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没说话。

    之后,陈月洲整理了一下情绪又道:“我要回答的问题回答完了,该你了。”

    他道:“我先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的回答而离开你,但是,我不喜欢活在欺骗里,从开始怀疑你那一刻起,我就没法劝服自己相信你,即使此时此刻你说不是你卖我,我也没法相信你,你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去出卖我。”

    陈月洲笑了笑:“我看到了,你桌子上的档案,里面是我的资料,我从未拨打过电话甚至连APP都没有绑定的号码只有你那份档案上有,结果高利贷就打给了那个号码……”

    他咬了咬下嘴唇:“如果你说不是你,那么算是我拜托你,帮我去查是谁卖了我的号码,你虽然被停职了,但找你的朋友问高利贷那边我的电话号码从哪里来的,不是个难事吧?”

    端琰沉默。

    许久后,闭眼:“不用查,是我。”

    陈月洲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冷意逆流而上,四肢发凉。

    他扯了扯嘴角,牵强地勾起一抹笑容:“……为什么?觉得我作为抓住赵世风的工具来说……自我意识太多了?”

    端琰又沉默。

    过于安静的空气让陈月洲再也按捺不住。

    端琰如果是个妹子,就是那种虽然肤白貌美大长腿还家境优渥的大小姐,表面上看着挺正义且克制的,但实际上作为一个肯定有七情六欲的犯人,她不过是把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地藏在了心里,然后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为了达到某个目的突然给你一刀。

    他真的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因为就像颗□□。

    没有沟通,也不愿意沟通,内心很容易产生矛盾,积累在暗处的矛盾如果有一天爆发,那就是一场灾难。

    所有,有句老话总说:温柔的人一旦发起火,不是黑化就是爆炸。

    因为他们大多不是没脾气,而是把小脾气藏在了心底,当日积月累的小小的不满攒到有一天终于受不了,一定会一次性喷发出来,伤到身边的人。

    “沉默能解决问题吗?沉默能让我们两个都变得开开心心的吗?沉默能让我现在不生气吗?”陈月洲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端琰的衣领,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希望我安安静静地做你的工具,你告诉我,然后我们签一个互惠互利的合约,你给我好处,我就会听你的话,以后你和我都按照合约做事……人都是以利益为主的,我不会去跟自己的衣食父母做对,这一切都好过一个表面上对我好却在背地里要害我的人好。”

    端琰一听,视线微垂,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还要沉默吗?”陈月洲彻底被气炸了,他语气变得有些急躁,“我告诉你姓端的,我现在身上还有四十万,分分钟离开北川你拦都拦不住,你可以打电话告诉赵天喻我现在的位置在哪儿,然后让他弄死我,弄死我之后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我陈月洲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所牵挂。”

    他道:“在你为了赵世风的秘密拿我的安危要挟我的时候,我也可以用赵世风的秘密和我的性命要挟你,到最后不过是拼谁更不怕死而已,如果我狗急跳墙了把我这条命真他妈放弃了,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很喜欢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是吗?”

    端琰还是不说话。

    陈月洲这下彻底耐心全失。

    “好,很好,非常好,你可以继续沉默,非常棒,你继续,再见。”

    陈月洲一把推开端琰,转身就走。

    而就在他扭头迈出第一步的那一瞬间,端琰倏地抬手,一把抓住他的小手:“别走。”

    声音低低的,虽然压着全部的情绪,但却能听到一丝哀求,像是拼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陈月洲的脚步蓦然停下。

    被端琰抓住的这只手的手心有点疼。

    一抽一抽的。

    那疼仿佛是放射性的,连着他的肩膀和胸腔都变得难受。

    特别是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狂肆地荡漾,扰了他已经许久不见涟漪的一潭清水。

    端琰一点一点收紧五指,将那白皙的小手握于手中。

    可是,仅仅是拉着那只小手对他来说早已远远不够了。

    这几天,他无数次感受过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和她的味道,他能感受到她也渐渐开始索取着他身上的一切,他好贪恋二人交缠在一起那一刻的感觉,他想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独属她的一切,他不想再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感觉生活每一天都没有区别的从前。

    端琰终是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合同我会写给你,报酬我也会给,然后拿去公正。”

    陈月洲扭头看了眼端琰。

    端琰将手心中的陈月洲的小手越握越紧,直到最后,他道:“我喜欢你,拜托你,别走。”

    “喜欢”两个字的出现,让陈月洲身子猛地一抖,意识一时间有些恍惚。

    喜欢?

