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醴礼之后还要拜见母亲——原身母亲早死,就拜牌位。

    【QA没好吗!】

    【人快死了!有没有人来救救人啊!】

    【救救!】

    老皇帝心满意足地重新站到许烟杪面前,缓缓道:“许烟杪,朕为你取了一字,今日予你。”

    心声迅速停止。

    许烟杪眼中陡然升起亮光。

    【取完字后,就结束了吧!】

    “谢陛下!”

    老皇帝微微挑眉,没有说字是什么,反而继续逗人:“取字之后,还需拜见尊长,而后是拜见国君、卿大夫、乡先生,最后还要宴请宾客。你可要记好了。”

    每吐出一个流程,就像有一把刀从天上插进许烟杪身体里。

    【好多……】

    许郎悲痛欲绝:【37.5℃的口腔温度,是怎么吐出如此冰冷的文字的!我的心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那样冷。】

    老皇帝双眼微垂,看着坐在席上的许烟杪。

    笑了:“烟杪,乃高入云际的树梢。”

    “你字便为瑶海,如何?”

    瑶海,一意为月夜天空,另外一意,乃……瑶池。

    ——君为瑶池客,惊魂入九州。

    许烟杪眨了眨眼睛,风呼啸着扬起很大的雪。皇帝与白泽的眼眸隔着雪对视,数不清的雪花顷刻挤满二者视线。

    许烟杪的心,猛地一跳。

    【滴——】

    第126章

    这贿赂,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官员们都有呢?

    【滴——滴——滴——】

    【宿主!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这个声音?!

    老皇帝嗅到风中寒冷的雪味,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

    “许烟杪!走!开始冠礼下一步!”

    试图用这事来分散许烟杪的注意力,情急之下,老皇帝直接双手把许烟杪从席上拔起来。

    但他已经六十六岁了,突如其来的一用力,对方又是个一百六十斤的成年男子,下盘不稳,脚下一歪……

    老皇帝:“嘶——”

    这确实转移了许烟杪的注意力。他立刻把人扶住:“陛下!怎么了!”

    老皇帝低下头看了一眼,平静地说:“没事。”

    许烟杪松了一口气。

    老皇帝:“左脚脚趾抽筋了。”

    许烟杪:“!!!”

    【太医!】

    【太医呢!!!】

    太医大抵是听到老皇帝说的话,在许烟杪要喊出声之前,抱着药箱过来,给皇帝脱鞋看脚。

    许烟杪站在旁边,满脸担忧。同时分出一半心神去回应:【收到了。没有滋滋声,你这是终于把自己修好了吗?】

    【不算。我之前艰难地联系上最近的一个系统,问它借了点能量,才能回来找你,我……滋……滋……】

    【系统?你还好吗?!】

    【滋……还好……滋……刚才信号不好。我只抽了一点能量用,剩下的能量能送你回去,你要不要回去啊!】

    【诶?回去?】

    老皇帝的心同样重重一跳,他猛地看向许烟杪。

    连沆下意识就想向许烟杪跑过去,被太子一把拽住。听到太子轻声说“不要逼迫他”时,连沆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看不出来他那严肃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和许烟杪有感情,更希望他能留下来,但当感觉到对方的手指也好似抽筋那般蜷缩起来时,连沆沉默了。

    他沉默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太子放开了手。

    连沆再没有动作,只是紧张地望着许烟杪,眼眶已经红了。

    “许郎……”

    其他官员微别过眼,已经不忍去看许郎的选择了。

    或许他们的缘分……

    【我……】

    他们听到许烟杪犹豫的声音。也看到了许烟杪似乎抬头望了陛下一眼。

    【如果现在选择不回去,以后还能离开吗?】

    “!!!”

