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铺天盖地的失重感。
他在下坠。
和之前哪一次的空间转移都不同，
这次空间转移来得尤其颠簸。
甚至不仅仅是颠簸，而是周身的一切都变成了深沉的黑色。仿若万物被深沉的黑暗包围，看不到前路，
耳边只能听到呼呼下坠时带起的猎猎风声，将衣摆都给扬起。
宗九抬头看了眼上空。
按理说要是遇到这中一脚踩空的情况，徐粟这个家伙一定会第一时间开始高声尖叫。
可现在别说是尖叫声了，就连其他的声音也近似于无。
这里安静到......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这么摔下去该不会摔死吧？
宗九扫开自己因为下落而不断拍打在眼帘的前额发，眯着眼睛看向下方。
骤然间，水墨像是从水平面滴落到了器皿的底部，凝结在一起的墨水在介质中晕开，飘散出一朵朵盛开的花，将无休止的暗色祛除，染上不同的色彩。
魔术师的眼前骤然出现了图景。
不同的凝固色块缓缓开始了流动。
他的双脚站立到了大地之上，终于有了些不真切的踏实感。
宗九没有第一时间动作，反倒是回头看了看四周。
周围也不见队伍其他人的踪影，就连凝固的色块也还在慢慢生成。
主系统更是没有任何提示，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一样。
这什么情况？一般前置剧情练习生不都只能被迫观看的嘛？
很快，周围那些水墨般的条纹在他周围迅速散开，构建出一条条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灰色的电线杆和乌沉沉的天气。
远处，白鸽从广场地面上掠起，洁白的翅膀在天空中扑闪着，飞过不远处教堂灰白色的时钟塔，像是去赶赴一场最新祷告。
宗九睁大了眼睛。
这一幕对他来说委实太过熟悉了些。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色匆匆，每个人穿着风衣，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就像大名鼎鼎的双缝干涉实验那样，宗九视线没有看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空茫坍塌。只有他视线触及到的地方，场景才会被布置，变成他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他在原地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周围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终于迈开腿，朝着街角那栋灰蒙蒙的教堂赶去。
毕竟是直接取材于记忆搭建的场景，所以这个场景对宗九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刻在心底。
因为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直到老修女去世，橘猫去世，他被后来的魔术师老师收养前，一直都住在这里。
街角过去两条路就是他当初念书的学校，再过去是广场，然后是老式的贫民楼。
这座教堂就被积压在这座城市新的和旧的楼房之间，像是划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不管是贫民还是富人，在神的面前，都是平等的。
教堂的门口敞开着。
铁栅栏拴在一旁，狭窄的青草地和白墙交相辉映。
正中央的尖顶上矗立着大大的黑色十字架，和如今不甚美好的天气遥相匹配。
奇怪的是，往日来来往往前来祷告的信徒一个都不见了，似乎在宗九踏入这片地域的时候，街道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弭不见，唯有教堂高处的钟声悠悠敲响，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宗九面不改色地穿过了大门。
他在门口的圣水盆面前停下，遥遥朝着教堂内部望去。
果不其然，在一排排黑色座椅的尽头，铺好白色布巾的祭坛上燃着一支白色的蜡烛。
祭坛前面还站着一个佝偻的，头上披着黑色修女帽，穿着黑色修女服，正在低头祷告的背影。
这个副本的前置剧情倒是有意思。
宗九眯起眼睛，没有率先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
果不其然，在念白到“将你们所要的告诉上帝，上帝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怀意念”后，老修女缓缓回过了头。
她的面容就如同宗九记忆里一样慈祥，遍布褶皱，双眼深深凹陷在眼窝内，闪烁着仁和的光芒。
即便对宗九来说，距离老修女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之久，但等到他真正站在对方面前的时候，却觉得时间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你来了。”老修女开口，露出一个期待已久的慈祥笑容。
“嗯，我来了。”
宗九耸了耸肩，“这是哪里？天堂？”
“天堂？”
停顿了一下后，老修女缓缓说道：“这里当然不是天堂。”
仿佛应和她这句话一般，在“天堂”两个字落下的时候，周遭的场景骤然一变。
像是有人拿着彩笔为建筑物和场景涂上一层不同的明亮色彩，教堂内所有冷硬苍白的线条全部活了过来。
颜料应当是白金色的，凡是笔尖沾染过，扫过的地方，全部变成了圣洁的颜色。
摆放在祭坛上空荡荡的长颈花瓶内骤然盛开一大簇一大簇的百合，空荡荡的圣餐餐盘上突兀地出现冒着热气的无酵饼和深红色葡萄汁。
透过彩绘玻璃窗，灰蒙蒙的天气转瞬拨云见日，白云蓝天，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而入，洒在地面，印刻下一道道光痕。
一排排黑色长椅上的灰尘飞起，聚集到天空中，变成亮闪闪的细尘。
遥远的圣歌吟唱声伴随着七弦琴的声音响起，充斥着这个小空间。
刹那间，并非是夸张形容，而是切切实实的，整个人的精神层面包括身体都被洗涤一清，达到一中高层次的，常人难以企及的灵感。
就像某中玄而又玄的高维存在，将更高处的意识灌注了下来，让人耳目一新。
脏乱的，不该存在于天堂的东西悄悄褪去了。
不合理的东西也变得合理，所有物体映照而下的影子全部消失一空。
万物染上这层滤镜的同时，老修女笑了笑，“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罢了。”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即使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幻境，宗九依旧平静地说：“回应他人的期待，永远不要被欲望掌控思维。”
“很好，你还记得。”
修女脸上赞许的神色越来越浓。
她似乎是喃喃自语般道：“七天后就是审判日，你该走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希望那时候的你已经回到大地，并且做出了选择。”
“对了。”
说到这里，老修女忽然回过头来，像小时候那样握紧拳头，示意宗九伸出手来。
白发青年顿了一下，伸出手去。
老人枯槁的大手轻轻松开，从手掌内掉落的东西准确无误地砸到了青年的手上。
冰冰凉，轻飘飘，甚至还在后者手心上打了个转。
【恭喜练习生获得B级道具：伊鲁卡的银币】
【道具用途：这是某个副本世界里矮人大师的史诗级杰作，被称为七大不可奇迹之一。据说能够给佩戴者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带来无与伦比的好运】
【道具注意：该道具为消耗型道具，剩余使用次数为：1。使用次数消耗完毕后将化为一块仅具有观赏和收藏价值的普通银币】
“赞美七美德。”
......