    他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上次听到大概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吧?

    “喜欢”这个词,相比“爱”好像更加青涩,说起来让人蛮别扭的……

    他上了大学正式踏上恋爱道路之后,好像更少用这个词了。

    大家都是“嗨给我留个电话吧”直接发展到“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要分手”这样的剧情……

    突然被人说喜欢,还是被一个刚刚差点害死自己的男人……

    恶作剧吗?

    美nán计升级版吗?

    如果是假的,他能够理解端琰的所作所为,但真的是多此一举,自己说不会离开他就不会离开他,这人疑心病怎么这么重?

    如果是真的,他还是能够理解端琰的所作所为,也可以分析出这样的所作所为下是否有喜欢的可能性,但他陈月洲不是受虐狂,特别讨厌这样的剧情。

    无论真相是什么,都让他无所适从,想要逃走。

    陈月洲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使劲勾了勾唇,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最终心中作出了答案:“……你别再做这种事了行吗?”

    ——他不相信端琰说的话。

    也许就像赵可说的那样,他不相信爱情。

    简单的感情他认为太过于平凡而经不起风波没有支撑点,复杂的感情他认为里面夹杂了太多感情以外的情绪满都是烟雾弹,沧桑的感情凭创业者的离婚率他认为没几个人喜欢忆苦思甜……

    没有一份感情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那些白头偕老、相知相伴结局也不过都是两个更加重视责任的人最大程度地完成了契约合同,而更多人都在破坏合同。

    赵可说过,要正视每一段感情,为了每一段都去努力,之所以一个人在感情失败时会无比痛,是因为这个人在感情还在的时候无比幸福。

    话虽然有道理……可是,他做不到。

    多少女人被童话故事和社会教育洗脑,说什么“女人最美的样子就是披上婚纱”,她们抱着巨大的期许踏入婚姻的殿堂,童年有多期待,成年有多努力,婚后就有多失望,老后就有多抱怨。

    不是他不想试着去相信,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人们对爱情所抱有的态度,往往不来自于童话、别人的故事或者名人事迹,而是来自……陪伴自己长大的大人,对待感情的看法和做法。

    即使旁人有所成功,但看着父母那副德行,他也会不断地抱有质疑,并认为那份幸运可能永远和自己无关。

    盲鱼离开千万年没有光明的溶洞,也不会睁开早已蜕化的双眼,反而会因为过强的光而无所适从拼命逃窜。

    生于黑暗,憎恨黑暗,却也习惯黑暗,最后只能藏身于黑暗。

    陈月洲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宁可放弃那短暂的、虚假的、缥缈的愉悦,追随在黑暗中保持着一份平常心。

    他更愿意把婚姻和恋爱做为获得物质资源的方式。

    在一场恋爱关系中站在理性的制高点上,理想对战感性,他会觉得安全很多,哪怕他不快乐。

    他从有这个意识开始,就是这么做的,为此获得过无数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决定此后的人生,也一直这么做。

    如此一番下定决心后,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合同在,报酬有,我就会留下,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不介意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交女朋友,你不需要太在意我的感受……”

    他说着,试着将手指从端琰的手心抽出,却在指尖即将脱离端琰手心的那一瞬间,被人再次用力抓住。

    不过这次被抓住的并不是他的指尖,是手腕。

    像是被人戳到了底线,陈月洲瞬间无法自控地大声道:“适可而止吧端琰!都说了合同我会遵守!松开我!”

    他怒不可遏地扭过头,出于本能,愤怒地看向端琰。

    可在看到对方那张脸,看清对方的轮廓和眉眼,还有那像是拼尽全力的样子露出的悲哀而期许的眼神时,陈月洲却忽然觉得心口很难受,平静的面部像是要绷不住,嗓子眼仿佛噎着什么东西,需要不停地吞咽才能够呼吸。

    “放开我。”陈月洲立刻垂下眼,不去看端琰的表情,这才压住那份窒息感。

    “为什么不看我。”端琰握着陈月洲手腕的手紧了些,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让人无法略过的力量。

    “哈?”陈月洲低着头露狠狠道,“我不想看你就是不想看你,我仰着头和你说话很累,非要看着你不可吗?”

    “陈月洲,我做到了。”

    “哈?”

    “我做到了不逃避,也不沉默。”

    “然后?……你难不成还问我要奖励吗?”

