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但吃完面还是先去了茅房。

    本来是许烟杪先到的,但有个人恳求让许烟杪先把茅房让给他,并且自信满满说:“给我一盏茶就可以了。”

    许烟杪就让对方先进。

    然后,超时了……

    “咚咚咚——”

    许烟杪直敲茅房的木门:“请问还有多久才好?”

    里面传来声音:“闹肚子了,再给我一炷香,一定可以!”

    “好。”

    ……

    “咚咚咚——”

    “快两柱香了,你好了吗?”

    “快了快了!我在系腰带。”

    这一系,差不多系了一盏茶(五分钟)。

    许烟杪:“你……”

    “哗啦——”

    里面响起冲水的声音。

    “啪嗒——”

    对方开了插销跨出来:“不好意思,我手受伤……”一抬头,看到许烟杪:“财神爷?!”

    ——之前他过来时肚子太疼了,一路捂着肚子都没办法抬头,当然也没看到许烟杪的脸。

    许烟杪:“……高贺?”

    顿了顿,语气微妙:“财神爷是什么意思?”

    高贺:“……”

    白送十块银子,让他能从庙里搬到旅舍住,天天吃得舒舒服服,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真希望下次还有那种卖祖宗的好事。

    许烟杪看他没说话,大概猜到了什么,索性转移话题:“你的手这是……”

    高贺:“被人砸的。”

    许烟杪:“你就是?!”

    高贺:“没错,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许烟杪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安慰他一把。毕竟……对方说到这事时,眼睛里只有亢奋。

    高贺咳嗽一声:“财神爷,这家旅舍主人忒小气,不在里面放草纸。我身上还有剩的,你要嘛?”

    说着还举了起来。

    许烟杪定睛一看,那草纸不是一张一张的,而是一半一半的。

    高贺振振有词:“是你我才给的。我自己用都是裁成一半用,这样用得慢。”

    许烟杪:“……”

    他真的很想知道,高贺和老皇帝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远远的,一道声音打破了诡异氛围:“许郎!怎么去了那么久!”

    连沆来了。

    *

    许烟杪用了那个草纸迅速上完厕所,回到桌前时,人数变成了三个人。

    作为当事人,高贺说起现场来绘声绘色:“那个老东西真不是个男人,拿床单裹着脸就要跑,一点布都没给姑娘家留,我哪里看得下去这个,就拽着他让他赔钱!顺便把我的枕巾丢给那姑娘——枕巾还是新买的,我还没用过,唉,希望她能记得还给我。买条新的就更好了。”

    “那老东西给的钱还没有财神……咳,我的意思是,他才给了我……”

    高贺话还没说完,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一进来就要了一坛子酒,喝得特别猛。

    许烟杪认出来,那个人是翰林院那位杨侍讲。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在这里借酒消愁。

    但不管他愁什么……

    许烟杪迅速打断高贺的话,低声:“信我,我们换个地方说。”

    同时心声——

    【卧槽卧槽卧槽!】

    【怎么和杨侍讲撞上了?!我记得人和动物(交)(媾)好像会得病来着?还是传染病。虽然不知道羊有没有病,但还是躲着吧。】

    【正常病人我会尊重,但是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还是算了。】

    正在借酒消愁的杨孟羽一口酒呛出来:“咳咳咳——”

    整个人都懵了。

    ……病?

    ……什么病?!

    人和动物,不是只涉及伦理吗!

    【说起来,和动物(交)(媾)会有什么病来着?可恶,欺负我生物学不好是吧。】

    许烟杪似乎在努力搅动回忆。

    【唔……血吸虫从羊的体内通过亲密接触来到人的体内?】

    “嘶——”

    连沆怜悯地看向杨孟羽。

    血吸虫。听这个名字都感觉很可怕,不会以后把杨孟羽的血吸干吧?

