啊,之前没有认出你来,我现在都想起来了。”

    少将军垂眸看着她,心脏不受控的狂跳着,浅淡的眸子里盛着期许:“你……终于认出我了?”

    第27章

    虞棠找上燕度?这是找死啊!

    三七点头道:“也是多亏南浔提醒,我才想起来。”

    “两年前我被接回虞家时,在京郊遇见鬼打墙。”三七挠挠头:“当时救了个人,就是你。不过那会儿我急着回虞家,你当时一脸血,这事儿我就给忘了。”

    “抱歉啊,燕度。”

    燕少将军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他垂眸不知想着什么。

    三七见他沉默,摸了摸鼻子,“难不成,我又记错了?”

    “没有。”燕度抬头冲她笑笑,“用晚膳了吗?”

    三七摇头,指着那些礼物。

    燕度:“送给你的,便是你的,你若不喜欢,便放着吧。”

    他轻吸了一口气,笑容有些勉强:“我先去更衣,晚些一起用膳。”

    “好。”

    燕度走后,三七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感觉燕度不太高兴呢?

    是因为她要把礼物还回去吗?

    燕度回屋后,脸色就沉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恼怒的抬起手腕,盯着那根红绳。

    “还真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少将军想将红绳摘了,到底没舍得。

    又想到她今儿一整天忙碌为他手下的将士们弄那‘安神暖汤’,旁人不知道那暖汤是什么,他还会猜不到吗?

    “三七,”燕度轻喃她的名字,他有许多话想与她说,可每每话到唇边,就说不出口了,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他开口。

    他与她的过去,无法提及,不能谈起。

    像是不被允许存在的过往似的。

    燕度整理好心情,换了身常服,出门后,身上的郁气尽数收敛。

    晚膳依旧是在内书房用的,吃的是燕度从饕餮斋里打包回来的美食,照例有大鸡腿子。

    三七吃的津津有味,燕度心不在焉。

    但每次三七抬头时,燕度都会回神冲她一笑。

    “你好像胃口不佳。”三七道。

    “午膳用多了些,还不是太饿。”

    三七哦了声,礼貌的没拆穿。

    燕度话锋却是一转:“还是最喜欢吃鸡腿啊?”

    三七吃鸡腿时陶醉的表情和吃其他的时候区别很大,一眼就能看出她更喜欢什么。

    她嘿嘿一笑,道:“以前村里的薛婶婶最会烧鸡腿了,我从小就爱吃。这饕餮斋的鸡腿,味道和薛婶婶做的有点像。”

    燕度点了点头,心道这点还真是没变。

    “今天的事,我还没谢你。”燕度将最后一根鸡腿夹她碗里。

    “你说安神暖汤的事?”三七边啃边道:“我随便取的名字而已,其实就是松柏上的积雪化出的雪水,最多我加了几张符。”

    “只有南浔知道真相。”她略微压低了声音:“咱们商量好的,谨、慎、行、事。”

    燕度看着她凑过来的毛绒绒脑袋,手有些痒痒,他下意识握紧拳。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声音压低:“甚、妙。”

    桌旁烛火摇曳,少年少女的脑袋凑在一起,光影重叠,亲密无间。

    晚膳用完,三七又准备回去练雕工了。

    走之前她叮嘱道:“京畿卫的差事,是要巡城吗?”

    燕度:“嗯。”

    这是陛下给他的惩罚,差事简单,只是旁人看来觉得多少是有些扫燕少将军颜面的。

    “明天上值时带一壶雪水吧。”三七眨了眨眼:“喝了能暖身,遇到脏东西的话,撒一点还能去味儿。”

    燕度若有所思,听上去,明天是有‘热闹’会找上他?

    第二天。

    燕度和三七用完早膳后,便去上值了。

    京畿卫隶属禁军,由陛下亲自掌管,燕度受罚被贬来巡城,谁又真的敢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京畿卫看?

    京畿卫的巡城范围主要是外城,城中主干道及两处城门。

    燕度带人巡至东城门时,从旁边的马车上跃下一道身影,直扑他而来。

    大氅卷起积雪,燕度抬臂一震,雪粒如密集的石子般悉数砸向那人。

    “拿下!”他声音平稳冷肃。

    身后的京畿卫拔刀上前,瞬间将对方制服在地。

    惨叫声伴随着恶臭传来,燕度微蹙眉头,京畿卫们也齐齐打了个呕,捂住口鼻。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被京畿卫制服的赫然是虞棠,马车上还有一个虞家仆妇,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放开!你们都放开我!”

