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秦一隅:我们不是一个队的吗??]

    倒计时还剩下十秒

    南乙的手往前移了移,被他碰到的围巾正好遮住秦一隅胸前的迷你收音麦克风。他俯身到秦一隅耳边,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见的音量耳语了一句。

    这仿佛打开了某个无形的开关似的,一直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秦一隅忽然间睁大双眼,抬头看向南乙的方向,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啊你笑了!输了输了!”

    “秦一隅输了!”

    “不是……南乙这是跟你说了啥啊??怎么笑得跟不要钱一样?”

    弹幕也疯狂起来。

    [woc为什么要说悄悄话!我也要听!]

    [我怎么感觉秦一隅是太高兴了根本懒得比了?你看他输了还这么高兴,像个傻子一样,你的胜负欲呢哥?]

    [幸好人类没有尾巴,不然现在的qyy可以靠摇尾巴发电。]

    [ny不会跟他讲了贝斯笑话吧(bushi)]

    工作人员宣布了南乙的胜利。

    “恭喜恒星时刻的贝斯手南乙取得了本轮游戏的胜利!奖励的话,你可以联系摄影组老师,告诉他你想要用哪一部分的影像制作成CD收藏。”

    [啊我也想要!!我想要qnzy全赛段的cut]

    可摘得胜利桂冠的南乙却淡淡道:“哦,让秦一隅说吧。”

    众人都傻眼了:“啊??”

    连秦一隅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沉浸在方才的巨大喜悦中。

    “我说?”

    “嗯,我不是来玩游戏的。”南乙没什么表情,“我是来曲线救国的。”

    [救命啊啊啊啊啊这场直播qnzy姐永久珍藏]

    [这句话可以和“我是为了秦一隅玩乐队”并列封为ny在Couple

    Boys的两大名台词]

    [qyy脸都笑烂了,可怜的青衣鱼被南乙猫猫玩弄于股掌之间]

    此刻的秦一隅已然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要是不被南乙拽着手臂拉回恒刻的沙发上,他都能飘到天花板上去。

    想到刚刚南乙在游戏时说的那句悄悄话,他就耐心全无,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追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他们偏偏在直播,偏偏这是绝不可能公开聊的话题。

    这简直就是南乙在众目睽睽之下玩的一场放置py。

    秦一隅就这样一直忍到了直播结束。

    “恒星时刻,乐迷们为你们选择的是这张牌。”

    屏幕上出现了盲选的塔罗牌,翻转揭示的瞬间,迟之阳差点骂脏话。

    竟然还是“命运之轮”。

    怎么会这么巧。

    塔罗牌上,从齿轮到人面狮身像……所有的手绘元素依次消失不见,最终只剩下一张空白的卡片,一秒后,白卡上浮现出一个金色的词藏匿。

    “这就是你们本轮live需要添加的新元素。”

    迟之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啊?我还以为会是很具体的音乐元素呢。你们真的很会刁难人啊!”

    严霁想了想,笑着说:“那就藏点儿彩蛋吧。”

    藏匿。

    这个词倒是和南乙写的歌不谋而合了,即便不额外添加什么元素,也都可以完美贴合。因为他想表达的东西,从头到尾都不会出现,藏在歌词的每一个字里。

    本以为直播结束就没有了其他的工作,秦一隅心怦怦跳,谁知摄制组又说给他们安排了跨年夜聚餐。

    秦一隅压根没心思聚餐,一听说是不需要录制的,立刻拽着南乙溜掉了。

    “你们去哪儿?”

    “换件衣服,马上就去。”

    他们身体力行地实现了塔罗牌的预言,回到没有摄像头的卧室藏了起来。不能宣之于众的话题此刻终于能得以倾吐,房间门刚合上,秦一隅就搂住南乙的腰,声音都不稳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事到如今,南乙还装不懂:“什么?”

    “刚刚你玩游戏的时候说的话啊。”秦一隅有些急了,“你说你的初吻对象就是我。”

    南乙静静地凝视着他的双眼,笑了。

    “我骗过你吗?”

    “可是时间和你上次真心话大冒险说的答案对不上啊。”秦一隅说,“我第一次亲你明明就是……”

    南乙轻声说:“记得我第一次睡在你床上的那天吗?你是抱着我的,醒来后我对你解释过。”

    秦一隅的记忆被轻易地往前拨。

    那天早上,南乙的确睡在他的床上,当时他还跟周淮说过这事儿。

    “不是啊,那就是你自己钻我怀里的!”

