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个姿势很怪异,袒露的小腹让人感到极不安全,沈辞皱眉忍了下来,身躯却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谢逾,想要说点什么安抚他,可刚刚挣扎动腕子,却被扣地更紧。

    “嘶——”

    手腕被反折上向上,有点疼。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黑暗中,皮肤的触觉更加敏锐,谢逾的呼吸近在咫尺,巨大的压迫感传来,沈辞就像案板上的鱼,热气喷在他耳后,身体相贴处,滚烫的热度传过来,薄薄一件衣衫,什么也挡不住。

    里的沈辞从不喊疼,原主手段再暴戾,也休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求饶,可在这张绵软的大床上,被子牢牢簇拥着,感受着和白天截然不同的谢逾,沈辞忽然有点难受。

    白日的谢逾懒散适意,像个万事不挂心的富贵闲人,现在的谢逾却极具压迫感,像什么捕猎的凶兽。

    谢逾会做什么呢?会用箱子的那些工具,会……打他吗?

    沈辞抿唇,尝到了一点艰涩的苦楚,胸腔泛起酸意,怎么也按不下去,他偏头将脸埋入被子,掩饰过于复杂的情绪,手腕却乖乖让人扣着,连点挣扎都没有。

    他轻声道:“谢逾,疼。”

    他垂着眸子,睫毛扇子似地耷拉下来,看着失魂落魄:“好疼。”

    谢逾触电一般放开手。

    他只是三分醉,思维还清醒着,听沈辞喊疼,下意识地以为下手重了。

    沈辞一愣,无声蜷起手指。

    他没想到谢逾能听见,更没想到谢逾会放手,不过是被按住手腕,能有多疼,还比不上冬日洗衣服手上生冻疮的疼,也就是仗着谢逾喝醉了听不见,他才这么故作姿态似的,好像从没吃过苦,也受不得苦的样子。

    实在矫情。

    可谢逾偏偏听见了。

    沈辞挣开谢逾,将脸转向一边,不说话了。

    接着,浓郁的酒香覆压下来,朗姆的味道清冽甘甜,谢逾凑近了些,沈辞捏不准他要做什么,只是崩着神经等待着,却到底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连他喊句疼都会停手的人,能做得有多过分?

    下一秒,谢逾扯过被子,将他整个包住了,指腹碰了碰手腕处的皮肉,捏起来翻看,他将醉不醉,语调有点迟疑:“真的很痛?”

    沈辞完全埋在了被子里,仅有双手举过头顶,暴露在外,谢逾捏着他的手腕放在灯下,修长的指节在他的注视下不安地瑟缩,蜷了起来。

    这个姿势太过奇怪了。

    到了这步,剧情完成大半,剩下都是马赛克,谢逾也不准备继续了,他问:“系统,分数多少。”

    系统悄无声息地浮现,有气无力道:“50左右,你再贴一会儿,能到55。”

    它已经不指望宿主高分了,60就行,60万岁。

    谢逾于是平躺下来,将人扒拉进怀里,头枕在沈辞肩胛,轻声道:“我喝多了,不闹你了,睡吧。”

    他不太能喝酒,晚上这么一折腾,也是真困了。

    沈辞一顿,他被朗姆白兰地的气息包着,身上懒洋洋的发软,还想要说话,却被谢逾捂住了眼睛。

    睫毛扫过掌心,迎着怀中人疑惑的探寻,谢逾强硬道:“好晚了,睡吧。”

    ……强制睡觉,也算是强制吧。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谢逾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不一会儿,呼吸便逐渐平缓。

    他睡着了。

    “……”

