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或许正是如此,心性才脱俗了吧!

    【嘶——】

    【好惊险!】

    【要不是被路过的尉迟老太君拦了下来,同行书生差一点就强行把东西怼小梁嘴里了!好险好险!】

    【看来真的是救命之恩了……哇!】

    许烟杪心声一阵惊叹。

    【老太君知道小梁蘑菇中毒后,先是指挥侍女去脱小梁鞋子,自己蹲下去看小梁的第二个脚趾和第三个脚趾之间有没有出现反应,然后用手指去一上一下用力按压。】

    【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小梁都看呆了。】

    【她还很耐心安抚小梁,说自己学过医,让他不用怕。】

    【然后还指挥另外一个侍女去拿马车上的温开水。等小梁喝完之后,洗了洗手,用手指去抠他喉咙……一样是催吐,这可比吃大便好太多了。】

    【然后不停喝水不停催吐,小梁吐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还听到老太君沉稳的嗓音:快骑马出山去买药,人参、白术、甘草、干姜、附子、茯苓……】

    【一边吩咐下人,还一边稳重地给小梁催吐。】

    【啧啧,原来如此,这完全符合小梁想要的那种既温和又沉稳,有阅历,遇事不慌不忙的要求。完全是他的理想型啊!更别说还有‘救嘴之恩’。】

    【嗯……可能还有一些吊桥效应?】

    群臣: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许烟杪心里嘀咕的吊桥效应是什么,但是看小梁……啊不是,看梁瑞他儿子的反应,很明显是因为生死之中被救了,产生的好感。

    不过有一说一,谁能在他们快要被迫吃屎的时候拯救他们,他们也心动啊。

    梁瑞:“……”

    这怎么办?

    要不,他把儿子踹粪坑里,再安排人假装路过,不慌不忙地把他救上来,并且进行催吐?

    ……

    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酸辣鸡爪不够吸引人,正在掏自己从小到大攒了三十多年的积蓄,打算去饭馆学人家秘而不宣的拿手菜的梁幼文,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点冷。

    大步出房门,抬起院子里的铁推车车把就往外呼哧呼哧使力气。

    “干点体力活,热腾热腾!呼——”

    听着铁箍轮子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的嘎响,梁幼文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

    铁锅炒菜要的就是一把子力气,他力气有的是!一定能讨好许郎!

    *

    老皇帝差点大呼一声精彩。

    毕竟他妹子已经安全了,当然可以放心看热闹。

    至于丈母娘……说实话,老皇帝不觉得他丈母娘会看得上眼一个小年轻,就算她听说了这件事,恐怕也只剩下哭笑不得。

    窦丞相就更加神态自如了。

    他娘当然有风采有魅力,年高德重,通达且随和,一个毛头小子——虽然三十多了,但在窦丞相眼里,还真的是毛头小子。

    呵。

    一个毛头小子,折服其风采,理所当然。

    而且,他娘这辈子接触过的青年才俊宛若过江之鲫,一个咧嘴笑时,说不定露出的门牙还带着缺口的“小年轻”,根本不会被他母亲看进眼里,有什么好生气的。

    唯有梁瑞忧心忡忡。

    开始思考自己是要棍棒底下出孝子,还是要进行“食物惩罚”,又或者将人推进粪坑——

    要不,三个都上一下试试?

    第124章

    许郎岁二十,及冠

    下朝后,梁瑞点卯完毕后,请假回家小半个时辰。

    为了避免被许烟杪发现他的行动太突兀,他的行动路线是这样的:先去皇帝给官员们准备的小食堂吃午饭,然后有人冒冒失失把酱翻向他的官服,梁瑞只能请假回家去换。

    到家之后,梁瑞假装无意间提起:“听说窦丞相怕老太君太孤单,想给他找个老伴。”

    ——这当然是假的。

    随即,还没等梁幼文有什么反应,梁瑞直接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打死你个混账!老太君都九十五了,能当你曾祖母了,你还想对她表露爱意?!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说着,就操起院子角落里的烧锅柴,冲着长子就是一顿打。

    梁幼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瞳孔地震。

    他的神情难道已经明显到这个地步了吗!

