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逾白迟疑一秒钟,端起她的碗,亲手为她添了一勺花生酱和牛肉酱。她顿时心花怒放:“我想要鲜美一点的味道。鲜美,清甜,回味无穷。”

    江逾白往她的碗里加了一点白糖、耗油和芝麻,搅拌均匀,再倒出一小碟。他亲自品尝了碟子里的蘸料,确保万无一失,才把她的那只碗还给她。

    “谢谢你,江逾白,”林知夏捧着碗,感动不已,“你真好。”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或许只有江逾白听见了。

    江逾白觉得他没做什么,只是帮她调了个蘸料,她竟然表现得这么高兴。她会不会因为过于珍惜这一碗蘸料而不舍得动筷子——江逾白的念头刚冒出来,林知夏就捞了一大勺的羊肉放进她的碗里。

    她坐得笔直,充满仪式感地等待羊肉凉下来。红油和酱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试吃,辣椒呛得她泪眼汪汪,她仍然用一种很幸福的语气说:“麻辣火锅,真好吃。”

    江逾白在她的面前摆了一罐可乐。

    她扯开拉环,如获至宝,连喝三口,轻叹道:“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滋味,江逾白,你也来试试。”

    江逾白拒绝道:“不,我不吃辣椒。”

    林知夏用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望着他:“为什么不吃辣椒?”

    江逾白在心里答道: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哭出来。

    但,他怎么可能讲出心里话?

    他保持沉默。

    林知夏盯着他瞧了一阵,仿佛他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他偏头看向另一边,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落到林知夏的身上。林知夏却在这时候问他:“江逾白,十八班的卢薇在信上写了什么?”

    江逾白没料到她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不过,她是十七班的班长。她关注十七班和十八班的交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江逾白完整地复述一遍信上内容,林知夏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江逾白没有应声,林知夏自顾自地说:“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想和你做朋友……”话中一顿,她的嗓音变得更轻:“江逾白,无论你将来遇到多么有趣的人,多么可爱的人……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

    江逾白居然建议道:“你可以把‘之一’两个字去掉。”

    林知夏和他对视,更正道:“我永远是你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是的。”江逾白表示赞许。

    林知夏非常快乐。可是她心中仍有一点疑惑。她忍不住说:“永远代表一段很长的时间。我总是告诉你,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这其实是我的一种愿望。大多数情况下,缘分都是有期限的……”

    “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江逾白把筷子搁在了碗口。

    “因为有女生给你送粉红色的信,要你的手机号码,”林知夏诚实地说,“这件事就在我的意料之外。”

    江逾白大概理解了林知夏的意思。

    林知夏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视野的提升,江逾白的朋友会越来越多,林知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会被逐步削弱。

    这,怎么可能?

    林知夏在无形中拔高了江逾白的交友期待。江逾白爸爸妈妈的朋友家的孩子们,有好几个都和江逾白同龄。然而,每当江逾白想和他的同龄人交流数学心得,探讨对宇宙的思考、对个体的认知,那些同龄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相比之下,林知夏总能飞快地领悟江逾白的深意。

    哪怕江逾白故意把一个物理现象说得非常复杂,林知夏也能追根溯源,找到起始点。

    江逾白喜欢历史传记,林知夏熟知古今中外各个王朝的兴衰荣败。他抛出去的梗,她总能接住。尤其在历史课堂上,分组讨论的时候,江逾白经常和林知夏玩一些历史人物扮演的游戏。

    他们还有好几本日常生活的交流笔记。

    江逾白确认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他引用她曾经说过的话:“你是独一无二的……林知夏。”

    林知夏眼中光彩莹然。她伸出一根手指,推动自己的碗:“我是独一无二的林知夏,是你唯一的最好的朋友,那么,江逾白,你可不可以再帮我调一碗蘸料?谢谢。”

    江逾白完全没有推辞。他接过林知夏的碗,熟练地舀起一勺花生酱,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上套了。林知夏从他嘴里套出那一番话,再向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不好意思拒绝她。

    他端着碗,转过头。他所见到的林知夏,仍然是天真无邪的。

    林知夏催促道:“我的蘸料,快点。”

    江逾白一丝不苟地准备着。林知夏喜欢羊肉、年糕、墨鱼、海带卷,江逾白将那些东西从锅里捞出来,稍微沥干,放进雪白的瓷盘,晾凉之后,再递到林知夏的面前。

    江逾白在家里从来没有为别人布过菜。他照顾林知夏的方式,正是他从管家身上原封不动地学来的。他自己还没察觉,对面的段启言就嘲笑道:“哈哈哈哈,江逾白,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江逾白疑惑地问道:“我是什么身份?”

