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奇怪,都是从饕餮斋买的鸡腿子,怎么这一次就没味儿了呢?”

    燕度若有所思,他将香烛取出来,看向三七,“介意吗?”

    三七自然懂他的意思。

    人点烛,鬼上桌。

    她点了点头,燕度这才将香烛点燃,一道只有三七才能看到的烟气从香烛中逸散出来,丝丝缕缕,围绕桌上的食物,勾缠住香气。

    三七深吸了一口气,香气入鼻,她眼睛一亮。

    “行得通!”

    燕度也松了口气,他将食盒往三七面前轻推:“快吃吧。”

    三七没客气,其实她完全可以通过‘吸气’吃下这些食物的味道,但是美食如果不嚼嚼嚼,哪还有滋味?

    且她私心觉得,自个儿还算个人,还是像人一样吃饭比较好。

    燕度以手撑额,看着三七风卷残云,等她要吃完了,他又去给她绞了帕子,递给她擦手。

    三七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接过帕子擦嘴擦手。

    腹中暖暖的、饱饱的,让她眉眼都舒展开了,笑意遮掩不住。

    两人都看向香烛。

    燕度忖思道:“看来要点烛后,你才能正常饮食。”

    “在府上倒还好,如果在外面,怕是会有些麻烦。”

    三七摇头:“没事,不点烛的话,我也能吃,就是没味道而已。”

    燕度却不想她挨饿受苦,“你等我一下。”走之前,他又问了句:“还吃得下吗?”

    刚刚三七可是把十个鸡腿都干没了。

    三七点头,摸摸肚子:“我胃口挺大的。”

    “好。”燕度莞尔,转身后笑容就没了,眉间浮上忧色,胃口大的话,头几天岂不是一直饿着?

    他回来后就让南浔细查了三七这两年在虞家的情况。

    也就虞家刚把她接回去的头几个月,对她还算过得去,之后三七在虞家过的日子,还比不上虞棠身边的贴身丫头!

    难怪她会瘦成这样!

    燕度越想眸色越寒,他知道三七想亲手料理那一家子狼心狗肺,不过,有些一账,他也要和虞家好好算清楚!

    就比如,他出征这些年,托人送给三七,却被某人截胡了的那些礼物!

    三七是第一次来燕度的内书房,外书房见客,内书房就是极其重要私隐的地方。

    她没有乱逛乱看,拿着根鸡骨头啜着。

    听到脚步声后,她立刻放下鸡骨头,又擦了擦嘴和手。

    燕度打帘进来时,就看见她小朋友似的乖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眉眼染上春风,笑意不受控浮上唇角。

    燕度拎着食盒进来,端出来一些馒头肉包还有水果。

    “后厨里没有太多吃的,你将就试试看,能不能吃出味?”

    “可以!”三七说的斩钉截铁。

    她已经闻到味了。

    拿过热乎暄软的馒头咬了一口,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燕度,“燕度,原来只要是你碰过我食物,我吃着都有味道诶!”

    “你好神奇,好厉害!”

    听到她真心实意的夸奖,燕度脸上热热的。

    明明是寒冬腊月天,他却觉得屋内又热又闷,明明也没生火盆啊。

    他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现在确定了我经手过的食物,你能吃出味,那点烛这件事,就得重新验证下。”

    “明早我们一起用膳吧,让其他人点烛。”

    燕度说道:“北边常年冰封,在那边行军打仗易患眼疾,正好我觉得早上起来屋内光线太暗,需要多点些蜡烛。”

    三七目不转睛看着他,燕度拿起包子递给她,回避她视线。

    “燕度,你人真好。”三七接过包子。

    她冰凉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

    像是雪花落在上面。

    燕度收回手,藏在袖中,下意识摩挲那处位置。

    三七吃完后,两人一起把桌面清理了。

    干起这些琐事来,燕度也驾轻就熟,他本就不是那等子四体不勤的膏油纨绔。

    他出自护国燕氏,皇帝赐燕氏世袭王爵,燕度出生便是王侯。

    可他不愿靠祖上荫蔽,十三岁偷跑出宫从了军,一路从小兵做起,实打实杀出来的军功。

    军中这些年,燕少将军不止学会了打仗,洗衣做饭缝衣也样样都能。

    “说起来,你好像对这些鬼神之事挺了解的。”三七随口问道:“一下就想到点烛这法子。”