    脑子还没开始思索,身体上的痛楚眨眼间侵占了大脑,又化作热流猛地坠向喉咙,发出强劲的一声:“嗷——”

    梁瑞直接下了狠手。

    他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在打给皇帝、皇后和丞相看。

    梁幼文躲了一下腿:“啊!”梁瑞的柴虎虎生风追上去。

    梁幼文捂了一下胯:“啊!”梁瑞的柴精准地打击到手背上。

    但梁幼文不服!

    *

    【哇偶!】

    许烟杪及时跟紧,给他的同僚们进行不知情的转播。

    【梁幼文,我许烟杪愿意称你为最强!】

    【被打成这样了,还能对着你爹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能喊:男未婚女未嫁,我爱慕老太君有什么错!】

    【哇偶哇偶!】

    许烟杪激动地抓紧了自己的外袍。

    他的同僚们——包括不知道为什么会赖在吏部不走的A部官员,B寺成员,C处人员……大概是因为年底了,人员调动这方面非常频繁,所以需要吏部审批吧。

    吏部尚书本来想上厕所,但此刻,胖胖的身体紧紧夹着大腿,把尿水也夹在膀胱里,仿佛要奋斗在工作岗位最后一刻。

    【老梁直接开怼,语气还是那么锋利啊!真不愧是直接王炸,说把倭国人全赶到一个小岛上让他们互相残杀的狠人。】

    【对着儿子的心脏就是一个捅刀,什么你的喜欢会影响到老太君,你有考虑过老太君和你在一起晚节不保的事情吗,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去想老太君吗,你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还有还有——】

    【老太君年纪那么大,你有考虑过老太君知道这件事后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会不会直接撅过去。】

    【字字如刀啊!】

    【小梁都哭了!】

    吏部尚书差点脱口而出喝彩声。

    虽然很对不起小梁,但是,梁瑞这些话真的是很典型的“蛇打七寸”话术啊。

    他没有说“你做不到”,也没有说“老太君不可能喜欢你”,直接就是“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你就应该为她着想”。

    梁幼文直接被他爹绕进去了!

    ——事实上,有权有势的女人养个面首不算事儿,哪怕正经成亲,六十岁老头娶十八岁小姑娘别人调侃是风流韵事,九十五岁老太太和三十二岁壮年男子,怎么就不行了!

    *

    梁瑞丢了那根柴,看着儿子灰头土脸坐在地上哭,拍了拍他的脑袋,叹气一声:“真那么喜欢啊?”

    梁幼文打了个嗝,没说话。

    梁瑞平静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老太君也看上了你,你们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必然不少。而且,你三十二了,老太君看着又精神矍铄,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活过百岁?”

    梁幼文:“这是好事!”

    梁瑞:“那你的子嗣怎么办?人能有孩子的年龄就那几岁——或许是有四五十岁的人还能老来得子,但你就那么确定,等老太君逝去后,你是那个天选之子?”

    “我为什么要苦恼这个?”

    梁幼文瞅了他爹一眼,仿佛在说“你真是个老古董”:“爹,不是所有人成亲都想着洞房和要孩子的。见到老太君第一眼,我就做好不要孩子的决定了。”

    梁瑞一噎。

    梁幼文噎完亲爹,又双目泛红:“爹,儿知道你的意思。儿子以后会将不该有的心思藏好……”

    梁瑞下意识:“没必要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梁幼文茫然:“什么?”

    梁瑞叹气一声,又拍拍他头顶:“如果这次你能考上,你就清楚了。”

    想不明白,梁幼文索性不想了,决定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爹,我之前学会了一道菜,叫‘天梯鸭掌’,鸭掌前段时间已经泡好了,我做给你吃。”

    *

    鸭掌去皮后,被黄酒泡得很肥,鼓鼓的,一看就感觉特别有肉感和嚼劲。

    梁瑞看着大儿子熟练地抽出鸭掌的主骨和附筋,忍不住眯起眼睛:“这是你为了老太君学的?”

