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萧情故道:“你这几日暂且住松云居吧。”

    李景风道:“我行李都放在奚家,得去拿。”

    萧情故道:“我派人帮你去拿。”

    李景风摇头道:“我自己去吧。奚老先生陪了我一路,也得跟人家打声招呼。你放心,我不会跑,让你难交代。”

    苏银铮道:“我也去!”

    萧情故提着她衣领道:“去个屁,今天起你连松云居都不能睡,去爹那睡去。”

    苏银铮讶异问:“为什么?!”

    萧情故道:“罚你昨天偷溜出去,也防你整日里纠缠人家。终究是个姑娘,没出嫁前也要有个样子。”

    苏银铮怎地纠缠,萧情故只是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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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风回到奚家,敲了门,一名佣人上前开门,见是李景风,问道:“大哥是拿来行李的吗?”

    李景风点头,一进屋就听到奚老头在房里骂道:“不孝子,叫你陪爹看场戏,死活不肯!”

    奚大狗道:“我累了一天,就想早些睡。你自个去不成?”

    奚老头道:“你小时候哭着叫我带你去听战长沙,我还不是耕完田,让你骑着我肩膀就去了。我没叫你背着我看,已经对得住你了。”

    奚大狗一时语塞,只得道:“是!去就去。”

    李景风想他们父子平日相处就这样吵架,倒也有趣,敲了门,喊道:“奚大哥。”

    奚大狗见是他来,讶异道:“李兄弟,你怎么出来了?那个……掌门传了令,不让你出济南城呢。”

    李景风心想,这嵩山也算是令行禁止,这才一会功夫呢。奚老头见李景风来,拉了他手道:“你来的正好,一块去听戏。”

    李景风对听戏本没兴趣,但想回到嵩山大院,苏银铮要是又缠上来,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不如趁这次出门,好好想想怎生应对,于是道:“我陪老先生一块听戏。”

    一路上,奚大狗问李景风怎会被禁止出城?李景风难以解释,只是苦笑。三人一到戏院,才知今天唱的正是“战长沙”。奚大狗抓着头笑道:“爹就是爱搞这玩意。”

    李景风过往听过戏,多半是青城酬神时的义演,似这般到勾栏中坐着听戏真没过,倒也好奇。三人进了勾栏,正找着座位,忽听到一个豪迈声音喊道:“那不是东虎吗?也来听戏啦!”

    奚大虎听了这声音,只叫得苦,李景风望去,见着一名壮汉,披肩卷发,满脸落腮胡的壮汉,他不认识这人。奚大狗忙上前恭身行礼道:“赵总教头好!”

    赵大洲见了李景风,讶异问道:“你是?”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幅画像,对了对李景风模样,问道:“李景风?”

    这连画像都有了?李景风只得点头道:“正是小的。”

    赵大洲哈哈大笑道:“你这怎么回事?萧堂主说不让你出城,又不能伤你,还真古怪。”

    李景风问道:“掌门下令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连画像也有了?”

    赵大洲道:“嵩高盟天天闹事,遇着可疑的,立时就要传文书,送图纸,才会不让这些奸贼逃走。通缉这事,九大家没人干着比嵩山利索。”说完又拍拍身旁的椅子道:“坐!好位置呢。”

    奚大狗介绍道:“李兄弟,这位是赵总教头!”又介绍道:“赵总教,这是我爹。”

    赵大洲嗯了几声,只道:“坐!我旁边没人呢。”

    奚大狗正要婉拒,奚老头当仁不让,一屁股坐在赵大洲右手边道:“这地方好,觑的明白。”

    赵大洲大笑道:“这当然,这济南城谁不知道,但凡有关老爷上台唱戏,最好的位都是我赵大洲的。”

    奚大够无奈,只得对李景风道:“李兄弟,劳烦你坐那边。”又低声对李景风说道:“赵总教看戏有些毛病,你多担待些。”

    李景风也不知道这赵总教有什么毛病,坐到了左边去。不一会,有人送上瓜果点心茶水。

    又等了许久,那些个看官听客陆续进来,只见赵大洲周围都空了几个位置,人人离的他远。

    这赵大洲看戏有什么毛病,李景风马上就知晓了,他本无心看戏,一缕心思全挂在怎样离开嵩山。那梆子一响,锣鼓齐奏,四名红衣龙套才刚簇拥着关羽上台,还没开腔,就听着一声雷吼似的大喊:“好!”惊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只见赵大洲拼命鼓掌,不住叫好,心想:“这赵总教头嗓门也忒大。”