    此言一出,南乙有些无语。他没想到秦一隅连这个也要颠倒黑白,于是低头,拿出手机发送着什么,结束后,他冲秦一隅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看看我发的。”

    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秦一隅有些迷茫,打开一看竟然是五个视频。每一个名字都是按照日期标注的,共同点也很明显,都很昏暗,拍摄的地方都是这间卧室。

    秦一隅随便点开一个,看了没一会儿就睁大眼看向南乙。

    “我操,我真的梦游。”

    南乙双臂抱胸,点了点头。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和震惊中的秦一隅不同,此刻的南乙感觉如释重负,因为他的待做清单中关于制作五次梦游实录并发给秦一隅这一项,终于可以打一个完美的对勾了。

    他把每个都点开看了一遍,最后一个竟然就是前几天,梦游的他跑到南乙床边找他拥抱。

    “我怎么会梦游呢?”秦一隅把本就有些乱的头发抓得更乱了,“完蛋了,我生病了,大病。你得对我负责,你养我。”

    南乙:“……”

    “不对。”秦一隅忽然找到重点,“这和我们宝贵的初吻有什么关系。”

    南乙嘴角勾着点儿薄薄的笑意,轻声道:“梦游的人除了这些还会做什么,猜一猜。”

    秦一隅一下子就顿悟了。

    “操,小畜生竟是我自己。”

    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南乙差点被他逗笑了。

    “是哪一天啊?”爽劲儿一过,秦一隅就开始着急了,“你快说明白点儿啊,到底什么情况?我怎么会在梦里亲你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我怎么知道了比不知道还难受啊?”

    仔细一琢磨,秦一隅心情复杂极了,这么重要的大事,他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人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和喜欢的人接吻吗?还是初吻!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南乙很享受逗他的感觉,故意道:“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还说什么就算我是别人的男朋友也没关系。”

    “是没关系啊,不被爱的才是三。”秦一隅大言不惭,“为了你我可以,但是你没告诉我这场大戏另一个男主角也是我啊?这有点太离谱了吧。”

    想起第一次接吻时还小心翼翼的样子,结束后甚至慌到不小心说了“谢谢”,简直像个傻子一样!原来那根本就不是初吻,怪不得南乙那么熟练,一点都不害羞。

    他都有些嫉妒梦游的自己了。

    “怎么亲你的?就这样。”秦一隅啄了啄他嘴唇,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像他这样的纯情大男孩儿,在梦里估计也就是这么碰了一下,多的事儿肯定不敢做。

    南乙却笑了,勾住他的脖子,摇了摇头。

    “不是。”

    “啊?”

    “你把我压在床上,掐着我的下巴,舔了嘴唇,伸了舌头,”南乙用没什么感情的语气描述着当初的场景,说着,他又回忆起新的细节,“哦对,还摁住了我的腰。”

    秦一隅听完,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脑子在“我怎么这么牛逼”和“我明明很纯情不可能做这种强吻的事”两者之间反复横跳,沉默许久,只发出一声:“操……”

    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啊??

    搞得好像自己把自己绿了一样!

    可南乙的描述简直像是一种无形的勾引,弄得他开始不自觉地幻想当初的场景,但又隔着一层雾似的,一点也不真切。

    这太难受了。

    就在这时,秦一隅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他会为了揭穿梦游这事儿特意存证,以南乙做事的规律……

    他一把将南乙压在床上,很无耻地逼问:“你手里是不是还有接吻的视频?”

    作者有话说:

    他不仅有你初吻的视频,还有你腿教的视频,别惹你老婆,否则你直接下海

    第91章

    黑暗之网

    听到这个问题,南乙既想装傻,又想逗他,于是就这么静静地盯了一小会儿。

    秦一隅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一会儿蹭鼻子撒娇,一会儿又试图挠他痒痒。

    “快说啊。”

    南乙故意学他:“快说啊。”当然,语气上他学得没那么到位,少了很多感情,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天赋。

    “你真的很爱撒娇。”他声音很轻,“学长。”

    秦一隅必须承认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个称呼。

    “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就不是撒娇了吗?”