    自从开始做菜,就一直沉默的大儿子如今可算开口了:“嗯,一会儿会用火腿夹鸭掌,春笋也抹上蜂蜜,文火蒸到透,吃起来很濡很香很腴,很好嚼动。”

    梁瑞平静地说:“你不一定有机会给老太君做吃食。”

    梁幼文笑了一下:“爹你不是常教我和弟弟,要谋定而后动么?不管成不成,先把需要做的准备准备好了再说。”

    梁瑞便又不说话了。只看着大儿子神情专注地低头在那里做菜。

    过了一会儿他突地开口:“其他事情不可能,但如果你想为老太君做一顿饭,我可以去求一求窦丞相。”

    梁幼文眼睛一亮,麻溜地丢下菜铲子,坐到梁瑞身边:“爹!你说真的?”

    梁瑞瞪他一眼:“以谢礼为名——你莫要多想,你得记住,老太君不缺厨子。”

    梁幼文用力点头:“爹,我知道,我只是想给老太君做一顿饭,别的也不求什么。”

    三天后,除夕夜,尉迟老太君吃了一顿很美味的团圆饭,满脸笑容地赏赐了厨子,随后抱着她的外孙女儿,听她轻轻脆脆地说:“姥姥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去舅舅家里运道多好,他们刚打了冬枣回来,我一口气吃了一篮子!好脆好甜!平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太君就笑着点她额头:“小丫头贪嘴。”

    外孙女从小兜里抓了一把冬枣出来:“姥姥,我给你带了回来,你快吃吃,可好吃了!”

    老太君虽然老了,但牙口还很好,咬下一口冬枣的枣肉,笑得很开怀。

    身边围着她还活着的弟弟弟媳妇,妹妹妹夫,她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侄儿侄媳妇都孝顺地上前磕头敬茶,大伙儿围在一起说话,极为热闹。

    孙女摇头晃脑地背诗,背完一首,老太君给一个红包。

    孙子彩衣娱亲,给老太君翻跟头。老太君也笑着给了他一个红包。

    外孙子和回了自己家一样,叽叽咕咕指挥管家:“要糍粑!要粉条!要豆腐!要年糕!”

    还有其他孙辈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闹来闹去……

    “真好啊。”梁幼文远远看了一眼,抱着赏钱笑着离开了。

    *

    【真好啊……】

    许烟杪翻着八卦系统时看到这一幕,目光突然怔了怔。

    【好热闹的除夕夜。】

    虽然他也在宫里和其他大臣一起过除夕,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青年微微低着头,目光里杯中白水微微晃动着,不知是看到了水中倒映的车水马龙,还是高楼大厦。

    老皇帝听到心声后,远远看了许烟杪一眼,伸手一撑扶手,站立起来。

    没有人去在意皇帝的起身。

    ——以往年年都是这样,差不多这个时间点,皇帝就会叫上皇后和他的子女们,单独聚在一起跨年。

    又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走到许烟杪身边:“许郎,皇爷有请。”

    许烟杪愣了一下,起身跟着那太监走。

    七转八转,到了后宫边界,许烟杪一惊:“等等,这……”

    【不是吧?又来?!】

    【这次不会又找个宫女陷害我了吧?】

    随后听到老皇帝不耐烦的声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许烟杪大松一口气,小跑过去:“陛下?”

    “跟着朕。”

    老皇帝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在前面,许烟杪只能一头雾水地走在后面。

    走啊走,走到一座灯火通明的殿里。

    唐王脚步砰砰地跑出来:“爹!你去哪儿了,怎么那么磨蹭——诶!你是!你是那个谁!”

    许烟杪拱了拱手:“许烟杪见过大王。”

    唐王咧开嘴来:“你果然是我爹的私……唔唔唔!”

    【啊?私什么?】

    太子捂住他的嘴,将人拖走,还不忘回头对许烟杪笑:“既然我爹带你来了,你就进来吧,不用拘谨。”

    许烟杪更加困惑了。

    跟着老皇帝走进殿里,他看到了窦皇后坐在一张大圆桌子前,还有太子、秦王、汉王,以及被太子“教训”过,嘟囔着什么的唐王。除此之外,房陵公主、清河公主、襄阳公主也都在。

    再往后,便是其他子女,坐在另外一张大圆桌子上。

    老皇帝坐在主位上,指挥许烟杪坐他右手边,然后喊了一声:“该上饺子了!”