    虞棠失声尖叫着:“燕度!燕度!”

    押着她的京畿卫是痛苦面具加身,忍着恶心道:“少将军,这女子好像是来找你的?”

    燕度神情冷漠:“不认识,扰乱京畿卫巡防,按规矩押下去处置。”

    “燕度!我是虞棠!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虞棠顾不得那么多,张嘴便吼,她声音极有穿透力,加上她喊得是‘燕度’的名字,自然将人都引了过来。

    虞棠也是没法子了,昨儿那周副将来府上闹了一场后,没多久虞敬就回府了。

    那会儿还不是下衙的时辰,虞敬是被赶回家的,因为他身上臭味太重,熏着了同僚。一回家虞敬的天又塌了。

    那是虞棠第一次挨打,不管她再怎么一口咬定是自己救了燕度,虞敬都不信,还给了她一巴掌,要将她送到寺庙里去。

    现在她遇上燕度,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虞三七她骗了你!当初是我在城郊遇见你,是我让婢女把你送回府的!”

    “燕少将军,你不要被虞三七她蒙蔽了,她嘴里没有一句实话,都是骗人——”

    虞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清了燕度的眼神。

    燕度与三七在一起时,锋芒尽敛,别说攻击力,连自我防御都撤去了。

    而此刻的燕度,才是那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燕少将军,沉重、冰冷、凛冽,压迫的人喘不上气。

    虞棠如坠冰窖,她笃定,自己要是敢再说一个字,燕度绝对会杀了她!

    事实也如她想的那般。

    白刃出鞘,刀锋悬停在她颈侧。

    燕度的目光比刀锋还凛冽。

    “当年救我于危难的本就是明华郡主,她有事在身,替我包扎后,便先行离开。”

    “而你,不过是途径路过,你虞家下人将我送回府上,事后本将军也令人登门送了谢礼。”

    “至于救命恩人的名头……虞四姑娘……”

    燕度的刀锋在虞棠脖颈处轻轻一划,浅浅的血痕留下,虞棠捂着脖子尖叫起来,恐惧无比的看着他。

    “你还不配!”

    燕度的声音掷地有力。

    “滚出京城!”

    虞棠浑身发颤,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在周遭人嘲讽鄙夷的目光下连滚带爬的钻回马车上。

    仆妇也上了马车,赶紧带着虞棠离开。

    燕度收刀回鞘,他示意京畿卫其他人继续巡城,自己则转去了城墙下无人的角落。

    取出松柏雪水喝了口,又净了净手后,燕度珍重的将水囊收好。

    “傀一。”他声音落下。

    一道身影出现,对方模样平凡,一张忠厚老实脸,却是护国公府的暗卫。

    燕度垂眸,眼尾盖住杀意。

    “解决掉,我不想再在世上看见这个人。”

    “喏。”傀一离开,隐没于人群出了城。

    燕度没急着离开,他不止想杀了虞棠。

    虞家每一个伤害过三七的人,他都想将之挫骨扬灰。

    杀这群畜生简单,但他不愿三七再因为这些家伙受一点牵连,哪怕是声名受损都不行!

    这些畜生不配与她沾边!

    而另一点私心则是,他不想三七看到他如今这副阴险算计的模样。

    虞棠是被虞家人逐出京的,冬日大雪严寒,一个弃女死在路上,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第28章

    报应不爽!虞棠,死!

    大雪纷飞。

    一辆马车疾行在官道上,虞棠在马车内嚎哭不止,嘴里怒骂不休。

    “虞三七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都去死!全都去死!!”

    马车骤停。

    虞棠一个踉跄,脑袋狠狠撞在车壁上,直接磕出了血。

    她被撞得头晕眼花,从马车内爬出来,左顾右盼却不见赶车的仆妇。

    “怎么回事?人呢?”

    大雪纷纷落下,磅礴大雾骤然出现,刺骨的寒意让虞棠一个哆嗦,隐约间,她看到雾气中有个人影在朝远处去。

    虞棠大怒,还以为是那驾车的仆妇要丢下自己不管。

    她下了马车就跑过去,雪地难行,她跑两步就摔一跤,嘴里大骂:“站住!你给我站住!”