    奚老头忍不住皱眉道:“都还没演开,你叫啥劲好。”

    赵大洲也不理他,只是凝神看戏,等关羽唱到:“将军与爷把马带,施展虎威擒敌来。”时,又不住鼓掌,抓住李景风手臂道:“这关公要去取长沙,不用三千人马,只用本部五百校刀手,比他弟张翼德、赵子龙都有本事。”

    李景风也不熟这些说书故事,只得道:“是,本事,有本事。”这第二场戏是韩玄招了黄忠魏延商讨应敌,那赵大洲意兴阑珊,只抓着李景风与奚老头不住说关羽威风。又说作人要学关羽,忠肝义胆,又提他五关斩六将,万军中杀文丑,斩颜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他嗓门大,说话又急,李景风耐性好,奚老头早不耐烦,这才知道为何他周围一人也无,原来不是怕他霸道,是怕他啰唆。

    到了第三场戏,关羽领兵来到长沙叫阵,黄忠出城应战。他又大声吆喝起来,等到关羽战黄忠,败下而逃,准备用拖刀计时,那奚老头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喊道:“好黄忠,老将军快斩了那猴屁股脸。”

    他这一喊,赵大洲与奚大狗两人脸色同时惨白起来。

    等黄忠马失前蹄,摔下马来。他又跌足喊道:“唉呦,可惜呦!”

    赵大洲脸色铁青,问道:“老先生,你这什么意思?”

    奚老头道:“我瞧这关羽也没啥厉害,打输了就要用拖刀计暗算,小人喔!”

    赵大洲怒道:“这叫智取,你懂个屁!”

    奚老头又道:“智个屁,输就输了,偷袭耍诈这叫不要脸。”

    李景风忙劝道:“赵教头看戏、看戏!”

    奚大狗也连忙劝下父亲。两人互瞪一眼,各不相让。

    等演到黄忠感关羽不杀之恩,去了箭头,射中关羽樱盔。奚老头又大笑道:“这不又打输了一次?要不是这太守糊涂,关公早死在长沙啰。”

    赵大洲怒道:“要不是关公见饶他老迈一命,这老头早升天去了”

    奚老头存心跟他过不去,又道:“使诈、摔马、中箭,我怎么瞧这关公本事平平,连个老头都要欺负,算什么好汉。”

    赵大洲怒道:“关公不是好汉,那谁是好汉?”

    奚老头道:“赵子龙才是三国第一大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争起谁是三国第一武将。奚老头偏爱赵子龙,说他年过七十,还能力斩五将,赵大洲却夸关羽,说他斩文丑,诛颜良,义薄云天。两人吵的急了,旁若无人站起身来争执。看戏的观众都知道赵大洲身份,不敢得罪,只得默默忍受。奚大狗一边是上司,一边是父亲,劝阻不了。李景风想起身又怕挡了人家看戏,也是进退两难。赵大洲说到气极处,一把抓起奚老头衣领,奚大狗大吃一惊,忙喊道:“别伤我爹。”说着抓住赵大洲手臂。奚老头不会功夫,随便一拳也能打死。李景风见他们争执凶了,也忙起身拉住赵大洲。奚老头骂道:“怎么,想学关公欺负老人家是吗?”

    那赵大洲虽然脾气火爆,但真不是坏人,虽然气极,对着不会武功的老人家也有顾忌。李景风见他放手,正松了口气,忽见一支短箭向赵大洲射来!

    李景风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这间不容发的一瞬,猛地奋力一推,饶是赵大洲身材魁伟,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推了个踉跄,他正要发恶,夺的一声,那箭已钉在椅背上。李景风此时才喊出那声:“小心!”

    咻咻两声,又是两只短箭自台上射下,赵大洲此时正站在奚老头身前,百忙中不及思索,连忙滚地避开,他这一闪,这箭便要射中奚老头。李景风觑的奇准,将奚老头扑到在地。

    奚老头还不知发生何事,唉叫一声,喊道:“你推我干嘛?”又是几箭射来,赵大洲是见过阵仗,避开这两次暗袭,早已有备。当即抄起大刀挡下短箭,纵身跃至台上,喊道:“插标卖首之徒!快出来受死!”