    便有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来,盛到每个人面前的碗里。

    老皇帝先夹了饺子咬进嘴巴里:“哎!怎么是豆腐粉丝馅的?不是酸菜猪油渣饺子!”

    他愤愤不平地念叨:“猪油渣饺子才香,好长一条肥肉切了,用小火煎出油,再加上盐,等到油脂全熬出来了,剩下的油渣能香掉舌头!”

    许烟杪看着碗里的饺子发愣。

    其他人已经动起了筷子。

    许烟杪也动了筷子,他吃到的就是酸菜猪油渣饺子,咬一口,油就流了出来。

    老皇帝还在絮絮叨叨:“你们这可是过上好日子了。我小时候那会儿馋饺子,趁着爹娘去地里了,招呼兄弟姐妹拿家里的面去包饺子。那时候特别怕爹娘突然杀回来,手抖得不行,灶火老是弄不旺。”

    “我那时候急啊,使劲用烧火棍往灶里捅,火没见着,烟熏了一脸,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好不容易生起了一点,急慌慌就把饺子往水里倒,结果水一直烧不开,一锅饺子煮了半个时辰,全成了野菜片汤。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吃得香,碗底都舔干净了。”

    许烟杪就着故事吃饺子,饺子皮儿薄馅儿大,一口气吃七八个都不够。

    皇帝的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都在殿里吃饺子。

    吃着吃着,许烟杪感觉牙齿咬到了什么,吐出来一看,是枚小钱。

    襄阳公主当场拍着手笑:“许烟杪你吃到钱了,新的一年财源广进,财运亨通!”

    雪花纷飞的窗外,突然传来一声:“Duang——”

    好响亮的钟声——

    跨年了!

    许烟杪感觉脑袋上一重。

    那是一顶冠帽。

    他错愕地抬起头。便见老皇帝微微笑着看他。

    “许烟杪,恭喜你,成人了。”

    ——天统三十五年,许郎岁二十,及冠。

    第125章

    树与瑶池

    许烟杪的冠礼自然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敛目肃容:“你没有亲人,也没有长辈,朕为你加冠如何?”

    许烟杪只觉得不可思议:“陛下为臣子加冠?”

    【有这个先例吗?】

    老皇帝笑了笑。

    当然没有,但是从今往后恐怕就有了。

    *

    老皇帝脱下外袍,往太监手上一放,兴冲冲地抱着老黄历就窝进被子里,翻开一页举到窦皇后面前。

    “妹子,你看这两个吉日,选哪一个给许烟杪行冠礼比较好?正月初五还是正月十八?”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自言自语:“要不十八吧!十八这个日子更好一点。”

    窦皇后被这几句话弄傻了:“会试帘官需提前一个月进贡院择选最终考题,避免考官与考生相互勾结。二月初九便要会试了。”

    所以,一月初九许烟杪这个主考官就要和其他考官一起被锁进贡院里了,去哪参加冠礼?

    老皇帝提高声音:“无妨!让许烟杪自己出来就行了,其他人继续挑选考题!至于参礼客人,少那么一二十个官僚不碍事。”

    窦皇后拍了一下他的手,略带埋怨:“你少给孩子添乱。本就忙了,还要抽空出来参加冠礼。”

    老皇帝讪讪地笑:“那就正月初五吧。”

    *

    古时冠礼固定在二月,但随着朝代的发展,到老皇帝这个时代,早就可以随意挑选月份了。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许烟杪的冠礼定在大年初五。

    而且是由皇帝亲自为他主持!

    唐王大声嚷嚷:“我就说许烟杪是老头子的私生子吧!”

    一般主持冠礼的人,都是受冠者的父亲。

    太子听到后,立刻按着唐王的脖子,把人按在太庙里对着祖宗牌位磕头。

    磕一个,念一句——

    “小兔崽子,不尊重长辈!”

