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还可以帮助别人清除罪孽。毕竟人在世上怎么可能没有罪孽是不是？我们也经常会去大教堂的告解室告解，手上的黑线也就自然消失了。”
让罪孽黑线消失的办法！
练习生们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盘算。
警官口中的这个“小教皇”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徐粟犹豫着开口，“那我们可以去见他吗？”
“当然可以了。”
警官用他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口吻道：“我们小镇欢迎所有人，不过之前也有外乡人来过小镇，同教皇告解并没有用，你们得用其他的办法清除罪孽。”
“而且准确来说，我是小镇唯一的警官。至于为什么，待会你们跟我出去就知道了。发给你们的枪也是教皇的意思，接下来你们要在七天里怎么清除罪恶，等到了大教堂，教皇都会一一告诉你们，不必心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出去似乎不太好。
“稍等。”
宗九抬了抬手，示意对方稍等片刻。
他背过身去，直截了当地抽了一张牌。
问题当然是检测一下警官刚刚说的这些话有没有说谎。
结果：正义正位。
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警官刚刚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竟然真的没有一句谎话。
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他们从房子里走出去后来的让人吃惊。
经过了不知名金光的洗礼后，小镇的模样焕然一新，摇身一变，变得崭新无比。
砌好的喷泉在广场的中央不知疲倦地挥洒，亮出一道彩虹光线。烤面包店在路边摊上营业，烤出来的面包夹着黄油和沙拉酱，香气扑鼻。
天气正好，阳光正晴。
小镇上所有的居民都围在房子旁。
练习生们走出去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因为围在一旁的全部都是他们的亲人，一条硕大的金毛从远处飞奔过来，一下子扑到了安东尼怀里。
“粟宝儿！”
“哎哟，小远，你怎么板着一张脸。”
“快过来，奶奶想死你了！”
外貌，神态，声音，甚至是记忆。
全部都一模一样。
即使知道这是假的，大家也没法流露出冷漠的神色。
“不，不是假的。”
最前面的警官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想法，回过头来说道：“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虽然并不贴切，但的确可以作为参考。”
忒修斯之船。
一个十分著名的悖论。
一艘船，假定在海水中航行，航行的时间只要足够久，船上腐朽的木板就会被更换。
船总有年迈的时候，木板总也有要更换的时候。如果在不计较其他条件继续航行的前提下，终有一天，这艘船上的所有木板都会被更换。
当所有木板都被更换后，忒修斯之船还能被称为忒修斯之船吗？
“构成一个人的要素是什么？思维，记忆，外貌，声音，逻辑思维，思考能力，还是性格？”
“这些我们都有，包括原先享有的社会关系，对你们的感情，甚至现在去小镇上的医院里检测DNA，也能够测出我们之间切实存在的血缘亲缘关系。从人类学角度来看，这种被定义为亲属。”
“可、可这不一样！”徐粟失声。
“哪里不一样？我们具备一切要素，如果将我们和你们头脑中的现实世界进行比较，那实在没有必要。”
“你又怎么能确定，你们所经历的现实世界，是不是另一个恐怖副本呢？”
警官的神色很平静：“你们应该收到了主系统的主线任务。这个副本不同于你们经历的任何一个副本，这里很美好，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而且只要经过了审判日，你们便能够永远待在这个副本里，不会被抹杀。当然，如果某一天你们想回去了，也可以选择回到无限循环，一切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我们，甚至是主系统都不会加以干涉。”
“怎么可能？”
正蹲在地上抚摸金毛的安东尼忽然冷笑，“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那我也懒得弯弯绕绕，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加入惊悚练习生比赛前，主系统就说过，所有练习生只能活下来一百人。你现在说的好听，什么留驻副本，谁能够保证到时候要是我们没选择回去，会不会在副本关闭的一瞬间就被主系统抹杀？”
警官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你可以直接向主系统寻求答案。”
很快，冰冷的机械音便在空中响起。
【
级副本相当于一个小世界】
【只要能够完成该副本的主线任务，练习生可以选择留驻该副本，不会被系统抹杀】
第141章
审判日
主系统这番话刚落，
直播间的弹幕就直接炸了。
【什么意思？这个npc的意思是说，只要完成了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练习生就可以选择永久驻留这个副本，
不用回无限循环。主系统还给予了肯定，
我？？？】
【我擦，
意思就是说可以超脱于惊悚练习生比赛的规则咯？】
【对，
我想也是这个意思。当初比赛不是说只能活下来一百人吗，如果选择留在这个副本世界，
那岂不是就可以算作中途退赛，
还是没有惩罚的那种？】
【你想啊，
如果没完成主线任务的话就得被抹杀。如果完成主线任务的话，留驻这个副本反倒像是给了练习生们一次后退的机会】
弹幕们讨论的激烈，
最后甚至上升到这个比赛的公平与否之上。
【讨论公平不公平就没必要了吧，
当初主系统把你们带到无限循环来还征求过你们意见咋地？现在既然主系统都发话了，
就说明留在这个副本的确是可行的方案】
【确实，
这就和当初那个
轮回路的副本一样，
进去就是三世轮回，平白多活了两辈子，
你也能说人家不公平吗】
不仅仅是弹幕，
练习生们也开始低声讨论。
安东尼拔高声线，
“留下来又如何，
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过诡辩，
真实和虚假的定义如何难道我们还会界定不清吗？”
虽然从情感上来讲，拥有血缘拥有一同生活的记忆，甚至是其他任何必备要素，的确很难让人分清。
可不管警官再怎么巧舌如簧，就算这个副本伪装成和现实多么一致的模样，
假的始终还是假的。
“你们顶多只能算是复制人。”
言尽于此，安东尼便不再讲话，因为警官对他的话表示了肯定。
“的确如此。唉，如果是你的话，也是过不了审判日的。”
他看着安东尼，叹息着摇了摇头，神情不似作伪，“吸血鬼是被上帝抛弃的中族，你的罪恶会比常人更难消除，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团体小队想要过关，最好还是选择第二条主线。”
吸血鬼来源于东欧的民间传说，虽然在圣经内没有确切记载，但的确是正儿八经黑暗生物的一员。所以安东尼手上的黑线比其他练习生都要深一些。
但这番话还是把练习生再度搞懵逼了。
第二条主线任务那不就是毁灭副本的意思吗，这些人的意思是鼓励他们去毁灭这个副本？？？
“是的，是这个意思，只是比起第一条主线来说，第二条主线要难上太多。因为我们这个副本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副本，在小镇之上”