    燕度正在旁边洗手,闻言眸底微起波澜。

    他神色如常的拿过帕子擦手,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姑母曾为我请过一位道长,就知道了这些。”

    “加之战场上死人太多,总也能遇见些怪事。”

    “民间也多有这些事,不过,现在毕竟在京城。”

    燕度斟了杯热茶,递到三七手里。

    三七接过,茶香袅袅,她一口一口啜着,眉眼弯弯,瞧着无害极了。

    “我知道,我会谨慎行事的。”

    燕度抿了抿唇,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该谨慎时,咱们便谨慎。”

    “我想着你从老太君他们身上获得的,不论是不是香火,都是对你有利的。”

    他看着三七:“你做了好事,保护了他们,也帮助了他们。”

    “这是善报。”

    三七却摇头:“只是缘分到了罢了,是老太君他们先种下善因,才结出的善果。因缘际会,我从中获利了。”

    “论迹不论心。”燕度又替她将茶斟上,“你可以放心去保护你觉得值得的人。”

    “剩下的,不用怕。”

    “三七,不用拘束,我希望你能自在。”

    你去保护其他人。

    我来保护你。

    这一次,定不食言!

    三七觉得尸体暖暖的,不知是因为燕度的话,还是他亲手为她斟的热茶。

    她皱了皱鼻子,也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然后举杯道:“那就祝我们都能自在。”

    燕度与她碰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说起来,翻了年,燕度你就十九了吧?”三七话锋一转。

    燕度眸光微动,嗯了声,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三七并没注意到,而是点头道:“一般人的命数我都能看个明白,但你的命数我看不透,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瞧出来了。”

    三七手指点茶,在桌上写了个‘九’字。

    “九为极数,又为虚数。天有九重,地有九泉。”

    “你的命数与‘九’息息相关,逢九必劫。”

    “之前我听老太君叫你小九……”

    燕度呼吸微滞,浅淡的眸子轻颤,隐匿着期待,看向她……

    第24章

    天菩萨,你们虞家给姑娘喂大粪呐!

    三七:“小九这个小名儿怕是不好改了。”

    “不过翻了年你就得注意点了,十九岁恐怕会有个大的坎儿。”

    “皇后娘娘给你请的那位道长不知与你说过这些没……”

    三七琢磨着,之前她准备把那雷击乌沉木送给燕度,让他打成剑鞘。现在她有新想法了,不如雕成一个辟邪牌,可以随身带着。

    她可以把符箓也刻在上面,这样更周全些。

    就是她雕工不太行,还得练练。

    她想着这事儿,没注意到燕度瞬间暗淡的眸子。

    三七心里记挂着,就想立刻动起来,先用普通木头练练手,反正她不用睡觉,有的是时间!

    她草草告辞跑了,燕度在内书房里坐了会儿,细抚着手腕上的红绳,叹了口气。

    “真把我给忘了啊……”

    ……

    三七去柴房寻了大小合适的木头,又找管事要来刻刀,雕了一晚上木头。

    事实证明,她也不是干啥都有天赋的。

    “早知道当初在村里就和吴叔好好学学了。”

    三七小时候被拍花子拐走,后面被孟婆婆救了,带回黄全村里养大。

    村里的叔伯哥婶们对她可好了,还教了她好多东西。

    村头的吴叔最会雕刻了,还雕给她了好多小玩意儿,小猫小狗鸟雀鱼虫都有~可惜她被带回虞家时,没能将那些小木雕带上。

    雕工得勤加苦练,这是准备送给燕度的谢礼,三七不想敷衍了事,要雕出最完美的才行。

    三七雕的认真,身旁烛火摇曳,她下意识看去,不知怎么的就晃了神。

    下一刻,咚得一声,脑袋砸桌子上。

    三七又做梦了,这一次梦里的大雾好像散开了些,她坐在一个破败祠堂内,祠堂神龛里的神相没有五官,披着件血衣。

    她身边坐着一人,三七听到自己对他说:

    ——大鸡腿子最好吃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大鸡腿了!