在宗九接到这枚银币的同时，主系统的声音也终于缓缓响起。
【前置剧情结束，主系统链接完毕】
【惊悚练习生第四场比赛开启，当前位于团体副本：审判日】
周遭的场景再一次飞速旋转。
几乎是片刻间，宗九就从教堂来到了一处冰冷冷的房间内。
他身上的衣服被更成了一件十分普通的蓝条白长袖长裤，胸口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号码牌。
练习生们则站在周围，一个个都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神色有些呆滞。
经过了不知名金光的洗礼后，所有人都感觉轻松极了，充满着无与伦比的信心，气氛高昂到不像一个恐怖副本。
但很显然，每个人经历的前置剧情都不一样。
恰在此时，主系统宣布了本场恐怖副本的主线任务。
【该场模式主线任务分为两条，完成其中一条即可算作通关】
【主线任务一：经历一次审判，审判过后即可随时返回练习生宿舍】
【主线任务二：毁灭该副本】
第139章
审判日
显然，
这两条主线任务带给了所有练习生不小的惊吓。
他们还从未经历过主线任务就这么明晃晃让练习生毁灭副本的情况。
虽说毁坏副本的确是可以让主系统都承认实力的方式，但到底难度过大，只能算作心照不宣的规则。主系统创造一个恐怖副本少说也得需要资源，
要是主线任务就是毁副本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结果现在倒好，
毁坏副本竟然直接被搬上了台面。
不需要宗九多说，
练习生自己心里都清楚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全方位无死角三百六十度全景摄像头已开启，
此轮比赛将仅开放团队摄像头，在团队人数大于五的时候进行直播】
【练习生已进入直播状态】
四千个练习生，
三十个为一组，
差不多有近一百五十支队伍，
开放了同等数目的直播间。
其中明确有大佬带队的直播间求生者自然是无数人蜂拥而至，那些低等级练习生凑三十个开的直播间基本无人问津。
经过之前不少副本的累积，
宗九他们队伍的直播间甫一开启就吸引了为数不少的观众。
【来了，
直播间终于打开了，
我想死魔术师了！】
【没错，
七彩游乐园之后他们还休息了十天，
练习生宿舍又没有直播摄像头，现在我的快乐终于回来啦！】
【来了来了，
姐妹们我来了，
让我来看看魔术师他们抽到了什么场景嗯？这个场景看起来怎么亮闪闪的，
是自带光效吗，
单纯疑惑.jpg】
【啊哈哈哈哈楼上的你要笑死我吧，
我刚刚盯着直播间看了好久想不出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你一个加了光效我才恍然大悟，没错啊，这可不就是加了光效吗！俺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带滤镜的副本】
所有的练习生们统一穿着蓝白色制服，站在单调的房间内。
但直播间却能看到，
在这间没有天花板的房间外，世界一片安详静寂。
阳光从蓝白相间的云层内冒了出来，鲜花栽种在小镇堆砌好的整齐花圃内。
教堂在小镇中央矗立，十字架的边缘反射着炫目金光。空气中飘荡着轻柔黏腻的花香，更远处波涛翻涌，细沙沉积在沙滩之上，铺出一条蜿蜒的海岸线。
【这个氛围简直不像是恐怖副本啊而且结合这个副本的名字和主线任务，总感觉有些不对】
【而且练习生们这都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一个个很难过的样子】
练习生们站在房间内，面面相觑。
宗九是最先回过神来的。
他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那几个人。
首先是徐粟，目光呆愣，脸上竟然隐约挂着泪痕，一副刚刚嚎啕大哭过的模样。
钟意远倒是反应了过来，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其他不少练习生也和他一样，眼眶有些发红，甚至就连A级的安东尼也怔愣在原地，脸上带着些许动容神色。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能看得到天空和四周单调的墙壁。
于是宗九打破了沉寂：“你们的前置剧情是什么？”
徐粟抽了抽鼻子，“我看到了我的妈妈，她，她说希望我没有忘记她，还说希望我做一个好人。”
其他人则沉默地点头，有说看到自己死去多年的奶奶，也有说看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还有看到自己在现实世界养的金毛狗狗。
在他们进入这个副本后，那些被主系统刻意模糊的现实世界记忆全部一股脑爆发。
谁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存在，进入无限循环前既然身为现代文明人类社会的一员，就注定了他们会有牵绊。有自己的熟人，有自己的交际圈，有亲戚有朋友有宠物。
要不是主系统刻意模糊了他们这部分的记忆，每到夜深人静仰望明月的时候，谁能不怀念当初在现实世界的日子呢？
即便是生活辛苦，当996社畜，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或工作，被上司指着鼻子骂，那也比进入这个充满鬼怪杀戮，血腥与未知的无限世界好啊。
他们在那边讨论，宗九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因为他的记忆从未被主系统屏蔽，或许因为他天生情感不同于常人，总之他并没有和练习生们感同身受的体会与感触。
“这是恐怖副本，只不过是主系统截取你们的记忆制造出来的环境罢了。”
白发青年双手抱臂，凉凉地泼了一盆冷水。
“我知道，但是”
真的很想活着回去。
明明不过主系统用记忆制造出来的幻境，徐粟心里却清楚地可怕。
他知道，就算是他回到现实世界，他的妈妈也一定会说这些话，他太了解她了。
“那就努力加油活下去。”
魔术师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心里不知道做什么想法。
其他人不说，就连安东尼这等经验丰富的老牌A级练习生也略有动容，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的重要性。
主系统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开放他们被屏蔽的记忆，肯定也不会平白无故给每个人搞一个单独的前置剧情。
