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蔡打开了本次比赛的主页面。他看见,省立一中排在第四十九名,后面的队伍还有较大的上升趋势,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别说金牌了,铜牌都没希望。

    林知夏困惑地问:“为什么我们越来越靠后了?”

    老蔡说:“俄罗斯和美国都派了二十几支队伍。你看美国这几所高中,全在前面,就连英国学校都反超了我们……”

    林知夏连忙说:“我知道第四题要怎么做。只要我们把第四题答对了,省立一中的分数就会上来的!”

    “第四题怎么做?”老蔡反问她,“还是刚才那个办法?”

    林知夏非常确定:“是的。”

    老蔡推高了鼻梁上的眼镜。他依旧认为林知夏的做法有问题,就像他写错了第五题一样。他觉得,林知夏对第四题的观感有误。他建议林知夏先在草稿纸上创造一组数据,再把这组数据代入她的程序,验算她的方法能否成功。

    “我在自己的脑子里验算过了。”林知夏诚实地说。

    老蔡却说:“你写下来,多写几页纸,我要按步骤问你。你刚才提交第五题,没让我和小梁检查。你出错了,队伍丢了四分。”

    林知夏伸手搭上键盘:“最开始,我以为,第五题是我们之前遇到过的套路题……你和我犯了一样的错。这就是‘三人成虎’的道理——三个人确认了同一件事,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随大流。”

    老蔡右手抚着键盘。他本来在思考第六题。而林知夏的这段话,让他莫名烦躁起来。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抬起手掌,猛地搓了搓脸。

    林知夏的说辞一套一套的,把老蔡说得心烦意乱。

    IHSPC的赛场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队友们相互指责——老蔡接受了两年多的训练,他和小梁都很清楚这个规矩。然而,林知夏似乎不明白,或者,她就是觉得把事实说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老蔡扶住额头:“林知夏,你今年多大了?”

    林知夏往后挪了一寸距离:“我今年十二岁……虚岁十三岁,马上就十四岁了。”

    老蔡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梁:“我们比你大好几岁。”

    “我们的灵魂都是平等的,”林知夏喃喃自语,“无论我是十二岁,还是九十二岁,我都会相同的态度来对待你。”

    小梁“啧”了一声:“你今年是十二岁,不是九十二岁……”

    林知夏记起她的正事:“时间好紧张,我可以先用电脑写第四题吗?”

    老蔡忍无可忍,爆发道:“你把步骤写下来,不行吗?答错了会扣分。你是人,不是神,你犯错了,队友就要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十二岁也该懂事了?”

    林知夏缓了两秒钟,与他针锋相对道:“你能不能不要攻击我的年龄?我确实会犯错,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我们把错误改正,那段经历就是有意义的。”

    老蔡崩溃道:“你别跟我扯鸡汤。”

    林知夏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可以把第四题的步骤写下来,但是第四题是递归指数函数,我要用数论的方法写,再套用费马欧拉定理。我看到现在没人在用键盘,我才提议让我来写程序,然后我借助代码,再和你们详细解释。这对你们来说,会比我手写的内容更清楚。我也可以在纸上写完程序代码,再誊抄到编译器里……只是这样一来,你可能没办法检查我的每一个步骤,因为代码注定是简洁又跳跃的,你不能凭借肉眼去Debug。”

    “Debug”是编程用语,指的是“解决程序故障”。

    老蔡没有接话。他的视线聚焦于显示屏。

    省立一中的排名仍然在下滑。还有一个非洲国家队,升到了省立一中的前一位。

    非洲队?

    在老蔡的印象中,非洲是一块不发达的地域。他看过非洲一座城市的纪录片——那座城市的外围就是非洲草原,狮子、羚羊和斑马快乐地奔跑在城市郊区,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他,竟然被非洲队,超过了。

    老蔡甚至不确定,非洲队的学生们,日常生活安不安全,会不会被狮子追逐,被豹子戏弄,被大象威胁。

    而他,在省立一中好吃好喝地接受训练,享受着食堂大厨的悉心款待,竟然比不上一支来自非洲的队伍。

    老蔡的胸口生出一团闷气,不上不下,阻塞肺管。他缓声陈述道:“你拿了罗马尼亚大师赛的金牌,还来参加信息学科的竞赛,老师非要把你塞进我们组,挤掉了我们原来的队友。我和那个被挤掉的人,是中学五年的好朋友。老师们非说你聪明,你实力强,你能干,你有天赋。行,好吧,我同意你入队。你还是给我们扣了四分,这就是你的实力?”