    黑暗中,沈辞迟疑着抬手,虚虚环住了谢逾,他的指尖触及脊背,又烫到一般收回,如此往复数次,才轻轻搭了上去。

    下一刻,他骤然蹙起眉头。

    ——指尖触及的地方,赫然有疤痕的印记。

    [14]事故

    指腹落在皮肤表面,触感凹凸不平,赫然是一道狭长的伤疤。

    沈辞悄然收回手,等谢逾睡熟,才沿着脊背一路向上,摸索起那道伤疤。可他几乎将整个手臂探入谢逾睡衣,却依旧没能摸到疤痕的尽头。

    这是一道很长的疤痕。

    沈辞指尖微颤,他悄无声息地打开床头小灯,而后跪坐在床上,捏着谢逾的衣摆,掀起睡衣一角。

    在床头灯暖黄的光晕里,他看清了谢逾的脊背。

    贵公子的脊背线条非常漂亮,皮肤透出浅密色的光泽,如同上好的丝缎,可丝缎上面,却纵横交错着许多伤疤的痕迹。

    有鞭伤,烫伤,甚至还有刀伤。

    这些疤痕经年日久,颜色逐渐浅淡,又被新生的嫩肉撑开,晕成大片的熟褐和赤粉,盘桓在脊背上,如同绸缎上的脏污和裂缝。

    沈辞定定看着它们,好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谢逾身上……怎么会有这些痕迹?

    谢逾那是什么人,那是谢家的大少爷,金尊玉贵的贵公子,平日里吃得是黑松露鱼子酱,戴得是江诗丹顿百达翡丽,这样一个锦绣堆里养大的少爷,怎么会有这样的痕迹?

    沈辞不动声色地将谢逾的睡衣往上撩,露出更大片的皮肤,他调整灯光角度,而后俯下身子,仔细观察那些伤疤。

    药理学有针对疤痕组织的实验,沈辞做过相关研究,大抵能看出伤疤的形成时间,应该是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谢逾还是个小孩子。

    酒店床头灯略有些昏暗,疤痕阴影模糊不清,沈辞皱着眉头,又靠近了些。

    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沈辞指尖一跳。

    谢逾抓着他翻身,掀开眼皮,懒散道:“做什么?”

    他酒醉未醒,带着浓厚的鼻音。

    沈辞一顿:“喝水。”

    谢逾将睡衣拽下来,好笑道:“喝水?喝水掀我衣服做什么?”

    沈辞:“抬手时蹭到了。”

    沈助教个性太过清冷,完全不是半夜扒人衣服的性格,谢逾也没起疑,他仰面摊在床上,给沈辞让了个位置,抱怨:“大晚上得喝水,去吧。”

    沈辞慢吞吞下床,假模假样地倒水抿了两口,又翻回床上。谢逾长臂一揽,像抱大号抱枕那样将他困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发顶:“快睡吧,明天你不还要上课。”

    一夜无梦。

    *

    第二天,或许是因为昨天睡得早,谢逾醒时,沈辞居然还没走,正坐在桌前翻看文件。

    谢逾半坐起来,奇道:“你不上早课。”

    以往每次起,都见不着沈辞人。

    沈辞合上书:“今早没什么事……我打了早饭,吃吗?”

    他推过来餐盘,是酒店提供的早饭,各色糕点应有尽有,都整齐地摆放在雪白的盘子里,谢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换衣服,心道:“沈辞这是吃错药了?”

    大早上地对他这么客气。

    谁知下一秒,沈辞忽然站起来,旋即床垫凹陷一块,他在谢逾身边坐下,伸手取了衣服,按在谢逾肩头,道:“我帮你换吧。”

    谢逾:“……?”

    他眼中狐疑更甚,上下打量沈辞,目光中带着探究,沈辞平静地拿着衣服任他打量,眸子却垂了下来,不与他对视。

    谢逾:“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他撑下巴:“说吧,医院那里出了什么事儿?说出来,你软声求上几句,少爷我心情好了,考虑帮你解决。”

    沈辞摇头说没事,目光却落在他脊背上。那里被睡衣好好地包裹着,看不清布料下的痕迹。

    沈辞:“按协议要求,我该做这些的。”

    谢逾心道果然有鬼,无论里外,他俩什么时候严格按照协议来过?谢大少做事全凭心意,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沈辞也冷若冰霜,没给过原主一点好脸色,现在却好好地凑上来,要帮他换衣服?