    “书读哪里去了!除了受冠者的父亲,他的师长也能给他加冠!”

    “你看老头儿的长相,能生出许烟杪这种神仙一样的人吗!”

    太庙外面,老皇帝正欣慰长兄如父呢,就听到大儿子在背后毫不客气地谤议他这个爹。顿时紧咬后槽牙。

    你真是我亲儿子啊!

    ——不是亲的都不敢这么说!

    再然后,他听到唐王理直气壮的声音:“说不定二娘特美呢!”

    太子:“……”

    你这就叫上二娘了???

    唐王振振有词:“对吧对吧,这可是在我爹的长相中和下仍然能生出许郎这等美人的女人,何等的美貌!我都不敢想!”

    太子:“……”

    这话说的……如果不是他知道真相,他都要猜疑了。

    “砰——”

    门被突然很用力地推开。

    唐王腾地站起来:“爹……爹……我……啊——”

    一声惨叫响破云霄。

    太子默默地举起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

    据说,唐王雪天不慎脚滑,摔了一跤,整个人鼻青脸肿、卧床不起、茶饭不进,躺在床上时目光呆滞地望着床幔,口中偶尔咕哝几声,旁人不太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反正就是没办法参加许烟杪的冠礼了。

    许烟杪对此迟疑发问:“他不会是中风了吧?”

    连沆摆摆手:“不可能,真中风了,朝堂上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大家都在猜,唐王可能又被揍了。”

    一片短暂沉默后,许烟杪灵魂发问:“唐王以前没有去封地时,三天两头被他爹揍?”

    连沆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

    许烟杪“哦——”地拉长声音。

    【懂了,唐王一定是那种混世魔王的性格。老皇帝摊上这样的儿子也不省心。】

    连沆咳嗽一声,从箱子里取出一顶精致的缁布冠,双手捧着走到许烟杪面前:“许郎,快来试试这个冠子合不合适!如果合适的话就要拿进宫准备你的冠礼了。”

    说完。他又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一套颜色鲜艳的冠礼礼服,笑着说:“这身礼服也要试一下尺寸,不合身还得改。冠礼一生只有一次,绝不能出错!”

    许烟杪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从连沆手中接过缁布冠戴在头上,又三下五除二地穿上了礼服。

    人在镜子前来回打量着自己。

    “太好了,大小刚刚合适!”

    “连郎,你说我戴这个缁布冠,穿这身礼服看上去怎么样?我觉得我整个人看起来成熟稳重多了!”

    “连郎?”

    许烟杪兴奋地转过身,只看到连沆直直地盯着他看,一动不动,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许烟杪伸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在发什么呆?该不会工作没做完吧?”

    连沆猛地回过神来,抱起手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许烟杪。随后,面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许郎,我真的非常期待几日后的加冠礼。”

    【啊?】

    *

    正月初五,宜冠笄。

    【芜湖!加冠礼!加冠礼诶!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这事呢!】

    永昌侯听到这个声音,打了个哈欠爬起来,问下人:“什么时辰了?”

    下人小心翼翼:“寅时一刻。主子,今日不用上朝,是不是再睡会?”

    “寅时一刻?”永昌侯旋即发笑:“起这么早?这么兴奋啊。”

    下人偷偷看了永昌侯一眼,私下揣测:自从主子和那些义子断绝关系后,愈发喜欢自言自语了,想必也是太寂寞了吧。

    *

    许烟杪兴奋地起床,兴奋地洗漱,兴奋地坐到镜子前打扮。

    先是用梳子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确保每一根发丝都整齐服帖。

    最后,换上一件月白色的绸缎里衣,然后是一件深黑袍服,袖口和下摆处配有朱色锦边。

    【啦啦啦!】

    【啦啦啦!】

    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许烟杪又低头系上朱色锦边的绅带,穿好深色的布鞋,朱红色的锦把长发一束,整个人都好像是一蓬燃烧的烈火。

    【冷静冷静!不能‘啦’了!】

    【成年了!要成熟稳重!】

    许烟杪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轻轻地抚了抚衣服,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出问题,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大步流星地出门,坐上前来迎接的马车。

    然后,就被安排到家庙旁边的东房,对着南面站立。

    ——原身的家庙当然不在皇宫之中,这是新立的,用来应急,等行完冠礼就要拆除。

    太监在旁边耐心解说:“许郎莫要坐下,莫要着急,待陛下布好席,便能出殿了。”

    许烟杪随口一问:“要多久啊?”