    杨孟羽本人则是眼前一黑,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手里那杯酒全泼桌子上了。

    【还有一种虫病是什么来着?】许烟杪敲敲脑袋:【什么冈什么虫?不管了,反正虫子会在人体内繁殖,布遍全身。】

    杨孟羽才缓过神来,就又被重重一锤,直接用见鬼的眼神盯着许烟杪看,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了。

    虫子在他体内繁殖?!

    脑子里遍布这句话,杨孟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哪里都痒,两行热泪喷涌而出。“啪——”扇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贱!

    让你贱!

    以你的官位什么男人女人要不到,非要和羊过不去!

    【隐约记得还有个什么菌病来着,让人听力下降……脑积水……脑子坏死——诶,不知道会不会变痴呆?】

    杨孟羽身体一抖。

    【唔,也有可能是皮肤生脓疮,腹痛,血便,然后很快中毒身亡。】

    杨孟羽脑子一嗡。

    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呼吸困难了起来。

    除此之外,感觉自己好像腹部开始疼了,好像耳朵开始嗡嗡叫了,好像脑子都要裂开了。

    大夫!

    他需要大夫!!!

    *

    大夫没有,锦衣卫倒是来了。

    仔细一瞧,就见杨孟羽脖颈上沁着许多冷汗。顿时冷笑:“杨侍讲现在知道怕啦?”

    杨孟羽伸出手就要去抓锦衣卫,对方疾步后退——谁知道他身体里有没有虫子,虫子会不会顺着手掌爬过来。

    只眼睛里好似发出瘆人的冷光:“杨侍讲,陛下召你,随咱来吧。”

    *

    老皇帝惜命。

    虽说许烟杪没说杨孟羽身上一定有病,也没说病会在近距离接触时传染,但他还是没有和杨孟羽面对面。取而代之的是由一个太监站在杨孟羽面前,再一个太监在屋外传话,门窗紧紧关着,上了木板封锁,保证哪怕起火了,杨孟羽也在屋内跑不出来。

    “杨侍讲,陛下有话让咱带给你。”

    杨孟羽眼睁睁看着那高大健壮的太监向他走过来,钵大的拳头眨眼到了面前,顿时鼻子一疼,踉跄着连退数步,背部重重撞上了墙。

    有热流仿佛从鼻子里流出,杨孟羽用手背一擦,抹开了骇人的红图案。

    那健壮太监声音雄浑,复述老皇帝的话,连着语气也一模一样:“杨飞!”

    孟羽是字,飞是名,被皇帝叫了大名,杨孟羽一口大气不敢喘。

    “你就差那么一个洞儿?!你若管不住那个祸根,朕帮你管!”

    杨孟羽心口滚着寒气,弱弱地问:“怎、怎么管?”

    那太监不紧不慢地看他一眼,微笑:“净身房。”

    “咚——”

    杨孟羽一屁股坐在地上。

    耳边,太监的声音还在继续:“也不知杨侍讲有病无病,这官职,便去了吧。侍讲安心在家中养病,这可是陛下给予的殊荣呢。”

    ……

    门外,老皇帝目光沉沉:“传口谕——”

    旁边大太监连忙躬身听旨。

    “令刑部将人与兽合欢一事列入夏律,拟定刑罚。重罚!”

    那些会在人体内繁殖的虫子,谁知道会不会借着男女床事进入女子的身体,再借由生育进入子孙后代的身体里。

    一两代可能看不出来,多过几代,全天下都是虫人,都是病秧子了,这还了得?!

    必须禁掉!

    ……

    旅舍里,许烟杪头脑风暴并不影响他行动,迅速把连沆和高贺带得远离杨孟羽。

    连沆知道是怎么回事,懵懵懂懂出来的高贺困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许烟杪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微妙:“听我一句劝,以后如果遇到和动物行房事的人,有多远躲多远。”

    高贺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人啊?”