那么，这个副本背后的用意又是什么？主系统又想用记忆给他们造成什么干涉？
宗九正在沉思，等待着其他队员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忽而余光扫过地面，蓦然顿住。
空荡荡的天花板连接着天空，阳光洒入屋内，一派美好和煦。
恐怖副本里最常见的天气就是阴天和雷雨天，不论是荒村副本还是第一中学都是这样，绝无例外，很少有副本会全程在日光下进行。
然而这会儿的天气好到不可思议，根本没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
这些都不是宗九关注的。
他所关注的是地面上阳光澄澈浮动，没有任何物体投射遮蔽造成的黑影。
包括人。
不仅仅是他们这些站立的人，就连屋内摆放的一些用具，也都全部没有影子。
跟随魔术师的视线，正在围观的观众们也发现了这一点。
【怎么回事，这个房间里没有影子？】
【不仅仅是这个房间，你们把镜头拉远一点，看外面，这个小镇所有的建筑好像都没有影子】
【我草草草我人没了，没影子也太吓人了吧，你们还记得我们恐怖副本的铁律吗】
看影子。
有影子的是人，没影子的是鬼。该条铁律适用于所有新人，不知道挽救了多少性命。
多少求生者在无知无觉之下和鬼怪谈笑风生，你侬我侬。等到余光不小心往下一瞥，发现对方连影子都没有的时候，这才如同凉水兜头，冷意入侵，四肢百骸发抖。
曾经有一个十分著名的A级套娃副本，在进入副本后鬼会杀死练习生然后替换掉他们。原本依照这个副本的难度应该是要团灭的，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千算万算，那些鬼竟然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和求生者们谈笑着行走在阳光之下。
很快，不仅仅是宗九，安东尼也发现了。
他眉心拧起，蹲下身去用手触摸地面，“我们的影子呢？”
正在这时，一直紧闭的门忽然开了。
练习生们纷纷露出戒备的姿态，望向门口。
“哦放轻松，我没有恶意。”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警服的秃顶中年人，他看着房间里三十道戒备的视线，慢悠悠地举起了双手。
徐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小叔叔？”
实在不怪他惊讶，而是面前这个人不论是职业，外表还是一切，都和他那位做警察的叔叔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你这小兔崽子也在，好久不见。”
中年人笑着朝他挥挥手，“待会再和你叙旧，我先和大家说明一下如今的情况。”
他这么说，徐粟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幻境，这里都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这才重新抬起头来。
他朝着所有人眨眨眼睛，“等你们待会自己出去后就知道了。”
众人神色各异，谁都没有说话。
紧接着，小叔叔又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也知道你们曾经经历过多么恐怖而可怕的生死困境，一轮又一轮考验生死的轮回。包括直播间里正在观看直播的求生者们，是的，我们知道一切。”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说练习生了，直播间里的观众沉默了一秒，继而掀起巨浪。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恐怖副本里的人知道他们身处副本？知道无限循环的存在？】
【草，他们竟然还知道有直播，还知道我们在看，沃日啊我脊背一凉】
【这套娃一样的副本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练习生们马甲和老底都被掀了，这是怎么回事，果然论坛里的推测都是真的吧，不愧是
级副本，倒抽冷气】
“请不要担心，我们绝无恶意。”
看着所有人脸上激动又不可置信的神情，警官无奈地笑笑。
“唉，和大家说这些，可能大家也没法轻而易举地相信，这样吧，大家和我一起出去看看这个小镇真正的模样，你们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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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审判日
警官这一番话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搞懵了。
懵逼过后，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恐慌。
在所有副本里，要么练习生就是明晃晃的外来者。扮演模式里，他们则需要扮演贴合这个副本设定的人设。不管是哪种恐怖副本推进的模式，
都没有一个npc明晃晃地对他们说“我们知道你们的来历。”
要是副本npc知道自己是npc并且位于副本里，
这岂不是就和书中人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一样，
荒诞又充满了离奇色彩。
“等等。”
安东尼上前一步，
拦在所有人面前，“你说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出去，
我们就得跟着你一起出去？万一有什么其他情况呢？”
下意识跟着就要走出去的徐粟立马收脚，
退后一步，
警惕地看着他前面那位小叔叔。
见他们这么防备，警官眼中的叹惋越来越重。
“我知道你们从那个无限循环来，
骤然进入这样一个副本，
无法保持平常心态，
但是”
所有人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特殊道具。
先是不同于寻常的前置剧情，
再是出现了练习生真真切切认识的现实亲戚。再想起大家在前置剧情里与自己久别重逢亲人相见，这一连串的不正常愈发为这个名为审判日的副本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们都是资深练习生，
又不是什么莽莽撞撞的新人，
自然不会就这么跟着警官出去。
更何况他们虽然没影子，
但这个警官也没影子啊，
谁知道他是鬼还不是鬼。
宗九看向戴着眼镜的钟意远，
后者十分上道地摘下眼镜，睁着一双漆黑色的眼睛朝警官看去。