    段启言说:“豪门世家继承人。”

    段启言满脑子都是江逾白家里的豪车和司机。当他在家里看电视,看到男主角的富贵家境,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江逾白。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江逾白语气随意,故作淡然:“没有那么夸张。”

    沈负暄哈哈笑道:“你不好意思承认吗?江逾白,你全家都在财富榜上。你爷爷拓宽了东南亚市场,你二叔公在北美和欧洲做生意……”

    林知夏忽然加入战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沈负暄来自于书香门第,两代以内的直系亲属都是教育领域的杰出精英。他的妈妈是省立一中的校长,爸爸是大学城最年轻的教授,外婆是……”

    她还没说完,沈负暄急忙打断:“等等,林知夏,你别再讲了!”

    “好的,不讲了,”林知夏点头,“我们继续吃饭吧。”

    战火平息,同学们埋头扒饭。

    饭后,他们又结伴在游乐场里转了一圈。

    林知夏欢欢喜喜地坐了一次摩天轮。她扒住摩天轮的窗户,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还问江逾白:“你和我说过伦敦的景点‘伦敦眼’,‘伦敦眼’也是一座摩天轮。你觉得,是那个‘伦敦眼’更好玩,还是现在这个更好玩?”

    江逾白坐在她的对面,不假思索地说:“现在这个更好玩。”

    “为什么?”林知夏问他,“摩天轮应该都是一样的。”

    江逾白坐到了座位的最里侧:“不同时间和地点,人的感受会有区别。”

    “你说得对!你的这句话,既有物理意义,又有哲学意义。”林知夏为他鼓掌。

    这一圈摩天轮结束之后,林知夏拽着江逾白去玩碰碰车。沈负暄和段启言也跟了过来,体育委员曹武已经在试车了。

    碰碰车的活动场地,演变为了初三(十七)班众多同学的争斗区。同学们一人一辆车,在宽敞的空地上横冲直撞。

    段启言坐进车座,挑衅江逾白一句:“来追我啊,小白脸,豪门世家继承人?”随后,他脚踩油门,飞速跑远。

    江逾白丝毫没有被他影响。

    而林知夏握住方向盘,气势汹汹地追杀段启言。她的行为颠覆了大部分同学对她的印象。她抄了一条近路,距离段启言越来越近,段启言高喊道:“救我!谁来救我!”

    体育委员曹武与段启言交情不错。曹武连忙赶到,试图保护段启言:“林班长!段启言说话,不经过大脑,你原谅段启言吧!”

    “你快点让开!”林知夏扬起头,光明正大地威胁他,“不然我连你一块撞!”

    曹武被林知夏的气场震慑住,吓得连忙逃窜。曹武把油门踩到了底,冷酷地撇下了段启言。他还说:“段启言,我尽力了,你别怪我无情!”

    “曹武!你好无情!”段启言控诉道。

    段启言绕出一个圆形,想要甩掉林知夏。但他仿佛是魔比斯环上的一只蚂蚁,逃不出林知夏的控制范围,林知夏逮住机会,直接撞向了他,他当场受惊,“嗷”地叫了一声。

    为了逃生,段启言紧握方向盘,要冲往另一个方向。谁知,江逾白突然跟了过来。段启言惊讶地扭头,问他:“你不是没生气吗?你干嘛追杀我?”

    江逾白故作淡定:“我追杀你,不需要理由。”

    段启言眉毛一皱:“你心胸太狭窄了吧,我讲了你一句,你就要撞我,还吓唬我?”

    江逾白冷笑一声:“你刚才让我追你,现在我来了,你不应该害怕,应该感到高兴。”

    段启言仿佛真的被坏人盯上了。而江逾白和林知夏的两辆碰碰车就像意大利黑手党一样配合默契、不留余地,要把段启言斩草除根。

    “沈负暄,快帮我!”段启言朝前方喊道。

    沈负暄把他的车停在一边,单手握着方向盘,分外悠闲道:“我为什么要救你?我想看你走投无路的样子。”

    “沈负暄,你好狠的心!”段启言怒骂道。他一个人哪里能敌得过江逾白和林知夏的联合绞杀?很快,他被逼得无路可走,只能绝望地投降:“我输了,你们别追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知夏发出一阵胜利者的猖狂笑声。

    *

    这一整天,林知夏都玩得很开心,很满足。同学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来回飘荡在记忆深处,让她倍感轻松愉悦。

    傍晚回家时,她还在想,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当她推开家门,却感到沉闷和压抑。她站在玄关处,没有换鞋,干巴巴地喊了一声:“舅舅,舅妈。”