    大夏君臣表情中的欣喜和惊异,分外明显。

    然后是神器“系统”在说话:【肯定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想走,叫我就成!看到系统界面上那个按钮了吧,以后你想走了,就按一下。】

    在许烟杪背对的地方,太子按着连沆的肩膀,使劲借力踮起脚,探着脑袋去看,左看右看都看不见那个按钮在哪里。

    太子喃喃了一句:“意料之中。”

    但……真的好想看看神器是什么样子的啊!尤其是能够重返天庭的神器!

    太子旁边的丞相及六部尚书也是积极地探头去看,又遗憾地收回视线。

    “不知道以后小白泽能不能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带我们上天宫看看。”

    想到那巍峨神秘的天宫,窦丞相苍老的眼眸此刻也好似露出了孩子般纯粹的好奇。

    如果有一日能看到那般场景,实在是死也无憾了。

    *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滋——】

    【宿主,滋——我还有点能量,把技能升级,滋——升级一下!】

    【以后你不止能看八卦了!你还能提前预知什么八卦会发生!比如系统感知到哪个大臣在今天晚上要打孩子,就会提前一段时间显示在八卦栏里,可能是一个小时,可能是两个小时,可能是半天,只要你搜索到,就能及时赶过去,看到现场版的了!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许烟杪:!!!

    大夏君臣:!!!

    许烟杪:【高兴!!!】

    大夏君臣:我们不高兴!!!

    为什么神器还能升级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许烟杪你还是回天上去吧!人间不配拥有你!

    群臣之中,隐约听闻呜咽声。

    *

    系统来去匆匆,伴随着“滋——滋——”声,它又下线了。

    许烟杪美滋滋地看着系统里的新功能,恨不得举起蜡烛对着它看一遍又一遍,满意得不得了!

    【以后就能及时赶到现场吃瓜了!】

    【我现在就试试!】

    大夏君臣:你住手!!!

    老皇帝“唰”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许烟杪的手腕。

    许烟杪:“陛下?”

    老皇帝张嘴正要说话。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神器说的是提前预知八卦,但他现在正给许烟杪行冠礼,估摸着还有最少一个时辰能结束,那许烟杪现在看到的预知,必不可能会是他的啊!

    而且,就算是他的,他还不能防范于未然吗!

    “嘶——”老皇帝装模作样地抽气一声,又坐了回去,“没事,你再歇会,朕的脚趾头又抽筋了。”

    许烟杪连忙表达了对老板的关心,君臣相得地表演了好一会儿,在老皇帝都要急死的情况下,许烟杪才开始打开系统,搜寻新功能带来的八卦。

    【咦!】许烟杪眼中一片火热:【有人要给我行贿了!】

    【终于!我也有这一天了!好耶!我看看时间!】

    满朝文武露出见鬼的表情。

    现在还有人敢向小白泽行贿?难道是科举考生?

    那些亲朋好友里有人要参加会试的官员木然地想:不会又是自己倒霉吧?

    【唔……今晚,戌时三刻,会来偷敲我家房门……】

    老皇帝眯起眼睛。

    戌时三刻是吧?

    窦丞相捏了捏自己这把老骨头。

    看来今晚不能早睡了。

    万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眉开眼笑,摩拳擦掌要去凑热闹的妹妹,悲哀地闭上双眼。

    劝不住!根本劝不住!嗯……那带我一个。

    ……

    把冠礼余下的流程按部就班地走完,很快就到了夜晚。

    一天之内,皇帝和部分大臣们迅速各自想出理由,安排好合理流程,来让自己出现在许烟杪附近非常合情合理。

    ——想不出理由的,只能被迫呆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第二天,看看有没有人偷偷传播这事了。

    雪是洁白的,脸是冻红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脑袋在许烟杪周边房屋院子里的墙头上钻出来。

    老皇帝坐在永昌侯的屋子里烤着暖炉,身旁是红泥小炉煮着酒。

    他透过窗户看那些脑袋,神色中充满了仿佛老鹰在看小鸡崽子的不屑一顾:“许烟杪那心声像是藏得住事的吗?还用特意上墙头看?”