众所周知，黑色的眼睛一般只会出现在鬼身上，活人若是拥有一双鬼眼，那才叫做阴阳眼。
钟意远就拥有着这样一双能看得见鬼的眼睛。
然而在他环视一圈也没能发现异常后，
他又淡定地将眼镜重新戴好，朝着白发魔术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发现任何异常。
有了安东尼的肯定，现在大家都知道钟意远的阴阳眼接近于顶级。
顶级阴阳眼一开，只要是鬼，几乎都无所遁形，就算一时间看不出真身，但绝对也能发现怨气。
徐粟站在一旁，实在没忍住好奇，低声问了句，“兄弟，你要是看到鬼，鬼在你眼里是啥样啊？”
钟意远也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开始了科普，“一般来说，看到的灵体都是一团乌漆嘛黑，飘在空中的模样，看不清具体五官。”
“原来如此。”徐粟恍然大悟
“这样吧。”
看气氛实在是僵持不下，警官揉了揉太阳穴。
看到这幕，徐粟又是一阵苦涩。
现实世界里他的小叔叔在查案的时候也总喜欢做这个动作。
“我们先把武器发给大家，希望这样大家能够信任我们。”
武器？
练习生们面面相觑。
很快，门再度被敲响。
这一回进来的就不是穿着制服的警官了，而是普通的镇民。
说是镇民也不准确，因为他们的外表也是队伍里几个练习生熟识的人，甚至还朝着那几个同样面露惊愕的练习生打了个招呼。
镇民的手上拎了一个大大的箱子，外面上着锁。
警官走过去把锁打开，里面的东西便径直暴露在了阳光下。
满满一箱枪。
货真价实的枪，流畅的黑色线条，扳机用锁扣扣紧，密封在刚好卡一把枪的塑料箱内。
其上附带的光芒明晃晃地显示了它们身为特殊道具的事实。
【卧槽，这是B级道具吧，说发就发？】
【我晕，进一个
级副本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运气，道具都随便乱送，B级道具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马路边捡来的啊，要是送F级送E级我都不带这么惊讶】
【绝了，刚刚去另一边诸葛大佬的副本里逛了一圈，他们闯进了一个死亡迷宫真的可怕，这才开始多久，一队资深者就已经死了两个。反观这边，天气这么好就算了，每个人还有特殊道具配发，这是什么绝世无敌好副本？！】
很显然，这波操作也把练习生们给搞懵了。
直到每个人手里真的拿了一把后，大家听着主系统的提示，这才算是反应过来。
【恭喜练习生获得B级道具：净化之枪】
【道具用途：不需要填充子弹即可使用，审判日之前必备的净化道具，可以对罪恶造成百分百有效攻击】
【道具注意：该道具为
级副本审判日专属道具，离开该副本后道具失效】
净化之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警官适时开口：“你们听说过审判日吗？”
练习生们脸色依旧狐疑，却一致点头。
审判日，出自圣经启示录。
传说在世界末日到来的时候，基督耶稣会对全体世人进行一次最后的审判。
活人接受审判，死者则从坟墓里复苏，一视同仁地接受审判。
基督端坐于高高的圣座之上，天使手掌天平，将人的善与恶放到天平之上称量，最终决定是升上天堂，还是堕入地狱。
宣判结束后，天火和硫磺将从天而降，地面裂开岩浆。
圣徒将安然无恙，有罪者则将被地狱烈火吞噬，按照罪恶偿还自己犯下的孽果。
“既然你们都知道，那就好办了。你们之前应该也见过镇上的人了，知道七天后就是审判日。”
警官叹了一口气，“现在，拉开你们的袖子，看看你们的手腕。”
所有人照做，下一刻，不少人发出惊叫。
在他们的手腕上，统一出现了七条黑线。
“这七条黑线代表着人生在世上的七种罪恶。分别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只有在这七天里，将这七条黑线消除，才能够安稳度过审判日。”
警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顺带将门打开。
“但如果有一条黑线没有消失，审判日当天，都会被天火砸中，被地面裂开的岩浆吞没，被圣米迦勒用燃烧着火焰的红色十字架钉入黑暗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来了。
大家心里都出现一种近似于“果然如此”的心情。
从接到主线任务的那一刻起，大家心里就清楚，这个审判日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过去。要是能轻而易举过去，这也就不叫团体副本了。
宗九在原地举起了手，“为什么我手臂上什么也没有？”
他刚刚看了一圈，发现队伍里的练习生无一例外，每个人手上都有七道黑线。
除了他。
大家惊奇地凑过来看，发现白发青年手臂上果真空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见状，警官一拍大腿，“哎呀，原来你就是修女玛利亚说的那个天生圣洁的孩子啊。”
天生圣洁？
不解的人直接问出了口。
“天生圣洁就是天生不携带七宗罪的人，这样的人是生来就可以上天堂的存在。”
警官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镇里最尊贵的小教皇也是天生圣洁之人，审判日可以安稳度过。”
他在下坠。
和之前哪一次的空间转移都不同，
这次空间转移来得尤其颠簸。
甚至不仅仅是颠簸，而是周身的一切都变成了深沉的黑色。仿若万物被深沉的黑暗包围，看不到前路，
耳边只能听到呼呼下坠时带起的猎猎风声，将衣摆都给扬起。
宗九抬头看了眼上空。
按理说要是遇到这中一脚踩空的情况，徐粟这个家伙一定会第一时间开始高声尖叫。
可现在别说是尖叫声了，就连其他的声音也近似于无。
这里安静到......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这么摔下去该不会摔死吧？
宗九扫开自己因为下落而不断拍打在眼帘的前额发，眯着眼睛看向下方。
骤然间，水墨像是从水平面滴落到了器皿的底部，凝结在一起的墨水在介质中晕开，飘散出一朵朵盛开的花，将无休止的暗色祛除，染上不同的色彩。
魔术师的眼前骤然出现了图景。
不同的凝固色块缓缓开始了流动。
他的双脚站立到了大地之上，终于有了些不真切的踏实感。
宗九没有第一时间动作，反倒是回头看了看四周。
周围也不见队伍其他人的踪影，就连凝固的色块也还在慢慢生成。
主系统更是没有任何提示，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一样。
这什么情况？一般前置剧情练习生不都只能被迫观看的嘛？