    林知夏坐在椅子上,向后挪动一段距离。她不想再听老蔡说话了。

    尤其,当老蔡说到,他和那个被挤掉的队员,是中学五年的好朋友,林知夏一下子想起了江逾白。如果有谁把江逾白的位置挤掉了,林知夏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可是,信息教练并没有告诉林知夏,老蔡、小梁和那个人是好朋友,是常年在一起训练的队友。

    教练只说:老蔡、小梁、林知夏,你们三个人最适合组队。林知夏,你的性格和心态都很好,还拿到了国际比赛的数学金牌。你和老蔡小梁组队,肯定能捧回IHSPC的奖杯!

    林知夏的心情很低落。

    老蔡还在指责她:“第五题第一次报错,你说我少考虑了一种情况,把我往歪路上指,丢了七分,这几次折腾完,非洲队都能反超我们……”

    “我已经承认我错了,”林知夏看着越走越近的监考老师,有意识地降低自己的音量,“这本身就是一个事故,我们应该平摊风险,平摊后果,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

    IHSPC规定,参赛选手可以小声讨论,但不可以大声喧哗。

    老蔡的嗓门稍微有点大,影响了坐在他后面的新西兰选手。

    新西兰选手向监考老师反馈情况。老师口头警告省立一中的队伍:“Excuse

    me,could

    you

    please

    lower

    your

    voice?”

    林知夏慌忙道歉:“Sorry,my

    teammates

    and

    I……”

    林知夏还没说完,老师止住了她的话:“That

    is

    all

    right.”

    说完,老师就走了。

    小梁缩在角落,没听清这位监考老师的英语问答。他问起林知夏:“出什么事了?”

    林知夏转述道:“老师让我们声音小点。我说了对不起,老师回答没关系。”

    突发的状况接二连三,林知夏和她的队友都有些心不在焉。林知夏还想写第四题,小梁圆场道:“算了算了,我们先做第六题和第七题吧。”

    老蔡正在电脑上写第六题。他反复编译了好几遍。小梁和林知夏帮他建立一组输入输出的数据标准。

    赛场上的时间逃得飞快,省立一中的排名升上去三回,又掉了四回。老蔡的背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虽然,第六题回答正确,但是,他的方法耗时较长,最终得分偏低。他试着换了一种方法,结果,第六题变成了“Error”。他不仅没挣到分,还造成了一点损失。

    他快速稳定自己的情绪,把剩下几道题分派给队友。

    林知夏一手撑着腮帮,开始第十题——第十题是本次比赛的压轴大题,涉及复杂的积分几何。积分几何原本是林知夏最擅长的领域之一,但是,在她把数学思维转化为程序语言的时候,俄罗斯队伍已经把第十题做出来了。

    那一支俄罗斯队,刚好坐在林知夏的正对面。

    三位俄罗斯男生满脸笑容,无声地庆祝胜利。他们比第二位的浙江队高了十几分,似乎注定要把本次比赛的金牌收入囊中。

    浙江队正和一支韩国队打得难分难舍。每当韩国队超过浙江队几分,浙江队又会疯狂地追上来。随着比赛的推进,浙江队甚至咬上了俄罗斯队,只比俄罗斯低了三分。

    林知夏看着电脑屏幕,悄悄地为同胞们鼓劲:“浙江加油,浙江加油,快点超过俄罗斯。”

    老蔡的妈妈是浙江人。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浙江队。

    老蔡徒劳地刷新着页面,浙江队的分数经常发生变化。老蔡干脆把页面关掉了。他继续和队友们讨论题目,却又发生了新的分歧,这一回,老蔡和林知夏的意见一致,而小梁却和他们有不同的看法。小梁还说:“要是阿周在,阿周会站在我这边。”

    这位“阿周”,就是那个不幸被筛掉的队友。

    队伍内的气氛更低迷。

    截止到比赛结束时,省立一中共计答对了六道题,报错许多次。他们的最终排名是第二十四位,获得了一个参与奖。

    起初,林知夏没有感到很难过。几乎在矛盾爆发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可是,在回程的路上,老蔡和小梁在教练面前揽下了一切责任。他们说,这次比赛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失误,是因为他们在赛场上的状态不佳。两人都没提起林知夏在第五题上犯的错。

    林知夏私下里询问老蔡,老蔡却说,第一,他和小梁确实没稳住情绪,第二,他以前和阿周做队友时,习惯了替阿周解围。

    当他们回到省立一中,信息学科的两位教练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原来,本次的IHSPC最终排名,是省立一中历年来的最差成绩。

    去年的赛场上,省立一中摘得了铜牌。

    而这一次,省立一中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参与奖。

    林知夏后知后觉。她有些茫然地离开高中部,走回初三(十七)班的教室。她在俄罗斯莫斯科的惨败经历,早已传回了初三年级。十七班的同学看见她进门,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林知夏安静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江逾白偏过头,看着她:“林知夏?”