    他不自然地拢好衣襟,下床洗漱,丝绸布料垂坠下来,彻底遮住脊背:“我不需要,你吃完饭去搞实验吧,今天就呆在学校,我等下有事。”

    谢逾还真的有事,许青山已经找好了律师,敲定了给青山精神病院的捐款方案,等着谢逾签字。

    两人约着在酒店会议室见面,许青山带来了厚厚一沓合同,律师在旁作陪,谢逾随便翻了翻,落笔签字。

    他签得干脆利落,一笔字银钩铁画,风骨铮然。

    许青山一愣,满脸不赞同:“你看都不看吗?小逾,你这样子很容易被骗的。”

    谢逾笑了一声:“我信得过你。”

    世界很多人和现实对应,比如他爹和谢远山,这个许青山他一看就觉得亲切,像极了他现实世界里的小舅舅,两人平常不怎么说话,但遇上事儿,小舅舅总是无条件偏袒他。

    厚厚一沓合同签完,资金下个工作日就会打入医院账户,谢逾将笔冒一扣,随口问律师:“有什么出售奢侈品的途径吗?我有些车表想卖掉。”

    这律所律师服务的都是富人,不乏家道中落的富二代,卖车表的不少。

    对面许青山愣了愣:“卖奢侈品?”

    谢逾笑:“存点钱,以后备用。”

    他从律所那里拿到了做二手奢侈品生意的名片,联系好后,便回酒店清点财务。

    原主在江城有家,但原主一直在酒店长住,只有谢远山出差回来,指名道姓要他回家的时候,他才回去一趟,奢侈品都在酒店衣柜里。

    系统飘在身边,看他打包各类名表,有些好奇:“好端端的,处理这些东西做什么?”

    谢逾:“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里,沈辞这时已经住了好几次院,需要吃抗抑郁药物维持生命,前期剧情过半,剩下的剧情快马加鞭,两个月可以走完。

    而谢远山给了六个月的投资时间,里原主三月内挥霍一空,谢远山暴怒,直接将人打包出国。

    谢逾倒是没有挥霍,他给精神病院的软硬件做了全面升级,嘱咐许青山将病房床垫全换了一批,就等着到时候被沈辞关进去,舒舒服服躺着养老。

    这笔钱的去向不难查,谢远山最迟一个月就会知道,同时他也会发现,谢逾早早签好了万无一失的协议,钱打进医院账户,追不回来了,到那时,谢远山只会比里更生气,更快地把儿子丢出国。

    谢逾和系统盘算:“等我出了国,谢远山一定会磋磨我,控制我的生活费,让我回来向他道歉求饶,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我饿死也不会向他道歉,况且我还想去旅游。”

    系统目瞪口呆:“旅游?”

    谢逾笑:“既然当了富二代,手头难得宽裕,不然去看极光企鹅和北极熊吧,还可以去复活节岛巨石阵逛一圈……”

    他怅然:“等我回了自己的世界,就没有那么多资金和空闲了。”

    系统看着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委婉道:“也不是不行。”

    ——做个任务,真给他搞成度假了。

    等出国,谢逾就彻底成了本书的背景板,没有任何剧情,这段时间是完全空白的,可以自由支配,原主因为谢远山的控制穷困潦倒,勉强度日,谢逾却可以提前准备,先存一笔基金。

    谢逾畅想着这段生活,心情颇为愉悦,翻着原主的奢侈品估算价值,金额很快破了两百万,往五百万去了,结果翻着翻着,一堆豪华礼盒烫金logo里忽然掉出个牛皮纸袋子,用胶好好封着口。

    谢逾一顿,将袋子拿了起来。

    纸袋小小一个,其貌不扬,文具店里10块钱能买40个,却被好好地收在一堆奢侈品中间,连折角都没有。

    系统凑过来:“这是什么,怎么在这里?”

    谢逾捏了捏,却没撕,只放回去,道:“这玩意不卖,放着吧。”

    系统惊奇:“你都没撕,就不卖了?”它狐疑地绕着谢逾转了一圈,“你是不是知道里面是什么?”

    由于现实和的映射关系,很多背景谢逾知道,系统不知道。

    谢逾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他将牛皮纸袋收好了,道:“帮我给收二手的打电话吧。”

    系统哼了一声,乖乖拨号,手机屏幕无声亮起,号码自动输入。

    它还没输完,刺耳的铃声响起,谢逾翻开一看,周扬。

    他按下接听,周扬声音传来,周围一片嘈杂,听得不是很清楚

    周扬道:“谢少,和你说个事,何致远昨晚打人了,把林音打住院了。”

    谢逾一顿,问:“他打人,叫我做什么?没用钱摆平吗?”