    太监想了想,说:“如今‘洗’已摆放完毕,冠服亦折叠摆放至西墙下了。如今再放好配饰与酒器,且将行礼所用之席铺好,待参礼者前来便可,约莫……半个时辰?”

    许烟杪瞳孔地震。

    【啊啊啊!一个小时!要站一个小时!这也太累了吧!】

    正在监督宫人做这些事情的老皇帝听到这个抱怨,依旧保持着微笑。

    小兔崽子,还嫌站着累!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累了!

    *

    “许郎——”

    “出房——”

    等许烟杪听到这两声天籁之音时,已经是快一个时辰了。

    他迅速踏出东房之门。

    帝后、皇室成员,及文武百官一众参礼者含笑看过去……

    飞扬的朱锦镶边童子袍,红锦束黑发,青年身姿挺拔,像风雨中的劲竹。

    襄阳公主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双手紧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烟杪看。

    老皇帝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许烟杪。

    权应璋禁不住微微点头,低声和旁边的季岁说:“许小子果然不凡,相貌、气质无一不出众,举手投足间亦尽显儒雅之风。日后在我古文学派必有大作为。”

    “嗯。”季岁淡淡应了一声:“除了最后一句,我都赞同。”

    其他官员屏住呼吸,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之后再无人声,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只有许烟杪袍服摆动的声音沙沙响动。

    *

    待许烟杪入席后,太子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把许烟杪束起的头发解开,重新梳理。

    再用六尺长的黑巾把许烟杪的头发重新笼起来,缠了个发髻。

    这个过程中,许烟杪没有看过一次系统,也不觉得无聊,感受着梳子轻柔地划过头皮,以及缠发髻时熟练的动作,许烟杪思维发散。

    【真没想到,太子居然这么会梳头和帮人缠发髻。】

    【我以前还听说有女孩子只会给自己盘头发,不知道怎么给别人盘,帮室友盘头发时,都是让室友站在她身后,她再抬起手往后摸,摸到室友的头发后假装是自己的头发,再盘好。】

    【太子这梳得不赖啊!】

    太子简直扬眉吐气。

    那当然!他天天帮夫人梳头发缠发髻的!非常熟练!

    “咳咳。”老皇帝站到他们面前。

    太子连忙让开,让老皇帝伸手去帮许烟杪扶正一下缠发髻的黑巾。

    ——这也是仪式中的一环。

    随后,老皇帝起身,走到西阶,下阶一级,从有司手中,接过缁布冠,回到许烟杪面前。

    天统大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许烟杪微微低头:“谨记于心。”

    随后,感觉头上一重。

    缁布冠已到头上。

    老皇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又是太子负责给许烟杪系好冠缨。

    “许郎。”太子压着嗓音,送上了笑意:“第一次加冠,结束了。”

    为了这份“惊喜”,他们都特意没有提前和许烟杪说,加冠不止是加一次冠。

    许烟杪瞳孔地震。

    【还、还有?!】

    *

    第二次,许烟杪换上了玄端服,去掉缁布冠,重新梳头发,再在发髻中插上笄。然后加皮弁冠。

    除了插笄这一个流程,其他步骤都和上一次一样。

    但是,还有第三次。

    许烟杪笑容已经僵硬了。

    【脖子!我的脖子!】

    【腰!我的老腰!】

    【除了坐着这一会儿,之前我已经站着不动两个小时了啊!】

    老皇帝目视前方,正襟危坐。

    只在许烟杪心声响起时,飞快地翘了一下嘴角。

    *

    第三个冠是爵弁冠。

    【结束了吧!结束了吧!】

    还有醴礼。

    【现在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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