    林知夏声音极小。她自言自语道:“你不要叫我了,让我一个人想一想,问题究竟在哪里呢?是不是我的参赛态度不够认真……可是我尽力了,我不敢吵架,声音太大会被取消参赛资格,还会影响我们学校的下一届选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的方法,他们不相信。他们的方法,我也不相信,到了后来,我就变得比较消极,比较低落……训练期间,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可是到了比赛的时候,我的心态也变了……”

    “林知夏,”江逾白打断她的话,“每个人都会被环境影响,你别自责。”

    林知夏泪眼汪汪:“我们学校上一届还是铜牌。”

    “我们学校一百年前不允许女生入学。”江逾白忽然抛出这样一个观点。他说:“传统不是规律,不可能一成不变,林知夏,你是非常优秀的学生。”

    江逾白话音刚落,近旁的窗户被人敲响。

    林知夏的座位靠窗——她总是喜欢坐在窗边。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金百慧抱着一本笔记本,站在十七班的教室外。她的目光穿透了玻璃,直达林知夏的双眼:“你考了第二十四名?这是我听过的最差的名次。你根本没有努力吧。”

    第51章

    缸中之脑

    金百慧一只手搭住窗户,下巴往上抬了抬。她再次强调道:“你根本不努力。”

    初三(十七)班不少同学都听见了金百慧的话。教室内逐渐安静下来,江逾白忽然站起身,开口说:“每个周末,林知夏会去图书馆,从早学到晚。”

    江逾白原本想讲出几本吓人的理论书籍,但他知道的实在不多,也不敢乱讲,就很严谨地说:“林知夏经常数学专业的专著,非常刻苦。去年寒暑假,她每天来学校参加集训。”

    初三(十七)班鸦雀无声。

    林知夏在国际编程比赛中输得很惨。如果同学们真的以为林知夏全靠天赋,又在比赛时马马虎虎,那对林知夏而言,未免太不公平。

    江逾白想大声告诉所有人,林知夏从小热爱学习,她对所有学科都有旺盛的求知欲。她很早就开始思考人生的奥义,努力提升自我价值。她不是生来就能理解数学概念,她广泛地一些基础导论书籍,一步一步地摸索到了今天。

    江逾白正在心里称赞林知夏,林知夏忽然出声:“我会继续学习编程,锻炼自己的思维能力。这一次排名二十四,我吸取到教训了。我的人生又不是只有一场比赛。金百慧,你比我还紧张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关注我?”

    走廊上刮来一阵冷冽的冬风,金百慧的鼻尖和耳尖被冻得通红。但她一动不动,如雕塑般傲然挺立在窗边。她严厉地责备林知夏:“你是初三的年级第一。你去游乐场,策划校庆,春游秋游……浪费时间,迟早要失败。你还不紧张?不付出怎么会有回报?”

    金百慧年仅十四,可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教导主任。

    林知夏双手扒住窗户:“我和同学一起玩,就会觉得开心,为什么我不能出去玩?”

    金百慧找不到理由反驳她。金百慧干脆关上窗户,转身要走回十八班的教室。这节课是十七班和十八班的自习课,两个班级的班主任暂未现身。

    林知夏眼疾手快,拽住了金百慧的袖子。

    林知夏试图给金百慧洗脑:“美国有个科学家,叫做希拉里·普特南,他是哲学、数学和计算机三个领域的专家,你一定很想成为这样的人吧?他的名字被写进了教科书。”

    金百慧果然被林知夏说动。她回过头,对上林知夏的目光。

    林知夏接着说:“普特南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缸中之脑’,你知道的,一个人的感受来源于大脑里的神经信号。如果有人把你的脑子挖出来,放进水缸里养着,再用计算机给你的脑子传递神经信号,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活在现实中,还是活在水缸里?”

    林知夏的洗脑没有成功。

    金百慧拽开她的手,快步走向十八班。

    林知夏朝着走廊喊道:“金百慧,你不要跑,你主动来找我,我愿意和你说话,你为什么要跑得那么快!”

    林知夏的声音飘得很远。

    十八班的同学们也听到了。

    金百慧站在十八班的门口,进退不得。她干脆重新走到十七班的教室之外,面对着林知夏:“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

    “我才没有骂你呢。”林知夏争辩道。

    金百慧复述她的原话:“你要把我的脑子挖出来,放进水缸里养着。”

    “哇,你记得好清楚。”林知夏随口附和。

    金百慧对她虎视眈眈:“你拐着弯儿骂我。”

    十八班的几个胆大的同学已经偷偷溜出了教室。他们站在靠近十七班的位置,旁观金百慧和林知夏吵架。

    十七班的同学们也不甘落后。以沈负暄为首的一批人早就离开了座位。他们成团聚拢在林知夏的背后,班级里洋溢着过节般的热闹气氛,大家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位优等生。

    段启言双手抱臂,插话道:“这个金百慧,许她骂别人,不许别人骂她?笑死我了,好大的脸。”

    江逾白作为林知夏的同桌,占据了最佳的观战位置。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制止段启言发话:“你安静点。”

    江逾白常年担任代理班长,在班级内部很有威望。段启言不知不觉地臣服了。他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而窗外的金百慧抬起手,伸出食指,指着林知夏说:“我可没骂你。”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林知夏侧身坐在椅子上,双手搭着窗台,“我刚才讲的‘缸中之脑’,不是要挖掉你的脑子,而是在给你假设一种情景。如果你的人生感受,全部由计算机的模拟信号决定,你希望获得什么样的信号?”