    舅舅是妈妈的哥哥,也是妈妈他们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舅舅在省城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收入颇丰,生活优渥,早几年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豪华大平层。他基本不来探望妹妹一家,也很少关心林知夏和林泽秋。

    而今天,舅舅和舅妈上门拜访,竟然带来了不少礼物。

    林知夏猛然想起江逾白的叮嘱。

    今天上午,江逾白曾经说过:生活往往没有规律,警惕突如其来的好意。

    林知夏很想击掌赞叹。她放下书包,换了一双毛绒兔子拖鞋,径直走向她的卧室。

    舅舅喊住她:“林知夏,舅舅和舅妈专程来看你和你哥哥。”

    舅妈笑着开口:“林知夏拿了国际奥数的金牌,林泽秋中考是全市第四十九名,升进省立一中最好的高中培优班了。你们兄妹俩都有出息了,你们的爸爸妈妈不用苦熬着了,是吧,林知夏?”

    妈妈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爸爸还在超市里看店。哥哥暂时没有放学。

    林知夏走回客厅,坐在妈妈的身边。她的妈妈穿着一件米白色毛衣,这件毛衣是外婆亲手织的,妈妈穿了好几年——林知夏给她钱,她也不愿意去买新的。妈妈常说,小孩子才要买新衣服,大人穿旧的都穿习惯了。

    妈妈身上唯一的一件饰品,就是林知夏从罗马尼亚带回来的手链。

    而舅妈穿金戴银,光鲜亮丽,远比妈妈的打扮时髦多了。

    林知夏自认为是一个并不纯粹的先验主义者,她不太看重金钱——虽然金钱能买到很多好吃的,但她每天的饭量有限。她之所以在意舅舅的境况,是因为,她听外婆说,当年外公家里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上学。妈妈的学习成绩很好,可是妈妈主动把机会让给了舅舅。妈妈还去工厂打工,攒钱寄给舅舅做他的学费。

    再往后,林泽秋出生了。

    林泽秋刚生下来,就被检查出先天性的心脏病,需要尽快安排手术。不幸中的万幸是,林泽秋的心脏病是非常轻微的那一种,只要手术顺利,他就可以痊愈。

    那一年,爸爸妈妈四处举债,要为林泽秋治病。

    舅舅没借一分钱。

    哪怕林泽秋的生命垂危,舅舅也没提供一分一毫的帮助。

    就连外婆都看不过眼,反复念叨,怎么能连一个钢镚儿都不出呢?

    如果舅舅完全依靠自己,考上了大学,那真的没什么好挑剔。可是,舅舅的读书机会是从妈妈手里抢来的,妈妈还曾经在工厂打工供他上学,他一直没有还钱。他应该还钱。

    林知夏回忆往事,不太愿意讲话。舅舅还在问她:“林知夏,你能保送去北大清华了吧?这年头,不读大学不行。”

    舅舅穿着一身西装,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他通身显出不俗的气派,手指还夹了一根烟。他没有点燃烟卷,只是捏着烟头,又说:“我朋友从海南带来一包果干,我给你们拿来了,你们尝尝?”

    妈妈笑说:“大哥,你拿回去吧。”

    舅舅手指微扬:“这是好东西,批发市场买不到,你恐怕没见过。”

    舅妈附和道:“对呢,我们家壮壮可爱吃了,我就想着,林泽秋和林知夏也能吃一点。”

    舅妈口中所说的“壮壮”,正是林知夏的表哥柯壮志。

    柯壮志今年刚升上初二。柯壮志没考上省立一中的初中部,目前就读于另一所初中,正在努力冲刺省立一中的高中培优班。

    舅舅的来意非常明显。他并未掩饰,直接说道:“林知夏,我和你舅妈想把你接到我们家去住一段时间。你的学习成绩这么好啊,初中就开始参加高中竞赛,得了国际的奖,你表哥肯定能跟你聊到一块儿去。你去了舅舅家里,住着大房子,和你表哥一块学习,你舅妈每天照顾你跟你表哥,让你们变成清华北大的预备役选手。”

    林知夏还没回答,妈妈就说:“大哥,夏夏是我的女儿,她要住在我家里。”

    舅舅靠上沙发背,左脚从皮鞋里伸出来,踩着茶几的一条腿:“你家四口人,90个平方,我家三口人,260个平方。小孩成长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我把夏夏接到我家,给她创造一个好的环境……”

    林知夏打断道:“不,我不需要。”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舅舅与舅妈:“我明天还有作业要交,暂时不能和你们闲扯了,我去做作业了。”

    走到一半,她折回来,拉起妈妈的手:“我做作业一定要妈妈陪着,不然我一道题都写不出来。”

    “你考试的时候怎么办?”舅舅狐疑的问。

    林知夏作思考状:“考试的时候,我也要想着爸爸妈妈和哥哥。”

    舅舅和舅妈面面相觑。

    林知夏这副样子,实在和“聪明”两个字不沾边。

    舅舅也站起身,腕间一块劳力士绿水鬼手表闪闪发亮。他扶正自己的手表,温和地教育道:“夏夏,你别在舅舅和舅妈这儿装蒜啊。我们想培养你,专程来找你,那都是为了你好,推着你走得更远。”

    真的不是为了雇佣一个免费的家教吗?