    前方的人似乎听到了,停在原地等她。

    虞棠气喘吁吁追上,一把抓住那人肩头,对方回头,入眼却不是一张人脸。

    那是一颗血肉全无的骷髅头,一条蜈蚣从黑漆漆的眼眶内钻出来,对方张开嘴,半截儿舌头掉到了虞棠手上。

    “四姑娘?”

    虞棠听到骷髅头这样叫自己,她的尖叫声划破长空,狂甩着自己的手,扭头就跑。

    骷髅头的声音在后面不断传来,叫着她‘四姑娘’,对方追着她。

    “别追我!别追我!!”

    “啊!!!”

    砰得一声,虞棠好像撞到了什么,尖锐的刺痛侵入前额,她仰头倒在地上,视线一片鲜红。

    身下的雪好像化成了泥沼,有阴湿诡异的手从中钻了出来,抓住她往下拽。

    虞棠感觉自己快死了。

    好冷、好痛。

    她耳畔响起的是虞敬对她的辱骂,是下人仆妇对她的嘲讽。

    母亲只知道哭,大哥竟说她品行不端的确该去寺庙清修,就连最宠她的二哥也背叛了她,选择冷眼旁观。

    历史好像重演了,但这一次被舍弃的不是虞三七。

    而是她自己……

    虞棠又想起了虞三七‘死’那天的事,太后在宫中落水,被虞三七救了上来,但当时四下无人,没人能证实虞三七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可其实……是有人证的。

    她偷偷跟在虞三七身后,她看到了虞三七救了太后。

    可她不想虞三七得到这个功劳,所以她撒谎了。

    虞三七被带回家,被父亲关在柴房,被二哥掐着脖子时,她都冷眼旁观着,窃喜着,火上浇油着,是她一遍遍的说虞三七怀恨在心,想要害死全家。

    是她偷偷将柴房里的木柴都泼了水,还拿走了火折子。

    是她躲在暗处,偷偷欣赏着虞三七冻死的全过程。

    是啊!明明虞三七已经死了!

    她死了才对!!

    虞棠瞳孔越缩越细,她整个人将要被黑暗吞没之际,她看到了一张清冷似雪的面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戏谑又嘲讽,像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虞棠浑身都在颤抖,是虞三七!

    竟然是虞三七!!

    三七俯视着她,勾唇道:“虞棠,众叛亲离、人人喊打的滋味舒服吗?”

    虞棠想要嘶吼,可她发不出声,张嘴吐出的全是血沫子。

    她想要喊出来:

    ——你不是虞三七!

    ——虞三七已经死了!!

    “是啊,我已经死了。”三七似能听到她的心声:“那又如何?我不是照样回来了。”

    “现在,要成死人,要发烂发臭被人厌弃着去死的人是你哦。”

    虞棠不甘又绝望,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三七没有丝毫心慈手软,她脚下影子化出的沼泽将虞棠的灵魂吞没,一点一点撕碎掉她的灵魂。

    我不止要你生前声名狼藉,还要你死后魂飞魄散!

    虞棠怒睁着双眼,彻底咽气,连魂魄都被撕碎。

    白雪皑皑的官道另一边,傀一立在枯树后,疑惑的看着远处的那一幕。

    他奉燕度的命令,追上来解决虞棠。

    可情况却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先是虞棠的马车一直在原地转圈圈,之后马车停下,赶车的仆妇下了车,紧跟着虞棠追下来,追上那仆妇后就尖叫着跑开。

    一主一仆在雪地上上演你追我逃。

    那虞棠像是没长眼一般,竟自己一头撞到石壁上,把自己撞死了!

    之后的事更诡异,傀一看到了明明该在将军府呆着的三七从山壁的另一侧走出来,而那仆妇像是瞧不见她一般,嘴里一直喊着‘四姑娘死了’!

    冷风呼呼的吹。

    傀一感觉被冻僵的不止有四肢,还有自己的脑子。

    当三七隔着风雪,将视线投到他身上时,傀一整个人僵的无法动弹。

    仿佛是眼花了,傀一只觉得对面的少女就迈了两三步,便到了自己眼前。

    明明她先前与自己距离至少有二三十米。

    三七递了个水囊给傀一:“安神暖汤,喝一点吧。”

    傀一僵硬的接过、道谢,他知道这暖汤是什么,昨晚少将军让人给暗卫的兄弟也都送了些,喝了后浑身暖烘烘的。

    三七:“回去吧,虞棠不会再出现了。”