    “为什么又是你在逃避。”

    “……我逃避?”陈月洲倏地抬起头,睁大浑圆的双眼望着端琰,“谁逃避了?你说我逃避什么?我就是不想看着你怎么变成我逃避了……”

    焦躁的语言说着说着,话语的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语言溺毙在喉咙深处。

    陈月洲发现,自己在焦躁。

    为什么?

    为什么要焦躁?

    有什么好焦躁的?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端琰吗?

    喜欢这么一个性格阴暗还是个□□的……男人?!

    想法出现的这一瞬间,陈月洲脸上的表情又要绷不住了。

    他想要逃。

    他没办法面对感情占领大脑高地的自己,也没办法面对身为男人对男人动心的自己,更没办法接受此时此刻一定会越来越狼狈的自己。

    “放开我……”陈月洲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拜托你,放开我……”

    如果这样的感情是真实的,他必须将它抹杀掉。

    抹杀很简单:不见,不制造回忆,去寻找其他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填充。

    可是,任务和端琰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很危险,你需要帮手,不是么……”

    “我……”陈月洲头痛欲裂。

    是啊,端琰这种经济合格、职业合格、体力合格、脑力合格还有震慑力,做为任务帮手再合适不过了。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二话不说选这个人,只谈任务,不谈感情,安全。

    可是……

    如今的他,可能做不到啊……

    “你能不能别逼我!”陈月洲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我不想逼你。”端琰靠近陈月洲,“可是,不逼你,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会缩短。”

    陈月洲本能地向后退。

    直到最后,被逼入狭隘的墙角,无路可退,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用残存的理智一字一顿道:“我们两个签了合同,我们两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这个时候你跟我告白……就当你这个告白是真的吧,可是我没有接受的理由吧?别人告白,我一定就要接受吗?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也对我有感觉。”

    “……”陈月洲瞬间错愕地抬起头。

    端琰离他很近,四目相对瞬间,就像是硕大的聚光灯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所遁形。

    陈月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下一秒,无地自容的尴尬感和惭愧感让他的情绪几乎崩溃。

    他再也绷不住肢体和脸上的情绪,伸手一把抓住端琰的领子,用几乎失控的声音道:“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喜欢你?你到底有多自信我喜欢你?你早就这么觉得所以才会拿高利贷来恶心我吗?所以你认为我才会上套吗?我是你盘中的菜你想怎么吃怎么吃吗?”

    “不是。”端琰看着陈月洲已经开始崩塌的面部表情,听着他已经没了逻辑的话语,任由他撕扯着自己的衣领,明明心底刚刚还是空的,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就仿佛被填满。

    他俯身一把抱住还在抓狂的陈月洲,将他用尽全力拥在怀里。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陈月洲使劲推搡,“放开我!放开我!”

    “我并没有很早就知道。”端琰的手缓缓下滑,托起陈月洲的腰,将他小巧的身子完全地揽于他的怀中,让他的小脑袋就这么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他道:“我是刚刚才知道。”

    “哈?”陈月洲更火了,“你套路我你……”

    “因为我体验过。”端琰将头埋在陈月洲耳畔,“我体验过,比你要早很久很久,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你抱有不该有的意外情绪,我苦恼过,也是这样,所以你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情绪,当你开始对我发火的一瞬间我大概就明白了。”

    他低声道:“我们是一样的。”

    一直在闹腾的陈月洲瞬间安静了下来。

    自己可以对不爱的人说一万遍我爱你,却做不到对喜欢的人坦诚自己的心情。

    虚假的心他可以拿出来展示给所有人,真实的心他却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可是,此刻此刻,偏偏有人逼他面对这样的自己——

    羞耻、不甘、难以自我原谅以及不可置信……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但就因为那句“我们是一样的”,却让这所有的焦躁都冷静了下来。

    明明知道这样的情绪不可以。

    明明知道这段感情一定没有结局。

    明明知道大脑打感性牌一定会让自己输得体无完肤。

    可是,就因为端琰的一句话,他的意志立刻做出了反向的选择。

    他知道了一件事——

    不止他一个人这样。

    不止他一个人觉得丢脸、难过、尴尬和想消失。

    原来他喜欢的人和他一样,在突如其来的情绪之中,不知所措过。

    他忽然就觉得胸口被填满。

    因为填得太满,他忽然特别想哭,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

    陈月洲微微抬头,发现端琰正低头看着自己,对方的眼眶是红的。

    就在这一瞬间,陈月洲的泪腺如同崩坏了一般,再也承受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就是来做个任务的!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让我改变我性取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突破我的底线!”