    林知夏忍住她的心里话。她坚决地说:“反正我不可能离开我的家。”

    “你家这条件……”舅妈柳眉轻蹙,欲言又止。她挽住老公的手臂,红润的唇角抿成一条线,耻于继续评判林知夏的家境。

    林知夏绕开舅妈,自顾自地走回卧室,“啪”的一声关紧房门。

    自从获得了罗马尼亚大师赛的金牌,省立一中就给了林知夏一笔奖金,还送了她一台电脑——这台电脑,如今就被放在林知夏的卧室里。

    林知夏认为,舅舅自讨没趣,很快就会走了。她根本不想把时间花费在舅舅和舅妈的身上。她打开电脑,拨号上网,按照每日惯例,检查她的私人邮件和论文更新列表。

    朱婵学姐发给她一封邮件,简略介绍了组里的最新研究进展。朱婵还提到,他们打算按照Google新论文的Mapreduce框架改良一下集群计算的模式。林知夏立刻下载Mapreduce的论文,仔细一遍,随即写下回复:Mapreduce分为Map阶段和Reduce阶段,数据在经过Map后要经历一轮Shuffle和排序[1],那么,数据的传输形式将是一个需要注意的关键点,它影响了计算负载和系统效率。

    林知夏建议朱婵,不要把未封装的数据直接传输,采用eng和deg的技巧能够提升效率,进一步地优化现有的高性能计算框架。她提出了矩阵运算的压缩与解构方式。

    朱婵秒回她一封邮件:“周末你来一趟学校。”

    林知夏答应道:“好的好的!”

    林知夏沉浸在数学与计算机的融合世界里,完全忽略了林泽秋进门的声音。

    林泽秋今天回来得比较迟。自从他考进省立一中最好的培优班,他发现,班上半数以上的同学都很强,很恐怖,他稍有不慎就会跌出全班前十。他不得不通过加倍的努力来保障自己的班级地位。

    他心不在焉地踏进家门,刚好和舅舅、舅妈打了个照面。

    舅舅已经准备走了。他把今天带来的礼物拎起来,拎出了林家的正门。他和林泽秋擦肩而过,林泽秋随口问了他一句:“你来我家干什么?”

    舅舅瞥眼看他,温声说道:“帮你妹妹换个生活环境。”

    舅妈抱着舅舅的一只胳膊,打岔道:“老柯,你把咱家的车,停在哪里了啊,我都看不见咱家的车了。这楼道里的灯坏了,黑黢黢的,跟山洞似的。”

    “那不在停在单元楼边上吗?”舅舅指给她看,“咱家那辆雷克萨斯,尾号886。”

    林泽秋也朝那个方向望了望。

    舅舅顺便问他:“你家买车了吗?”

    “没有。”林泽秋回答。

    舅妈吃惊道:“啊?不会吧?你妈妈靠什么去批发市场进货?”

    “骑三轮车。”林泽秋一脚迈进家门。他把书包斜挎在肩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林泽秋的摔门声很大,吵到了外面的舅舅,也吵到了家里的林知夏。

    林知夏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下来。她对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忽然很想给江逾白打一个电话——无论何时,江逾白都能为她的人际交往提供良好的建议。

    她抓起话筒,拨了江逾白的手机号。

    她等了很久,仍然无人接听。

    江逾白在做什么呢?

    此时此刻,江逾白正坐在书房里,和他的妈妈聊天。

    江逾白已经是一位初三的学生,明年中考之后,便要升入高中。妈妈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道:“我和你爸爸呢,都希望你去上国际高中,或者省立一中的国际班。你爸爸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经济专业的毕业生,你在这方面有规划吗?你要趁早准备。”

    第49章

    未雨绸缪

    成长,意味着学会选择。

    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可能带来不同的结果。

    江逾白在沉默中度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妈妈轻声问他:“你想学经济专业吗?像你爸爸一样。”

    “我确实有这个倾向。”江逾白谨慎地回答道。

    妈妈坐在他的面前,和他促膝长谈:“你明年升高中,你要早做准备。另外,你的爷爷奶奶打算在北京待一年。你爸爸也要经常往北京跑,你可以考虑一下北京的国际高中。你抽空选一个学校,选定了再把结果告诉我们。”