    “我要做年级第一,全年级第一。”金百慧毫无迟疑地回答。

    林知夏握住她的手指,反过来指向她自己:“你是年级第一。然后呢?”

    金百慧和林知夏四目相对。林知夏的目光仿佛具有某种穿透力,金百慧鬼使神差地回答:“然后,我要上最好的大学。”

    金百慧陷入了幻想中的人生。不过,那种幻想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金百慧就挣脱了飘渺不定的假设。

    她直勾勾地看着林知夏,拔高嗓音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你学习学得太容易,你搞不清你的能力有多珍贵。我要是有你的能力,我早就进大学了。我会跟着老师研究千禧年数学未解之谜,研究霍奇猜想和黎曼猜想,证明杨米尔斯存在性与质量间隙,我要把金百慧三个字放进数学教科书……”

    为了达成愿望,金百慧甘愿吃苦。

    整个初三年级,没有一个人能理解金百慧,就连林知夏都不能理解她。金百慧曾经认为,林知夏会成为她的知己。事实证明,林知夏与她毫无交集。

    林知夏若有所思:“印度有个数学家,叫做,拉马努金,你听说过他吗?”

    金百慧说:“我学过拉马努金恒等式。”

    林知夏点头:“据说,拉马努金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我觉得他比我聪明多了。他在二十世纪初就提出了可以与黑洞关联的数学公式,那个时候,还没有宇宙黑洞的概念。拉马努金是个印度人,大学辍学了,没受过系统的数学训练。他自称,他创造的数学公式都是梦里的印度女神告诉他的。他的手稿和笔迹上的公式,到了今天,还有很多没被破解。”

    “你想说什么?”金百慧质问道。

    林知夏小声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只盯着我,肯定会很累的。如果我每天盯着拉马努金,我能达到他的成就吗?不能。”

    金百慧受到了林知夏的影响,讲出一段话:“拉马努金、爱因斯坦、特斯拉都是天才。你是天才吗?你是个有点聪明、不去努力的普通人。”

    “真的吗?”林知夏气定神闲地反问,“我每次考试的分数都比你高,你又算是什么人?”

    十七班的同学发出一阵哄笑,就连十八班的看客们都唏嘘不已。金百慧的脸部弧线绷紧,胸膛微微起伏。她说:“我……”

    金百慧一句话没说完,林知夏给她找了个台阶:“竞赛一定会分出名次,排名靠后并不可耻,每一个参赛选手都值得尊重。你特别努力,我不仅尊重你,还挺佩服你的。”

    最后一句话,林知夏说得尤其真诚。

    金百慧却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她稍稍低头,手指僵硬。过了好半晌,她转身说道:“自习课,都回班去学习,不然我告老师。”

    金百慧是十八班的学习委员。她一声令下,十八班的那几位同学逃得比兔子还快。

    林知夏目送金百慧返回她的教室。

    凉风骀荡,走廊上空无一人。

    林知夏关紧玻璃窗,重新在位置上坐好。

    前排的汤婷婷感慨道:“林班长,你真温柔啊。”

    “不,我不温柔,”林知夏解释道,“我和金百慧讲的那些话,也是讲给我自己听的。”

    十七班里看热闹的同学还没散开。段启言呵呵一乐:“林班长,你下次和金百慧吵架,大胆地骂她。”

    周围有同学赞同道:“金百慧整天来十七班找茬。”

    “行了,”林知夏坐得笔直,展现出班长的风范,“你们都快点回去自习吧。”

    段启言不由得反问:“我们不回去,你要学金百慧告老师吗?”

    林知夏听得一愣。

    前些日子,林知夏在高中部忙于信息学的集训,后来,她去俄罗斯莫斯科参加比赛,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初三(十七)班,难怪段启言也开始挑衅她。

    林知夏正要找回班长的感觉,江逾白帮她接话道:“十八班的那些同学都愿意听金百慧的话,回到座位上去学习。段启言,你是比不上那些同学,还是比不上金百慧?”