    他哭得撕心裂肺:“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把我当孩子深爱的父母没有把我当兄弟姐妹的亲人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天赋没有才华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我只有我自己啊!如果我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告诉我啊!我还有什么啊……”

    他越哭越凶,双手使劲敲着端琰的胸口:“你为什么要逼我变成我最害怕变成的自己!你一个身高都要一米九的壮汉哭什么哭啊!你不是高冷沉默人设吗!干嘛像个小年轻人一样动不动要哭啊!害得我也情绪控制不住你知道吗!”

    端琰一声不响地抱紧怀中的陈月洲,缓缓闭上了眼睛。

    怀中的人是滚烫而躁动的,那么的有生命力,而又那么的真切。

    仿佛在此之前二人的距离都是假的,全都是隔空相望。

    不想放开,一点都不想。

    ……

    怀中的陈月洲哭哭啼啼了大约十分钟,眼泪就流干了。

    他沉默地趴在端琰的怀里,手指隔着衣衫抚摸着对方坚硬而温热的胸膛,理智渐渐回归,可感性的热潮也没有褪去。

    他感觉此刻很舒服。

    做为男人的时候,怀抱着心爱的女人,他曾经感受过片刻心灵的安静;但做为女人的时候,被喜欢的男人拥抱着,他也感受到了……片刻……安心的幸福感。

    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这份情绪依旧很尴尬,但事已至此,哭过闹过不能装作没有过,他觉得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既然感性已经明确地说了:“端琰无论他是个什么人,我他妈就是要出场,不给就送。”

    那索性让理性给感性一席之地,试着让他们共生存。

    感性并没有那么不堪,它带给了生活灵感和艺术,让人知晓了快乐;理性也没有那么高尚,它让人只剩下了逻辑,体验不到生命的美好和幸福。

    他要的是这两者共存,既知道止损,又能获取快乐。

    没什么错,没问题。

    想到这里,陈月洲轻轻推了推端琰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端琰。”

    端琰闻声低头看陈月洲,两人面部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你没说错,我也对你有感情,越是无视越是会跳出来,所以,我正视它。”

    说着,他缓缓抬起白皙的右手手臂,修长的指尖顺着端琰的喉结上滑,食指从耳后摩挲而过,拖住对方的一侧脸庞。

    脚尖踮起,上身丰满的柔软挤压在端琰宽阔的胸膛上,隔着棉麻的布料,略微粗糙的触感给双方的神经末梢带来一丝舒适感。

    这时,陈月洲抬起左臂,一把勾住端琰的脖子,牙齿在端琰的薄唇上轻咬了一下,紧接着整张柔然的嘴唇就覆了上去。

    香甜入侵口腔的那一瞬间,端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微微弓下身子,双手握住陈月洲的细腰,直接将他举起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还没等陈月洲坐稳,他整个人就迎了上去,将陈月洲逼入他双壁之间狭小的空间内,一手紧紧搂着小姑娘的细腰,一手托着脑袋。

    咬着陈月洲柔软的嘴巴,感受着小姑娘头一次卓越的配合,两人不断互相焦躁地攫取对方口腔中的空气、味道和液体。

    唇齿之间是急促的呼吸声和小姑娘细碎的嘤咛,身上是那柔软与他的坚硬隔着衣衫贴实,身下是细软的腰肢紧靠他的小腹,端琰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然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门铃声忽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陈月洲:“……”

    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有再一再二,他已经不在乎有没有再三再四了。

    但是,又被人无情中断的端琰却丝毫没有好脸色。

    也许是因为和陈月洲的关系近了一步,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面无表情地离开,而是很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我不开心甚至有点想生气”的表情。

    他还抱着陈月洲不愿意撒手,直到陈月洲说:“去吧,还有下次。”

    那一瞬间,端琰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些。

    端琰走去开门,陈月洲就从餐桌上跳下来到沙发上坐下,顺便抓了把巧克力糖躺着吃。

    门一打开,是熟悉的声音:“小琰,被停职、和高利贷打架、挂爸妈电话是不理我,你到底最近怎么了?”

    端琰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所有事都需要一一向家里汇报吗?”

    “你……”

    “姐,下次要来提前半天电话通知。”端琰说着就要送客,“我这边暂时没空……”

    “没空?没什么空?家里人担心你换来一句你没空?”就在这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响起。

    端琰沉默,半晌后道:“妈,爸。”

    坐在客厅躺着吃糖的陈月洲瞬间坐正:“……”

    卧槽。

    妈?爸?