    周扬嗨了一声:“打人不是问题,问题是当街打人,还被录像发到了网上,现在被立案调查了。何致远不想留案底,开了个价想私下和解,但价格林音不满意,不肯松口,老何就想着找个认识的人劝劝,看能不能达成一致。”

    谢逾嗤笑一声:“不满意就加钱,他何家差这点钱?”

    周扬:“他不想告诉家里,不然要被老头子数落,还要冻信用卡,就想自己摆平。哎,你也知道,他那个花天酒地的性格,账上不宽裕。总之,同时认识何致远和林音的人不多,也就你、我、沈辞,我劝了没用,你把沈辞也带上劝劝,看行不行。”

    谢逾敷衍:“好好,行行行。”

    他心中暗道活该,他早看何致远不顺眼了,可原主的人设是讲哥们义气的富二代,周扬开口了,他还真得去。

    谢逾给沈辞发了条消息,让人赶过来,而后开着车直奔医院。

    林音病房在三楼vip,谢逾上了三楼,在走廊隔着老远,看见周扬坐在病房门口发呆。

    谢逾问:“何致远人呢?”

    周扬:“局子里。”

    谢逾:“。”

    他道:“林音在里面吧,我去劝劝林音。”

    谢逾推开房门,打定主意随便说两句场面话,坐着拖拖时间,然后告诉何致远“劝不了劝不动,麻溜点准备钱吧。”,结果他前脚刚进去,沈辞就到了。

    沈助教匆匆从学校赶来,他步履极快,额头全是汗,实验用的白大褂都没脱,衣角随着步伐起伏翻飞,颇有些清冷禁欲的味道。

    看见周扬守在门口,他身形一僵,语调绷紧,说不出来的紧张:“谁住院了?”

    谢逾报了病房号,却没告诉他出了什么事。

    周扬一愣:“林音住院……沈助教,你跑过来的?”

    沈辞的白大褂被吹得凌乱起伏,鬓发也略显散乱,他秀挺的眉峰蹙起,面色隐有担忧,汗水映着白炽灯,反射出琉璃一般的光泽。

    周扬目光古怪:“不是,沈助教,就算谢逾住院了,你跑什么啊?”

    沈辞步履一僵。

    [15]给我的?

    看着沈辞风尘仆仆,很是匆忙的模样,周扬目光古怪:“不是,沈辞,就算谢逾住院,你跑什么呢?”

    谢逾的协议对象,不该是盼着谢逾早点死吗?

    沈辞一顿,没接话:“谢逾呢?”

    周扬往病房一指:“屋里呢,在劝林音。”

    病房大门紧闭,门中有条长方形的装饰玻璃,能隐隐看见里面,沈辞往里面看去,谢逾坐在高脚小圆凳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盘着,此时正拿着小刀削苹果,俯身和林音说话。

    “我也不是来劝你的,”谢逾伸出三根手指,“何致远手上大概有这个数的现金,何家能多给两倍,能套多少,你自己斟酌。”

    林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她眼神微闪:“你来找我,是说这些的?”

    谢逾哂笑:“他打了人,总该有点代价。”

    谢逾烦透了何致远,要不是人设所限,早打掉这酒囊饭袋两颗牙。

    两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谢逾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桌上,又说了两句狗屁不通的场面话,推门出来了。

    周扬抬头:“劝得怎么样?松口了吗?”

    谢逾耸肩:“没松口,我和她又不熟,我当然劝不动。”

    周扬便转向沈辞:“你和林音说过话,你也去劝劝吧。”

    谢逾皱眉:“他去什么去?”

    沈辞林音处境相仿,都是公子哥手底下的玩物,而谢逾的名声甚至比何致远更烂,现在林音满身是伤躺在病房,让沈辞去劝,算是什么个说法?