警官指了指天空，“还有天堂。”
他又指了指地下，“小镇之下，还有地狱。”
“当然，如果你们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我们也会乐意帮你们的，甚至我们可以帮忙瞒过审判的眼线。”
“因为虽说我们在你们的眼中不过是复制人，可我们也一并具有他们对你们的感情，在我们的眼里，你们都是我们的亲人和孩子。”
镇民们齐齐点头，看向练习生们的目光充满了仁善慈和。
甚至还有不少妇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开始擦眼泪，“妈妈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管是留下来还是毁掉副本，我们都会帮助你们。”
“是的，我们会竭尽全力帮你们完成主线任务。”
“请相信我们，我们再如何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啊！”
这些目光如芒在背，叫人如坐针毡。
甚至就连对他人情绪变化十分敏感的宗九也能清楚感受到，他们的眼神里并不掺杂任何恶念，相反，全部都是满满的善意。
是那种不需要用塔罗牌测都能感受到的善念。正如这些人所说的那样，镇民们都是真心把练习生们当做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好朋友来看待的。
他们甚至真的在讨论，要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帮练习生一起毁掉这个副本，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有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周围小镇的街道，所有人都感到熟悉，有些街角甚至就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就连房屋也和自己记忆里一模一样。
老教堂，公交站，街道口卖冰棍的老爷爷。
报刊亭，面包屋，破旧的学校和校门口小摊贩。
其中一个母亲实在没忍住，一边擦眼泪一边招呼着徐粟，“粟宝儿，跟妈妈回来看看吧，你的屋子还是你走时的样子，书都没动过。妈妈再也不说你天天游手好闲打游戏了，就回来看看吧。”
徐粟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心里的难受，没说话
宗九表示让镇民们给他们留下一些思考的余地，于是镇民们一个个十分体贴地散去，只留下警官站在一旁。
练习生们凑成一个圆圈，彼此之间都有些沉默。
宗九适时开口：“在这个副本，我们还是优先把第一主线作为头号目标，争取能够消除手中的黑线。”
两个主线任务只需要选其中任意一个完成即可，听到这里，不少练习生都松了一口气。
众所周知，毁掉副本不论是用物理手段还是用其他方式，首先，npc都必须死。
理智上告诉所有人，这只不过是个副本而已；可情感上，如果要大家像第一中学那样面对自己亲人下手，还是满怀感情的亲人下手，显然有些太过残忍，太过不近人情了些。
“至于完成主线任务后，选择回宿舍还是留下来”
说到这里，宗九停顿了一下，“这都是大家的私人选择，我不多加干涉。”
“但至少在主线任务完成前，我希望我们站在一致的利益线上。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
练习生们一个个红着眼睛点头。
好在大家都是经历了无数副本的资深者，理智与情感的抉择之间，还是能够坚守理智不动摇。更别说里面还有不少是宗九当初在第一中学里并肩经历过地狱考试的队友，不可能因为假象轻易动摇。
但信不信归一回事，要不要留在这里又是另一回事。
宗九只不过是视线一扫，就清楚有不少人都对那个提议动了心。
惊悚练习生比赛本就残酷无比，最后还只能活一百个人。在场都是些B级C级练习生，活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如今在有一个退步机会的前提下，大家当然内心蠢蠢欲动。
实在不怪他们动摇，而是主系统给的条件太过优待。
留在这个小镇也并不是永远留下来，某一天如果想回去了，甚至可以随时离开。
已结束，回到的是无限循环的世界。
当然，愿意留下来的人会不会被安逸的生活磨平心智，再也没有勇气返回无限循环，这点谁也不得而知。因为在蜜罐里泡久了，人的骨头是会生锈的。
“但是，我们保证集体利益优先，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在准备第一条主线的同时，我们也要做好随时可能进行第二条主线的准备。”
白发青年低声开口，神色严肃：“希望大家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其实这个安排很不错了，这个副本的前提就是不能被情感所操纵】
【自己说是一回事，可能在副本里又是另一回事吧】
【的确，那条金毛扑过去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野蛮人露出那么温和的表情】
【现在想通之后，只觉得这个副本的虽然美好，但也残忍。亲手毁灭真的太难太难唉，希望魔术师这队能够走第一条主线吧，至少也能让队伍里的人自己选择回去还是留下】
另一边，商量完毕后，队伍重新散开。
警官善解人意地问道，“你们讨论完了吗？”
宗九点头。
“那就赶紧走吧，小教皇已经等很久了。”
说着，警官就转身，率先走在面前带路。
他们穿过小镇整整齐齐的街道。
不远处，有圣歌从不知名的悠远之处传来，就像天空浮动的阳光一样，为镇子染上一层朦胧金光。
刚刚从广场离开的镇民全部自发组织朝着小镇中央的大教堂走去，虔诚地低头念颂。
这个小镇里满是善意，一路上走来家家户户门不闭户，路不拾遗。
这中感觉很像宗九前世去过的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就是这样，多宗教圣城，每天到点，祈祷声站在城外都能听见。
那里的人人人都有信仰，睡觉也不会关门锁门，氛围充满着神学气息。
难怪警官说整个小镇只有他一个警官，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因为不需要罢了。
一边走，宗九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之前你说的，那个除了告解之外还能消除罪孽的方法是什么？”
“哦，那个啊。待会到了大教堂，让教皇冕下和你们说吧。”
警官挠了挠头，“那把枪你们先不要乱用，先收到系统背包。哎呀，总之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道路尽头的那间大教堂。
这间教堂和小镇内其他的房屋构造都不一样。
文艺复兴后分化的手法主义诞生了巴洛克式建筑，米白色的圆形穹顶上停留着一簇簇白鸽。
教堂的穹顶上绘着繁杂美丽的宗教壁画，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垂而下。
教皇身披猩红色外袍，站在高高的祭坛前。
他的身形并不高，从背影来看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头顶三重宝冠熠熠发亮。
他转过身，稚嫩的面容终于暴露在灯光之下。
这张脸，宗九实在熟悉不过。
即便变小，也一样熟悉，拳头硬了的那种熟悉。
第142章
审判日
大教堂里灯火通明，层层叠叠的光斑在十分具有对称结构的花岗岩地面，将那些葡萄树花纹缠绕着的圣善果实一起照亮。