    永昌侯露出尴尬地笑容。

    老皇帝后知后觉:“太子呢?”

    永昌侯指了指,老皇帝定睛一瞧,那个站在十几块木板上面,趴着墙头,一边跺脚一边对着手指头哈气的身影,不是太子是谁。

    在太子身边,他两个温柔贤淑的闺女也踮着脚站在那里,五闺女不太会爬墙,脸上衣裙上还有泥灰。

    老皇帝:“……”

    这说出去,谁能信他们是太子和公主?

    老皇帝嘴角一撇,转头去看屋内其他物件,然后看到永昌侯的柜子上摆了一套《纪文正公诗编注集成》,全是木刻的,一共六十块,字体刻得十分雅致。

    老皇帝俯下身去,拿了一块木刻书放在手里仔细端详,旁边的永昌侯仿佛有些怕冷地裹紧了袍子。

    “这是原刻本?不是周初的翻刻本?”老皇帝平时也学习,当了那么多年皇帝,品鉴能力早就拉上去了,“费了不少功夫,花了不少银钱吧?”

    永昌侯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是。”

    老皇帝意味深长:“我依稀记得你不爱看诗集?”

    永昌侯支支吾吾:“人老了,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老皇帝当即笑了:“是吗?我怎么听说行匆对纪文正公颇为推崇?”

    ——行匆,是礼部侍郎何必的字。

    永昌侯眼神一飘忽。

    老皇帝戳破他的心思:“想送给他?”

    永昌侯纠正:“是想送给小茶姑娘。”

    但后来得知小茶姑娘是个男的,这套书永昌侯就怎么也送不出去了。但也没丢。对此,他的解释是:“那么贵的书,丢了太浪费了!”

    老皇帝:“是吗?”

    永昌侯:“是!”

    冬天日短夜长,酒在烹茶在煎,随着蒸气微微顶起盖子,时间又过去一段,街上慢慢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以及人走过时踩雪的凌乱脚步声。

    【芜湖!人来啦!】

    某群衣着光鲜却冻得瑟瑟发抖的大人物“唰”地竖起耳朵。

    一个戴着斗笠的头从墙角弹出来,左看右看街道,确定没有人,很快就把全身露在外面,靴子都被雪染白了,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一路小跑到许烟杪的房前。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他没看到,在这条东西向的街,一双双眼睛炯炯有光地盯着他看,像极了正在埋伏犯人的黑猫警长。

    *

    许烟杪兴高采烈地开了门:“有什么事吗!”

    来贿赂的人当即吃了一惊,脚下一退,差点滑到。

    许烟杪没有请他进去——毕竟他也没有真的打算收受贿赂,让人进去就说不清了。

    他只是立刻拉住人,让对方站稳,随后急不可耐地再次询问:“有什么事吗?”

    来贿赂的人懵了片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给一个毛头小子送礼——哪怕对方是皇帝的宠臣。

    这吃相也太急了吧!好像没收过贿赂一样!

    但,来都来了……

    那人压下担忧,看出来许烟杪不想让他进门,便举起手里的盒子:“许郎,在下乃上元县知县,已上任七年,年后调职时,在下欲入翰林院,还请许郎……帮我一帮。”

    许烟杪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你想送我什么?”

    上元县知县:这这这……这是不是太直白了?!

    随即就是一喜!

    他不怕许烟杪贪,就怕许烟杪不贪!

    立刻带着神秘微笑:“许郎一看便知。”说着,打开盒子。

    许烟杪探头看了一眼:“画?”

    上元县知县继续神秘微笑:“画中八美,天姿国色,娇艳夺目,还是含苞待放之身。”

    许烟杪莫名其妙:【怎么还有形容画中人含苞待放,这种奇怪的说法的。】

    还是来扒墙头了的老皇帝勃然大怒。

    许烟杪不懂,他还听不懂吗!这明明是暗示许烟杪,会给他送八个绝美女人!