    他刚喊完,观众中暴起数人,挥舞兵器冲上台。赵大洲挥刀抵挡。奚大狗忙喊道:“有刺客!不相干的退出去。”他未带兵器随身,护在父亲身前,喊道:“爹!你快出去。”

    只见戏台上的戏子早已纷纷走避,观众更是你推我挤,把大门塞个水泄不通。不一会,又有数人冲向台去,刺客竟多达七人。

    李景风怕赵大洲寡不敌众,冲向台前,猛地一跃跳上台。这戏台不矮,李景风一跃而上,这才惊觉:“我怎么跳这么高?”

    此时也不容细思,一名刺客见他跳上台来,挥刀向他砍来,刀势甚是猛恶。李景风避了开来,抽出初衷应战,他本想使出龙城九令杀敌,可这刺客功夫着实不低,逼的他闪躲腾挪,一时无法出手。

    那赵大洲武功确实极高,大刀过处虎虎生风,翻起层层刀浪,不时拳打足踢,肘击膝顶,六名刺客都非庸手,竟也逼近不得。

    猛地又三处冷箭射来,赵大洲连忙闪躲,当下露出破绽,刷的一下,背门挨了一刀。赵大洲向来奉关公为神,刮骨疗毒尚且不惧,何惧这浅浅一刀?头也不回,挥刀向后斩去。将那人逼退。又过一会,又是三箭暗袭,赵大洲这次闪避稍慢,肩膀被擦过一下,皮破血流。他知台上暗处有人偷袭,可自己被重重包围,一时也脱不了身。

    李景风这边方当酣战,他担心奚老头,瞥眼间见他蹲在椅子背后。奚大狗护在父亲身前,心下稍安,又与那刺客接了几招,始终缓不出手来使出龙城九令。那人虽然占了上风,不过要伤李景风,那还当真不是易事。李景风心念忽动,且战且退,从台上退至台下,直退至椅子边,奚大狗见他节节败退,心中忧虑。正想着上前助战。李景风绕到椅子背后,一脚将椅子踢出,要乱那刺客刀势。不料那刺客功夫也当真好,侧身挥刀,身形竟然不乱,李景风接连两次踢出椅子,都制造不出他破绽。他正为难间,猛地一张椅子砸向那刺客头顶。原来是奚大狗有样学样,举起椅子就丢。李景风也忙着配合,接连踢出几脚,他力道不足,有的椅子飞得高,有的椅子沿地滚动。不过总是朝着刺客过去便是。

    这一下椅子乱飞,真把那刺客逼得缓不过手来。李景风得了空子,长啸一声,使出龙城九令,一招暮色缀鳞甲,那刺客遮拦不住,刷刷刷几下,手臂、胸口连中四剑,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李景风抬起头来,望向台上,只见赵大洲大腿中了一箭,地上躺了具尸体,仍与五名刺客缠斗不止。

    忽听奚大狗喊道:“小心!”李景风忙低头,原来那刺客虽然中了四剑,一时未死,拼着一口气向他砍来,李景风连忙闪避。奚大狗抢了上来,一脚踩在刺客手腕,夺了刀,割断他咽喉,转头对李景风道:“得往要害砍,真确定死了才行!”

    李景风道:“是我不小心!”

    奚大狗有了兵器,点点头,冲向台上助战,一名刺客挥刀接过应战。奚老头见儿子犯险,慌喊道:“别去啊!”

    李景风见赵大洲武功极高,以一敌六尚能杀一人,只是暗处短箭难防,心想自己武功,应付一名刺客便已困难。猛地一支暗箭射向奚大狗,奚大狗武功不如赵大洲甚多,闪避不及,手臂开了条长口子,想要找放箭的人,却不知躲在何处。

    李景风却看清来势,心想:“得先除掉那些放暗箭的。”他跳上台,往箭势来处冲去。

    果然又是刷刷刷,三箭射向李景风。李景风本想格档,可手却跟不上眼睛,忙着地滚开,又冲向前去。弩箭充填需要时间,李景风早抢到后台,果然见着三名穿着龙套衣服的戏子手持弩箭正在装填。第一人刚装好箭,见李景风冲来,此时距离不过两丈左右,算是极近,那刺客见他身法,料他武功不高,忙举弩射箭。李景风想起齐子慨教导,不看他来箭,但见他手按机刮,立即侧身,果然避开。