教皇身上披着的冬肩衣由天鹅绒镶白貂皮毛边制成，边缘上面穿着繁杂金线，后摆拖到擦得干净发亮的地板上老长。他头戴三重宝冠，身上挂着白金色圣带，左手握着黄金打造的主教权杖，右手佩戴红宝石权戒，象征着基督在世间的至高代表。
在练习生被警官带到教堂后，教皇终于从祭台前方转过身来。
他的正脸正如他背影展现的年龄一样，一层软软的黑发耷拉在耳朵周围，稚嫩的脸不比成年人的巴掌大多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垂下来的睫毛遮住内里闪烁的流光，像是古希腊神话里出名的那位小爱神丘比特，天真无邪。
看上去男孩只有五六岁大，别说头戴沉重的三重宝冠了，就连权杖都应该拿不稳。
可他的确拿稳了，不仅拿稳了，甚至站立在祭坛前的时候，还颇为像模像样。
他的脊背挺直，板起脸来，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位威严的大人形象。
然而可惜的是，因为身高原因，从教堂站立的地面望上去就能发现，如果不是头上那顶镶嵌着无数华贵宝石的教宗宝冠，小教皇的真实身高其实不比祭坛高多少，可爱到叫人忍俊不禁。
这位小教皇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虽然惊奇，但练习生们也没觉得有其他不对，弹幕也是。
【哇，这个小教皇好可爱！】
【可可爱爱的小男孩awsl！小正太妈妈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小正太看起来好眼熟？但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好像又没发现具体不对的地方在哪里......奇怪，算了不想了，啊啊啊啊救命，这个小孩子真的好可爱，看起来好乖啊他】
除了宗九。
六岁小孩子的外表还没长开，但从小教皇精致的五官已经能够猜得到他未来的容貌绝对不会歪到哪里去。
众人无法第一时间联想到恶魔，其中一个很有可能正是年龄原因。
二可能是因为事实上除了宗九以外，其他人对no.1的印象也就只有第二次评选时他莅临现场，再加上他的王座又在演播大厅最高处，不少人即便抬头也很难看清；至于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中央赌场能挤到最里圈的练习生毕竟还是在少数。
三的话......或许是因为气质。
这个变小的恶魔和成年后的no.1完全不同。方方面面。
可宗九能够百分百确定面前站着的这个小教皇就是他的宿敌，至于他用什么方法辨认出来的，这只能说宿敌与宿敌之间有奇妙的心灵感应和直觉。
要是连自己宿敌都认不出来，那还叫什么宿敌！
好家伙，恶魔都当上教皇了。
白发青年站在原地，一脸冷漠。
果然这个副本还是毁灭吧。
安东尼站在他身旁，因为常年做下属的缘故，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察言观色这一套还是浸淫了个十足十。见他皱眉，立马压低声音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宗九沉默地摇摇头，“还不能确定。”
成年后的恶魔气质很好分辨，是那种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尖锐恶意，他身上充斥的癫狂绝对是宗九穿书前后接触过那么多人以来最病态的一个。
而现在，即便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小教皇身上的气息却那么平和，即便眼波流转时泄露出些许狡黠，那也同成年体的恶魔身上厚重到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恶念相去甚远。
甚至就连瞳孔的颜色也不同。
黑巫师的绿色瞳孔是因为人家是北欧人，梵卓的红眸是因为他是血族，宗九是浅粉色眼眸因为原主有白化病，天生就缺少合成黑色素。
而恶魔的瞳孔是暗金色的，极具辨识度，这种颜色也被称为琥珀色，稀少到不可思议。
面前这位小教皇的瞳孔却是正儿八经的黑棕色，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怎么看都和no.1那冰冷灿烂的暗金色不同。
“对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这几天尽量多探听有关第二条主线任务的消息。”
宗九直视前方，用只有安东尼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安东尼愣了一下，“为什么？”
“第一条主线很明显有问题，更何况你也听到了，半吸血鬼多半过不了审判日，怎么？”
白发青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走第一条主线，你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你不着急？”
霎时间，半吸血鬼心里难得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一直对魔术师抱有不小的敌意。
从拉斯维加斯，对方从他手里赢走不少筹码，当众狠狠打脸他开始，安东尼就对他颇有成见。碍于殿下的命令，荒村副本才按捺住自己想要落井下石的想法。后来要不是知道这位竟然是殿下的婚约者，虽然婚约作废但这个消息也足够让人震惊，安东尼也不至于安静如鸡。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宗九展现出了绝对的实力。
但这回，对方心里明明知道自己抱有的偏见。甚至完全不需要关团队的事情，毕竟他是npc亲口所说的“天生圣洁之人”。
过了许久，就连宗九都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安东尼这才低声嘟囔一句。
“知道了。”
“欢迎大家来到善之城。”
正在宗九和安东尼说悄悄话的时候，小教皇开口了。
他的视线扫过站在下方的所有人，在白发魔术师的身上停留了格外久。
就连目光给人的感受也完全不同。
宗九差不多可以排除伪装的可能。
停顿了差不多五秒钟后，小教皇挪开了视线。
“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请坐。”
他从高台上走下，抬起带着红宝石权戒的那只手，示意练习生们在教堂内黑色的长椅上坐下。
这幅小小东道主的模样又叫人会心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镇内这座大教堂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不仅仅是外边围着教堂祈祷的信徒，还是偶尔从窗角掠过的白鸽，摆在布道台上被风扬起的经文书页，亦或者是室内燃着的不知名弥撒熏香，都容易让人浮躁不安的心情慢慢静止下来。
练习生们一直紧绷的身体和精神开始放松，在座椅上坐下。
座位上十分贴心地铺了一层软垫，坐下来的时候也不会感受到冰冷。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许多疑惑，请不要着急，我接下来将会一一同大家叙说。”
小教皇的声音带着属于孩童般的纯稚，不紧不慢地说道。
......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几乎完美解答了练习生所有的困惑。
小教皇指了指天空，在胸口装模作样画了一个十字架，“还有七天，哦不，今天是第一天，第七天就是审判日，你们还有五天时间来消除手臂上的罪恶。”