    八个!!!

    这是怕不能掏空许烟杪的身体怎么着!

    混账东西!

    登时看这个上元县知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起来。

    压着嗓音怒道:“上元县也不是多么富奢的县,这县令居然是个胖子,平日里肯定没少剥削百姓!”

    太子:“……”

    太子小声地说:“爹,这是不是太武断了?”

    老皇帝愤愤不平:“哪里武断了!他不胖吗!”

    太子:“……”

    那你也不能说人家胖就是剥削出来的啊!

    另一边。

    许烟杪:【……】

    许烟杪:【送一张美人图还不如送一斤腊肉呢。】

    老皇帝又转怒为喜,低声对太子说:“瞧瞧,白泽不愧是神兽,就是心智坚定!”

    太子:“……”

    他今天沉默的次数已经太多了。

    许烟杪没注意旁边墙头扒了不少人——主要是第一次有人贿赂他,太兴奋了。虽然事后他打算把人举报了,但不妨碍现在兴奋一下。

    兴奋之下,他顺口问:“这贿赂,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官员们都有呢?”

    上元县知县用气音小心地说,唯恐别人听见:“这……在下给其他人送的礼,自然和许郎不同。”

    他有心眼,没说给谁送了。

    但许烟杪有系统。

    【???】

    【给吏部上下全都送了贿赂?包括吏部司务?】

    太子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

    在场的吏部的人登时心有点慌。

    他们虽然有的人收了这笔钱,有的人没收,但架不住自家人知自家事,这次没收,也不代表没有其他错误啊!

    老天保佑!许郎千万不要把其他事抖出来!

    老皇帝心里冷笑。

    看来也该让锦衣卫把吏部上上下下排查一遍了。

    许烟杪确实没有立刻抖出来吏部其他人,他只是礼貌地拒绝了上元县知县,并且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内心还委屈上了:【怎么!我就不配有一个单独的贿赂吗!】

    太子略表同情。

    【可恶!我要看看有谁收了他的贿赂。】

    太子:算了,还是“同情”吏部那些官员吧。

    *

    雪天,真的很冷。

    吏部官员感觉自己一颗心冰凉凉的,看向许烟杪紧闭的大门时,仿佛看到一朵大喇叭花从门后面高高升起,告诉全世界——

    【哦豁!吏部右侍郎收了三十个农庄,答应帮上元县知县调进翰林院。】

    吏部右侍郎猛喘两下寒风,打了个寒颤。

    【哦、哦豁!!!】

    【是前几天的事了!吏部右侍郎确实收钱办事!但他临到头了,居然忘了人家叫什么!这也行啊!】

    【笑死,让人把所有任职满七年且姓孙的县令全调进翰林院是吧?看来是隐约记得一个‘孙’字……】

    【但是。】

    许烟杪快笑死在床上了。

    【人家叫左孙啊!】

    【吏部右侍郎,你帮错人啦!】

    太子:“噗——”

    老皇帝投来死亡视线。

    太子:对不起,真的没忍住。

    第127章

    撕碎别人的伞!

    吏部右侍郎第一反应居然是:糟糕!拿钱办事的名声坏了!

    第二个反应,才是:我受贿的事情被曝光了!

    心肉一跳,暗暗叫苦。但碍于地点,没办法向着皇帝表露自己的求饶和忏悔,只能在皇帝离开后,抖抖索索地回家。

    想着大概自己的结局不是被杖毙,就是被革职流放,到家后,吏部右侍郎索性直接让人把酒窖里所有的烈酒都拿出来,整坛整坛灌进嘴里。

    一边喝酒一边哭,喝着喝着就往地上吐。

    后悔吗?后悔!但后悔的可不是收受贿赂,而是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点。

    第二日一早,喝了整晚酒,吏部右侍郎像是被酒气推搡着,又像是被酒水泡坏了脑子,七摇八晃地去上朝,更是罪加一等。老皇帝先拿他御前失仪来问罪,让他停职在家反省,又过了几天,锦衣卫“恰好”发现他收受贿赂,将这事一上报,吏部右侍郎便遭殃了——