    沈辞原本一言不发,沉默站在旁边,此时忽然道:“我可以试试。”

    谢逾一怔,抬眼去看,却见沈辞半垂着眸子,情绪都敛在睫毛底下,看不分明。

    说罢,他当真一推房门,进去了。

    谢逾于是在长椅上坐下,心道:“奇怪。”

    过了五六分钟,沈辞从病房里出来,微微颔首:“她同意了。”

    周扬讶异:“同意了?”

    谢逾挑眉,扒拉扒拉系统:“原文有这茬?”

    系统翻阅:“没有,原文何致远虽然也打人,但没当街打人,这回是他喝多失控了。”

    谢逾好笑:“没失控,现在却失控了?”

    系统解释:“是这样的,他之前想搞沈辞,原文搞上了,可是现在你在游船上把人带走了,他老大不痛快,这两天都在喝酒。”

    谢逾越发觉着沈辞的举动古怪,按这位后期直接送原主进精神病院的个性,现在非但没让何致远坐牢,反而帮着劝林音,还劝成功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沈辞,沈助教安静站在一旁,衬衫裹着的身体清瘦挺拔,垂着眉眼一言不发,看着异常乖顺。

    在谢逾沉默的注视中,沈辞面容平静,手指却藏在袖子里,指腹微微捻动,似在紧张。

    谢逾收回视线,没说什么:“你要是还有课,就先回学校吧,我和周扬再商量点事儿。”

    沈辞顿了片刻,欲言又止,旋即点头,转身离去,他脊背绷得笔直,步履略显僵硬。

    谢逾翻了眼,等人快走到走廊尽头,忽然想到剧情点,他开口:“等一下,沈助教,你周三是不是要代课?”

    沈辞一顿,停下脚步:“是的。”

    临近期末,本科生有答疑课,沈辞是助教,不负责讲课,但课堂答疑还是他负责的,周三满满一上午,都是他的课。

    谢逾道:“行,你周三上课前我来找你。”

    周三有个剧情点,得准备一下。

    沈辞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旋即道:“好。”

    他快步离开。

    等人走了,周扬啧了一声:“搞什么玩意呢,哪里惹到你了,要教训人家,你刚刚说周三,他脸都白了。”

    谢逾:“也没什么。”

    原文是有段变态剧情,但是没关系,他会让剧情不那么变态。

    周扬笑一声:“你也看出来沈辞劝林音这事儿有问题了?”

    原文三人中,周扬是唯一有脑子的。林音最开始咬死不松口,想要巨额赔偿,没道理沈辞轻飘飘几句话就给说服了,只能说明林音另有所图,何致远这事儿还没完。

    谢逾装糊涂,敷衍:“你想多了吧,我觉得不至于。”

    何致远,八十线男配,智商低下人品低劣,堪称垃圾中的战斗机,谢逾马上都要收拾东西旅游去了,他才懒得管。

    周扬:“沈辞估计你要为这事儿教训他,他吓得够呛。”

    谢逾:“没有的事”。

    他绕过周扬,“我也走了,大早上赶过来,困得要死。”

    这个点他平常还在睡觉。

    他迈步下楼,没走电梯,一早上的好心情给何致远的破事破坏的七七八八,便漫无目的地沿着病房往前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特殊诊疗区。

    这块区域是谢逾他爹谢远山投资的,属于公立病区的半个私人病区,和国外团队直接联络,用于一些还未上市的药物的临床实验,根据背景,沈辞的奶奶就该住在这里。

    里对这位老人着墨不多,是全文的背景板,而她的病也是沈辞苦难的开端,谢逾忽然之间,就想看看这位老人是什么样子。

    沈辞有课,赶得急,没时间在医院多留,在这停了几分钟就走了,谢逾便慢吞吞挪到病房前,从玻璃探视窗往里面望。

    这是一间单人vip病房,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洁白的被褥中,虚弱地随时都要散去,她身边摆放着许多叫不出来名字的仪器,显示着看不懂的波形图和扫描曲线,点滴高高地架在一旁,药液正匀速注入血管。