    “你说是就是吧。”南乙抬起没被他控住的手,挠了挠秦一隅的下巴。

    “肯定有视频,给我看看。”秦一隅啄了啄南乙的嘴唇。

    “看那个干什么?”南乙的指尖向下,从下巴滑到他颈间,钻进围巾里,勾住了贝斯弦做的颈链。

    “我人都在这儿了。”

    这话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勾引。秦一隅实在弄不明白了,南乙是怎么做到又冷又勾人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讨好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尾音,就平直地吐出几个没感情色彩的字,但落到他耳朵里,就烧起一连串的火,从耳畔到胸口,轰地就点燃了。

    他认输似的低头,但没有真的上当,没亲他,只抵上他的额头,像个正人君子那样,继续刚刚的话:“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南乙明知故问。

    秦一隅被他气笑了,再一张嘴那股子京味儿都压不住了:“我好奇好奇自个儿初吻还不行?人这一辈子可就一回,多值得纪念啊!你就说给不给看吧,不给我可犯浑了!”

    “犯。”南乙还真不吃这一套,“你梦游的时候也犯不少了,还不带商量的。”

    “真的?这你都能忍?没把我掐死?”秦一隅一听又笑了,笑得好看极了,学着南乙在床上的样子,轻轻咬他脸蛋,“说明什么?你太爱我了,爱我爱得都没底线了!”

    这本来就是疯话,谁知南乙却散漫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是啊。”

    这措手不及的一击!秦一隅傻眼了。

    “第一次你就强吻了我两回,还是过生日当天。”南乙的手继续往下,摸着他的心口,“所以你骂自己那个词儿还挺贴切的。我这么小心眼儿一人,没杀你灭口,确实挺没底线的。”

    什么?过生日当天??

    救命,合着他又是学手语又是偷偷买蛋糕,这么用心这么纯情,结果晚上一睡着就兽性大发??怪不得南乙第二天躲着他呢!

    他听完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秦一隅突然吐了舌尖。

    “干嘛?”南乙有些奇怪,这时候装什么可爱啊。

    “我要为我梦游做的事咬舌自尽。”说完他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别发神经。”南乙被他逗笑了,推了他一把。

    “嘻嘻。”秦一隅没脸没皮地笑着,“骗你的,我才舍不得让你当寡妇呢。”

    这回换南乙咬住牙了:“秦一隅……”

    “到!”秦一隅超大声回了一句,马上就被捂住了嘴,听到南乙说会被客厅的摄像头录到,他小声“哦”了一声,很突然地把南乙抱了起来,托着他的屁股掂了一下,让他盘住自己。

    “你干嘛?”南乙压低声音问。

    “发新的神经。”秦一隅说着,把人搁书桌上了,屋子里太热,他取下围巾,见南乙想跑,又用围巾从上到下把他框住,两手齐力一拽,拉到和自己胸口紧紧相贴的程度。

    他开始问一些没什么意义、也不着边际的问题:“那你喜欢清醒时候的我,还是梦游的我?”

    南乙抿住嘴唇,也把笑意藏住了。

    他没直接回答:“你梦游的时候比较猛。”

    秦一隅不出意料地被气到了,捧着他的脸叼住了下唇,气得又亲又咬。

    很快,他感觉南乙也张开了嘴唇,吻了上来,尖利的犬齿擦过柔软的舌尖,含吮舔舐,越亲南乙就变得越软,浑身冷硬的刺都倒下去,变得柔软,像小动物的毛。水声中,秦一隅生出一些柔软的幻想,好像他们真的变成了两只动物,好像是猫。他在给南乙舔毛,从头到尾,舔得细致极了,柔顺又干净。

    南乙必须是最漂亮的小猫。

    舔过毛的猫咪通常都很开心,这是真理。因为南乙的嘴也没那么嘴硬了,化了似的,搂着他的脖子,在吻的间隙里低声说:“我都喜欢。”

    秦一隅晕了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嗯?”