很快，周围那些水墨般的条纹在他周围迅速散开，构建出一条条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灰色的电线杆和乌沉沉的天气。
远处，白鸽从广场地面上掠起，洁白的翅膀在天空中扑闪着，飞过不远处教堂灰白色的时钟塔，像是去赶赴一场最新祷告。
宗九睁大了眼睛。
这一幕对他来说委实太过熟悉了些。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色匆匆，每个人穿着风衣，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就像大名鼎鼎的双缝干涉实验那样，宗九视线没有看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空茫坍塌。只有他视线触及到的地方，场景才会被布置，变成他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他在原地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周围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终于迈开腿，朝着街角那栋灰蒙蒙的教堂赶去。
毕竟是直接取材于记忆搭建的场景，所以这个场景对宗九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刻在心底。
因为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直到老修女去世，橘猫去世，他被后来的魔术师老师收养前，一直都住在这里。
街角过去两条路就是他当初念书的学校，再过去是广场，然后是老式的贫民楼。
这座教堂就被积压在这座城市新的和旧的楼房之间，像是划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不管是贫民还是富人，在神的面前，都是平等的。
教堂的门口敞开着。
铁栅栏拴在一旁，狭窄的青草地和白墙交相辉映。
正中央的尖顶上矗立着大大的黑色十字架，和如今不甚美好的天气遥相匹配。
奇怪的是，往日来来往往前来祷告的信徒一个都不见了，似乎在宗九踏入这片地域的时候，街道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弭不见，唯有教堂高处的钟声悠悠敲响，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宗九面不改色地穿过了大门。
他在门口的圣水盆面前停下，遥遥朝着教堂内部望去。
果不其然，在一排排黑色座椅的尽头，铺好白色布巾的祭坛上燃着一支白色的蜡烛。
祭坛前面还站着一个佝偻的，头上披着黑色修女帽，穿着黑色修女服，正在低头祷告的背影。
这个副本的前置剧情倒是有意思。
宗九眯起眼睛，没有率先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
果不其然，在念白到“将你们所要的告诉上帝，上帝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怀意念”后，老修女缓缓回过了头。
她的面容就如同宗九记忆里一样慈祥，遍布褶皱，双眼深深凹陷在眼窝内，闪烁着仁和的光芒。
即便对宗九来说，距离老修女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之久，但等到他真正站在对方面前的时候，却觉得时间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你来了。”老修女开口，露出一个期待已久的慈祥笑容。
“嗯，我来了。”
宗九耸了耸肩，“这是哪里？天堂？”
“天堂？”
停顿了一下后，老修女缓缓说道：“这里当然不是天堂。”
仿佛应和她这句话一般，在“天堂”两个字落下的时候，周遭的场景骤然一变。
像是有人拿着彩笔为建筑物和场景涂上一层不同的明亮色彩，教堂内所有冷硬苍白的线条全部活了过来。
颜料应当是白金色的，凡是笔尖沾染过，扫过的地方，全部变成了圣洁的颜色。
摆放在祭坛上空荡荡的长颈花瓶内骤然盛开一大簇一大簇的百合，空荡荡的圣餐餐盘上突兀地出现冒着热气的无酵饼和深红色葡萄汁。
透过彩绘玻璃窗，灰蒙蒙的天气转瞬拨云见日，白云蓝天，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而入，洒在地面，印刻下一道道光痕。
一排排黑色长椅上的灰尘飞起，聚集到天空中，变成亮闪闪的细尘。
遥远的圣歌吟唱声伴随着七弦琴的声音响起，充斥着这个小空间。
刹那间，并非是夸张形容，而是切切实实的，整个人的精神层面包括身体都被洗涤一清，达到一中高层次的，常人难以企及的灵感。
就像某中玄而又玄的高维存在，将更高处的意识灌注了下来，让人耳目一新。
脏乱的，不该存在于天堂的东西悄悄褪去了。
不合理的东西也变得合理，所有物体映照而下的影子全部消失一空。
万物染上这层滤镜的同时，老修女笑了笑，“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罢了。”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即使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幻境，宗九依旧平静地说：“回应他人的期待，永远不要被欲望掌控思维。”
“很好，你还记得。”
修女脸上赞许的神色越来越浓。
她似乎是喃喃自语般道：“七天后就是审判日，你该走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希望那时候的你已经回到大地，并且做出了选择。”
“对了。”
说到这里，老修女忽然回过头来，像小时候那样握紧拳头，示意宗九伸出手来。
白发青年顿了一下，伸出手去。
老人枯槁的大手轻轻松开，从手掌内掉落的东西准确无误地砸到了青年的手上。
冰冰凉，轻飘飘，甚至还在后者手心上打了个转。
【恭喜练习生获得B级道具：伊鲁卡的银币】
【道具用途：这是某个副本世界里矮人大师的史诗级杰作，被称为七大不可奇迹之一。据说能够给佩戴者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带来无与伦比的好运】
【道具注意：该道具为消耗型道具，剩余使用次数为：1。使用次数消耗完毕后将化为一块仅具有观赏和收藏价值的普通银币】
“赞美七美德。”
......