“这座城叫做善之城，但既然我们是人而非圣贤，就必然带有与生俱来的罪恶。只要是有了恶念，或是犯下罪事，小镇居民的手臂上同样会出现罪恶黑线。”
他解释道，一边示意警官拉开袖子。
警官立马会意，极快地小声念诵一句：“赞美撒旦！”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在警官露出的手臂上，一条黑线正缓缓成型。
“镇子里的人可以来告解室找我告解，坦然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诚心悔过，便能消除手臂上的黑线。”
小教皇朝警官点点头，后者便放下袖子，走向教堂墙边的那个深棕色小木屋。
这间小木屋搭建在教堂墙边，内里用一块木板隔开，两旁垂下深紫色的幕帘。
告解是罗马天主教的一种圣事，犯下罪恶的信徒只要在房屋内向木板另一边的神职人员倾诉，将自己的罪恶吐露，神职人员便可以行圣事赦免，宽恕罪行。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常说神职人员才是知晓最多的由来。
“我不确定这个方法对你们管不管用，因为曾经有外乡人尝试过。”
小教皇顿了顿，“但为了确保严谨，等到讲解完毕后我会举办告解圣事，欢迎诸位客人前来尝试。”
“那除了这个办法以外，还有没有能够消除罪恶的办法？”徐粟问道。
“有。”
小教皇从台阶上走下，指着外面的天空。
“土地下是地狱，地狱里有一座恶之城，正好在善之城的背面。正如你们想象的一样，那个世界充满与善之城相悖的恶意。”
“最近临近审判日，恶之城的居民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每到圆月高悬的时候，这座镜面城市就会在水面倒影里同善之城连接。”
“恶之城是罪恶的存在，先前发给大家的枪支就是这个作用。如果能够在夜晚时分祛除恶之城的居民，便能够达到抵消罪恶的作用。”
全是实话。
宗九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缩小版的恶魔，心里的疑惑愈来愈甚。
“对了，我听玛利亚奶奶说，客人里有一位天生圣洁的人？”
忽然，小教皇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目光里涌动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天生圣洁的人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审判日，不需要告解也不需要猎杀罪恶哦，真是神眷的好运。”
“正好......我和这位漂亮的大哥哥一见如故，颇为投缘。”
小恶魔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几天哥哥不如就留在教堂里陪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恶魔上线！
啾啾：忍住......他还是个孩子（拳头in了）
感谢在2021-01-2823:39:45~2021-01-2908:4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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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审判日
讲解完基本情况后，接下来就是告解环节。
不少练习生都颇为羡慕地看着宗九。
魔术师这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主线任务，不需要累死累活拿着净化之枪去猎杀恶之城居民，也不用去告解室面对小教皇告解。
不管对其他练习生来说有多难，甚至两个主线任务里究竟有没有隐藏陷阱，这个镇子的真相......一切的一切，都与宗九无关。
因为他在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就注定不管它是s级还是低级副本，都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送经验。
这个副本甚至就像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面对其他人羡慕的眼神，白发魔术师并不言语，反而低下头去，浅粉色的眼眸里满是凝重。
宗九至今还记得，不久前在惊悚练习生宿舍演播大厅的时候，主系统给他们队伍开的空间门分明边框是深紫色的。
然而就在半分钟后，另外一个黑发男人目不斜视地同他擦肩而过，率先一步踏入了那道深紫色的门里，所以后来宗九只能带队去了诸葛暗他们队伍之前开的空间门，相当于做了一个交换。
当时队伍成员和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以为是诸葛暗不小心搞错了，毕竟他们两支队伍之间隔得那么近，万一一不小心看错了也有可能。
可宗九不同，宗九了解诸葛暗。
诸葛暗虽然平日里做事不守武德，喜欢搞些无间道的阴间玩意，但他这人的确相当尊师重道。鬼谷子在封神演义里给他留下来一个太极八卦盘，他就兢兢业业为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师做牛做马当打工人，不仅像诸葛亮辅佐刘备那样卖身当狗头军师，关键时刻还得替主公送命。
他很重视那个预言，相当重视。
并且也是诚心辅佐宗九，把他往预言里那个救世主的位置上拱。
由此不难推导出，诸葛暗和鬼谷子属于一路人，他们比宗九这个预言中的救世主更像救世主，是真真切切地想把这个无限循环里的人全部解救出去。
这里必须得先说一句抱歉，如果截止惊悚练习生比赛结束，宗九和诸葛暗都没有正面冲突的话，他或许真的会考虑用万能许愿券许愿解放无限循环所有人。
因为曾经答应老修女的话，宗九没法拒绝别的人请求。
但他们之间要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对方违背请求，宗九就会立即跳票。相当于诸葛暗做了一桩赔本买卖，这点他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任由宗九利用。
再加上这次。
截止现在，宗九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诸葛暗是故意进入他先前那间空间门的。
他现在经历的这个副本越简单，就越代表对方的副本有危险。
可惜练习生和直播间不互通，在惊悚练习生比赛中途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诸葛暗不和他事先打招呼也非要抢的空间门到底通往一个怎样的副本。
搞不好诸葛暗先前在盥洗室里吐血正是因为用太极八卦盘推算出了下个副本的关键信息，这才遭到了严重反噬。
可惜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
一切都得等这个副本结束后，回到演播大厅才有定数。
宗九难得有些烦躁地盯着脚下的地砖，转而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练习生们鱼贯而入走进告解室内。
眼下这个小恶魔的情况也很值得推敲。
首先，宗九可以排除这个小恶魔伪装的可能。
恶魔的演技很好这点不错，但他绝对做不到把自己深层的气质也一并改变。
但这个教皇又的确是恶魔没错。只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并不如同原先那样，周身带有浓浓的违和感。
到底是哪里改变了？
......