    许烟杪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高贺沉思了一下,信心满满:“待我过了会试和殿试,当了官,自然就能远离了。庙堂之人与在野之人很少会有接触。”

    “堵不如疏,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让自己站到很高的位置,这样才能隔绝人祸。”

    啊这。

    这下换连沆去拍高贺的肩膀了。

    “高……高郎君啊……”

    他语气微妙:“那……祝君金榜题名。”

    ——当了官,你就会有官印,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什么是真的提心吊胆了。

    第122章

    啥?你喜欢皇帝岳母???

    高贺完全不知道可怕的前景在等着他。

    先是笑着:“承你吉言。”又好奇:“看二位兄台与我差不多年纪,莫非亦是参与此次会试的举子?”

    许烟杪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连沆不是,我确实会参与此次会试。”

    高贺惊喜:“如此,我们便是同年了。”

    连沆开玩笑:“你这么肯定许郎一定榜上有名?”

    ——只有考上了,才能被称为同年。

    高贺笑道:“许兄钟灵毓秀,姿容若仙,必是状元及第。”

    这夸人夸得舒坦。

    许烟杪当即给他传授科举经验。

    “比如这笔,千万不要挑齐锋笔,墨汁太浓,一不小心便会弄脏卷面,不适合科举用。最好是挑笔头单薄尖细的,答卷时点啄纸面即可。”

    “京师‘松岱阁’有墨汁出售,价格低廉,你可以去买一些备着,以免会试时磨墨花费时间。”

    “手炉一定要带好,以温笔砚。”

    “你如今手里有些钱了,最好买些参片带在身上,以免身体扛不住会试艰辛。”

    高贺极为感动,突地躬身,行了大礼:“多谢许兄。”

    对于他们这些贫寒学子而言,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富贵人家有长辈提醒,或是早早拜了有科举经验的老师,但对于穷人学子,他们只能自己琢磨,就说“齐锋笔”一事,可能有穷人学子用它考了好几次科举,都不知道自己没考上是因为笔墨太浓,弄脏了卷面。

    谢完,高贺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又愁肠百转起来。

    许烟杪:“怎么了?可是钱不够了?”

    高贺脸色通红:“我……我想……可否请许兄将这些科考要事,传给寒门学子?”

    许烟杪:“好啊。不过只有这些不够,你等我几天,我看看哪家炭又便宜又好,哪家薪米便宜,哪家道院、寺庙租寓银子最少,哪家的熟食最干净卫生,到时候整理成小册子,分发给各学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高贺听着却已是心脏犹如水浸火烧,滚烫滚烫,暖得发涨。

    “许兄!”他急急忙忙说:“我打听了不少学子的事情,若是无法拜访高官文豪,和这些学子交流学问亦可有所悟。许兄可需要?”

    许烟杪精神起来:“需要!太需要了!”

    连沆:“……”

    默默对不在眼前的一众学子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高贺便如数家珍起来。

    “我旅舍隔壁房间有位举人姓殷,背是驼的,脾气很暴,一生气就喜欢摔打东西,最好不要与其论道,万一观念不同,被他打伤,影响会试便不妙了。”

    【考会试考了十一次都没考过,当然会暴躁。】

    ‘呜哇——’

    连沆瞪大了眼睛。

    高贺:“之前我在的寺庙里,有位方姓学子擅长经术,于《易》学理解十分通透,就是人很喜欢贪小便宜,总是向别人借东西,小到草纸,大到被子,借了不还——但是倒不吝于和人交流学问。”

    【啊这!原来之前留客居茅房的草纸,是他偷偷拿光的啊,好不道德——嗯,再出个和道德相关的题好了。】

    ‘哦豁——’

    连沆眼睛瞪得更大了。

    还有这种人???

    陛下已经够抠门了,但比起那方姓学子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高贺:“还有一位姓王的学子,叫王富贵,那可真的富贵极了,上排的假牙全是金的!金的!”

    许烟杪:“啊?”

    高贺咳嗽一声,说正事:“他人比较豪爽,带来的一箱子书都愿意借给其他学子。只是要求别人只能在他家院子里看,离开前要把书留下来。”

    【哇!是挺豪爽的,还很有钱,大冬天的居然能雇到人进山给他采菌子!】

    高贺:“还有……哎呦!”