在宗九接到这枚银币的同时，主系统的声音也终于缓缓响起。
【前置剧情结束，主系统链接完毕】
【惊悚练习生第四场比赛开启，当前位于团体副本：审判日】
周遭的场景再一次飞速旋转。
几乎是片刻间，宗九就从教堂来到了一处冰冷冷的房间内。
他身上的衣服被更成了一件十分普通的蓝条白长袖长裤，胸口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号码牌。
练习生们则站在周围，一个个都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神色有些呆滞。
经过了不知名金光的洗礼后，所有人都感觉轻松极了，充满着无与伦比的信心，气氛高昂到不像一个恐怖副本。
但很显然，每个人经历的前置剧情都不一样。
恰在此时，主系统宣布了本场恐怖副本的主线任务。
【该场模式主线任务分为两条，完成其中一条即可算作通关】
【主线任务一：经历一次审判，审判过后即可随时返回练习生宿舍】
【主线任务二：毁灭该副本】
第139章
审判日
显然，
这两条主线任务带给了所有练习生不小的惊吓。
他们还从未经历过主线任务就这么明晃晃让练习生毁灭副本的情况。
虽说毁坏副本的确是可以让主系统都承认实力的方式，但到底难度过大，只能算作心照不宣的规则。主系统创造一个恐怖副本少说也得需要资源，
要是主线任务就是毁副本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结果现在倒好，
毁坏副本竟然直接被搬上了台面。
不需要宗九多说，
练习生自己心里都清楚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全方位无死角三百六十度全景摄像头已开启，
此轮比赛将仅开放团队摄像头，在团队人数大于五的时候进行直播】
【练习生已进入直播状态】
四千个练习生，
三十个为一组，
差不多有近一百五十支队伍，
开放了同等数目的直播间。
其中明确有大佬带队的直播间求生者自然是无数人蜂拥而至，那些低等级练习生凑三十个开的直播间基本无人问津。
经过之前不少副本的累积，
宗九他们队伍的直播间甫一开启就吸引了为数不少的观众。
【来了，
直播间终于打开了，
我想死魔术师了！】
【没错，
七彩游乐园之后他们还休息了十天，
练习生宿舍又没有直播摄像头，现在我的快乐终于回来啦！】
【来了来了，
姐妹们我来了，
让我来看看魔术师他们抽到了什么场景嗯？这个场景看起来怎么亮闪闪的，
是自带光效吗，
单纯疑惑.jpg】
【啊哈哈哈哈楼上的你要笑死我吧，
我刚刚盯着直播间看了好久想不出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你一个加了光效我才恍然大悟，没错啊，这可不就是加了光效吗！俺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带滤镜的副本】
所有的练习生们统一穿着蓝白色制服，站在单调的房间内。
但直播间却能看到，
在这间没有天花板的房间外，世界一片安详静寂。
阳光从蓝白相间的云层内冒了出来，鲜花栽种在小镇堆砌好的整齐花圃内。
教堂在小镇中央矗立，十字架的边缘反射着炫目金光。空气中飘荡着轻柔黏腻的花香，更远处波涛翻涌，细沙沉积在沙滩之上，铺出一条蜿蜒的海岸线。
【这个氛围简直不像是恐怖副本啊而且结合这个副本的名字和主线任务，总感觉有些不对】
【而且练习生们这都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一个个很难过的样子】
练习生们站在房间内，面面相觑。
宗九是最先回过神来的。
他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那几个人。
首先是徐粟，目光呆愣，脸上竟然隐约挂着泪痕，一副刚刚嚎啕大哭过的模样。
钟意远倒是反应了过来，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其他不少练习生也和他一样，眼眶有些发红，甚至就连A级的安东尼也怔愣在原地，脸上带着些许动容神色。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能看得到天空和四周单调的墙壁。
于是宗九打破了沉寂：“你们的前置剧情是什么？”
徐粟抽了抽鼻子，“我看到了我的妈妈，她，她说希望我没有忘记她，还说希望我做一个好人。”
其他人则沉默地点头，有说看到自己死去多年的奶奶，也有说看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还有看到自己在现实世界养的金毛狗狗。
在他们进入这个副本后，那些被主系统刻意模糊的现实世界记忆全部一股脑爆发。
谁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存在，进入无限循环前既然身为现代文明人类社会的一员，就注定了他们会有牵绊。有自己的熟人，有自己的交际圈，有亲戚有朋友有宠物。
要不是主系统刻意模糊了他们这部分的记忆，每到夜深人静仰望明月的时候，谁能不怀念当初在现实世界的日子呢？
即便是生活辛苦，当996社畜，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或工作，被上司指着鼻子骂，那也比进入这个充满鬼怪杀戮，血腥与未知的无限世界好啊。
他们在那边讨论，宗九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因为他的记忆从未被主系统屏蔽，或许因为他天生情感不同于常人，总之他并没有和练习生们感同身受的体会与感触。
“这是恐怖副本，只不过是主系统截取你们的记忆制造出来的环境罢了。”
白发青年双手抱臂，凉凉地泼了一盆冷水。
“我知道，但是”
真的很想活着回去。
明明不过主系统用记忆制造出来的幻境，徐粟心里却清楚地可怕。
他知道，就算是他回到现实世界，他的妈妈也一定会说这些话，他太了解她了。
“那就努力加油活下去。”
魔术师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心里不知道做什么想法。