    南乙又温声重复了一遍:“只要是你就行。”

    这下秦一隅听明白了,也乐开了花,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你是我见过最会甜言蜜语的贝斯手。”

    又开始胡说了。南乙并不想接受这个奇怪的赞美。

    “那你就是见过贝斯手最少的吉他手。”

    “错。”秦一隅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吻下去,“我是全世界最离不开你的吉他手。”

    他居然没有说最爱。南乙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像真的互通心灵了似的,他想到,秦一隅是在小心地回避一个人啊。回避另一个也非常爱他、将他视如己出的吉他手。

    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时候都能这样谨慎,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一个人,原来这么小心翼翼,是本能还是天赋?南乙不知道,他感觉鼻酸。

    但他还是帮秦一隅说出了真正的心里话。

    “你是最爱我的吉他手。”

    秦一隅的动作果然停顿了片刻,但很快,变得更重更过火了。在温暖的房间,南乙的理智被一层层剥下,被秦一隅温柔到有些夸张的吻焐热、捂化了,他都抓不住一路向下的这个人,任他分开膝盖。

    “你的……这条肌肉很好看。”

    秦一隅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含混的,他还腾出一只手,滑过去。那是大腿内侧的一条绷紧的肌肉,“是叫缝匠肌吗?好漂亮。”

    南乙被他弄得弓起了腰,喘着气,“你别……”

    怎么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话?还能研究他腿上的肌肉?他真的弄不懂了。

    “可是真的很漂……”

    还没能把话说完,秦一隅的后脑勺就被南乙狠狠地控住,有些粗暴地摁了摁。一切都堵住了。

    快感攀上顶峰时,汗不小心淌到眼睛里,很涩,像别人的眼泪落到他眼里似的,南乙忽然感觉到一种软弱的情绪,从裂缝中汩汩流出,是他苦苦维持了一天的假面碎裂的痕迹。

    但很突然地,一阵震动传来,突兀极了。

    他的手上都是汗,想推开秦一隅:“电话吗……”

    “不是,我定的闹钟。”秦一隅好像关掉了,他起身,咳嗽了两声,抽了桌上的纸擦了脸,露出一个纯情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反差大得令南乙有些晃神。

    “现在是1月1号了。”他张开双手,搂住南乙,拍了拍他的后背,“恭喜南乙小朋友度过这漫长的一天。”

    他抱得太紧,紧到南乙透不过气,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听。听见他又说:“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南乙也抬起手臂,回抱住他。

    怦。怦

    窗外放了很多烟花。

    在墨蓝色的高空中上升、绽放,漫天的流光溢彩,在最高处停止,丝丝缕缕的光芒像雨一样落下来。

    啪嗒。

    “你滴我采样器上了!”迟之阳猛地抬头,恶狠狠盯着洗完手乱甩水的秦一隅,“烦死你了!”

    “这是你的吗?”秦一隅阴阳怪气,故意拿手指头戳了一下采样器上的键盘,“怎么,严霁的东西现在都改姓迟了?那我以后再想借是不是还得找你啊?”

    “不借给你!”

    南乙路过,从迟之阳手里拿过那个迷你采样器,第一次live前秦一隅还拿它回s中采上课铃来着。

    不过现在,采样器上的键盘被贴了很多蜡笔小新的贴纸,看着更像游戏机了。rec键上的就是动画片里的小白狗,很可爱。

    “这你贴的?”秦一隅下巴尖抵在南乙肩头,冲迟之阳说,“好丑。”

    “你狗叫什么!”

    严霁此时刚好也推门进来,看见又快打起来的两人,抬了抬眉:“怎么了?”

    秦一隅推开迟之阳的脑袋,冲严霁说:“迟雨齐,快来救我!”

    严霁:“?”

    迟之阳直接暴走:“我非得杀了你不可!”

    南乙抓住他的胳膊,无奈道:“排完再杀吧。”

    时间过得飞快,live淘汰赛剩下没几天,他们又开始没日没夜地排练。

    和之前不同,这首歌是南乙自己写的,又言明了是情歌,导致其他三人、尤其秦一隅,总在镜头底下有意无意地开他玩笑。

    秦一隅:“这贝斯太带劲儿了,不愧是贝斯手写的歌,以后多写点儿,我爱听。”

    迟之阳:“操,这句歌词我喜欢!太酷了!真男人就要唱后朋!”