    “哎呦!”

    撞到高贺的是个中年男人,强壮,结实,骨肉饱满且匀称。他怀中本来抱着一个包袱,如今摔在地上,一下子就摔开了,“啪嗒”砸出来一个厚布缝成的袋子。

    男人似乎心急得要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就去把厚布袋子往包袱里塞。结果不知是不是太手忙脚乱了,一团吸饱血的旧棉絮从袋子前面的口子里掉出来。

    高贺和连沆都条件反射地退后半步,高贺还捂住了眼睛。

    许烟杪还在茫然之中。

    那男人惊慌地把旧棉絮塞回去,又对着许烟杪低低开口:“是贱内的月事带,非是什么脏东西。”

    说完,看了一眼许烟杪,看到许烟杪眼里没有厌恶,只有对他的欣赏,便扯了扯嘴角,急急忙忙抱着包袱离开了。

    许烟杪转头对连沆惊叹:“看他的样子是去帮妻子处理月事带,没想到在不少人认为女人月事污浊的时候,还有这样的人。”

    连沆勉强笑了笑。

    高贺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下来,大为震惊:“那不是刑部主事家的大公子么?同样是参与此次会试的举人——他竟然和自家夫人如此恩爱。”

    【梁瑞啊!】

    许烟杪对这位梁主事印象很好,他是从一地知县跳升成刑部主事,当知县时是百姓公认的青天,来到刑部后,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作奸犯科的人,也从不诬及无辜。

    【如果是他,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也不奇怪。】

    连沆也是不由自主地点头。

    前几天有人掉洛水里,大冬天的,梁瑞看到了,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人,自己差一点也上不来。

    不过……连沆想,梁瑞他大儿子长得真黑啊。

    *

    许烟杪也是这么想的。

    他晚上被人敲开房门时,只能看到有人站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五官:“你是?”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许郎,某乃刑部主事之长子,姓梁,名幼文,字词翰,曾听家父谈及许郎。白日之时,某举止冒犯了许郎,特来赔罪。”

    随着他点燃火折子,许烟杪便看到其脚边有一个大黑袋。

    “不是什么钱财,是某和夫人自己腌制的酸辣鸡爪,听闻许郎好美食,某……”

    话没说完,夜里突听一道斥骂:“滚!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紧接着是一辆马车转过弯来,随后帘子一抖,扔出来一个仕女雕像,以树根雕刻而成,月光下能看到那仕女雕刻得圆润丰腴。可好看了,一看就很贵。

    可惜,主人非常愤怒,砸得很有力气,好好一个雕像,仕女的鼻头破了一大块。

    再然后,一个面白如纸的书生讪讪走出来,捡起那仕女雕像,尴尬地对着马车里的人说:“祭酒,在下便先告退了。”随后把雕像放到车轼上。

    车里继续传来一声哼。

    在书生失魂落魄地经过马车车窗时,那祭酒掀开车帘,似笑非笑看着他:“梁幼武,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本官就当今日没见过你。若再打听会试策题之事,你就滚回郃阳,跟着你老师好好读读书!”

    书生羞耻得眼都红了,低下头快步离开。

    那国子监祭酒正要放下帘子,侧头一看,发现好大一个人站在火光下面,目光炯炯看着他。

    “许烟杪?!”

    当时手就一抖,灰布帘子“啪”地回打在窗上。

    随后听到一声:【诶?怎么反应这么大?!】

    国子监祭酒给自己打气,两三个呼吸后把脸冲着外面,正要说话,目光就落到许烟杪面前的人和人脚边的黑色袋子上,语气微妙起来:“许郎,大晚上的,你们这是……”

    许烟杪:“酸辣鸡爪,这位郎君的歉礼,你要看看吗?”

    国子监祭酒:“……”

    他下车一翻,发现还真的全是酸辣鸡爪,半点金银的影子都没看到,酸味和辣味直冲鼻腔,既亲切,又开胃。

    激动的心一下子冷却下去,和许烟杪道别之后,马车远远离开,车里,国子监祭酒低声骂了一句:“有毛病吧!”