    第二人见他避开,顺着他身子射了一箭,李景风见他手动,着地翻了一圈,又险险避开,随即一个飞扑,避开第三箭。

    那三人射完箭便往另一端逃下,李景风追去,三人已奔至台下,分散三角,等李景风追来,离着约三丈距离,兜圈似绕着李景风转,一边装填弩箭。一边奔走射向李景风,显是搭配好的阵法。李景风左闪右避,猛一个不及,腹部被划出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四贱。

    李景风心想:“这样下去,我杀不着这三人,反倒被这三人杀了。”若他身法高明一些,这三角箭阵要破不难。可他功力终究不及,不能一边追赶一边闪避。且他需得见着箭才避的开,当下苦不堪言,不住飞扑、翻滚、腾挪、转身,才避了几箭,大腿上又添了新伤。此时他已闪得狼狈,知道自己无力杀这三人,抽身要逃,又怕背后露了空门,只需从背后来上一箭,那是必死无疑。

    他心中叫苦不迭,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三名弩手却楞在当地。手上空空。

    “没箭了?”李景风大喜过望,这下当真鬼门关前逃一劫,大喝一声,往当中一人追去,那三人连忙四散逃逸。李景风追了两步,气喘吁吁,竟觉得双腿酸软。刚才那一阵闪躲,当真消耗不少,又担心赵大洲与奚大狗,忙赶回台前。

    他再回时,台上又添了三具尸体。奚大狗已换了对手,与赵大洲各应付一人。原来奚大狗终究杀了对手,又接过一人。赵大洲少了暗箭干扰。大发神威,顷刻间便杀了两人。

    此时各自一对一,奚大狗已是气力不加,处处危险。赵大洲虽然受伤多处,却是力压敌手。

    李景风已无力跳上戏台,便从一旁绕上,抢到奚大狗对手身后递出一剑。那刺客以一敌二,不一会,大腿,手臂、胸口各自负伤,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李景风正要下杀手,忽听赵大洲喊道:“留活口!”

    他转头望去,只见赵大洲大喊一声,挥刀砍翻那名与他交战的刺客。

    赵大洲杀了最后一人,全身是伤,不住喘气,这才拖着刀往李景风这边走来。李景风见危机已过,也松了口气。与奚大狗三人一同坐下。

    赵大洲喘气道:“还…还剩下一个…能…能问口供…揪…揪出这群王…”

    他八蛋两字还没说完,倒在地上那刺客猛喊一声:“嵩高维岳,峻极于天。”说罢横刀自刎,鲜血溅了一地,徒然留下傻眼的三人。

    奚大够喘着气道:“怎么…就没人…想…想到…别让他…自杀?”

    赵大洲喘着气道:“别…别问我…关公手下…不留活口。”

    李景风听了他辩解,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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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逻早闻讯赶来,赵大洲伤得重,然则性命无碍。奚大狗只有手臂上的箭伤较重,其余都是轻伤。李景风伤口包扎停当。这才在巡逻护卫下,跟着奚老头父子回奚家取了行李。

    奚老头回到屋里,两眼泛红,满布血丝,质问奚大狗道:“这就是你干的活?”

    奚大狗不敢回话,只是点点头,奚老头抓住儿子的手,道:“走!回家!”

    奚大狗回道:“家不就在这吗?”

    奚老头骂道:“跟我回武当种田!种田去!操娘的,干这什么活?干这什么活?”他不住咒骂,边捶打儿子肩背。李景风知道他担忧儿子,也不好劝阻,只得独自收拾了行李,跟着巡逻离去。

    他回到松云居已是辰时,远远看去,苏氏与苏银铮正坐在大厅,萧情故正与苏亦霖在院子说话,月色下,苏亦霖恰巧转过头来,李景风见他望向自己的模样,猛地想起,这不就是昨晚山脚下见着那人?不由得一愣。

    萧情故见他回来,道:“李兄弟,你没事吧。”

    李景风苦笑道:“就想吃个饭,好好睡个觉。”