另一边，练习生们在大教堂内等待。
第一个进入告解室的练习生走了出来，神色带着欣喜，“我手上的黑线消失了一条！”
“真的吗！”
“看来告解真的有用啊！”
“对，确实有用，但第二次告解就没用了，我刚刚和教皇尝试了一下，最多只能消除一条黑线。”
见这个方法有用，好歹能够消除一条黑线，练习生们喜不胜收地开始搜肠刮肚寻找自己曾经干下过的亏心事，想着待会自己要告解的内容。
人从泥潭中脱身，自然不可能清清白白在世间活这么多年。就算是天使来到这个人间也会犯错，更何况人呢？
于是大家也没想多久，一个个走进告解室内，对着墙壁另一边的小教皇坦诚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徐粟走进去站着挠了挠头，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到自己曾经干下的亏心事。
“教皇冕下，我好想没做过特别让自己后悔的亏心事。”
“没关系。”木板背后，小教皇温和地说：“想想自己感到困惑或者诚心想要忏悔的事情也可以进行告解。”
“但忏悔圣事需要诚心忏悔，并且在之后做出实际行动来改变自身。如果仅仅是告解的话，只需要认罪就好。”
忏悔？
让罪孽黑线消失的办法！
练习生们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盘算。
警官口中的这个“小教皇”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徐粟犹豫着开口，“那我们可以去见他吗？”
“当然可以了。”
警官用他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口吻道：“我们小镇欢迎所有人，不过之前也有外乡人来过小镇，同教皇告解并没有用，你们得用其他的办法清除罪孽。”
“而且准确来说，我是小镇唯一的警官。至于为什么，待会你们跟我出去就知道了。发给你们的枪也是教皇的意思，接下来你们要在七天里怎么清除罪恶，等到了大教堂，教皇都会一一告诉你们，不必心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出去似乎不太好。
“稍等。”
宗九抬了抬手，示意对方稍等片刻。
他背过身去，直截了当地抽了一张牌。
问题当然是检测一下警官刚刚说的这些话有没有说谎。
结果：正义正位。
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警官刚刚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竟然真的没有一句谎话。
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他们从房子里走出去后来的让人吃惊。
经过了不知名金光的洗礼后，小镇的模样焕然一新，摇身一变，变得崭新无比。
砌好的喷泉在广场的中央不知疲倦地挥洒，亮出一道彩虹光线。烤面包店在路边摊上营业，烤出来的面包夹着黄油和沙拉酱，香气扑鼻。
天气正好，阳光正晴。
小镇上所有的居民都围在房子旁。
练习生们走出去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因为围在一旁的全部都是他们的亲人，一条硕大的金毛从远处飞奔过来，一下子扑到了安东尼怀里。
“粟宝儿！”
“哎哟，小远，你怎么板着一张脸。”
“快过来，奶奶想死你了！”
外貌，神态，声音，甚至是记忆。
全部都一模一样。
即使知道这是假的，大家也没法流露出冷漠的神色。
“不，不是假的。”
最前面的警官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想法，回过头来说道：“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虽然并不贴切，但的确可以作为参考。”
忒修斯之船。
一个十分著名的悖论。
一艘船，假定在海水中航行，航行的时间只要足够久，船上腐朽的木板就会被更换。
船总有年迈的时候，木板总也有要更换的时候。如果在不计较其他条件继续航行的前提下，终有一天，这艘船上的所有木板都会被更换。
当所有木板都被更换后，忒修斯之船还能被称为忒修斯之船吗？
“构成一个人的要素是什么？思维，记忆，外貌，声音，逻辑思维，思考能力，还是性格？”
“这些我们都有，包括原先享有的社会关系，对你们的感情，甚至现在去小镇上的医院里检测DNA，也能够测出我们之间切实存在的血缘亲缘关系。从人类学角度来看，这种被定义为亲属。”
“可、可这不一样！”徐粟失声。
“哪里不一样？我们具备一切要素，如果将我们和你们头脑中的现实世界进行比较，那实在没有必要。”
“你又怎么能确定，你们所经历的现实世界，是不是另一个恐怖副本呢？”
警官的神色很平静：“你们应该收到了主系统的主线任务。这个副本不同于你们经历的任何一个副本，这里很美好，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而且只要经过了审判日，你们便能够永远待在这个副本里，不会被抹杀。当然，如果某一天你们想回去了，也可以选择回到无限循环，一切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我们，甚至是主系统都不会加以干涉。”
“怎么可能？”
正蹲在地上抚摸金毛的安东尼忽然冷笑，“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那我也懒得弯弯绕绕，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加入惊悚练习生比赛前，主系统就说过，所有练习生只能活下来一百人。你现在说的好听，什么留驻副本，谁能够保证到时候要是我们没选择回去，会不会在副本关闭的一瞬间就被主系统抹杀？”
警官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你可以直接向主系统寻求答案。”
很快，冰冷的机械音便在空中响起。
【
级副本相当于一个小世界】
【只要能够完成该副本的主线任务，练习生可以选择留驻该副本，不会被系统抹杀】
第141章
审判日
主系统这番话刚落，
直播间的弹幕就直接炸了。
【什么意思？这个npc的意思是说，只要完成了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练习生就可以选择永久驻留这个副本，
不用回无限循环。主系统还给予了肯定，
我？？？】
【我擦，
意思就是说可以超脱于惊悚练习生比赛的规则咯？】
【对，
我想也是这个意思。当初比赛不是说只能活下来一百人吗，如果选择留在这个副本世界，
那岂不是就可以算作中途退赛，
还是没有惩罚的那种？】
【你想啊，
如果没完成主线任务的话就得被抹杀。如果完成主线任务的话，留驻这个副本反倒像是给了练习生们一次后退的机会】
弹幕们讨论的激烈，
最后甚至上升到这个比赛的公平与否之上。
【讨论公平不公平就没必要了吧，
当初主系统把你们带到无限循环来还征求过你们意见咋地？现在既然主系统都发话了，
就说明留在这个副本的确是可行的方案】
【确实，
这就和当初那个
轮回路的副本一样，
进去就是三世轮回，平白多活了两辈子，
你也能说人家不公平吗】
不仅仅是弹幕，
练习生们也开始低声讨论。
安东尼拔高声线，
“留下来又如何，
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过诡辩，
真实和虚假的定义如何难道我们还会界定不清吗？”
虽然从情感上来讲，拥有血缘拥有一同生活的记忆，甚至是其他任何必备要素，的确很难让人分清。
可不管警官再怎么巧舌如簧，就算这个副本伪装成和现实多么一致的模样，
假的始终还是假的。
“你们顶多只能算是复制人。”
言尽于此，安东尼便不再讲话，因为警官对他的话表示了肯定。
“的确如此。唉，如果是你的话，也是过不了审判日的。”
他看着安东尼，叹息着摇了摇头，神情不似作伪，“吸血鬼是被上帝抛弃的中族，你的罪恶会比常人更难消除，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团体小队想要过关，最好还是选择第二条主线。”
吸血鬼来源于东欧的民间传说，虽然在圣经内没有确切记载，但的确是正儿八经黑暗生物的一员。所以安东尼手上的黑线比其他练习生都要深一些。