    她听到了少年的笑声,对方揉着她的头,那感觉好熟悉。

    少年说:以后我请小十你吃,管够!

    ——说定了哦!骗人的是小王!

    ——小王是谁?

    ——嘻嘻,是我村里养的大黄狗,还有大王,它是只大肥猫!

    ……

    梦里的声音越来越远,三七揉着头睁开眼,一脸莫名其妙,“怪了,怎么又睡着了?”

    明明她都不用睡觉了,上一回睡着,好像是刚住进将军府那天。

    三七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她只能作罢,拿起刻刀继续雕刻。

    天亮后,她如约去和燕度一起用膳了。

    南浔听到燕度让点烛,还挺奇怪的,“外头也不黑啊?”

    燕度:“雪盲症犯了,眼睛看不清。”

    “啊!那我一会儿就让军医来给将军你扎几针!”南浔边说着,边去点烛。

    燕度嘴角轻不可见的抽了抽。

    三七一看过来,他安抚的冲她眨眨眼。

    烛火点燃后,三七又嗅到了食物的香气,她美滋滋的吃起早膳来,燕度见状,心里微松。

    南浔还在旁边说:“郡主今儿胃口挺好啊?”

    三七笑应,“是啊,托你家少将军的福。”

    燕度给她夹了个小笼包:“胃口好就多吃点。”

    南浔嘴角咧得都快瞧见后槽牙了,燕度被他的笑容刺了眼,丢给他一个包子:“吃了去绕城跑一百圈。”

    南浔:“啊?为什么啊?!”

    他又哪儿犯错了?

    早膳用完,燕度回屋更衣,三七也想着回去练习雕工。

    她刚进屋不久,就听到敲门声,开门后见少将军立在门边,他一身绯衣武袍,外披银甲,这是京畿卫的制衣,穿在他身上,只显出英武肃杀来。

    垂眸间,锋芒尽敛。

    冷玉内溢出暖意。

    燕度将食盒递给三七:“陛下罚我去京畿卫巡守三月,今日便要去上值了。”

    “南浔和府上的亲兵都可信任,我将他留给你,需点烛时你叫他便是,食盒里有一些点心,你放在身边,饿了便吃。”

    三七双手抱着食盒,还有点懵懵的。

    燕度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很快收回手。

    “走了。”

    “啊?哦哦,燕度你一路走好啊。”

    少将军脚下步子一顿,表情古怪,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

    三七后知后觉拍头,喃喃道:“这话没说对,怪我开心傻了。”

    但燕度人已经没影儿了。

    三七只能感慨:

    “燕少将军,大好人啊……”

    燕度出了将军府,翻身上马,叫来另一人,是个络腮胡的大老粗。

    “周副将,你替我去一趟虞家。”

    “是!”周副将领命,羞愧道:“卑职没办好差事,害得少将军这两年送给郡主的礼物都被虞家那群狗东西私吞了!”

    “少将军放心!今儿就是把虞家祖坟给刨了,卑职也会替少将军和郡主将东西讨回来!”

    燕度嗯了声,幽幽道:“听说虞家二公子武德充沛,你可以讨教一二。”

    周副将双眼放光:“那卑职一定请虞二公子好好指教。”

    燕度见他真‘信’了,默了片刻,到底没给这大老粗解释。

    无所谓,反正也会歪打正着。

    ……

    虞家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虞敬被贬官,成了个七品小主簿,这一波还未平,博远侯府这靠山也倒了!

    京中居大不易,虞敬现在可不敢拿乔,屁股还烂着也得赶紧去上值,否则连这主簿之位都保不住。

    虞家的仆人,只要不是签了死契的,基本都跑了。

    虞棠身上的恶臭不断,汤药灌下肚,一点用都没。没了博远侯府派的大夫,京中的赤脚大夫都不愿登虞家的门。

    虞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天天哭夜夜哭。

    柳氏和虞家兄弟也是心力交瘁,三人刚送走烂屁股的虞敬,还没进府呢,就听到惊雷似的马蹄声。

    瞧见那熟悉的白衣玄甲,虞家人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是燕度的亲卫!