    苏银铮也抢上前来,笑道:“我就说他不会有事,真要有危险,那些刺客天打雷劈。”

    李景风心想:“我今天就该打定主意不闪,等那箭射来,看会不会降个霹雳,打死那三名刺客。”想是这样想,可哪敢这样试。

    苏氏笑道:“二妹你要真不担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爹那去。”

    苏银铮嘟着嘴道:“都这么晚了,今晚照样睡松云居。”

    萧情故道:“休想,大哥,把他拎回爹那。”

    苏亦霖也道:“二妹,人见着了,也平安了,跟我回去。”

    苏银铮心不甘情不愿,临走前又拉了拉李景风衣袖,道:“我明天来见你。等我。”

    李景风只是摇头叹气。

    等吃完饭,萧情故送李景风回房,李景风才道:“萧公子,我有件事要对你说……”当下把昨晚见到苏亦霖的事情说了。萧情故皱眉问道:“你没看错?”

    李景风道:“那人真是苏公子。”

    萧情故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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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他娘的,都杀到济南城来了,这些嵩高盟的人,越发无法无天了!”苏长宁骂道。

    “萧堂主,你这静观其变,按兵不动的法子,都让人家踩到头上来了,不济事啊。”卢开廷道,又问:“赵总教头的伤怎样了?”

    “听说得修养十几天才行。”副掌门秦昆阳道:“我早上去看他,他还喊着说要翻地皮,抓出那些嵩高盟的,一个个砍头。”

    “听着精神挺好的。”卢开廷道:“应该真没事。萧堂主?萧堂主?”

    萧情故若有所思,卢开廷连着呼喊了几声,方才醒觉过来,问道:“卢长老有什么事?”

    卢开廷皱眉道:“想什么呢?我说,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连赵总教头都敢动。要不是嵩山大院戒备森严,只怕连掌门都敢刺杀了。”

    “没那么容易。”萧情故想了想,道:“先说简单的事,奚大狗这次立了大功,得赏。”

    秦昆阳道:“把蔡安龙调去烟台当总领兵,提拔奚大狗当东院总巡守吧。”

    萧情故道:“这挺好。”

    秦昆阳又问道:“萧堂主,你说这些嵩高盟的人,该怎么应付?”

    萧情故仍是摇头道:“且静观其变。”

    秦昆阳道:“这可不妥,赵总教头是在闹市遇刺,照理说济南城守卫森严,可赵总教头差点就死了,这怎么回事?”

    萧情故望向苏亦霖,苏亦霖道:“我查过这事,那时老驴胡同附近恰巧没巡逻。”

    秦昆阳问道:“这是巧合,还是被钻了空子?”

    “许是他们调查了许久。”萧情故道:“嵩高盟有备而来。”

    “巡逻的路线每日不同,怎么调查?”苏长宁道:“济南城的守卫路线有五种,每日更换,他们怎么知道?”

    卢开廷惊道:“难道我们嵩山大院里头有嵩高盟的人?”

    “往这里想,可就麻烦了。事情传了出去,守卫们彼此猜忌,反伤了士气。”萧情故道:“他们这次来了十个人,死了七个,想来也元气大伤。还有三个活着的,我让李景风李兄弟说了样貌,画了图像,只要抓着人,就能掀他们老巢了。”

    “还有件事也挺重要的。”秦昆阳道:“觉空首座在邯郸过了境,现在人在聊城呢。”

    “觉空首座?”萧情故一楞,问道:“他来作什么?

    第78章

    嵩枝挂剑(上)

    觉空为什么来山东,是为公还是为私?

    萧情故琢磨着,若是为私,这他自家的事,嵩山派人打个招呼,是礼数,不加理会,也有地方门派招待。那就不是大事。若是为公……他明面职位是普贤院首座,实则是俗僧领导。少林寺实质上的二把手。

    普贤院管的是少林所有治安兵队等等,放在旧朝,就是刑部与半个兵部。另半个兵部就是他师父觉如过去掌管的观音院正语堂。现任主持叫了平。听说甫上任时被窝里刀给捅了,吃了不少苦头。

    虽说嵩山仍属于少林麾下,实则两派分治互有默契。兵权上他管不着,难道是冲着嵩高盟这几年的闹腾,想来个敲山震虎?压压嵩山的气焰?可这又不像是觉空的作派。

    是要视而不见,还是给些礼数?眼看着他还在聊城,若是进了济南地界,掌门都得去迎接。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了。偏选在多事的时候来?