    傀一僵硬的点头。

    他转过身,刚想问三七要怎么回去,一扭头,身后已没了三七的踪影。

    傀一打了个寒战,一贯没什么动静的脸上,表情逐渐崩坏。

    ……

    三七悄无声息回到了将军府,燃了一道符,身上沾染的霜雪寒气就散了。

    她一直都知道燕度的另一面,他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大将军,自小又被养在宫廷,哪怕帝后和睦对他宠爱有加,可宫中那等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

    燕度心如赤阳,可不代表他没手段。

    他手掌十万燕家军,又岂是优柔寡断的人。

    他想杀虞家人,但顾忌着她的名声,顾忌着她想亲手报仇的意愿,所以他一直忍了又忍。

    可虞棠那种人,岂配让他脏了手?白沾了这因果?

    那是她和虞棠的因果,自然该由她自己来了断!

    门外,南浔在敲门:“郡主,长留世子到啦!”

    三七应了一声,拿上给许三娘子特意留着的松柏雪水,出了门。

    风雪迎面吹来,三七眉眼却染着笑。

    虞棠已经解决,下一个,该是谁了呢?

    第29章

    母跪女,逼三七原谅?

    许长留见到三七时,嘴巴噘得都能挂个油壶了。

    “三七姐你过分了,是不是我不来请你,你就不去我那儿了?”他嘴里抱怨着:“你昨天说好要来的,我等了你一整天呢!”

    三七昨天就顾着在将军府里整那‘安神暖汤’了,没顾得上去定北侯府那边,但却叫人往侯府送了不少松柏雪水。

    “嗯,是我爽约不对。”三七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水囊,“我给三娘子特配了新的暖汤,做成歉礼,成不成?”

    许长留咽了唾沫,昨儿那‘暖汤’他也喝了,都要给他香迷糊了。

    这特配的肯定更了不得!

    “我的姐,我的亲姐!你说这话就外道了,那个……嘿嘿,我能尝一口不?就一口!”

    南浔在旁边偷笑,许长留气道:“南浔你别笑啊!你成天跟着我姐,有好的肯定最先进嘴,你别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这倒是。”南浔摸着肚子:“跟着郡主别的不提,那香喷喷的暖汤管饱!”

    长留世子差点给气成河豚。

    “行呐,快走吧。”三七催促他们赶紧走,快到门口时,她脚下却是一停顿,眸底闪过一抹嘲色。

    守门的将士急匆匆进来,看到她后,松了口气,忙道:“今天风雪太大,郡主还是别出去的好。”

    许长留:“三七姐还要去我府上呢。”

    那将士面露为难,府门外也有了动静。

    许长留皱眉:“谁在外喧哗?”

    将士见瞒不住,只能道:“是虞家夫人来了……她、她跪在外面,非说要见郡主。”

    许长留脸色瞬间难看。

    “三七姐,你的确不能出去,虞家这群疯子,居然想出这损招来,他们是想逼你露面呢!”

    来的是柳氏。

    即便三七和虞家断亲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但在众人眼中,三七和虞家的关系依旧斩不断。

    父母和子女断亲这种事,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但都是父母舍弃孩子。

    就没有子女舍弃父母这个先例。

    虽说那日有燕度为证,是虞敬不慈不义先不要三七这女儿,三七再断亲的。但毕竟都是口头上的,断亲书未写,虞家也未同意画押。

    柳氏作为生母,大雪天跪在雪地里求见自己的女儿,单单是这一点,三七若是避而不见,换做寻常姑娘,舆论都能将之压死!

    “就说三七姐不在将军府,在我定北侯府!”

    “我倒要看看,这虞家大娘子有没有脸去我定北侯府门口跪着去!”

    许长留怒不可遏,三七却很平静。

    “没事,避是避不开的,见她一面又何妨。”

    许长留和南浔见劝不住,都很着急,这柳氏明显来者不善,甭管她是想来道歉还是威胁,她生母的身份摆在那里,天然都对三七不利啊!

    “快去通知我小表叔,让他赶紧回来!”