    他们怎么又来了!

    “这位将军,不知你们过来是有……”虞闵文身为长子,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周副将都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抬手一挥:“进府,把少将军送的东西找出来,一件都不能少!”

    亲卫门如猛虎下山,鱼贯而入。

    虞家仆人们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阻拦。

    柳氏吓得站都站不住,虞闵文搀住她,厉声道:“家父虽被贬官,但依旧是礼部主簿,燕少将军派人擅闯朝廷命官的家,眼中还有王法吗?”

    周副将理都不理他,大步进门。

    虞闵武双眼通红,抄起一根棍子往上冲:“我看你们谁敢在我家放肆!”

    虞闵文阻止不及,周副将却是双眼冒光:“来得好!”

    下一刻,虞闵武倒飞出去,又吐出三颗牙。

    周副将困惑的看着自己的蒲扇大手,张嘴嘀咕:“他娘的,就这还武德充沛?”

    “咱军中轮勺的伙夫都比这废物能打。”

    很快,一样样礼物被搜了出来,东西堆了小半山,一同被叉出来的还有虞棠。

    “周副将,东西大多是从这女人的屋里搜出来的呕——”

    叉着虞棠的两个将士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一边呕一边说:“还有个镯子呕……她手上呕……不肯摘下来呕——”

    周副将铁骨铮铮一大老粗给熏得扶柱吐了好一会儿。

    他指着虞家人,眼神震撼:“天菩萨……你们虞家给姑娘喂大粪呐?她味儿这么冲?”

    第25章

    虞家的天又要塌了哈哈哈!

    虞家人羞愤欲死!

    这个姓周的粗鄙莽夫,不但蛮不讲理,那死嘴还不饶人!

    周副将嘴里骂骂咧咧,走过去抓住虞棠的手腕,一用力,强行将她手腕上的红玉镯子拔下来,又小心翼翼放到匣子里。

    将士们清点完东西,禀报道:“大人,数目还是不对。”

    周副将脸黑了,拿过册子比对,何止不对!不说那些被糟蹋的香云纱和蜀锦,还有几件是燕度母亲留下的,竟也没了影。

    周副将扫了一圈虞家人,视线落到柳氏的头上,她头上正簪着一支镂金雀鸣钗,雀嘴处衔着一颗红宝石,色如鸽血。

    “原来在你头上!”周副将大步过去,柳氏吓得花容失色,直往儿子怀里躲。

    虞闵文又惊又怒:“你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周副将直接将那钗子从柳氏头上拔下来。

    柳氏尖叫:“这是我的——”

    “你的?这支雀钗是护国夫人的遗物,皇后娘娘那边还有根一模一样的,你好大的脸,敢说这是你的?”

    柳氏脸都白了。

    虞闵文和虞闵武也愣住了,燕度母亲的遗物怎会在他们娘的头上?

    柳氏哆嗦道:“这些、这些都是燕少将军让人送来的,他送了,自然便是我们的了……”

    “我呸!这些都是少将军送给明华郡主的,你们这黑心肝的强占了去,还成你们的了?”

    “胡说!燕度怎么会给虞三七那贱人送礼!”虞棠尖叫道:“这些明明就是他送给我的!”

    周副将吐了口唾沫,“送给你?凭啥?凭你吃大粪还是不刷牙啊?”

    虞棠羞愤欲死,周围的将士们都噗嗤笑了,又给臭味熏得闭了嘴。

    周副将也实在顶不住这味儿,将册子砸他们身上。

    “你们都给老子仔细看清楚了,这些年我家少将军送来了多少物件,差了的,你们老实交出来!”

    “一日不交,老子日日来要,直到你们交出来为止!”

    “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少了的那几样可都是宫里赏出来的,大内也有记录在,你们敢私吞……呵!”