    江逾白随口答应。他很看重自己的未来发展,也有一个粗略的早期规划。

    他曾经对数学和物理充满了幻想。然而,这些年,他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在基础科学领域进行长期的探索。他能在省立一中的竞赛班保持一个良好的成绩,是因为他有一个尽职尽责的家教团队。如果让他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他肯定会学得很辛苦,或许每天晚上都要学到深更半夜。

    江逾白打定主意,将来要选择经济专业。他顺着父亲的老路,向前摸索,无疑是一种最稳妥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江逾白出门上学前,就对他的家人说:“我确定了大学的方向。”

    爸爸和他握手,为他加油。

    叔叔一脸赞许地说:“小江,你学会了未雨绸缪啊。”

    江逾白没有细说。他还没想好要在哪里读高中。

    初三(十七)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想升入省立一中的高中竞赛班。而江逾白对竞赛的兴趣正在逐年下降。他似乎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许多因素都能影响他的最终决定。

    早读课上,江逾白装作不经意地透露:“我正在选学校。”

    “选学校?”林知夏无意识地重复道。

    教室内的窗帘微微飘荡,沾上林知夏的课桌。林知夏坐在窗边,转身把窗帘拢在一起,打成一个卷。她猜测道:“江逾白,你要出国读高中了吗?”

    “不,”江逾白立刻解释,“现在出国,太早了。”

    林知夏笑着说:“可是,你六岁那年,就出国念小学了呀。”

    江逾白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一枚罗马尼亚彩蛋。他把彩蛋放在课桌上,推着蛋壳滚动一圈,才说:“我可能会去国际高中。”

    林知夏点头:“我想去北京大学。”

    他们颇有默契地交换了彼此对未来的规划,既没有相互干涉,也没有相互影响。

    教室里到处都是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林知夏和江逾白所处的空间却好像陡然安静了。哪怕他们现在还是同桌,他们已经想象到了未来某一天的分离局面。

    “我这学期还要参加信息学竞赛……”林知夏低下头,“我不能中途退出,因为我有两名队友。如果我临时退出了,他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江逾白察觉她的失落,连忙鼓励她:“你别退出。人生是一个体验的过程,你要勇敢地往前走。”

    林知夏懒散地趴在桌上:“我往前走,就会和你分开。我不可能去读国际高中的。”

    江逾白保持笔直的坐姿:“你应该直接申请大学。”

    “我想去北京大学,”林知夏绕回最初的话题,“那是沈昭华教授的母校。沈老师的大学同学留校任教了,他的研究方向是我很感兴趣的量子计算。沈老师和他打过招呼,他愿意做我的本科导师。”

    在此之前,林知夏从未向江逾白透露过这些消息。

    哎,真是难为她了,江逾白心想。她知道江逾白现在肯定考不上大学,所以,她绝口不提自己的计划。

    林知夏似乎成长了不少。她九岁的时候,想到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她十二岁的时候,却懂得关照江逾白的心态——不过,江逾白经过一番千锤百炼,早就看开了。他根本不在乎林知夏的实力有多强、考试成绩有多高。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找到了研究方向,我为你感到高兴。林知夏船长的星球旅行有了一条固定航线。”

    他握住罗马尼亚彩蛋,像个伟大的预言家:“你会有意外的收获。”

    “嗯嗯,”林知夏使劲点头,“你也是,江逾白,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你最想成为的样子。”

    江逾白和林知夏乐观地展望着彼此的未来。江逾白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昨晚给我打电话……”

    林知夏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的响动吸引了前排同学回头看她。

    坐在前排的汤婷婷迷惑不解地问道:“林班长,你怎么啦?”

    “我……”林知夏含糊不清地说,“我没事。对不起,打扰了,你接着背书吧。”

    汤婷婷微微点头,再度沉浸于英语课本。

    今天早上

    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要在全班随机抽选两个同学去讲台上背书。因此,初三(十七)班除了林知夏和江逾白以外的所有同学都在认真记诵英语课文。

    而林知夏正在对江逾白发牢骚。她的嗓音变得很轻,悄悄地告诉他:“很多年前,我外公家里特别穷,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读书,我妈妈就不上学了,她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舅舅。然后,我舅舅考上了大学,我妈妈打工给舅舅寄钱。舅舅大学毕业,做了律师,可他从来不联系我的爸爸妈妈……我哥哥有先天性心脏病,要做手术,妈妈问舅舅借钱,舅舅就和我们家彻底断联了。后来我哥哥手术成功,身体痊愈了,舅舅才愿意跟我妈妈接触。”

    “为什么?”江逾白发出了疑问。

    “你听我讲,”林知夏详细地叙述,“昨晚我舅舅和舅妈来了我们家,他在报纸上看到了我哥哥的中考排名,还看到了我获得竞赛金牌,他想把我带去他的家里,和他儿子一起生活。以前在农村老家过年的时候,舅舅当众嘲笑过我的爸爸,我就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你觉得,我的舅舅是什么样的人?”