    这个问题,简直戳中了段启言的死穴。

    段启言麻溜地滚回了座位,片刻不敢耽误地掏出习题册,认认真真地开始刷题。段启言的前后反差之明显,让林知夏忍不住为江逾白击掌赞叹:“江江江江逾白,你好厉害。”

    江逾白谦虚道:“比不上林林林林知夏。”

    他照例打开课本,放在桌上,充当摆设。他称赞林知夏:“你和金百慧说的话,挺有意义。‘缸中之脑’的概念,我记住了。”

    “你看过电影《黑客帝国》吗?”林知夏兴致勃勃地说,“《黑客帝国》的核心思想,和‘缸中之脑’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逾白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刚进教室的时候……”

    林知夏默契地接话道:“那时候,我有点难过。不过现在,我觉得好多了。”

    林知夏的自我调节能力,似乎比从前要强了许多。这两年多的竞赛经历磨练了她的心志。她的胆子变得更大,甚至打算在近两年去上大学。

    自从林知夏获得了两个重量级的数学竞赛金牌,国内最著名的几所大学都曾经联系过她。她没给出确定的回复,心中却早有规划和安排。

    *

    除了沈昭华教授以外,江逾白是第一个得知林知夏未来计划的人。林知夏告诉江逾白,她打算在省立一中高中部再读一年,等她年满十四岁,就去北京上大学。

    江逾白问她,为什么还要读一年高中?

    林知夏回答,她和沈教授组里的两个学姐正在合写一篇论文,涉及到计算机集群的高性能运算,她要在省城多待半年,每周监视计算机集群和物理海洋实验室。而且,她有点舍不得爸爸妈妈和哥哥,很想和家人多相处一年。另外,还有个微不足道的原因——林知夏想在上大学之前,稍微体验一下高中生活。基本上,大学生都念过高中,林知夏很好奇,也想试试。

    “在上大学之前,稍微体验一下高中生活”——就是这句话,让江逾白无语凝噎。

    江逾白好心提醒林知夏:“你在高中竞赛班待了一年多。”

    林知夏却说:“我在高中竞赛班,只是顺便听课,没有享受到多姿多彩的高中生活。”

    江逾白非常理解林知夏的想法。他直接问道:“你要读一年的高中竞赛班吗?”

    “是的。”林知夏大大方方地承认。

    江逾白点头:“我申请了北京的国际高中。”

    北京的国际高中。

    听起来就很不一般。

    林知夏恍然大悟:“你在北京上高中,我在北京读本科,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

    “这一年怎么办,”江逾白握着保温杯,陷入一阵思索,“我以为你明年就会上大学……”

    虽然,林知夏不想和她的好朋友分开,但是,她不能阻碍江逾白的求学之路。

    想当初,林知夏要去高中部参加集训,江逾白总是鼓励她前进。她从他的身上学到了许多优良品质,现在,她做出回馈:“没关系的,只是短短一年。这一年里,我会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交流学习与生活中的感悟。江逾白,你要勇敢往前走,你会越来越优秀的。当然你本来就是很优秀的人。”

    林知夏这一番夸赞十分真诚,江逾白不由自主地提出一个办法:“我在省立一中高中竞赛班读一年,再转学去北京的国际高中。”

    第52章

    双星

    林知夏有自己的私心。她很想让江逾白留在省立一中。不过,她更应该站在朋友的角度为他考虑。

    所以,她问:“江逾白,你喜欢数学竞赛吗?”

    江逾白隐晦地说:“我参加竞赛的时间不算长。”

    林知夏和江逾白相识三年,哪怕江逾白总是拐弯抹角地说话,林知夏也能猜出他的真实想法。她点了一下头:“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数学竞赛。”

    江逾白没有反驳。

    林知夏郑重其事地说:“高一竞赛班的学生们,要在一年内学完高中课程,还要提前学习大学的专业课。如果你早点去北京读高中,你就可以把时间花在你更感兴趣的事物上。如果你高二转学去北京,你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新环境,还要准备A-Level和雅思考试,这样会不会有点仓促?”

    A-Level相当于英国的高考,雅思则是英语水平测试。江逾白想去剑桥大学读本科,必须先在A-Level和雅思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这是剑桥大学的本科门槛。

    林知夏设身处地为江逾白着想,江逾白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他应该感谢她的提醒。但是,离别成了必然,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措词,干脆一言不发。

    江逾白从文具袋里找出罗马尼亚彩蛋,又把彩蛋立在桌子上,只用一根手指搭在蛋壳的顶部。

    林知夏伸出她的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碰触蛋壳的底部。她说:“江逾白,我会给你写信,也会给你打电话。”

    江逾白撕下一张草稿纸,并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这是我的北京住址。”

    “你在北京也有一个家吗?”林知夏好奇地问道。

    江逾白停笔:“我的爷爷奶奶,在北京生活了很多年。”

    “你准备住在爷爷奶奶的家里吗?”林知夏问他。

    江逾白思考片刻,才说:“我的爸爸妈妈在北京都有住所。”