    想想也觉奇怪,这些本当是掌门处置的事,怎么轮到刑堂堂主操这个心?嵩山大院的巡守,赵大州刺杀案,觉空首座入境,还有二妹跟李景风的孽海情深,只要撒手不管,也着落不到自己头上。

    还是以前的日子好,藏经阁里头晨作夜息,看书睡觉。吃饭闲聊。想到这,真要说有什么不足的,少林寺的斋菜是难吃了些。

    他正想着头疼,一双温软的手按在他额头上轻轻揉捏着,甚是舒服。

    还有少林寺不能娶老婆,这个就差太多了。要是自己当上俗僧,师父定把自己打残废了。

    这经书写的真没错,人要沾了欲望,回头太难。

    再仔细想想,忙这些事情也没啥大不了,师父不老说,活着活着,要干活才算活着?能者多劳嘛。嗯……这头皮按着真舒服。

    “睡着了?”苏氏问道。

    “没!”萧情故睁开眼。忽问道:“李兄弟去哪了?”

    “二妹大清早就来找他。拖着他去画画。”

    “喔?”萧情故握住苏氏手腕,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双手环抱。苏氏笑道:“他们待会要回来了。”

    “义兄最近有找你吗?”萧情故问。

    “中秋过后就没见过大哥了。”苏氏听了他问话,道:“说起来,你都两个月没去跟娘问安了。”

    “问安?!”萧情故跳起身来:“去跟娘问个安吧。”

    苏氏瞪大了一双明眸,似是惊喜,又觉讶异,问:“你要去向娘问安?”

    萧情故大力点头道:“说去就去。”拉了苏氏的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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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天什么日子?”倪氏坐在床沿,问道:“你竟然给我请安来了?”

    萧情故道:“这阵子忙得很。嵩高盟那些人搅了不少事。赵总教又遇着刺客。只是心中一直惦念着母亲。今儿个特地来请安。”

    “你说这阵子忙我是信了,不过端午到中秋这段日子。”倪氏按着指头,问道:“也才来看我一次。闲的时候不来,忙的时候才来。真展孝心。得了,过几年,你清明来一趟就是,不耽搁。”

    苏氏忙劝道:“娘,相公的事情多……”

    “是啊!刑堂管到掌门的事来了,怎么不多?”倪氏冷不防道:“过几年你爹都没活干了。”

    萧情故脸一红,忙道:“是孩儿不孝。”

    倪氏点点头道:“知道不孝就好,毕竟不是自己生养,就是个半子,能指望啥?我现在还能吃上几碗汤药。也就知足了。对了,前些天我听师兄说个笑话。我听着有趣,说给你听听。”

    倪氏出身泰山,她说的师兄便是副掌门秦昆阳。

    萧情故心想:“这说给我听的笑话,肯定我是笑不出。”脸面上却不好推却,忙道:“娘说,孩儿听着。”

    “有个富翁出门经商,经过一户破败人家,门口贴着对联,上联写着:‘家有万金不富。’下联写着:‘膝下五子孤独。’那富翁看这门户破败模样,觉得古怪,于是敲了门,一名老丈走了出来,那富翁就问:‘老丈,你这对联古怪,家有万金怎么不富?膝下五子,又怎么孤独?难道是遭遇横祸?妻离子散了?’”

    萧情故假做好奇问道:“这真是古怪,难道这老丈骗人?”

    倪氏道:“那老丈就说啦,我生了十个女儿,人家说女儿就是千金,我这不就是家有万金?又说女婿是半子,我十个女婿,不就是五个儿子。结果,女儿嫁出去了,还不是落了个孤老终身。你说,这笑话好笑不?”倪氏哈哈大笑。萧情故听着寒碜。也只能陪笑道:“这故事有趣。”

    苏氏忙道:“娘,女婿也有孝顺的!”

    倪氏讶异道:“那可真是好福份。”

    萧情故心想,别人的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自家的丈母娘看女婿,却是越看越来气。他对这丈母娘实在无计可施,只得问道:“娘最近晚上睡得安稳吗?”