    “人面兽心。”江逾白评价道。

    这是江逾白能讲出口的最严重的话。

    他一般会用“神经病”来表达不满。林知夏从没听他说过谁是“人面兽心”。

    江逾白语重心长地劝告林知夏:“千万别去舅舅家。”

    “我绝对不会去的!”林知夏宣告道。

    江逾白点头,为她分析道:“你的舅舅不是好人。他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我的爷爷说,这种人不在乎规则和名誉,和他们交往,必须慎之又慎。”

    林知夏语气严肃:“对,你爷爷说得对。”

    江逾白继续谴责:“你的舅舅让你去他家里住,和表哥一起生活……他们没考虑过男女界限。他们对你来说,基本等于陌生人。”

    “是的,”林知夏陷入思考,“我知道的,十四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受到侵害的比例,高于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其中还有百分之七十都是熟人作案。我才不相信舅舅会保护我的安全。”

    “他只会保护他自己。”江逾白断定道。

    随后,江逾白又忍不住问:“你表哥在省立一中上学吗?”

    “不,”林知夏说,“我表哥小升初没考好,上不了省立一中。”

    江逾白推测道:“你舅舅想让你当家教?不付钱的家教。”

    “嗯!”林知夏很愤慨,“他就是这个意思。”

    江逾白和林知夏达成了完全一致的意见。

    这时,英语老师恰好走进了教室。

    江逾白打开英语课本,装出一副的样子。

    或许是江逾白装得太像了,英语老师欣慰的目光落到了江逾白的身上。班级内部的读书声渐渐变弱,英语老师开始指名道姓:“江逾白,林知夏,你们两个到讲台上来背书。”

    刹那间,全班同学都看向了江逾白和林知夏。

    林知夏扫视一眼课文,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她面朝着同学,发音清晰,语速流利。英语老师非常满意地说:“你们背课文,就照着林知夏这样来,背到她这个水平,单词要恰当地连读,中间别卡壳啊。我跟你们讲过吧?说英语的时候,你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蹦,听起来是不礼貌的,那是权威性质的讲话方式……”

    班上寂静无声,英语老师清了清嗓子,又说:“江逾白,轮到你了,你过来背书。”

    今天的早读课上,江逾白一直在和林知夏聊天。他完全没留意课本。虽然,林知夏刚刚背诵了全文,但是,江逾白只能记住开头的两句话、以及文章的大致内容。

    江逾白站到讲台正中央,用英语复述他记忆中的课文。他讲出来的句子,和课本完全不同,台下学生窃窃私语,英语老师插了一句话:“这样背书也行吧。你们把课文融会贯通,再用自己的词汇表达出来,活学活用,锻炼自己的英语理解和运用能力。”

    江逾白有惊无险地返回座位。他刚坐下来不久,前排的汤婷婷回头问道:“江逾白,林知夏,你们俩都没背书吧?”

    林知夏小声承认:“是的。”

    汤婷婷见她脸色微红,便问:“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早读课应该看书,”林知夏说,“不应该和同桌聊天。”

    可是,和同桌聊天,真的很轻松。

    林知夏之所以把舅舅的事情告诉江逾白,是因为,她想和好朋友分享她的秘密。林知夏只会把秘密告诉江逾白一个人,因为他是她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他即将升入一所国际高中。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规划。

    他们能在小学和初中阶段作为同桌共处四年,这已经是一件让林知夏感到庆幸的事情。而在下个阶段,哪怕她和江逾白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她依然会把他放在“最重要朋友”的位置上。

    *

    初三上学期,竞赛班的部分同学还在为全国初中数学联赛而努力,林知夏却在准备一场名为“Iional

    High

    School

    Programming

    petition”的比赛,中文可翻译为“国际高中生编程竞赛”,通常被简写为IHSPC——这是一场盛大的国际赛事,每个国家都可以派出许多支队伍,每个队伍内必须有三名学生。

    今年的比赛在俄罗斯的首都莫斯科举行。

    十二月底,莫斯科的气温偏低,天空也是雾蒙蒙的。林知夏刚从机场出来,就感受到了一阵汹涌的寒潮。她拖着行李箱,跑到带队老师的身边,老师问她:“有信心拿金牌吗?”