    原来如此。

    江逾白在北京有好几个家,好几个住址。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方式。

    林知夏记得,在实验小学的时候,江逾白曾经透露过他家里还有私人飞机。那么,江逾白想从北京回到省城,也就是短短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这么一想,林知夏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她相当坦率地说:“江逾白首领要去追寻他的目标了。林知夏船长完成自己的任务以后,就会寻找江逾白,跟江逾白在新的地点汇合。”

    江逾白把那一张写有北京住址的草稿纸递到了林知夏的手中。他和林知夏约好,每周给对方寄一封信。江逾白还会在中秋节、国庆节、寒假、清明节……等等所有节日返回省城。

    “好详细的计划!”林知夏赞叹道,“哪怕你去北京读高中,我们其实也没有分开。”

    “嗯!”江逾白大方地承认。

    林知夏找出《人类观察日记》,认真写道:2008年1月4日,我和江逾白商定了高中的学业规划。江逾白会在今年九月份去北京读高中,而我要在省立一中再上一年学。明年九月份,我和江逾白会在北京重聚。我突然想起了天体物理学的双星系统,两颗恒星拥有各自的轨道,围绕着同一个中心旋转。江逾白就像是我的双星伙伴,我们沿着不同的轨道前进,我们的中心永远相同。

    林知夏写完这一段话,特意拿到江逾白的眼前。

    江逾白在物理竞赛题中见过无数次“双星系统”,但他从没想过林知夏还能这样比喻他。他既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就问:“十七班的其他同学,也是宇宙里的星星吗?”

    林知夏若有所思:“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初中前两年,林知夏总是在忙竞赛,很少和班上同学聊天。倒是有不少同学经常捧着习题册来找林知夏,向她请教问题,她三下五除二就把难题解决了,同学们多半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对林知夏充满了仰视之感。

    林知夏的班级地位等同于“天神下凡”。

    她的双星伙伴,注定只包括江逾白一个人。

    江逾白还告诉林知夏,他们的小学同学想请林知夏在省立一中的食堂吃顿饭。

    去年九月份,实验小学有不少同学成功考入省立一中,比如董孙奇、丁岩、魏荣杰、唐乐琴……甚至是柳行简。大家都觉得,应该适当地聚一聚,不过因为林知夏在初三上学期忙于信息学竞赛,大家不敢占用她的宝贵时间,就没提聚餐的事。

    而现在,林知夏听见江逾白提起小学同学,她很开心地答应道:“好的,我们在食堂一起吃午饭吧。”

    *

    当天中午,董孙奇领着他的几位小学同学,脚步庄重地迈进省立一中的食堂。

    董孙奇在实验小学当了六年班长。到了省立一中,他仍然官运亨通,稳稳地坐上了班长的位置。

    虽然,董孙奇没考上竞赛班,但是,他成为了培优班的光荣一员。目前,他在初一(一)班混得风生水起,班上同学都要敬称他为“董班长”,也有人叫他“董大哥”。

    董孙奇偶尔会和别人提起,初三那个名叫林知夏的竞赛霸主,是他董孙奇的小学同学。初一(一)班听闻此事的同学,无一不对他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称赞他人脉广、见识多、朋友圈子质量高。

    董孙奇打定主意,他要请林知夏和江逾白吃饭。

    中午正是食堂用餐的高峰期,四处人声鼎沸,人影攒动。

    董孙奇富有先见之明地占好了座位。他和魏荣杰、丁岩、唐乐琴等了大概十分钟,江逾白和林知夏姗姗来迟。

    林知夏背着书包,跑向他们:“对不起,我们迟到了,因为我们老师拖堂了!”

    董孙奇大度地说:“迟到十分钟,没事的,大家给我董孙奇一个面子,不要计较。”

    董孙奇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董孙奇拍了一下丁岩的肩膀:“走,丁岩,我们俩去端菜吧。”

    丁岩是江逾白在实验小学念书时,关系最好的男同学。丁岩一边站起身,一边看向江逾白:“江逾白,什么时候你有空,我们去学校体育馆一块儿打网球吧!我靠,我的网球技术突飞猛进,我还在用你送我的拍子和网球。”

    江逾白并不擅长打网球。

    他经常一拍子重重锤上球体,直接把网球打飞,飞向宽阔的草坪,不见踪影。这种野蛮而粗鲁的击球方式,和他一贯的作风很不相符。他推辞道:“在学校携带球拍和网球,有些不方便。”

    丁岩试探道:“你下课还经常去操场吊单杠吗?”