但这番话还是把练习生再度搞懵逼了。
第二条主线任务那不就是毁灭副本的意思吗，这些人的意思是鼓励他们去毁灭这个副本？？？
“是的，是这个意思，只是比起第一条主线来说，第二条主线要难上太多。因为我们这个副本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副本，在小镇之上”
警官指了指天空，“还有天堂。”
他又指了指地下，“小镇之下，还有地狱。”
“当然，如果你们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我们也会乐意帮你们的，甚至我们可以帮忙瞒过审判的眼线。”
“因为虽说我们在你们的眼中不过是复制人，可我们也一并具有他们对你们的感情，在我们的眼里，你们都是我们的亲人和孩子。”
镇民们齐齐点头，看向练习生们的目光充满了仁善慈和。
甚至还有不少妇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开始擦眼泪，“妈妈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管是留下来还是毁掉副本，我们都会帮助你们。”
“是的，我们会竭尽全力帮你们完成主线任务。”
“请相信我们，我们再如何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啊！”
这些目光如芒在背，叫人如坐针毡。
甚至就连对他人情绪变化十分敏感的宗九也能清楚感受到，他们的眼神里并不掺杂任何恶念，相反，全部都是满满的善意。
是那种不需要用塔罗牌测都能感受到的善念。正如这些人所说的那样，镇民们都是真心把练习生们当做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好朋友来看待的。
他们甚至真的在讨论，要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帮练习生一起毁掉这个副本，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有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周围小镇的街道，所有人都感到熟悉，有些街角甚至就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就连房屋也和自己记忆里一模一样。
老教堂，公交站，街道口卖冰棍的老爷爷。
报刊亭，面包屋，破旧的学校和校门口小摊贩。
其中一个母亲实在没忍住，一边擦眼泪一边招呼着徐粟，“粟宝儿，跟妈妈回来看看吧，你的屋子还是你走时的样子，书都没动过。妈妈再也不说你天天游手好闲打游戏了，就回来看看吧。”
徐粟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心里的难受，没说话
宗九表示让镇民们给他们留下一些思考的余地，于是镇民们一个个十分体贴地散去，只留下警官站在一旁。
练习生们凑成一个圆圈，彼此之间都有些沉默。
宗九适时开口：“在这个副本，我们还是优先把第一主线作为头号目标，争取能够消除手中的黑线。”
两个主线任务只需要选其中任意一个完成即可，听到这里，不少练习生都松了一口气。
众所周知，毁掉副本不论是用物理手段还是用其他方式，首先，npc都必须死。
理智上告诉所有人，这只不过是个副本而已；可情感上，如果要大家像第一中学那样面对自己亲人下手，还是满怀感情的亲人下手，显然有些太过残忍，太过不近人情了些。
“至于完成主线任务后，选择回宿舍还是留下来”
说到这里，宗九停顿了一下，“这都是大家的私人选择，我不多加干涉。”
“但至少在主线任务完成前，我希望我们站在一致的利益线上。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
练习生们一个个红着眼睛点头。
好在大家都是经历了无数副本的资深者，理智与情感的抉择之间，还是能够坚守理智不动摇。更别说里面还有不少是宗九当初在第一中学里并肩经历过地狱考试的队友，不可能因为假象轻易动摇。
但信不信归一回事，要不要留在这里又是另一回事。
宗九只不过是视线一扫，就清楚有不少人都对那个提议动了心。
惊悚练习生比赛本就残酷无比，最后还只能活一百个人。在场都是些B级C级练习生，活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如今在有一个退步机会的前提下，大家当然内心蠢蠢欲动。
实在不怪他们动摇，而是主系统给的条件太过优待。
留在这个小镇也并不是永远留下来，某一天如果想回去了，甚至可以随时离开。
已结束，回到的是无限循环的世界。
当然，愿意留下来的人会不会被安逸的生活磨平心智，再也没有勇气返回无限循环，这点谁也不得而知。因为在蜜罐里泡久了，人的骨头是会生锈的。
“但是，我们保证集体利益优先，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在准备第一条主线的同时，我们也要做好随时可能进行第二条主线的准备。”
白发青年低声开口，神色严肃：“希望大家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其实这个安排很不错了，这个副本的前提就是不能被情感所操纵】
【自己说是一回事，可能在副本里又是另一回事吧】
【的确，那条金毛扑过去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野蛮人露出那么温和的表情】
【现在想通之后，只觉得这个副本的虽然美好，但也残忍。亲手毁灭真的太难太难唉，希望魔术师这队能够走第一条主线吧，至少也能让队伍里的人自己选择回去还是留下】
另一边，商量完毕后，队伍重新散开。
警官善解人意地问道，“你们讨论完了吗？”
宗九点头。
“那就赶紧走吧，小教皇已经等很久了。”
说着，警官就转身，率先走在面前带路。
他们穿过小镇整整齐齐的街道。
不远处，有圣歌从不知名的悠远之处传来，就像天空浮动的阳光一样，为镇子染上一层朦胧金光。
刚刚从广场离开的镇民全部自发组织朝着小镇中央的大教堂走去，虔诚地低头念颂。
这个小镇里满是善意，一路上走来家家户户门不闭户，路不拾遗。
这中感觉很像宗九前世去过的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就是这样，多宗教圣城，每天到点，祈祷声站在城外都能听见。
那里的人人人都有信仰，睡觉也不会关门锁门，氛围充满着神学气息。
难怪警官说整个小镇只有他一个警官，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因为不需要罢了。
一边走，宗九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之前你说的，那个除了告解之外还能消除罪孽的方法是什么？”
“哦，那个啊。待会到了大教堂，让教皇冕下和你们说吧。”
警官挠了挠头，“那把枪你们先不要乱用，先收到系统背包。哎呀，总之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道路尽头的那间大教堂。
这间教堂和小镇内其他的房屋构造都不一样。
文艺复兴后分化的手法主义诞生了巴洛克式建筑，米白色的圆形穹顶上停留着一簇簇白鸽。
教堂的穹顶上绘着繁杂美丽的宗教壁画，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垂而下。
教皇身披猩红色外袍，站在高高的祭坛前。
他的身形并不高，从背影来看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头顶三重宝冠熠熠发亮。
他转过身，稚嫩的面容终于暴露在灯光之下。
这张脸，宗九实在熟悉不过。
即便变小，也一样熟悉，拳头硬了的那种熟悉。
第142章
审判日
大教堂里灯火通明，层层叠叠的光斑在十分具有对称结构的花岗岩地面，将那些葡萄树花纹缠绕着的圣善果实一起照亮。
教皇身上披着的冬肩衣由天鹅绒镶白貂皮毛边制成，边缘上面穿着繁杂金线，后摆拖到擦得干净发亮的地板上老长。他头戴三重宝冠，身上挂着白金色圣带，左手握着黄金打造的主教权杖，右手佩戴红宝石权戒，象征着基督在世间的至高代表。