    倪氏道:“还行!”说着看向苏氏,又道:“你大哥照料得好。”

    倪氏身体不好,苏长宁纳了妾后便分房睡。苏亦霖就住在对面房间,早晚照料。

    萧情故听了这话,又问道:“义兄最近忙些什么?”

    倪氏道:“也没见他忙些什么。日夜问安,汤药奉侍。你爹休息,他就回来歇下。”

    正说话间,苏长宁与苏亦霖正好回来,苏长宁见萧情故来,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萧情故道:“特地来向娘问安。”

    苏长宁一脸讶异,道:“难得、难得,辛苦!辛苦!”又道:“既然来了,别回松云居了,吃个饭再走。”

    萧情故忙道:“是!”

    苏长宁吩咐厨子多添了两个菜,又派人把苏银铮带回,只见她鼓着一张嘴,气呼呼道:“为什么景风不来?姐夫,你去抓他过来嘛。”

    萧情故夹了块糖醋黄鲤到她碗里,道:“他不来就不来,要是上桌拘谨,吃着不开心,那也没啥兴味。”

    苏长宁骂道:“一家人吃饭,你请个外人掺和什么。”

    苏银铮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先习惯习惯。”

    倪氏早听说了李景风的事情,愠道:“你这丫头也古怪,见着一个捡一个,就不能学别人家的孩子,捡些猫狗耍玩成了?”

    苏氏听了这话,忍不住掩嘴直笑。萧情故脸上一红,又对苏银铮道:“你们认识才几天,他不喜欢你,你强逼他也无用。”

    苏长宁怒道:“轮得到他挑三拣四?”

    苏银铮道:“那是他不知道我好,住久了,熟了,便会喜欢我了。”

    倪氏却道:“那也未必,住一起十几年。平白被人抢走的都有。”

    她这话一出口,桌面顿时噤声。萧情故神情尴尬,苏氏脸色惨白,苏长宁横了倪氏一眼,倪氏自觉失言,正不知如何是好。

    饭桌上一片静默,连苏银铮都只顾着扒饭不说话。过了会,苏亦霖若无其事,起身拿起倪氏面前的汤碗道:“娘,我帮你盛汤。”

    饭后,苏银铮噘着嘴在院子拔树叶。大抵想到母亲说的有道理。正自不开心。苏亦霖送倪氏回房歇息。苏长宁在房里陪着妻子闲聊,估计是抱怨她今天在席上的那番话。萧情故坐在院前的阶台上,看着苏银铮拔树叶。苏氏坐到身旁来,按住他手道:“娘的话别往心里去。”

    萧情故笑道:“你娘讨厌我都几年了,挂在心上还成活吗?”

    他一瞥眼,正瞧见苏亦霖走出,转头对苏氏道:“你去找二妹聊聊,我有话跟义兄说。”说着起身打个招呼道:“义兄。”他比苏亦霖还大着几岁,但依着妻子,便称呼他义兄。

    苏亦霖见他走来,问道:“什么事?”

    萧情故前来吃丈母娘这顿白眼,就是为着苏亦霖。当下不着声色,问:“二妹带着李兄弟翻墙那天,有巡逻说见到有人翻墙回嵩山大院。”

    苏亦霖问道:“怎地不喊叫抓人?”

    萧情故道:“那时天色未明,巡逻只道眼花。没敢声张。因赵总教头这桩事。我询问巡逻有没有可疑人物,才知道的。”

    苏亦霖想了想,看着萧情故道:“你说院里头有嵩高盟的人,是内奸?”

    萧情故道:“他连几时翻过墙不被发现都知道。显然对守卫极是熟悉。”

    苏亦霖道:“我把守卫路线改改。”

    萧情故点点头。忽又问道:“义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问我他是哪个时辰,哪个位置翻墙过去的?”

    苏亦霖一愣,过了好一会,才道:“你说天色未明时,我估计是寅末卯初,从西墙院子翻过去。”

    萧情故道:“真是那时候,大哥猜的极准。”又道:“晚了,我跟琬琴先回松云居。义兄,娘你多看着些。”

    苏亦霖忽道:“寅末卯初,西墙院子外没巡逻,妹夫,是哪个守卫看见了?”