    江逾白沉默了几秒钟。

    上个礼拜,大概有三四天,江逾白和沈负暄相约去操场吊单杠。不过,他们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中考体育做准备。中考体育的男子项目包括引体向上,沈负暄还在及格的边缘徘徊,为此,段启言没少嘲笑他。

    沈负暄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紧张得要死。而在初三(十七)班,沈负暄和江逾白的关系比较好。江逾白一般不会随便开口嘲讽人。于是,在日复一日的“引体向上”活动中,沈负暄和江逾白的友谊进一步增强。

    江逾白还没出声,林知夏帮他解释道:“吊单杠是很重要的。引体向上是中考体育的男生必选项目。你们现在就可以把引体向上练起来,设定一个小目标,每天练个一百八十次……”

    “一百八十次引体向上?”丁岩很震惊,“初三这么辛苦吗?”

    江逾白从不在林知夏的面前露怯。他脸不红心不跳,镇定如常地说:“不算辛苦,习惯了就好。”他从书包里拿出每天不离身的保温杯,倒出一杯温水,继续说:“我和同学经常在课间练习引体向上,你有空可以去操场上找我。”

    江逾白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来形容引体向上,在座的所有男生都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就连林知夏都对他赞不绝口,当众夸他勤奋又努力,是她最敬仰的那一类人。

    保温杯里的温水似乎变得更可口。江逾白喝了一点水,瞥见了食堂的菜单,心中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

    学生食堂支持聚会活动。去年年底,食堂隆重推出了一系列的“聚会套餐”。董孙奇提前和食堂大妈打过招呼,买了两份“聚会套餐”。他和丁岩一起把饭菜端了回来,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呈现在各位同学的眼前。

    江逾白捧起不锈钢的饭碗,谨慎地夹了一块鱼豆腐。他在省立一中上了两年学,从未在学生食堂吃过一顿饭。他的叔叔曾经说过,江逾白的口味有些刁钻,叔叔还说:他们家的人,基本都是这样。

    江逾白不得不承认,鱼豆腐的味道偏咸,米饭的口感偏硬。相比之下,还是教师食堂的饭菜更合他的心意。他慢条斯理地品尝午餐,吃得比林知夏还慢。

    林知夏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吃鸡腿吗?”

    他下意识地说:“谢谢。”

    林知夏用勺子舀了一点红烧汤汁,浇在她夹给他的那只鸡腿上。她介绍道:“我妈妈做的红烧鸡腿超级好吃。你以后要是有机会来我家做客,一定要尝尝我家特制的红烧鸡腿。”

    “没问题。”江逾白答应道。

    林知夏又问:“江逾白,你最喜欢吃什么呢?就像我喜欢的那种程度。”

    丁岩插话道:“江逾白挑食吧。”

    董孙奇发出了一个二声调的“唉”,然后才说:“丁岩啊,今天我们小学同学欢聚一堂,你不要这么讲江逾白。”

    当事人江逾白端起饭碗,坚持说:“我不挑食。丁岩,你并不了解我。我很喜欢吃鸡腿。”

    林知夏哈哈大笑。

    餐桌上洋溢着快乐的氛围,魏荣杰忽然问起林知夏:“你和江逾白今年就初中毕业了,你们俩会在省立一中读高中吗?”

    林知夏毫不避讳地坦诚相告:“江逾白会去北京上学,我会在省立一中再读一年。然后,我要去北京读本科。我本科暂定的专业是数学学院信息科技系,本科导师的研究方向是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我还想研究心灵哲学。至于博士阶段的规划,我暂时还没想好……但我知道,只要我在每一个阶段尽力而为,未来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董孙奇带头为她鼓掌:“地球军团的第一军师,真是了不起啊。”

    “当然,”江逾白低声接话,“林知夏是地球军团的骄傲。”

    第53章

    第一篇论文

    林知夏是地球军团的骄傲。

    江逾白的这句话,反复回荡在林知夏的脑海中。她和江逾白共同创作的《探索宇宙》系列漫画仿佛融入了现实,让现实沾上了幻想色彩,也让她从虚拟世界中获取了力量。

    小学同学聚会结束之后,林知夏和江逾白一起走回初三(十七)班的教室。他们两个人在路上走走停停,顺便欣赏冬日的校园景色——寒冬腊月,草木凋零,唯独一片梅花在严寒中盛开,开得幽艳又幽雅。

    近旁萦绕着清浅的梅花香,香味沁人心脾。林知夏很悠闲地站在树下赏梅,江逾白忽然说:“我今天带了数码相机。”

    林知夏向他伸手:“快把相机拿出来,我们拍个合照。”

    江逾白把书包的一条背带挂在左肩上,右手伸进书包,掏出他的数码相机。

    这个数码相机是触屏的,林知夏琢磨了一会儿,调整了分辨率、光圈、聚焦等几个选项的参数,当场试拍了一张照片。她的照片成像清晰,光影效果非常好,江逾白忍不住称赞她:“你……有点摄影的天赋。”