    这老人单论骨相,确实和沈辞有几分像。

    隔着屏幕看,所有人物都像背景板,生死无足轻重,但现在伫立在窗前,谢逾才恍惚感受到,这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压在沈辞身上的也不是po文虚无缥缈的搞黄理由,而是生命真切的重担。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谢逾呼出的空气糊在玻璃上,呵成一片白雾,他抬手抹去雾气,却忽然对上了一双眸子。

    屋内的老人在看他。

    那双茶色的眸子和沈辞也有七八分像,目光清明,她看着谢逾,先是微微困惑,旋即露出和善的微笑。

    谢逾一顿,同样回以微笑,而后他擦干净玻璃,装着无心路过,起身离开了。

    *

    周三,A大期末前三天,江城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过后,气温骤降,街上多了不少穿风衣棉袄的人,还有人全副武装,帽子围巾全戴上,捂得严严实实。

    沈辞最后看了眼课程教案,将文件合了起来。

    他将东西收拾进提包,也不进教室,就这么站在教学大楼门口,不少学生认识他,客气地和他打招呼,沈辞一一点头,还有学生过来搭话,问他天气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沈辞只说等人,过了莫约十分钟,一辆宾利缓缓驶入,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这车太扎眼,大灯双排气,五米车长,看着就异常昂贵,不少同学停步围观,还有拿手机拍照的,不多时,便见车窗摇下拉,谢逾在驾驶位上招手,沈辞微微抿唇,在大庭广众下俯身进了车中。

    车门关闭,议论声陡然变大。

    这不是谢逾第一次来学校了,他车的拍照不少二代都认识,身份在校园论坛被扒得七七八八,连着沈辞也被连累,各类言论层出不穷,说沈辞小白脸的都算好,更多是说他攀高枝出来卖。

    沈辞向来不在乎这些,他和谢逾本就是协议关系,小白脸出来卖都是实话,犯不着反驳,但当着这么多人坐进车里,他还是有些踌躇。

    谢逾今日穿得暖和,戴了条灰茶色的围巾,阴影处的侧脸线条锋锐。

    沈辞指尖微动,略有些紧张。

    和林音对话是他托大了,谢逾就在门口,事后一打探,或许能猜个七七八八,那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哪怕谢逾知道他说了什么,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且毫无道理,谢少爷最重哥们义气,何致远和他认识小十年,相比之下,一个随时可以更换的玩物又算得了什么?可沈辞偏偏这么做了,在医院里他没想那么多,可现在坐在车里,他忽然就紧张起来。

    谢逾……会生气吗?今天来找他,是为了惩罚吗?

    可这紧张和之前的无数次略有不同,虽然忐忑,却没有痛苦和绝望,甚至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谢逾找他做什么?

    谢逾没让他猜太久,只递来一个盒子:“给你,上课戴着。”

    这是原文台词。

    四四方方的包装盒,上头有烫金logo。

    沈辞一顿:“这是什么?”

    谢逾面无表情地吞掉剧情台词,把原文骂了无数遍,只道:“你打开就知道了。”

    这一章的名字叫《完全打碎》。

    经历了前面的那些剧情,打骂、折磨、行船上的游戏,到了这一步,要完成的是精神上的彻底催折。

    里的沈辞骨头极硬,不肯服软,有什么比打骂和刑罚更折磨人的方式呢?

    在亲友故旧之下贬损他的自尊,在众目睽睽之下消解他的人格,让他戴着无法接受的东西,在讲台上讲完这场课,然后,你就能欣赏到美人彻底崩溃的模样。

    隔着厚厚的马赛克,谢逾甚至没法把这章读完。

    沈辞抿唇,他屏住呼吸,轻轻掀开了包装盖子。

    是一条围巾。

    金茶色的围巾,羊毛质地,入手绵软,有漂亮的千鸟格纹。

    谢逾烦躁地捏方向盘:“戴上,一节课都不许摘,否则你知道后果。”

    沈辞不说话,的视线在谢逾脖颈处掠过,两条围巾的形制样式如出一辙,简直像商家钦定的情侣款。

    他捧起那条柔软的织物,像捧起一片云:“……给我的?”

    [16]酣眠

    谢逾烦躁:“当然是给你的,不然还能给谁?”