    大晚上送什么酸辣鸡爪!

    *

    许烟杪连酸辣鸡爪都没收,但不可否认……

    【梁主事真会教儿子。】

    第二天,朝会上,许烟杪如此感慨。

    梁瑞微怔,开始思考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了,居然能从许烟杪的心声听到他们。

    不过,应该是好事?

    【让我看到月事带,就这点小事也认真赔礼道……诶?不对啊,他撞了高贺,怎么只有道歉没有赔礼?】

    【难道是看不起高贺的身份?】

    【那也不对啊,连沆那边他也没去,怎么只来我这里。】

    【嗯???】

    【他没成亲,那个月事带,旧棉絮混的是鸡血?!】

    空气突然安静。

    梁瑞的表情突然十分空白。

    他隐约有种感应——他儿子,大概是要坑爹了。

    【哈?天天守宫门守我下值,守了一个月终于打听清楚我喜欢吃什么,然后亲手做了一麻袋酸辣鸡爪,挑了个我身边有人的日子故意撞过来?】

    【他图啥……】

    【啥????】

    【他喜欢老皇帝的岳母,希望我这个宠臣能帮忙做个说客?!】

    老皇帝:???

    他岳母?!

    他岳母不是——

    【老皇帝他岳母,皇后殿下她娘,尉迟老太君,九十五岁了啊?!】

    梁瑞眼前一黑。

    怪不得他儿子三十二岁了还不想娶亲,一问就是没有喜欢的,再问喜欢什么女人,就说喜欢态度温和、包容,但不软弱,威严、有决断、有阅历、有智慧、行事果断强势的。找不到就宁缺毋滥。

    尉迟老太君确实都满足了,但这也满足不了几天了啊!

    第123章

    换我我也心动。

    梁瑞坚强地没有晕过去。但许烟杪就像是不想放过他那样:

    【诶,说起来,如果成了,老皇帝是不是该叫小梁岳父,然后叫老梁外太公?】

    【超级加倍啊!】

    【小梁真是有想法——哦,直接找宠臣,行动力也有了。】

    梁瑞一把捂住胸口,心脏疼得要命。

    平时怎么不见他这儿子那么有行动力!嫌弃日子过得太顺畅,想要体验一下打板子的感觉是吧!

    站在梁瑞旁边的官员对他是一百万个同情。

    碰上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儿子,是该心疼了。

    不过……

    那官员踱步过去,小声撺掇:“梁主事,与其自己心疼,不去让你儿子疼一疼。那么多美娇娘不要,非要喜欢人家老太君,就是小时候打少了。”

    梁瑞喘了一口气,压着嗓音:“我不打孩子。”

    那官员十分震惊:“一次也没打过?”

    梁瑞摇摇头。

    那官员:“这样不行的!棍棒底下出孝子!”

    梁瑞还是摇摇头。

    就在这时,许烟杪:【诶,说起来,小梁亲口和老梁说,喜欢态度温和、包容,但不软弱,威严、有决断、有阅历、有智慧、行事果断强势的女子——】

    【那皇后殿下岂不是也满足?幸好他没见过皇后殿下,不然……】

    “啪——”

    【诶?好像有什么声音?】

    许烟杪茫然抬头。但什么也没找到。

    【错觉?】

    金台上,老皇帝用力拍打扶手的手心已然红肿,那张脸几乎黑成锅底。

    之前,梁幼文想当他泰山的事他都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啼笑皆非,但现在,针扎到自己身上,他知道疼了。

    底下,梁瑞原本就疼的心口,越发地剧痛。

    他转过头来看那个官员,面无表情,心如死灰:“阁下可否教教我,如何打孩子?”