    严霁:“要不我们每个人都选一句自己最喜欢的歌词吧。”

    南乙:“各位……排练的时候除了主唱其他人都可以不张嘴的。”

    但这种调侃,也不全然出于“情歌”这一个原因,他们之所以空下来就逗他,也是因为察觉到南乙这几天的焦虑。

    只要进了排练室,南乙就近乎自虐地高强度练琴,好像不容许自己出一点差错似的。

    这都源于计划受阻。

    1号的凌晨,在秦一隅睡下之后,南乙将祁默给他的文件包打开,里面的内容很多,光是解压就花了很长时间。里面的每一条聊天记录,每一张截图、照片,每一份收款信息,他都看得仔仔细细。

    他们获得的比想象中还要多,这些文件中涉及到的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超出南乙的想象。

    那些人名、职位,涉及到的事件,在他脑中形成一张复杂的网络,拎起其中任何一个黑色的节点,抖一抖,都能造成不小的震动。

    到这一步,南乙感到一种深深的被裹挟的预感。

    一开始他只想获得一些蒋正贪污的罪证,曝光出来,以此砸开一个窟窿,一旦蒋正垮台,他背后那些不见天日的肇事案就有了被披露的可能,陈善弘在舆论场也无法继续只手遮天。

    可现在他意识到,原来陈善弘之所以只手遮天,是因为背后不只是蒋正。蒋正也只不过是这张黑色大网里不起眼的一个小点而已。

    他完全想象得到,如果把这些都发出来,恐怕存活不了三十分钟。

    思虑再三,南乙还是打算循序渐进,从里面选出只涉及到蒋正和陈善弘的钱权交易,嘱咐祁默,将这些匿名投给他们当初筛选过的几家社会媒体。

    选择曝光的那一刻,他和祁默就已经按下了倒计时的按钮,一切不再秘密进行,蒋正迟早会知道自己的信息被泄露这件事。巨大的机器无情地在身后碾压、转动,他们和时间赛跑,必须尽快成功,否则迟早被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但几天过去,无一例外的,全部石沉大海。

    没有一家媒体将这条“重大新闻”爆出来。

    在这种令人绝望的集体沉默中,南乙格外冷静,是意料之中吗?他们的敌人本就权势滔天,那些接收到证据的人们,或许就像是当初的舅舅一样,即便查到了,拿到了实实在在的证据,也会迫于各种压力而无法报道。

    他又一次想到了跨年夜那晚的塔罗牌,重复出现的命运之轮,难道真的是一种残酷的暗示吗?

    这堵敏感的高墙不推倒,还有其他办法吗?

    南乙几乎无法入眠,被秦一隅抱得越紧,他越恐慌。

    “我听说这次live是真live。”

    距离淘汰赛只剩两天,迟之阳很紧张。他一紧张话就会变多,拉着南乙说个没完,“就像跨年那场直播一样,每个乐队会有自己的直播间,不过大家是分开的,好像一个队一个房间。”

    南乙有些心不在焉:“是吗?那出点儿问题就麻烦了。”

    “是啊,我可得做好表情管理,小乙,你得提醒我。”

    “嗯,我看着你。”

    “好像这次也有采访,好麻烦……想到我就焦虑,特别是那个1对1的pk,也不知道秦一隅准备好没有。”迟之阳嘀咕起来没个完,“我感觉殷律肯定会选他,听阿迅说,殷律每天都在练吉他,八成是想从秦一隅这儿一战成名了。我昨天还看到秦一隅去2组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刺探情报的。”

    南乙皱了皱眉,察觉到什么:“他去2组干嘛?”

    迟之阳摇头:“不知道啊,他最近总去。”

    这实在反常。从上次他和于昇碰面,到现在秦一隅时不时就往2组排练室跑,都不像是平时的秦一隅会做的事,他应该对那些人都不屑一顾才对。

    南乙开始担心,他是不是没有听自己的话。

    不行,他决不能让秦一隅插手,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噩梦。

    正当他打算去找秦一隅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看着上面那串他这段时间看到快要麻木的数字,南乙有些愣神,直到旁边的迟之阳拿肩膀碰了碰他。

    “谁啊?怎么不接?”

    南乙却忽然扭头,问他:“上次那个采样器在你这儿吗?”

    “在啊。”迟之阳说,“你要用啊?”

    “嗯。”南乙回过神,告诉他,“我想采个声音。”

    从2组回来,秦一隅脑子里全是阿丘对他说过的话,走到拐角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迟之阳。

    “你走路能不能看看路!”

    秦一隅笑嘻嘻说:“不好意思,我得了一种视野在一米八以下就接近全盲的绝症。”

    “你大爷的!”