    他从沈辞腿上抽过围巾盒子,咔哒一下丢到后座:“别傻愣着,戴上,我看看。”

    沈辞微顿,掌中的织物异常柔软

    ,是极好的料子,一条能抵几个月的饭钱,他有些局促地将围巾绕上脖子,紧紧围了两个圈。

    好像他打算用这条围巾上吊一样。

    谢逾:“……你是不是傻子?算了,还是我来吧。”

    他俯身替沈辞重新系围巾,打了个漂亮的结,流苏穗子松松垂在风衣上,将沈辞整个围住了。

    沈辞拢住围巾,垂眸看谢逾系结,谢少爷的手指修长漂亮,异常灵巧:“……抱歉,我之前没系过这种。”

    家里没有围巾,只有奶奶的老式丝巾,已经洗得起皱发白,花纹全褪色了。

    谢逾一顿,好好替他系好了,而后僵坐在驾驶位,手指摩梭着什么,老半天不说话。

    沈辞:“那我去上课?”

    他拉动门闩,想下车去。

    谢逾喝止:“别动!还有东西!”

    见沈辞停下,谢逾捏着手里的盒子,心里把天杀的剧情骂了一万遍,而后眼睛一闭,命令道:“那个,你,把头低下来。”

    沈辞微愣,配合地低下头。

    谢逾:“撩一撩头发,耳垂露出来。”

    沈辞将头发别在脑后,露出耳垂。

    谢逾打开包装,伸手按住他耳缘,下一秒,沈辞的耳垂微疼了一下,被什么夹住了。

    谢逾:“这个……”

    他囫囵吞下某个名词:“这个耳钉也是,下课之前,不准拿下来。”

    “耳”字被刻意模糊了,说得含混不清。

    沈辞偏头,透过汽车后视镜看清了那个小饰品,是个米粒大小的铂金耳夹,花体字的英文“x”,线条流畅漂亮,像交织的藤蔓。

    耳夹是素面的,因为足够小,非常低调,并不引入注意,是男女都可用的款式,坠在耳朵上凉凉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沈辞摸了摸它:“x?”

    谢逾眯眼:“本少爷姓的字母,怎么,你不想带?”

    在变态中,原主固执地想在沈辞身上留下标记,原文描述是“写有谢少爷名姓的*钉”,*字虽然被马赛克掉了,但谢逾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什么玩意,他倍感无语万分拒绝,连夜找了珠宝商家,定制了这枚耳夹。

    至于为什么不是耳钉,第一是因为谢逾不会打耳洞,第二是他觉着要求沈辞一个男人为他打耳洞怪怪的,好在虽然不是钉,但大差不差了,系统没有提出异议。

    沈辞捏了捏,耳夹小小一枚坠在耳朵上,又被围巾一裹,隔着社交距离只能看见点点银色,几乎分辨不出来。

    他这边对着镜子观察饰物,谢逾却喉结微动,浑身不自在:人家出来上课,他非得烙个印儿,还标自己的名字,跟标记所有物似的,简直像个神经病,虽然是系统要求,但也十足变态。

    谢逾有点烦躁:“你要是不喜欢,过了这堂课就卖了吧,也能卖不少钱。”

    谢少爷不差钱,耳夹是奢牌高定,还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师定制款,二手也能卖不少钱,足够沈辞后几年的花销了。

    沈辞捏耳钉的手一顿。

    谢逾继续烦躁:“反正我不管你后面怎么处理,这节课上你必须戴着它,听明白没有?”

    “嗯。”沈辞道,片刻后又补充,“不会卖。”

    临近上课,教学楼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谢逾的宾利十足扎眼,眼见离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沈辞推门:“我得走了。”

    他看了眼谢逾,见他没有点火启动的意思,微微犹豫,本来想说‘你要等我吗?’,又觉着谢少爷时间宝贵,这样说实在自作多情,于是问:“你等下有活动吗?”

    谢逾经常和富二代小团体一起玩,但是何致远在局子里,今天应该玩不起来。

    谁料谢逾拔出车钥匙,从另一边跳了下来:“我和你一起。”

    沈辞一顿:“和我一起?”