在练习生被警官带到教堂后，教皇终于从祭台前方转过身来。
他的正脸正如他背影展现的年龄一样，一层软软的黑发耷拉在耳朵周围，稚嫩的脸不比成年人的巴掌大多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垂下来的睫毛遮住内里闪烁的流光，像是古希腊神话里出名的那位小爱神丘比特，天真无邪。
看上去男孩只有五六岁大，别说头戴沉重的三重宝冠了，就连权杖都应该拿不稳。
可他的确拿稳了，不仅拿稳了，甚至站立在祭坛前的时候，还颇为像模像样。
他的脊背挺直，板起脸来，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位威严的大人形象。
然而可惜的是，因为身高原因，从教堂站立的地面望上去就能发现，如果不是头上那顶镶嵌着无数华贵宝石的教宗宝冠，小教皇的真实身高其实不比祭坛高多少，可爱到叫人忍俊不禁。
这位小教皇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虽然惊奇，但练习生们也没觉得有其他不对，弹幕也是。
【哇，这个小教皇好可爱！】
【可可爱爱的小男孩awsl！小正太妈妈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小正太看起来好眼熟？但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好像又没发现具体不对的地方在哪里......奇怪，算了不想了，啊啊啊啊救命，这个小孩子真的好可爱，看起来好乖啊他】
除了宗九。
六岁小孩子的外表还没长开，但从小教皇精致的五官已经能够猜得到他未来的容貌绝对不会歪到哪里去。
众人无法第一时间联想到恶魔，其中一个很有可能正是年龄原因。
二可能是因为事实上除了宗九以外，其他人对no.1的印象也就只有第二次评选时他莅临现场，再加上他的王座又在演播大厅最高处，不少人即便抬头也很难看清；至于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中央赌场能挤到最里圈的练习生毕竟还是在少数。
三的话......或许是因为气质。
这个变小的恶魔和成年后的no.1完全不同。方方面面。
可宗九能够百分百确定面前站着的这个小教皇就是他的宿敌，至于他用什么方法辨认出来的，这只能说宿敌与宿敌之间有奇妙的心灵感应和直觉。
要是连自己宿敌都认不出来，那还叫什么宿敌！
好家伙，恶魔都当上教皇了。
白发青年站在原地，一脸冷漠。
果然这个副本还是毁灭吧。
安东尼站在他身旁，因为常年做下属的缘故，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察言观色这一套还是浸淫了个十足十。见他皱眉，立马压低声音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宗九沉默地摇摇头，“还不能确定。”
成年后的恶魔气质很好分辨，是那种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尖锐恶意，他身上充斥的癫狂绝对是宗九穿书前后接触过那么多人以来最病态的一个。
而现在，即便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小教皇身上的气息却那么平和，即便眼波流转时泄露出些许狡黠，那也同成年体的恶魔身上厚重到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恶念相去甚远。
甚至就连瞳孔的颜色也不同。
黑巫师的绿色瞳孔是因为人家是北欧人，梵卓的红眸是因为他是血族，宗九是浅粉色眼眸因为原主有白化病，天生就缺少合成黑色素。
而恶魔的瞳孔是暗金色的，极具辨识度，这种颜色也被称为琥珀色，稀少到不可思议。
面前这位小教皇的瞳孔却是正儿八经的黑棕色，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怎么看都和no.1那冰冷灿烂的暗金色不同。
“对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这几天尽量多探听有关第二条主线任务的消息。”
宗九直视前方，用只有安东尼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安东尼愣了一下，“为什么？”
“第一条主线很明显有问题，更何况你也听到了，半吸血鬼多半过不了审判日，怎么？”
白发青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走第一条主线，你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你不着急？”
霎时间，半吸血鬼心里难得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一直对魔术师抱有不小的敌意。
从拉斯维加斯，对方从他手里赢走不少筹码，当众狠狠打脸他开始，安东尼就对他颇有成见。碍于殿下的命令，荒村副本才按捺住自己想要落井下石的想法。后来要不是知道这位竟然是殿下的婚约者，虽然婚约作废但这个消息也足够让人震惊，安东尼也不至于安静如鸡。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宗九展现出了绝对的实力。
但这回，对方心里明明知道自己抱有的偏见。甚至完全不需要关团队的事情，毕竟他是npc亲口所说的“天生圣洁之人”。
过了许久，就连宗九都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安东尼这才低声嘟囔一句。
“知道了。”
“欢迎大家来到善之城。”
正在宗九和安东尼说悄悄话的时候，小教皇开口了。
他的视线扫过站在下方的所有人，在白发魔术师的身上停留了格外久。
就连目光给人的感受也完全不同。
宗九差不多可以排除伪装的可能。
停顿了差不多五秒钟后，小教皇挪开了视线。
“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请坐。”
他从高台上走下，抬起带着红宝石权戒的那只手，示意练习生们在教堂内黑色的长椅上坐下。
这幅小小东道主的模样又叫人会心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镇内这座大教堂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不仅仅是外边围着教堂祈祷的信徒，还是偶尔从窗角掠过的白鸽，摆在布道台上被风扬起的经文书页，亦或者是室内燃着的不知名弥撒熏香，都容易让人浮躁不安的心情慢慢静止下来。
练习生们一直紧绷的身体和精神开始放松，在座椅上坐下。
座位上十分贴心地铺了一层软垫，坐下来的时候也不会感受到冰冷。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许多疑惑，请不要着急，我接下来将会一一同大家叙说。”
小教皇的声音带着属于孩童般的纯稚，不紧不慢地说道。
......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几乎完美解答了练习生所有的困惑。
小教皇指了指天空，在胸口装模作样画了一个十字架，“还有七天，哦不，今天是第一天，第七天就是审判日，你们还有五天时间来消除手臂上的罪恶。”
“这座城叫做善之城，但既然我们是人而非圣贤，就必然带有与生俱来的罪恶。只要是有了恶念，或是犯下罪事，小镇居民的手臂上同样会出现罪恶黑线。”
他解释道，一边示意警官拉开袖子。
警官立马会意，极快地小声念诵一句：“赞美撒旦！”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在警官露出的手臂上，一条黑线正缓缓成型。
“镇子里的人可以来告解室找我告解，坦然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诚心悔过，便能消除手臂上的黑线。”
小教皇朝警官点点头，后者便放下袖子，走向教堂墙边的那个深棕色小木屋。
这间小木屋搭建在教堂墙边，内里用一块木板隔开，两旁垂下深紫色的幕帘。