    一旁的严霁拉住了迟之阳,询问秦一隅:“看到小乙没?”

    秦一隅蹙了下眉头,还很奇怪,“半小时前还给我发消息说跟你们一起排练呢,他骗我?”

    “之前是在一块儿,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走了,还背着琴和包呢。”严霁说,“没说去哪儿,我还以为去找你了。”

    “没有啊。”

    迟之阳这时候插话说:“他找我拿了采样器,可能是出去采什么声音了吧。”

    秦一隅莫名产生了一种不太对的预感。尽管他知道南乙这人就是独来独往惯了,可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每天都会问南乙在哪儿,久而久之,为了不让彼此担心,两个人都形成了随时报备地点和行踪的习惯。

    但今天南乙离开排练室,却没有告诉他在哪儿。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他?”秦一隅问。

    迟之阳看他脸色都沉了下来,也感觉有些不对,他仔细回忆,忽然想起早上南乙没接的那通电话。

    “他今天对着一个陌生来电发呆来着,但是我不知道那是谁。”

    陌生来电?

    秦一隅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一边拨打电话,一边沿路返回。

    “哎!你又去哪儿?”

    秦一隅没回头:“等会儿跟你们说!”

    他的身影快速地在走廊的一扇扇窗户前闪过,每一块玻璃都映着他沉重的脸。

    窗外阴恻恻的,明明是下午三点,但却看不到一丝太阳,灰色的云团像是陈年塞在心口的棉絮,潮湿、闷堵,又隔了一层玻璃,光是看着,就觉得喘不上气。

    坐在后座的南乙将车窗降下来。

    “晕车吗?”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了驾驶座上管家的脸,对方抬眼瞥了瞥他。那张皱巴巴的脸孔露出些许了然,像是在笑,但只有脸上的皱褶动了动,浑浊的眼珠子里并没有多少笑意,像个假人。

    见南乙不说话,他又和善道:“你脸色很差,我开慢点儿吧。”

    “是有点晕。”南乙冷淡说完,看向窗外。

    “之前我接过一次徐翊,那时候他估计也就比你大一两岁?晕车比你还严重,蹲在路边吐个没完。”

    南乙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语气却平淡极了。

    “可能是遗传吧。”

    第92章

    冠冕堂皇

    原本南乙还以为他会被带到什么建在深山老林的别墅区,或者那个建在京郊的赛车俱乐部,但车子最后驶向了繁华商业区。

    目的地是某写字楼背后的高层豪华公寓。玻璃幕墙上反射着灰色的云层,一眼望不到顶,像只披着银灰色鳞片的巨大怪物,根本无需张嘴,一块甲片砸下来,就要了人的命。

    “这里是陈董投资的私人会所,很清静,适合谈生意。”

    谈生意。

    南乙盯着电梯镜面内壁反射的自己,一张年轻的脸,背着黑色的贝斯琴包,穿得普普通通,的确像个赌上前程来这里碰运气的乐手在昏暗的地下室吃着外卖练琴,自视清高地写一沓没人听的破歌,明明连个暖场的机会都拿不到,却还做着在五棵松和鸟巢开巡演的白日梦。

    在一个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一切皆可商品化的荒诞时代,脸蛋、身材、性……确实都是生意。

    门打开来,镜面中的他一分为二,迈步走向自己这短短十几年最恨的人。

    这一幕与他前几年放弃的计划很接近。

    当他从舅舅遗留的工作笔记中得知陈善弘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包养他,并给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过不少相似的受害者时,南乙真的想过借机上位,在陈善弘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刀刺进他大动脉,血喷出来,最好是喷个满墙。

    那时候他刚失去舅舅,整个人处在极端崩溃的状态,甚至看了不少人体解剖的书,每天做梦都在肢解和凌迟陈善弘,面上冷静,不发一言,实际看到红色就会想到他的血,看见白色就想要搅碎他的脑浆。

    这个症结结束于他找到秦一隅,发现他失去往日光彩的时候。

    南乙忽然意识到,一旦自己极端地完成了复仇,可能真的再也无法和秦一隅并肩,也无法将这个人亲手拉回他应有的位置。

    秦一隅永远不会知道有他的存在,至多,在那个信息闭塞的乡村,在镇上小卖部的电视机前,看到娱乐公司大老板被情人残忍杀害并分尸的猎奇新闻,为此停留一小会儿,眯着眼,轻声说一句“怪吓人的”,再买几瓶酒离开。