    周副将的冷笑,让虞家人浑身一颤。

    虞家实在臭气熏天,等周副将带人走了,虞家人一个个失魂落魄。

    “究竟怎么回事?”虞闵文看向柳氏:“燕度这些年一直在给三七送礼?为什么?”

    柳氏目光闪烁,虞闵文见状又急又怒:“娘!你还不说实话吗?!”

    “这不怪我,不能怪我!!”柳氏尖声道:“燕度是派人送了礼,可他们自己也没说清楚是送给谁的!”

    “更何况,两年前他晕倒在京郊郊外,是棠棠遇见了,派人将他送回将军府,这事儿京城无人不知!”

    “他又派人来送礼,我自然以为他是送给棠棠的!”

    这事虞家人自然清楚,虞闵文不解的是:“那燕度为什么会把礼送到三七头上?”

    虞闵武想到什么:“我想起来了,四妹在京郊遇到燕度那天,虞三七刚好从村里被接回家,那条官道是入京的必走之路。”

    虞棠目光闪烁了下,那天她见到昏迷的燕度时,对方身上负伤,但伤口明显被人包扎过。

    当时她没多想,总不能……当时替燕度治伤的是虞三七吧?!

    不!不可能!若是那贱人的话,她被接回家时怎么不说这事?那可是燕度啊,谁不想与他攀上关系?

    “一定是虞三七在里面捣鬼。”虞棠咬牙切齿:“一定是她诓骗了燕度,否则燕度没理由这么帮她!一定是这样!”

    可这一次,虞闵文和虞闵武都没有附和她。

    虞闵文觉得,逻辑上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虞闵武则是觉得虞棠很陌生,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腿。

    虞闵文脑子一团乱,“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既然是燕度送来的东西,他要拿走,咱们也没理由留着。”

    “凭什么啊!”虞棠不甘心。

    柳氏也不情愿。

    虞闵文额上青筋鼓动:“因为他是燕度!咱们惹不起!”

    一句话,让一家人都安静了。

    虞闵文看着柳氏目光闪烁的样子,心下一沉:“母亲,这册子上缺的那几件首饰在何处?”

    “母亲?!”

    柳氏顶不住了,掩面痛哭起来:“都、都送人!”

    “如此贵重的东西,母亲你送谁了?”

    柳氏说出几个名字来,虞闵文只觉天旋地转。

    那几人要么是重臣的夫人,要么是勋贵贵妇,没一个是他们家得罪的起的,上门讨回送出的礼,完全就是找死啊!

    “母亲你……你这是要害死咱们全家啊!”

    虞闵文目眦欲裂:“燕度送礼的事,你和四妹都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柳氏也破防了,“你怪我?你们怎么能怪我?!你入国子监不要钱?你二弟习武拜拜师礼不要钱?你父亲能仕途通畅,不需要上下打点?”

    “我是为了谁?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虞闵文哑口无言,他沉默良久,道:“现在争执错对毫无意义,要解决这件事,眼下只有一个法子。”

    虞闵文声音艰难:“去求……三妹妹原谅。”

    一时间,虞家内落针可闻。

    虞敬下值回家后,估计又要觉得天塌了。

    ……

    将军府里。

    三七也看到了被周副将带回来的小山堆般的礼物。

    随便一件都是价值千金的珍品。

    “你说这些都是燕度这两年让人送去虞家给我的?”

    南浔点头:“是啊!少将军出征前就吩咐了,每月一次礼,整整二十四件,不过现在还差了三件,被虞家那群不要脸的拿去攀高枝了。”

    “他们可真有意思,礼送过去时指明了是要给郡主你的,那虞棠还有脸叫嚣说礼是给她的?几个菜啊,她醉成那德行?”

    三七有些懵,“燕度他为什么给我送礼啊?”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郡主你是少将军的救命恩人啊!”

    南浔道:“少将军出征这两年,时不时念叨你的名字呢,咱们燕家军的兄弟可都知道你~”

    三七更懵了。

    所以燕度对她这么好,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乃至南浔他们等一众燕度的亲兵对她也都恭敬亲善,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救过燕度啊?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26章

    燕度紧张:你,认出我了?