    感情端琰他们一家子全来了?

    自己怎么办?

    第169章

    67

    脑子内一片混乱的陈月洲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逃。

    他迅速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毯上,

    用爬的方式悄咪咪地来到阳台,和花盆们肩并肩。

    等在阳台地板上坐稳了,陈月洲才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自己为什么要藏起来?

    他一没偷二没抢,只不过是和端琰刚刚打算谈个恋爱而已……

    哦,对,他得躲。

    因为吕佳音是端琰的[巅峰值]对象啊!

    到目前为止,

    他做的所有支线里面,

    [巅峰值]和[报复值]对象都是情侣或者夫妻关系,

    吕佳音未来和端琰也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关系……

    而吕佳音和端琰的任务又是自己最后的支线任务,

    那么,

    也就是说……

    端琰总有一天会绿了自己?

    也不一定,

    也许是自己腻了甩了他呢?对吧?

    凡事要往好的一方面想……

    想到这里,

    陈月洲觉得,自己还是得躲,

    千万别被这一大家子发现,

    免得惹恼了吕小姐。

    可是,

    老天似乎就是不打算这么平白无故地放了他,

    只听玄关处的一众脚步声逐渐逼近,直到客厅附近时,

    端琰母亲的声音响起:“还躲呢?我又不吃人。”

    陈月洲尴尬地转过身子,却因为紧张,

    不小心碰倒了角落的水养绿萝,培养液浇了一裤裆,惨不忍睹。

    “我……”陈月洲顿时一个头三个大。

    此动作一出,

    吕佳音和吕父总算是注意到陈月洲的存在了。

    吕佳音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两个怎么又搅合到一起去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弟吗?”

    陈月洲:“……”

    哪壶不开提哪壶,有毒。

    这时端琰走了过来,抓起沙发上的空调被披在陈月洲身上,扶着他起来:“先去换衣服,等一下再出来。”

    “嗯……”陈月洲抓着空调被灰溜溜准备向卧室走。

    可刚迈出脚,他停住了。

    如果自己理所应当地回卧室……不就等于间接告诉这三个人,自己是和端琰住在一起了吗?

    不好不好,这种感觉怪怪的……

    于是,他只得扬起一张根本笑不出来的笑脸道:“那个……我先回家去……换好了衣服再过来……别着急……”

    反正自己身上带着钱和手机,大不了在外面重新买一套衣服,过一会儿来的时候就伪装成端琰的邻居,这样自己出现在端琰家里也不是什么问题了……这年头还不允许邻居串门吗?

    说着,他扭头就向外走。

    可是,人都到玄关处,端琰开口了:“她跟我住一起,让她回房间换吧。”

    之后,直接走过来拉住陈月洲,当着父母的面将他推进了次卧。

    端母和吕父一听,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端琰。

    端琰一脸无所谓地扫了眼父母:“喝什么?”

    端溪背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看着端琰:“等她穿好出来再说吧。”

    进了卧室关门的一瞬间,陈月洲火速脱光自己打开衣柜找衣服。

    他就是想简简单单和端琰处一阵对象,也不想惊动对方父母,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搞得自己像媳妇见婆婆、女婿见丈母娘似的紧张……

    陈月洲拉出一件娃娃领衬衣和森女风的英伦格子长裙套上,换上深咖色的打底袜配,之后拿出一顶巧克力色的大卷假发戴在头上。

    端琰的父母都是老师出身,母亲还附加政治属性光环,理论上来讲,这类人应该都比较喜欢一个外表品学兼优的孩子。

    在确认自己换上这一身装扮看起来学习特别好后,陈月洲才心虚地走出房间,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端琰父母一鞠躬:“叔叔阿姨好。”

    端琰上前牵住陈月洲的手,让他在贵妃位上坐下,然后看向父母道:“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她家里出了点事,最近和我住在一起,别为难她。”

    话音刚落,在场除了端琰,包括陈月洲在内的四个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陈月洲,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还打了个哆嗦。

    做了男人大半辈子,一直都是当别人的男朋友来着,第一次被当众给父母介绍是女朋友……唔……感觉鸡皮疙瘩要掉一地……

    不过好就好在,端琰站了出来,对他家里人摆明了态度,这样自己的处境也就能稍微没那么尴尬一些。

    吕父对陈月洲摆摆手:“紧张什么,你……叫什么啊?”