    那官员一下子兴奋起来:“我跟你说,一个字,就是‘抽’!用藤条抽屁股,又疼又不会伤筋动骨!也可以罚饭,不是不给他吃饭,而是肉不放盐、菜不放油,干巴巴地吃,既不会饿着,又让他牢记错误。”

    他说得兴起:“你自己斟酌着他的错误,来决定到底是罚一顿还是两顿还是三顿。我儿子当年也皮,那时我邻居家有个玉壶,釉色青青可漂亮了,我儿子一声不吭偷走了,拿去和他那群朋友玩什么‘假扮观音大士’的游戏,当观音大士的玉净瓶。后来我知道了,直接把人罚了三天的饭,天天菜里没盐没油,他哭着认错,后来再也不敢乱动别人的东西了。”

    梁瑞凝重地点头。

    并且表示:“多谢。我前些日子新得了一匹好马,下朝就给阁下送过去。”

    *

    才刚上朝,这个朝堂大半人已经想下朝了。

    ——下朝才能看热闹啊!

    比如说,除了窦丞相外,朝堂上其实不少窦家人,一个两个正愤怒地瞪着梁瑞。

    我们都管老太君叫老祖宗,你儿子居然想直接一步登天,给我们当祖宗?!

    梁瑞替他儿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芜湖!小梁居然是这么一见钟情的!】

    梁瑞抬起头,眼神坚定,十分专注。

    他一定要认真听,对症下药,这样才能打消他儿子那个荒唐念头!

    九十五岁的老太君,他怎么敢——

    【三年前他也在京师,要参加会试——哦,原来这次是二战啊。】

    梁瑞心急如焚。

    以前怎么没感觉许烟杪动不动就被其他事情拉走心声的情况,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呢!

    【然后嘴馋,约了一群人进山挖蘑菇——这兄弟一直这么勇的吗?大冬天进山,也不怕出事。】

    【卧槽,看到一口枯井里有蘑菇,就直接下去采。这身手,厉害!】

    梁瑞没吭声。

    但其他官员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焦急。

    眼神更加同情了:小白泽经常这样,你忍忍吧。

    【然后……中毒了?!】

    梁瑞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发现……他儿子似乎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

    冬天的深山都敢进,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枯井都敢下。

    如此处事,不是很妙。

    金台上,老皇帝恶毒地想:怎么当时不毒死这个鳖孙呢!

    居然敢觊觎皇后!

    他现在没觊觎是因为没看到人,等看到了肯定会觊觎——老皇帝脑子里迅速得出等式,开始愤愤。

    【好惨,上吐下泻,浑身痉挛。又是在山里,抬出去找大夫估计也来不及了。】

    【不过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该不会是被老太君救了才一见钟情吧……诶,我好像猜对——哈哈哈哈哈哈!我简直哈哈哈哈哈哈!救命!这是在朝堂上!是想笑死我吗!】

    其他人也不知许烟杪看到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猛地把头一低,肩膀微颤,明显在忍笑。

    而且,是爆笑。

    许郎足足笑了几十个呼吸,迟迟没有满足其他人的好奇心。急得人直摁手指头。

    连好基友连沆都瞪大眼睛,屏息凝神看着他。

    好不容易等许郎笑够了,他才在心里说:【跟小梁同行的真是个人才,是怎么想出让小梁吃粪便解毒的?】

    啥???

    连沆用力一揉耳朵。

    吃、吃、吃粪便解毒?!

    朝堂中随侍的太医倒是默默在心里竖了一下大拇指。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用这个催吐确实能够救命——只要病患能过得去心底这关。

    【同行书生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以前看到村里人吃蘑菇中毒,就是这么治的,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笑死,小梁死活不肯吃,宁可自己疼死毒死。】

    【怎么说呢,搁我我也得迟疑一下。这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

    就连老皇帝都微妙同情一瞬这梁幼文了。

    看他活下来了,该不会……嗯,勇气可嘉。那就不重罚他了——反正妹子不会喜欢一个吃过屎的人。

    梁瑞并不知道老皇帝心里那些不礼貌的想法,只是眼眶微微湿润了。

    他竟不知,他儿子为了活下来,受了如此大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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