    “没有啦,”林知夏笑说,“是你的数码相机质量好。”

    远处走来四位高中部的学长。林知夏站在道路中间,准备拦住学长们,找一个好心人帮她和江逾白拍照。

    那四位学长两两并排,分开走路,林知夏一下子看清了人群中最高的那位学长正是她的哥哥林泽秋。

    林泽秋今年十六岁,身高一米八七。他腿长,步子快,走得急匆匆的,直奔林知夏而来。

    林知夏原本以为,她经过一番历练,心智都成长了,胆子已经变得很大了。可是,当她发现了哥哥,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躲到江逾白的背后。

    “我哥哥来了。”林知夏提醒道。

    江逾白背好书包,整理仪表,严阵以待:“我知道。”

    “我哥哥看起来凶巴巴的。”林知夏评价道。

    江逾白右手紧紧地握住数码相机:“他每天都凶巴巴吗?”

    “那倒没有,”林知夏诚实地叙述,“哥哥有时候还挺温柔的。有一天晚上,我和哥哥在家学习,哥哥还叫了我的小名。”

    江逾白问她:“你的小名是什么?”

    “夏夏,”林知夏骄傲地说,“林知夏的小名是夏夏。”

    江逾白试着喊了她一声:“夏夏?”

    林知夏非常高兴地回应道:“夏夏在这里。”又问:“江逾白,你的小名是什么?”

    江逾白详尽地罗列出一个名单:“叔叔叫我小江,爸爸叫我全名。妈妈以前称呼我小白,现在,她也叫我的全名。”

    “小白。”林知夏一字一顿地念道。

    江逾白不自然地别过脸:“这是小孩子的昵称。”

    林知夏点头:“好的!我以后不喊你小白了。我就叫你江江江江逾白……还有,江逾白首领、江逾白陛下、江老师。”

    江逾白仿照林知夏的措词,有样学样地念道:“林林林林知夏,林知夏船长,林知夏女王,林老师……”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因为“林知夏女王”和“林老师”这两个称呼让他感到几分羞臊和不好意思。尤其林泽秋离他越来越近,他不想让林泽秋听清他的话。

    在他说完“林老师”三个字的时候,林泽秋走到了他的面前。

    林泽秋的目光越过江逾白,落在林知夏的身上:“你早上跟爸爸妈妈说,你中午要和同学聚餐。你的同学去哪儿了?”

    “小学同学聚餐,”江逾白替林知夏解释道,“我们的小学同学在省立一中读初一。聚餐刚结束,他们都回了初一教学楼,我和林知夏要去初三教学楼。”

    “嗯嗯,事实就像江逾白说的这样!”林知夏理直气壮地附和道。

    显然,林知夏和江逾白处于同一个阵营,林泽秋反而成了外人——这个认知,让林泽秋的思维有片刻的停顿,他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怎么会这样呢?

    林泽秋和林知夏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凡是和妹妹有关的事,林泽秋基本都尽力了。比如,他突破了自己的底线,承认了林知夏和他的兄妹关系,此后,他初二初三的校园生活布满了浓到散不开的阴霾。

    现如今,林泽秋就读于省立一中最好的理科培优班。他班上的同学基本都是全市中考前两百名。林泽秋每天背负着繁重的学习负担,还经常听见同学们议论他的妹妹,说他的妹妹是初中部的神话人物。

    班上还有几个同学,对他妹妹的成就半信半疑。虽然,林泽秋很反感“林知夏”三个字出现在他的校园生活里,但是,他更讨厌任何人质疑林知夏的学习能力。他和同学争论了整整十分钟,就是为了树立林知夏的正面形象。

    林知夏并不知道哥哥如此维护她。她满脑子都是哥哥经常挂在嘴边的“男生必须跟男生玩,女生必须跟女生玩”。林知夏还发现,哥哥哪怕升入了高中,仍然保持着古板守旧的作风,执意与所有女生划清界限。

    林知夏尝试扭转哥哥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哥哥,我和江逾白确定了高中的学业规划。我们一直在互相鼓励,努力地走向光明的未来。”

    林泽秋只说:“你过来,站到我这边。”

    林知夏拽起江逾白的数码相机,带着相机走到了哥哥身边:“好的,哥哥,麻烦你帮我和江逾白拍个合照,谢谢哥哥。”

    林泽秋的三位同班同学也来到了附近。他们听见林知夏喊林泽秋哥哥,便惊奇地问道:“她是你妹妹林知夏吗?”

    林泽秋冷着一张脸承认:“是啊。”

    同学们无不啧啧称奇。他们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林知夏。林泽秋扭过头,盛气凌人地问:“你们三个还在看什么,没见过竞赛班的学妹?”

    林泽秋的一位同学尴尬道:“你……你生什么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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