    那或许就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了。

    这对南乙而言,也是一场噩梦。

    他的人生总是在噩梦和更糟的噩梦之间做取舍。

    19层,装潢相当奢靡的私人会所,出电梯就有毕恭毕敬的经理领着,走廊的墙上挂着名画,还有一些大明星的合影和签名。

    南乙习惯性检查着安全出口的位置,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安保人员,人数比想象中还要多,如果对方真的不让他走,想脱身难度很高。

    “这边。”

    他们被带到一扇对开的金色大门前,门口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守着。

    刷卡后,门自动朝内打开,里面光线极亮,刺得南乙眯了眯眼。

    再睁开,视野逐渐清晰。这里近乎一个空中楼阁,空间很大,三面都是落地玻璃。

    陈设倒是不复杂,看上去的确很像是谈生意的地方,几张环抱的皮沙发,一张大的办公桌,靠墙是一整面架子,上面放的不是书,而是各种唱片。

    进门前,那两个门神似的安保开口:“麻烦配合我们做一下检查。”

    这是意料之中。别人可能还好,但经历了上次打人风波之后,估计所有合作方面对恒刻这支乐队,都会担心他们会录音存证。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南乙将琴包交给他们,看着他们将包打开,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好像生怕他带了什么凶器似的。

    他脱下羽绒服外套,也当面翻开裤子口袋。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出一个探测器,在他身上扫了个遍。

    滴滴滴

    探测器忽然发出警报,南乙皱了皱眉,低头一看,那人又重新扫了扫,确认过后,低声说:“没事,是牛仔裤上的金属扣。”

    每一个看上去很像监听器、录音笔和微型摄像头的东西都被他们收了起来,包括琴包里的耳机。

    当然,他们也拿走了南乙的手机,当着他的面关了机,并说:“我们替您保管,出来了会还给您。”

    南乙没说话,拎起琴包就走了。

    管家命人上了咖啡,但南乙看了一眼那杯子,并不打算喝。

    “不用了,我现在还是很反胃,喝了更想吐。”他直接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拿着皮椅子上,将琴包往旁边一立,拿起桌上的纸质合同,翻了几页。

    对方也没说什么,只微笑道:“稍等一下,陈董……”

    “我已经来了。”

    背对着大门,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南乙就已经想吐了。

    而很快,那人朝他走了过来,脱了昂贵的羊绒大衣递给一旁的管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坐在了南乙的面前。

    上一次见到陈善弘还是在电视上,真人看上去臃肿不少,不算胖,看得出有刻意控制饮食,和年龄做对抗,但时间是公平的,无论花多少钱,皮囊之下仍透着一种常年浸泡在金钱和权利里的腐朽感,仿佛全身上下,只有这层皮是活的,里头的肉和骨头早就烂了。

    拿刀一扎,说不定会冒出黑乎乎的粘稠的血。

    “南乙。”陈善弘盯着他的脸,微笑着说,“挺特别的名字。”

    是你杀死的人取的。

    南乙脸上似笑非笑,颇为松弛地靠在椅子背上,轻声道:“很多人这么说。”

    跟着陈善弘进来的还有他的两名保镖,他们穿着和外面安保不一样的衣服,身材看上去更魁梧些。在他坐下来后,他们也保持五米的距离站在办公桌两侧。

    陈善弘打量着南乙,目光最终落到靠在桌边的琴包上,笑了,这次看上去是真的被逗笑,眼角的褶子都露了出来。

    “还带了琴?”

    “本来在排练,顺手。再说了,不是签约吗?万一你们想看我弹琴呢?”他很少这样说话,像个真正的刚成年的愣头青一样。

    如他所想的,陈善弘笑得更开心了。

    “那我能看看你的琴吗?”他双手交握。

    南乙将琴包提起来,一把放在这张名贵的办公桌上,拉开拉链。里面装着一把银白色的重型五弦电贝斯,流线型,在充沛的光下散发着寒光。

    陈善弘戒备心比他想象中还要重,手摁了摁琴包外侧的小包,“这里面鼓鼓囊囊的,都带了些什么?”

    南乙将外侧的拉链也拉开,一样样拿出里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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