    “有!”林知夏回答。

    话虽这么说……

    当她深入俄罗斯的腹地,来到了俄罗斯选手的老巢,她心里有些没底。

    林知夏知道,在国际赛场上,俄罗斯、日本、韩国、美国、中国这几个国家厮杀得十分激烈。近几年来,大学编程竞赛的冠军多半属于俄罗斯。

    林知夏花了一年的时间去学习编程。她的数学功底非常扎实,还能把《数据结构》和相关算法倒背如流,因此她成功在省队中脱颖而出。

    然而,IHSPC不仅考验了选手的数学逻辑思维,还要求选手具备一定程度的编程技巧。

    林知夏寄希望于她的队友。

    这一次,与林知夏一同出战的队友,是省立一中的高三年级学长,也是信息学科竞赛的佼佼者。

    其中一位队友姓蔡。蔡姓队友小小年纪,就有很多白头发,于是大家都叫他“老蔡”。

    另一位队友姓粱。他长相比较年轻,于是大家都叫他“小粱”。

    IHSPC比赛开始之前,老蔡自我解嘲道:“我们这一组的三个人,名字里带着‘蔡’、‘粱’、‘夏’三个字,我们又菜,又凉,又瞎,齐活了。”

    林知夏被老蔡的说法震惊。

    更令她的震惊的是,他们完全被东欧选手包围了。

    他们的座位附近是俄罗斯队、白俄罗斯队、爱沙尼亚队,拉脱维亚队。这些队伍里的每一位同学都有一种很稳的气质,都让林知夏联想起了罗马尼亚大师赛上的Alexandrov。

    林知夏坐直身体,严阵以待。

    在林知夏的队伍里,小梁的编程水平最高。小梁负责编写程序。而林知夏的数学功底最强。她负责分析题目。

    他们顺利解决了前三题,却在第四题上遇到了障碍。这道题设置了一个以2为底的嵌套指数函数,函数已经被运算了M次,得到一个数值N,现给定一个X作为输入,求N对X取模后的结果。

    这道题出得非常巧妙,老蔡与林知夏持有相反意见。

    林知夏坚持使用递归降幂公式直到模数等于1。老蔡认为,降幂不是这道题的关键点。老蔡曾经见过一道类似的题目,但他突然想不起来了。他与林知夏小声争论,小梁插了一句话:“老蔡,小林,到底怎么做?你们快给个准信。”

    林知夏拽过键盘:“抓紧时间,按我的方法来。”

    “等等,”老蔡制止道,“你提交一次错误代码,我们前几题就白忙活了。”

    是的,IHSPC的比赛规则十分苛刻。

    选手答对了,不一定能得分,选手答错了,一定会被扣分。

    老蔡这么一说完,林知夏的动作变得迟钝。她重新梳理一遍逻辑,又在脑中运行程序。老蔡暂时把第四题放到了一边,开始和小梁商量第五题的解决办法。

    林知夏低头扫视第五题,又想起竞赛老师的叮嘱:IHSPC比赛的题目经常会给选手挖坑。很多时候,你以为你做出来了,其实你没有。你以为你是正确答案,其实你漏掉了关键信息。IHSPC总是隐藏着一些特定的套路。

    如果这是一场个人赛,林知夏可以随心所欲地答题。但她身在团体中,她必须小心谨慎。她询问老蔡对于第四题的看法,而老蔡正在敲击键盘,编写第五题的答案。

    林知夏问他:“第四题不用费马欧拉定理,还能用什么方法?”

    老蔡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你等我把第五题写完。”

    “第五题你想怎么做?”林知夏又问他。

    老蔡戴着一副金框眼镜,脸型圆润如银盘,通身显出一种富贵的气派。老蔡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理工科书呆子,他身上蛮有灵气——这是小梁心中对老蔡的评价。

    小梁和老蔡作为信息学科竞赛的队友,已经合作两年多了。原本,他们还有另一个队友,但是,那位队友的编程实力偏弱,教练就临时把林知夏调进了老蔡的队伍里,让林知夏代表省立一中出战今年的国际高中生编程竞赛。

    老蔡与林知夏的合作并不愉快。

    林知夏的不断追问,打断了老蔡的思路。老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林知夏还在观察他:“你的第十七行代码,好像有个手误。这里不应该让二进制字符串左移两位……”

    老蔡说:“我故意这么写的。”

    小梁也说:“小林,你让老蔡写完。”