其他人不说，就连安东尼这等经验丰富的老牌A级练习生也略有动容，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的重要性。
主系统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开放他们被屏蔽的记忆，肯定也不会平白无故给每个人搞一个单独的前置剧情。
那么，这个副本背后的用意又是什么？主系统又想用记忆给他们造成什么干涉？
宗九正在沉思，等待着其他队员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忽而余光扫过地面，蓦然顿住。
空荡荡的天花板连接着天空，阳光洒入屋内，一派美好和煦。
恐怖副本里最常见的天气就是阴天和雷雨天，不论是荒村副本还是第一中学都是这样，绝无例外，很少有副本会全程在日光下进行。
然而这会儿的天气好到不可思议，根本没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
这些都不是宗九关注的。
他所关注的是地面上阳光澄澈浮动，没有任何物体投射遮蔽造成的黑影。
包括人。
不仅仅是他们这些站立的人，就连屋内摆放的一些用具，也都全部没有影子。
跟随魔术师的视线，正在围观的观众们也发现了这一点。
【怎么回事，这个房间里没有影子？】
【不仅仅是这个房间，你们把镜头拉远一点，看外面，这个小镇所有的建筑好像都没有影子】
【我草草草我人没了，没影子也太吓人了吧，你们还记得我们恐怖副本的铁律吗】
看影子。
有影子的是人，没影子的是鬼。该条铁律适用于所有新人，不知道挽救了多少性命。
多少求生者在无知无觉之下和鬼怪谈笑风生，你侬我侬。等到余光不小心往下一瞥，发现对方连影子都没有的时候，这才如同凉水兜头，冷意入侵，四肢百骸发抖。
曾经有一个十分著名的A级套娃副本，在进入副本后鬼会杀死练习生然后替换掉他们。原本依照这个副本的难度应该是要团灭的，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千算万算，那些鬼竟然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和求生者们谈笑着行走在阳光之下。
很快，不仅仅是宗九，安东尼也发现了。
他眉心拧起，蹲下身去用手触摸地面，“我们的影子呢？”
正在这时，一直紧闭的门忽然开了。
练习生们纷纷露出戒备的姿态，望向门口。
“哦放轻松，我没有恶意。”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警服的秃顶中年人，他看着房间里三十道戒备的视线，慢悠悠地举起了双手。
徐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小叔叔？”
实在不怪他惊讶，而是面前这个人不论是职业，外表还是一切，都和他那位做警察的叔叔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你这小兔崽子也在，好久不见。”
中年人笑着朝他挥挥手，“待会再和你叙旧，我先和大家说明一下如今的情况。”
他这么说，徐粟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幻境，这里都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这才重新抬起头来。
他朝着所有人眨眨眼睛，“等你们待会自己出去后就知道了。”
众人神色各异，谁都没有说话。
紧接着，小叔叔又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也知道你们曾经经历过多么恐怖而可怕的生死困境，一轮又一轮考验生死的轮回。包括直播间里正在观看直播的求生者们，是的，我们知道一切。”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说练习生了，直播间里的观众沉默了一秒，继而掀起巨浪。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恐怖副本里的人知道他们身处副本？知道无限循环的存在？】
【草，他们竟然还知道有直播，还知道我们在看，沃日啊我脊背一凉】
【这套娃一样的副本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练习生们马甲和老底都被掀了，这是怎么回事，果然论坛里的推测都是真的吧，不愧是
级副本，倒抽冷气】
“请不要担心，我们绝无恶意。”
看着所有人脸上激动又不可置信的神情，警官无奈地笑笑。
“唉，和大家说这些，可能大家也没法轻而易举地相信，这样吧，大家和我一起出去看看这个小镇真正的模样，你们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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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审判日
警官这一番话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搞懵了。
懵逼过后，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恐慌。
在所有副本里，要么练习生就是明晃晃的外来者。扮演模式里，他们则需要扮演贴合这个副本设定的人设。不管是哪种恐怖副本推进的模式，
都没有一个npc明晃晃地对他们说“我们知道你们的来历。”
要是副本npc知道自己是npc并且位于副本里，
这岂不是就和书中人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一样，
荒诞又充满了离奇色彩。
“等等。”
安东尼上前一步，
拦在所有人面前，“你说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出去，
我们就得跟着你一起出去？万一有什么其他情况呢？”
下意识跟着就要走出去的徐粟立马收脚，
退后一步，
警惕地看着他前面那位小叔叔。
见他们这么防备，警官眼中的叹惋越来越重。