    老皇帝对此的判处是,本人终身不得为官,且子孙三代也不得为官。

    ——因为他除了受贿,还滥用职权,把所有姓孙且任期满七年的县令都安排进了翰林院。

    至于那上元县知县,自然也被革职查办了。

    而这些,许烟杪并不知道。

    他现在人在贡院,没功夫去关注别人。

    考官需要在开考前,提前一个月进入贡院,进行考题的最终确认——之前和兵部尚书商议下来的考题,只是选择之一。而且,作为主考官,他不能只出一份试卷,至少要出三到五份试卷,供皇帝挑选。

    而且,考官进入贡院后,会关门落锁,在会试揭榜前,都禁止离开贡院。

    快忙死了,谁还管别人受贿不受贿啊!

    *

    一个月之后,许烟杪神色飘忽,脚步虚浮,整个人仿佛从地底飘出来的鬼魅。

    “终于可以休……”

    有监察御史掐了一下许烟杪的胳膊:“许郎!得罪了!陛下说了,此次搜检,主考官亦需前往。”

    不掐不行,不掐许郎就要睡过去了。

    许烟杪一个激灵:“什么时候开始?”

    监察御史道:“四更天。”

    许烟杪对了一下时间。

    【凌晨一点到三点,考生就要入场了?!】

    好惨。

    比高考惨。

    许烟杪自己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问:“我还有多长时间睡觉?”

    监察御史道:“半日。”

    许烟杪连忙让人把靠椅搬来,歪歪斜斜地躺在上面,找了个空白卷轴盖在脸上,眼睛一闭:“到点叫我。”

    半日后,考生洗完大澡堂,开始等待点名入场。

    许烟杪面前点了盏豆油灯,拿着名册,开始点名——

    “福建闽县儒士刘沅……”

    “浙江鄞县儒士张曙……”

    “福建莆田县儒士马朝弼……”

    念到一个,对照完户籍上记录的模样后,就有一个人进贡院。

    “山西河津县儒士董崇岱……”许烟杪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看向那名举人。对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敢问上官,这籍贯,是有甚问题么?”

    籍贯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许烟杪看着系统的八卦,一挥手,就有兵弁上前,听他指挥:“脱掉他的坎肩。”

    那考生面色当即苍白如纸,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沐浴洗澡便是看人身上有无夹带,便连新换的衣裳也是朝廷准备的,难道还要怀疑我舞弊不成!欺人太甚!某不考了!”

    说完,好似气到转身离去,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下来。

    周围的举人也在为他动容,纷纷对许烟杪怒目而视。

    许烟杪脸上不禁露出一个不太理解的表情。

    哦,他不是不理解别人觉得尊严受辱,而是……【我都那么明确点出来了,他为什么还是觉得是巧合,自己能够糊弄过去?】

    监察御史在心里小声回答:侥幸之心吧,别说这个考生了,就是整个中央朝廷都知道你有神器,这里面继续偷偷贪污受贿的人,比比皆是。

    然后上前去一把按住那个从山西河津县来的考生,强行脱掉他的坎肩,看了一眼,笑吟吟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之前还不堪受辱的考生,此刻声音抖得像筛糠:“没、没什么……”

    其他举人睁大了眼睛,还有人立刻反应过来,愤怒地说:“亏某对你付出信任!你居然作弊?!”

    随着他话音落下,监察御史把那坎肩打开,举起来晃在众人面前,一众举人哗然。

    那坎肩上的字,比蚂蚁大不了多少(三四毫米大),逼问那来自山西河津县的举子,上面抄的居然是四书五经!

    一共四万多字!而且全用毛笔写的!

    有这本事干什么不好,来科举舞弊!