    林知夏察觉气氛不对。她立刻闭嘴,不敢吱声。

    这场比赛十分漫长,将从上午十一点持续到下午四点。到了中午一点左右,林知夏就很困了。她强打精神,盯着队友敲键盘,光标在屏幕上不断移动,她暗暗地想,C++真是简洁快速的语言,虽然固定的静态结构是C++最大的缺点,但是她依然喜欢C++,因为C++是计算机底层架构的一把利器。

    第50章

    滑铁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老蔡的手指悬停在电脑键盘之上。

    老蔡是个细心的人。他写程序时,追求精益求精。他偏过头和小梁讨论,要如何提高程序的运行效率。林知夏找不到插话的时机,只能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老蔡和小梁谈得热火朝天。

    老蔡感觉自己把林知夏排挤到了队伍之外。他有些内疚。他讲了个笑话,活跃气氛,还让林知夏帮他检查一遍代码。

    林知夏扫眼一看,确认老蔡的程序没有问题。

    此前,林知夏曾经指出老蔡的“二进制字符串不该左移两位”。不过,现在看来,老蔡的思路是正确的。林知夏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写。你的解题方法和我完全不同。”

    老蔡调整了一下座椅的位置。他一边提交代码,一边对林知夏说:“赶紧的,我们来研究第六题。第六题是代数几何……”

    老蔡一句话没说完,小梁的手指轻点桌子:“第五题错了。”

    老蔡和林知夏一起抬头,齐刷刷地望向电脑显示屏。

    IHSPC是一场残酷而严格的比赛,每个队伍的分数都是实时更新的,也是公开透明的。参赛选手上传某一道题的代码,后台程序就会立刻判定得分。

    对与错,得分与扣分,全在一念之间,也在一瞬之间。

    老蔡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屏住呼吸,嗓音沙哑:“我们第五题写得不对?”

    第五题爆出一个大错,倒扣7分,省立一中的总体排名一下子从全场第六名跌落到了全场第十七名。

    截至目前,俄罗斯队和韩国队遥遥领先,中国的几支参赛队伍紧随其后。省立一中不占任何优势,林知夏心弦紧绷,急忙查看后台的反馈。她说:“你用二进制字符串来表示第五题的集合,左移两位代表乘4,可是你少写了一种情况……我也有错,我没有仔细你的每一行代码。”

    老蔡紧紧地皱着眉头,脸上阴霾不散。他握着鼠标,刷新页面,比赛排名再度更新——省立一中沦为第十九位。

    林知夏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她从没见过“第十九名”的成绩。她有点懵了。老蔡还在修改第五题。小梁安抚道:“老蔡,别急,还有机会。”

    老蔡第二次提交第五题,再度被判定为“Error”。

    这个“Error”,就是“错误”的意思,省立一中又被扣了4分,整体排名连续下滑。

    “真要命啊。”老蔡感慨道。

    林知夏挡开老蔡的手,直接夺过键盘。她在老蔡的程序基础上,新增了一个变量。她点击鼠标左键,按下绿色确认按钮。可是,她并没有力挽狂澜。“Error”重复出现,“省立一中”的名次沉落到了第四十三位。

    小梁不留情面地批评道:“林知夏,你交得太快了啊,我们没看清你的写法。”

    这时候,林知夏才把试题拿出来,重新第五题的题干。她和队友们说:“我知道了,我们都把这道题记错了。两个星期前,老师带我们训练的时候,给我们出过一道题,那道题和这个第五题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但是限定条件完全不同……”

    林知夏还没说完,小梁和老蔡已经在合力修改。

    他们不约而同地被激发了赌徒心态。

    第五题让他们输得越惨,他们越要尝试,直到把第五题答对为止。

    林知夏指着屏幕,建议道:“把这个函数删掉吧,它是冗余代码。”

    所谓的“冗余代码”,指的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代码。

    小梁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跃动,可他并没有理睬林知夏。小梁和老蔡低头耳语一阵,认真交换了意见,再次提交第五题的答案——这一次,他们终于成功了。

    偌大的比赛场馆内,充满了各种语言的谈话声。

    对面的俄罗斯队正在谈笑风生,他们目前排名全场第一。隔壁的爱沙尼亚队神情肃穆,三名队友一边画图,一边探讨着第六题。

    宽敞的落地窗之外,飘着一片湿漉漉的雾气。窗户上沾着朦胧的水珠,天空越发黯淡灰白。远处的楼房成排而立,映在暗色调的背景里,就像一副意境深远的油画。

    林知夏走神了。

    林知夏今年才拥有了第一台电脑,而老蔡和小梁从小学习编程。小梁的爸爸和妈妈都是省城一家电脑公司的程序员,可以说是出身于“程序员世家”。或许,林知夏应该调整自己的状态,努力地做好辅助工作。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林知夏点了一下头。她拖动椅子,靠近老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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