“我知道你们从那个无限循环来，
骤然进入这样一个副本，
无法保持平常心态，
但是”
所有人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特殊道具。
先是不同于寻常的前置剧情，
再是出现了练习生真真切切认识的现实亲戚。再想起大家在前置剧情里与自己久别重逢亲人相见，这一连串的不正常愈发为这个名为审判日的副本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们都是资深练习生，
又不是什么莽莽撞撞的新人，
自然不会就这么跟着警官出去。
更何况他们虽然没影子，
但这个警官也没影子啊，
谁知道他是鬼还不是鬼。
宗九看向戴着眼镜的钟意远，
后者十分上道地摘下眼镜，睁着一双漆黑色的眼睛朝警官看去。
众所周知，黑色的眼睛一般只会出现在鬼身上，活人若是拥有一双鬼眼，那才叫做阴阳眼。
钟意远就拥有着这样一双能看得见鬼的眼睛。
然而在他环视一圈也没能发现异常后，
他又淡定地将眼镜重新戴好，朝着白发魔术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发现任何异常。
有了安东尼的肯定，现在大家都知道钟意远的阴阳眼接近于顶级。
顶级阴阳眼一开，只要是鬼，几乎都无所遁形，就算一时间看不出真身，但绝对也能发现怨气。
徐粟站在一旁，实在没忍住好奇，低声问了句，“兄弟，你要是看到鬼，鬼在你眼里是啥样啊？”
钟意远也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开始了科普，“一般来说，看到的灵体都是一团乌漆嘛黑，飘在空中的模样，看不清具体五官。”
“原来如此。”徐粟恍然大悟
“这样吧。”
看气氛实在是僵持不下，警官揉了揉太阳穴。
看到这幕，徐粟又是一阵苦涩。
现实世界里他的小叔叔在查案的时候也总喜欢做这个动作。
“我们先把武器发给大家，希望这样大家能够信任我们。”
武器？
练习生们面面相觑。
很快，门再度被敲响。
这一回进来的就不是穿着制服的警官了，而是普通的镇民。
说是镇民也不准确，因为他们的外表也是队伍里几个练习生熟识的人，甚至还朝着那几个同样面露惊愕的练习生打了个招呼。
镇民的手上拎了一个大大的箱子，外面上着锁。
警官走过去把锁打开，里面的东西便径直暴露在了阳光下。
满满一箱枪。
货真价实的枪，流畅的黑色线条，扳机用锁扣扣紧，密封在刚好卡一把枪的塑料箱内。
其上附带的光芒明晃晃地显示了它们身为特殊道具的事实。
【卧槽，这是B级道具吧，说发就发？】
【我晕，进一个
级副本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运气，道具都随便乱送，B级道具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马路边捡来的啊，要是送F级送E级我都不带这么惊讶】
【绝了，刚刚去另一边诸葛大佬的副本里逛了一圈，他们闯进了一个死亡迷宫真的可怕，这才开始多久，一队资深者就已经死了两个。反观这边，天气这么好就算了，每个人还有特殊道具配发，这是什么绝世无敌好副本？！】
很显然，这波操作也把练习生们给搞懵了。
直到每个人手里真的拿了一把后，大家听着主系统的提示，这才算是反应过来。
【恭喜练习生获得B级道具：净化之枪】
【道具用途：不需要填充子弹即可使用，审判日之前必备的净化道具，可以对罪恶造成百分百有效攻击】
【道具注意：该道具为
级副本审判日专属道具，离开该副本后道具失效】
净化之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警官适时开口：“你们听说过审判日吗？”
练习生们脸色依旧狐疑，却一致点头。
审判日，出自圣经启示录。
传说在世界末日到来的时候，基督耶稣会对全体世人进行一次最后的审判。
活人接受审判，死者则从坟墓里复苏，一视同仁地接受审判。
基督端坐于高高的圣座之上，天使手掌天平，将人的善与恶放到天平之上称量，最终决定是升上天堂，还是堕入地狱。
宣判结束后，天火和硫磺将从天而降，地面裂开岩浆。
圣徒将安然无恙，有罪者则将被地狱烈火吞噬，按照罪恶偿还自己犯下的孽果。
“既然你们都知道，那就好办了。你们之前应该也见过镇上的人了，知道七天后就是审判日。”
警官叹了一口气，“现在，拉开你们的袖子，看看你们的手腕。”
所有人照做，下一刻，不少人发出惊叫。
在他们的手腕上，统一出现了七条黑线。
“这七条黑线代表着人生在世上的七种罪恶。分别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只有在这七天里，将这七条黑线消除，才能够安稳度过审判日。”
警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顺带将门打开。
“但如果有一条黑线没有消失，审判日当天，都会被天火砸中，被地面裂开的岩浆吞没，被圣米迦勒用燃烧着火焰的红色十字架钉入黑暗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来了。
大家心里都出现一种近似于“果然如此”的心情。
从接到主线任务的那一刻起，大家心里就清楚，这个审判日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过去。要是能轻而易举过去，这也就不叫团体副本了。
宗九在原地举起了手，“为什么我手臂上什么也没有？”
他刚刚看了一圈，发现队伍里的练习生无一例外，每个人手上都有七道黑线。
除了他。
大家惊奇地凑过来看，发现白发青年手臂上果真空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见状，警官一拍大腿，“哎呀，原来你就是修女玛利亚说的那个天生圣洁的孩子啊。”
天生圣洁？
不解的人直接问出了口。
“天生圣洁就是天生不携带七宗罪的人，这样的人是生来就可以上天堂的存在。”
警官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镇里最尊贵的小教皇也是天生圣洁之人，审判日可以安稳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