    被南浔提醒,三七才想起一桩往事来。

    两年前她从黄全村被接回虞家时,在半路上遇到了鬼打墙,那是一只凶鬼,道行还不低,三七解决了它时,顺道还救了一个人。

    不过,她当时一心盼着见亲生父母和家人,替那人疗伤包扎后就走了。

    那人原来是燕度吗?

    但就算是报恩,燕度也太涌泉相报了吧?

    “燕少将军人真是太好了。”三七叹气,“报恩而已,他也给太多了。”

    “不多不多,给郡主你的,哪能用多少来衡量,这不是辱没你和少将军间的情分嘛!”南浔说的义正词严。

    三七:情分……嗯,总觉得这词很怪。

    “他给其他人报恩,也这样?”

    “那没有,一般来说都是别人向少将军报恩比较多,郡主你是头一个,少将军向你报恩的。”

    三七懂了,燕度第一次给人报恩嘛,不熟练,所以给的多?

    “这些谢礼先收起来吧,”三七还是准备把这些还给燕度,礼太多了,里面还有不少都是护国夫人的遗物,她可不能收!

    等燕度回来后,她再与他细说下这事儿。

    “对了,还有件事儿……”南浔憋着笑,“就虞家那四姑娘也不知得了啥怪病,一身臭味能把人给送走!”

    “老周他们给熏的到现在都还反胃呢,说起来这些首饰也被那四姑娘碰过,带回来时也一大股味儿,好在现在味道散了。”

    “不过虞家人也是厉害啊,他们是鼻子坏掉了,都闻不见臭味儿吗?”

    三七起身出门,边走边道:“不是有句古话嘛,久处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久处鲍鱼之肆而不觉其臭。”

    南浔忙跟上:“这道理我懂,他们就是一家子臭鱼烂虾,堆一起腌入味了!”

    三七看了他一眼,南浔忙道:“郡主不算虞家人!郡主别误会我的意思啊!”

    “我是想问你周副将他们在哪儿?”三七哭笑不得。

    南浔傻笑挠头:“他们估摸着去澡堂子了,那身味儿太冲了。”

    “郡主寻他们还有别的吩咐?”

    三七摇头:“你先替我找个木盆来。”

    很快,南浔寻来木盆,三七带着他去了园子。

    京中已经下雪,松柏上积了厚厚一层,三七将松柏上的积雪扫下一盆,回屋后,就开始忙活了。

    南浔在旁看着,见她取出黄纸,笔点朱砂,一气呵成画出一道符。

    他眨巴眼:“郡主这是……”

    三七将符纸放在盛雪的盆中,顷刻间符纸自燃,积雪化水。

    南浔嘴巴张得老大,“这、这、这……”

    三七笑了笑,燕度走时说过南浔可以信任,以后南浔会跟着她,有些事不必瞒,也瞒不住。

    而南浔此人,又实在好懂。

    爱恨都写在脸上。

    都不用三七特意用‘眼’去窥探。

    “雪为无根水,松柏气清高洁,这两者都可去污浊之气。”三七刚刚又画了一道除晦符,这一盆雪水,可除去人身上的污浊气。

    “那澡堂子是洗不掉周副将他们身上染的臭气的,等他们回来后,你往他们每人身上洒一些这雪水。”

    虞棠身上的臭味,也能称为霉味儿。

    灵魂恶臭,血肉难挡,与她待久了,沾染那味道都会倒霉。

    周副将他们是替燕度办事,又是帮她讨回礼物,三七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南浔咽了口唾沫,看三七的目光像是在看神仙。

    三七想到许三娘子,这雪水对许三娘子也是有好处的,她被虐待多年身体亏的厉害,雪水里的清正之气,可安神定魂,用来烹茶煎药,都有奇效。

    还有府上燕度的亲兵,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京城的冬日冷的要死,若能喝上一口这安神雪水,不说有啥神效,却能让人身上阳火旺盛,也就不惧严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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