    “陈月洲,月亮的月,五洲四海的洲。”

    “哦……我叫你月洲吧。”吕父点点头,“那你多大了?”

    陈月洲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有点想不起这幅身体究竟多大年龄了,随便报了个:“大概……快二十五了吧。”

    “大概?”

    “我们家是农村的,报户口的时候大几岁小几岁挺常见的,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多大了。”陈月洲随便应付道。

    “哦那你是在北川念书吗还是?”吕父接着问。

    陈月洲:“……前一阵有在念,最近在复习考研。”

    “哦考研啊!打算考哪儿啊?”

    “医科类吧……”陈月洲已经没了信心说自己要考北医。

    “哦医学啊,那挺好啊,你……”吕父还要继续念叨,吕佳音及时戳了下自己父亲。

    “爸,你干嘛呢,今天来干什么的你忘了,你对着人家问东问西,人家不尴尬啊?”她道。

    “噢噢……”吕父赶忙对着陈月洲摆摆手,“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啊。”

    陈月洲默默地点了点头。

    倒是端溪,扫了眼陈月洲,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你刚才头发不是这个颜色来着。”

    “啊哈哈哈……那个啊……”陈月洲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刚才戴的是假发,我……我玩cospy的。”

    正在看手机的吕佳音抬头扫了眼陈月洲打理得不是很整齐的假毛,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吕父一见笑了,他起身,走到玄关处提起带来的饭盒,走向厨房:“不聊其他的了,小溪啊,你和小琰还有佳音聊聊工作的事,我做饭,我今天可买了新鲜的鱼,准备给我这个天天惹事的儿子露这么一手,就等着咱们一家子团聚吃好喝好。”

    说完,指着陈月洲:“你来,帮帮我,顺便咱们聊聊天。”

    陈月洲:“……”

    怕不是找自己聊天,是有事要问,却没法当着这么多人面问吧。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进入厨房,沉默地穿上围裙:“那个……叔叔……需要我做什么吗?”

    “帮我洗一下鱼吧。”吕父将鱼的保鲜盒递给陈月洲,“内脏处理过的,鱼鳞也处理了,只需要里面剩下的部分和表面没清理干净的鱼鳞清理了,我在这边做鱼要用的汤。”

    “哦……”陈月洲从保鲜盒中取出鱼放在水池里,沉默地洗着鱼肚子。

    “你哪儿人?”吕父给调料包里一边加着佐料一边问。

    “……安徽的。”陈月洲答,鱼的肚子里基本是干净的,洗一洗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问题是——鱼鳞……怎么处理?

    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毕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基础的炒菜做饭他倒是常做,可是料理鱼这么麻烦的事……他可不会啊。

    不得已,陈月洲只能伸手一片一片地摘鱼鳞。

    “安徽哪儿?”

    “就……贫困县中的贫困村吧。”陈月洲马马虎虎答,他哪儿记得原主家乡是哪儿的,身份证上的出生地名字又长又拗口,他至今没记住。

    “我第一次见人这么形容自己家乡的。”吕父笑了下,“家里几个孩子?”

    “三个,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

    “弟弟在北川上学?姐姐结婚了?”吕父问。

    “嗯……”

    “你在北川上的什么?”

    陈月洲:“……夜校。”

    “哦……那……你和小琰……在一起住了挺久的吧。”

    “……”陈月洲没说话。

    他在端琰家里住过两段时间,虽然叠在一起没多久,但吕父能这么问,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既然如此,他想怎么理解都行,解释起来太麻烦。

    “你是怎么打算的?”吕父问。

    “什么?”

    “小琰是瑞典长大的,虽然回国已经十年了,可能骨子里的想法跟中国人还是有一点差异,他可能觉得男女同居没什么问题,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但是你是咱们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我觉得农村家庭对男女这方面……应该还是挺传统甚至挺封建的。”吕父笑了下,“你的年龄也是结婚的年龄了,你有过结婚的想法吗?”

    陈月洲:“……”

    怎么都扯到结婚上面了……

    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和端琰处一阵儿对象,怎么就这么难呢?

    结什么婚啊!做完任务他就回男儿身了好吗!

    想了想,陈月洲只能道:“我……我没想过这些事。”

    吕父有些诧异地转过身,一打眼就看到了认认真真拔鱼鳞的陈月洲。

    “你……”吕父有些迟疑,“你不会做饭?”

    陈月洲:“……呃……不是不会,基础的还可以,鱼的难度不是在我驾驭范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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