    谢逾:“和你一起上课。”

    他拉着老长一张脸:“怎么,我想听你上课,不行?”

    沈辞:“可能有点无聊。”

    今天是专业课答疑,A大作为江城最高学府,学生大神云集,学业难度也非常高,沈辞讲得这门挂科率高达50%,本专业一半学生都学不明白,谢逾硬要听,肯定觉着非常无聊。

    谢逾心道不听不行啊,这狗屎剧情放在这里,他必须演完,便冷着脸颔首:“我知道。”

    沈辞只得带着他去了教室。

    临近期末,平日里翘课逃课的都来了,教室坐得满满当当,谢逾环顾一圈,径直去了最后方,找了个边角落座。

    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坐最后,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睡觉。

    沈辞目送他坐好,迈步上了讲台,他摊开教案,清凌凌的眸子扫过全场,在谢逾身上微微定格,后又移开:“各位同学,我们先来讲一下作业中错误最高的习题……”

    沈辞身量修长,穿着件修身的驼绒风衣——这风衣还是谢逾上次买的,系带在腰部勾勒出漂亮的曲线,这么站在台上,斯文又禁欲。

    谢逾欣赏了片刻,抬手掐表:“系统,帮我看着点。”

    根据要求,还有几个剧情点。

    时间流逝,PPT切了三张,学生们埋头演算。

    系统:“宿主,扣一扣遥控器。”

    谢逾摸出电视遥控器,手搁在课桌底下,一通瞎按。

    这玩意是酒店的电视遥控器,两地隔着十几公里,遥控器当然是没用的,否则就要改写红外线通信技术史了,谢逾带着这东西存粹是原文要求,被他临时摸出来当道具。

    原文描写是:“台上清贵漂亮的青年正徐徐讲着课,他仪态极好,脊背绷得笔直直,谢少看在眼里,讽笑一声,心道:‘还真是个硬骨头,忍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是不肯弯腰’,他忽然来了兴致,想试试青年的极限在哪里,于是微微勾唇,按下了遥控器……”

    对此,谢逾表示:“什么遥控器不是遥控器?谁规定要用什么遥控器了?我电视遥控器就特么不是遥控器了?”

    他依照着系统提示,系统说加大,他就按向上音量键,系统说减小,他就按向下音量键,一通胡乱操作,算是糊弄过去。

    那头沈辞讲着课,粉笔划过黑板,他刚刚拆解完两道大题,现在切了PPT,让同学现场练手。

    没有学生敢不重视期末考试前的练手题,一时间,所有人都埋下头,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响起,而沈辞站在讲台上,目光欲盖弥彰地巡视一圈,最后稳稳落在了谢逾身上。

    系统:“快快快,对视了,宿主摸摸你的围巾!”

    中,原主在沈辞身上留下屈辱地标记后,自己脖子上也戴了个成对的项链,两人对视时,便刻意摩梭脖颈,像高高在上的主人提醒奴隶注意身份那样,充满了小人得志的意味。

    谢逾没带项链,他戴了个同款围巾,于是抬起手,不自然地摸了摸围巾。

    “系统,我谢谢你。”谢逾表情木然,“我第一次知道调整围巾这个动作能这么猥琐。”

    沈辞也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他像被烫到了一半,仓惶移开视线,埋头看教案。

    原文里谢逾的动作就这么多,现在做完了,但是没下课,谢逾也不能走,便半趴在课桌上,听沈辞讲课。

    沈辞应当是个很受学生喜欢的助教,语速不急不徐,逻辑清晰严密,随着他娓娓道来,不少学生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是谢逾想睡觉。

    专业课这玩意,对学霸来说很有意思,但对学渣来说,无聊也是真的无聊,况且谢逾还是跨专业的学渣,沈辞念得全是听不懂的名词不了解的公式,他听得云里雾里,梦回高中课堂,没两分钟,就困得不行,讲台上的沈辞仿佛变成了重影,深奥的词汇变成了念经,绕着他的脑袋一圈圈地转来转去。

    谢逾:“……学神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听了两分钟,要不是我知道是困,还以为我神经病复发了。”

    课堂进行大半,谢逾支撑不住,埋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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