    许长留丢下这句话,忙追着三七出去。

    门外,大雪天路上自然没多少行人,但燕度的将军府周围住着的都是三公九卿,这边的动静,百姓看不到,可朝中的贵人们可都知晓了。

    柳氏这一跪效果显著,更别说她那一声声哀哭。

    “三七,你出来见见母亲吧……”

    “你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你原谅母亲好不好,母亲错了,母亲当初拼死都该护着你的……”

    柳氏一身薄衣,冻得颤如鹌鹑,那凄惨的样子,瞧着实在可怜。

    周围住着的达官显贵家也派了人出来打听消息。

    吱啦。

    将军府大门打开,三七从内走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看着柳氏,冷淡开口:“原来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我还以为只有虞棠才是你的亲女儿呢。”

    “三七!”柳氏满眼期待的望着她,哽咽着:“你原谅母亲好不好?”

    旁边的婆子也附和道:“三姑娘,你就原谅大娘子吧,母女哪有隔夜仇啊,大娘子身体本就不好,这雪天里跪着真受不住的……啊!!”

    三七张嘴就喷出一口血来。

    那血出口成冰,血粒子砸了柳氏和那婆子一脸,两人都懵了。

    怎、怎么就吐血了?

    “三七姐!”

    “郡主!!!”

    许长留和南浔赶来,急忙扶住三七,两人怒不可遏,大喝道:“虞家大娘子,你们哪来的脸上门的!是想逼死我三七姐吗?”

    南浔咬牙切齿:“你们虞家是非不分,太后当日落水,明明是郡主救了她老人家,你们将她带回家后不但不妥善照顾这个功臣,腊月天还将她关在柴房里!”

    “郡主的命是我家少将军用续命金丹救回来的!你们虞家是生了她,可也要了她的命!她早就不欠你们什么了!”

    柳氏脸色发白,事情的发展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南浔和许长留和连珠炮似的,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三七捂着嘴,一阵阵的咳,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场面吓人到不行。

    南浔和许长留魂都快吓飞了,本要搀她进去,三七却握住他们的手,捏了捏。

    两人僵了下,瞬间悟了。

    知道三七没事,两人发挥的更加自如。

    南浔拔高音量:“当初圣旨没下前,你们虞家说郡主是畏罪自杀,将她一卷草席丢到家门口,这事儿这么快就忘了?现在来装什么慈母?”

    “怎么?父母不慈杀自己的女儿就不用偿命啊?”

    “什么?虞家人当初想杀了我三七姐?”许长留声音穿透力十足。

    “可不是嘛!郡主被少将军抱回来抢救时,脖子上一圈掐痕,不信你瞧,那掐痕现在都还没消呢!”

    三七适时一阵咳嗽,偏头间,露出了那冷白脖颈上的掐痕,青紫犹在,瞧着触目惊心。

    哪怕许长留和南浔是在演戏,看到那痕迹后,两人也禁不住心颤,怒火嗖嗖的燃,每一声质问都是那么真情实感。

    将军府的将士们也都出来了,一个个站在三七身后,像是一头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仿佛柳氏再敢多说一句,就要活撕了她!

    柳氏和婆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正这时,有人跑过来,朝着柳氏泼了一大桶馊水。

    柳氏一声尖叫,泼水的婢女摔下木盆,叉腰骂道:“脏心烂肺的东西,哪还有脸跑来向明华郡主认亲的!”

    “明华郡主碍于孝道不便赶你走,我们家夫人可容不下你这脏东西来放肆!”

    婢女说着,冲三七矮身行礼道:“郡主受惊了,别为这等人伤了自己身体,还是快进去歇着吧。”

    “奴婢巧云,家主是刑部齐尚书,我们府就在隔壁,我家夫人说,请郡主养好身子,以后不妨常走动。”

    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位帮手,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这位尚书夫人的确替三七解了围,她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颔首致谢,许长留顺坡下驴道:“三七姐被气的不轻,还是去我府上吧,我府上大夫妙手回春!”

    说话间,他和南浔扶着三七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上,三七擦掉嘴边的假血,对上两双发光的眼。

    “我的姐,你这血咋吐出来的啊?”

    “假的,洛神花磨成粉做的假血包,出门前我悄悄塞嘴里了。”三七笑眯眯回应。

    不过嘛,她是吐假血,有的人怕是要吐真血了……

    ……

    柳氏带着婆子灰溜溜就走了。

    她这一趟来是虞敬的授意,让她不论用什么法子都要缓和和三七的关系,最好能让这孽女回到虞家。

    不曾想,这孽女心肠如此狠!

    柳氏想不通,燕度帮她就算了,怎么连许长留和刑部尚书的夫人都帮她?

    这孽女凭什么啊?

    等到了虞家,柳氏刚下马车,就听到里面的哭声。

    “又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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