告解是罗马天主教的一种圣事，犯下罪恶的信徒只要在房屋内向木板另一边的神职人员倾诉，将自己的罪恶吐露，神职人员便可以行圣事赦免，宽恕罪行。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常说神职人员才是知晓最多的由来。
“我不确定这个方法对你们管不管用，因为曾经有外乡人尝试过。”
小教皇顿了顿，“但为了确保严谨，等到讲解完毕后我会举办告解圣事，欢迎诸位客人前来尝试。”
“那除了这个办法以外，还有没有能够消除罪恶的办法？”徐粟问道。
“有。”
小教皇从台阶上走下，指着外面的天空。
“土地下是地狱，地狱里有一座恶之城，正好在善之城的背面。正如你们想象的一样，那个世界充满与善之城相悖的恶意。”
“最近临近审判日，恶之城的居民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每到圆月高悬的时候，这座镜面城市就会在水面倒影里同善之城连接。”
“恶之城是罪恶的存在，先前发给大家的枪支就是这个作用。如果能够在夜晚时分祛除恶之城的居民，便能够达到抵消罪恶的作用。”
全是实话。
宗九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缩小版的恶魔，心里的疑惑愈来愈甚。
“对了，我听玛利亚奶奶说，客人里有一位天生圣洁的人？”
忽然，小教皇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目光里涌动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天生圣洁的人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审判日，不需要告解也不需要猎杀罪恶哦，真是神眷的好运。”
“正好......我和这位漂亮的大哥哥一见如故，颇为投缘。”
小恶魔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几天哥哥不如就留在教堂里陪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恶魔上线！
啾啾：忍住......他还是个孩子（拳头in了）
感谢在2021-01-2823:39:45~2021-01-2908:4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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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审判日
讲解完基本情况后，接下来就是告解环节。
不少练习生都颇为羡慕地看着宗九。
魔术师这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主线任务，不需要累死累活拿着净化之枪去猎杀恶之城居民，也不用去告解室面对小教皇告解。
不管对其他练习生来说有多难，甚至两个主线任务里究竟有没有隐藏陷阱，这个镇子的真相......一切的一切，都与宗九无关。
因为他在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就注定不管它是s级还是低级副本，都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送经验。
这个副本甚至就像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面对其他人羡慕的眼神，白发魔术师并不言语，反而低下头去，浅粉色的眼眸里满是凝重。
宗九至今还记得，不久前在惊悚练习生宿舍演播大厅的时候，主系统给他们队伍开的空间门分明边框是深紫色的。
然而就在半分钟后，另外一个黑发男人目不斜视地同他擦肩而过，率先一步踏入了那道深紫色的门里，所以后来宗九只能带队去了诸葛暗他们队伍之前开的空间门，相当于做了一个交换。
当时队伍成员和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以为是诸葛暗不小心搞错了，毕竟他们两支队伍之间隔得那么近，万一一不小心看错了也有可能。
可宗九不同，宗九了解诸葛暗。
诸葛暗虽然平日里做事不守武德，喜欢搞些无间道的阴间玩意，但他这人的确相当尊师重道。鬼谷子在封神演义里给他留下来一个太极八卦盘，他就兢兢业业为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师做牛做马当打工人，不仅像诸葛亮辅佐刘备那样卖身当狗头军师，关键时刻还得替主公送命。
他很重视那个预言，相当重视。
并且也是诚心辅佐宗九，把他往预言里那个救世主的位置上拱。
由此不难推导出，诸葛暗和鬼谷子属于一路人，他们比宗九这个预言中的救世主更像救世主，是真真切切地想把这个无限循环里的人全部解救出去。
这里必须得先说一句抱歉，如果截止惊悚练习生比赛结束，宗九和诸葛暗都没有正面冲突的话，他或许真的会考虑用万能许愿券许愿解放无限循环所有人。
因为曾经答应老修女的话，宗九没法拒绝别的人请求。
但他们之间要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对方违背请求，宗九就会立即跳票。相当于诸葛暗做了一桩赔本买卖，这点他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任由宗九利用。
再加上这次。
截止现在，宗九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诸葛暗是故意进入他先前那间空间门的。
他现在经历的这个副本越简单，就越代表对方的副本有危险。
可惜练习生和直播间不互通，在惊悚练习生比赛中途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诸葛暗不和他事先打招呼也非要抢的空间门到底通往一个怎样的副本。
搞不好诸葛暗先前在盥洗室里吐血正是因为用太极八卦盘推算出了下个副本的关键信息，这才遭到了严重反噬。
可惜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
一切都得等这个副本结束后，回到演播大厅才有定数。
宗九难得有些烦躁地盯着脚下的地砖，转而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练习生们鱼贯而入走进告解室内。
眼下这个小恶魔的情况也很值得推敲。
首先，宗九可以排除这个小恶魔伪装的可能。
恶魔的演技很好这点不错，但他绝对做不到把自己深层的气质也一并改变。
但这个教皇又的确是恶魔没错。只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并不如同原先那样，周身带有浓浓的违和感。
到底是哪里改变了？
......
另一边，练习生们在大教堂内等待。
第一个进入告解室的练习生走了出来，神色带着欣喜，“我手上的黑线消失了一条！”
“真的吗！”
“看来告解真的有用啊！”
“对，确实有用，但第二次告解就没用了，我刚刚和教皇尝试了一下，最多只能消除一条黑线。”
见这个方法有用，好歹能够消除一条黑线，练习生们喜不胜收地开始搜肠刮肚寻找自己曾经干下过的亏心事，想着待会自己要告解的内容。
人从泥潭中脱身，自然不可能清清白白在世间活这么多年。就算是天使来到这个人间也会犯错，更何况人呢？
于是大家也没想多久，一个个走进告解室内，对着墙壁另一边的小教皇坦诚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徐粟走进去站着挠了挠头，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到自己曾经干下的亏心事。
“教皇冕下，我好想没做过特别让自己后悔的亏心事。”
“没关系。”木板背后，小教皇温和地说：“想想自己感到困惑或者诚心想要忏悔的事情也可以进行告解。”
“但忏悔圣事需要诚心忏悔，并且在之后做出实际行动来改变自身。如果仅仅是告解的话，只需要认罪就好。”
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