    监察御史挥挥手:“把这个作弊的拉到旁边上枷,在贡院前站一个月!”

    作弊考生带着枷锁,站在其他举人来来往往的贡院前,经过一个就被看一眼,脸都羞透了,还被枷锁抬着下巴,低不下头。

    再看到别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啪嗒啪嗒打在枷锁上。

    早知道,就不拿钱去贿赂负责搜检的皂隶了。

    ——这回是真哭了。

    *

    许烟杪继续对着册子点名。

    “河南鄢陵县……”

    “山西乐平县……”

    “浙江余姚县……”

    “湖广江夏县儒士王励……”许烟杪又顿了顿,抬头,平静地说:“鞋子脱一下,我看你的身高不对,垫了鞋垫了吧,鞋垫需要检查一下。”

    那考生脸色大变。

    兵弁这回手脚麻利了,立刻上前把人按住,脱下鞋子,把鞋垫抽出来一撕开,果然,夹带了小抄。

    其他没有作弊的考生看着许烟杪的眼神,仿佛在看昊天上帝。

    “厉害啊……”

    “这真是一说一个准。”

    “这位考官该不会是通识所有作弊手段,才能一眼看出来吧?”

    这下很多人暂时也不急着进贡院了,站在旁边,看着那年轻的考官仿佛铁口直断一样,他说检查谁,谁就真的被检查出来夹带。

    有藏衣服夹层里的,有砚台底部镂空里面藏小抄的,有帽子是双层的,还有藏在【肛】【门】里的——最后这个,不管是旁观者还是作弊本人,都想不通考官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总不能是看对方走路姿势吧?

    反正,旁观的考生们那口水,是咽了一下又一下。

    一些考生表情微微有了变化,偷偷离开人群。

    但还有一些……

    许烟杪又一次抬起头来,古怪地看着面前考生:“化学学得不错。”

    对方茫然:“什么?”

    许烟杪站起身,扯开那考生衣服,在对方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拿着豆油灯凑近了衣服内层。然后,随着火光靠近,本来空无一物的布料上面,烤出密密麻麻的墨字。

    旁观的考生们:“哇——”

    监察御史熟练地:“枷走!”

    然后是下一个。

    许烟杪:“……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那考生垂死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烟杪抓起地上的灰尘,撒考生衣服内侧,和之前一样,本来没有字的衣服,很快就有字了。

    旁观的考生们:“哇——”

    监察御史:“枷走!”

    ……

    高贺背着他的铺陈和衣箱过来,手里还拿着他的混糖大馒头作为考试干粮。到贡院跟前时,激灵一下,打了个寒战:“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贡院前有那么多人戴着枷锁站在那里?

    一问人,对方肢体语言十分夸张地就开始比划:“就那位考官!神了!看一眼就知道别人有没有夹带小抄,什么帽子、鞋子、砚台!藏哪里都没用!就算是让字迹隐形了也没用,那考官把人衣服——就这么一拉,撒一把尘土上去,什么隐形字都冒出来了!这二十个人全是他揪出来的!”

    高贺一拍手掌,嘴角慢慢浮现出笑容:“好啊!正应该将他们揪出来!我等寒窗苦读,把四书五经硬刻进心里,凭什么他们能靠作弊金榜题名!有那位考官,实乃吾等贫寒学子幸事!”

    那肢体语言夸张的考生摸着自己指头上的茧,认真点头:“是啊。被揪出来的就有二十个。此次会试人数,听闻几及千人,绝不可能只有二十人想不劳而获。余下的人,要么是还没轮到他们的名字,要么就是偷偷将小抄丢弃了。”

    高贺笑着说:“不论如何,此次会试必然是公平公正了——等叫到我的名字,我一定要好好拜谢这位考官!”

    *

    许烟杪手里捧着浓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一口提神。

    他不喜欢喝茶,但不得不喝了。眉头皱得死死的。

    拿起下一本册子,翻开看第一页:“陕西兰县儒士高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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