    这下是萧情故愣住了。他想了一会,道:“那也许是真是巡逻眼花了。”

    ※

    ※

    ※

    李景风正在松云居前院练剑,正自练着大汗淋漓,忽地后脑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着了,他回身低头去看,是一颗白卵石落在地砖板上,格外突兀。认出是外院里装饰的石头,抬头望去,院外远处站着两条身影。此时两处相距数十丈,萧情故这一掷能打中他后脑,那准头劲力也非同小可。李景风皱眉喊道:“萧公子?”

    萧情故挽着苏氏缓缓走来,问道:“你真瞧得见?”

    李景风道:“怎了?”

    萧情故推说没事,又对苏氏道:“你先进去歇息。”等苏氏入内后,萧情故才道:“我就试试你眼力。李兄弟别生气。”

    李景风挨了他这一下,想起前日遇着弓弩,手足无措,于是问道:“萧公子,你会听音辨位的功夫吗?”

    萧情故道:“这功夫走江湖的都练过一点,功力深浅不同罢了,怎地?”

    李景风道:“我想学。你教我怎么练吗?”

    萧情故讶异道:“我瞧你刚才使的剑法不简单,怎么,你会这上乘剑法,却不会听音辨位?”

    李景风摇头道:“没人教过我。”

    萧情故摸着下巴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会上乘剑法却不会听音辨位,是青城世子的三弟,却又穿得像跑镖卖把式。说你身份高,你没架子,说你贫贱,嵩山的女婿你都不想当。”

    李景风道:“苏姑娘只是胡闹,哪能当真。”

    萧情故从地上拾起卵石,奋力一掷,那石头远远飞了出去,问道:“我这妹子若是当真呢?”

    “还是不成,我不想留在嵩山。”李景风瞧得真切,那石头恰恰落在院外五十余丈处的卵石堆中。巧力俱足。

    萧情故道:“那你想去哪?”

    李景风道:“说了很多次,我就想把功夫先学好,别的之后再打算。”

    萧情故拉开个架势,道:“我功夫也挺好的。教你?”

    李景风摇头道:“你教我功夫我很高兴,可我就不想留在嵩山。你们怎么这样逼我?”

    萧情故苦笑道:“我这妹妹哪不好了?”

    李景风道:“她没什么不好,可我现在一不想成亲,二不想留在嵩山。”

    萧情故叹道:“我这妹子未必能看出什么金色紫色,但她确实有些古怪天赋,定是看出你身上有些什么与众不同,才对你另眼相待。”他揽着李景风肩膀,道:“等嵩高盟的事情稍缓,掌门气消了。我再请他放你走。要不,帮你捎个信,请你兄弟来赎人。这几日我教你些功夫。你陪陪我妹子,就当两清了。”

    李景风无计可施,只得答应。萧情故带他到自己的练功房,取了几个锅子,凿小孔,用绳索系了盛满水五分。在底下又放了锅碗,要他细分远近高低水滴滴落的声响,初时,是听水打锅碗,接着要听位置。最后是要听水落时的声音。

    “这门功夫说容易容易,说难也难,临敌经验多了,自然能提防周身,稍有不对便知闪躲。你真要说听,听仔细人早死了。”萧情故道:“感觉才是真的。你锻炼耳力,分得清远近,剩下的就是练习了。”

    萧情故又问道:“我瞧你练的剑法挺厉害的,是什么功夫?”

    李景风道:“是龙城九令。”

    萧情故讶异道:“崆峒派的?这剑法会的也没几个?你没拜师,哪来这剑法?”

    李景风道:“三爷教我的。”

    萧情故更是讶异:“崆峒那个三爷?”

    李景风点点头。道:“但他没收我当弟子。”

    萧情故摸了摸下巴,道:“我真信了二妹了。”又道:“这门剑法比你所想更繁琐困难,你这样一套练熟,也不过熟了套路,对付一般人可以,对付真正的高手,哪能照着套路来?”

    李景风问道:“这道理我懂,可要怎么作才对?”

    萧情故道:“学功夫讲究一个悟性,练着练着,先是熟能生巧,再来是了解招式里头许多变化,用在临敌上才有妙用。所以同一个套路,不同人练了不同高低。与其九路练到熟,不如先专精三招,把这三路反反复复熟悉了。理解这里头所有变化。这样三招就能应敌,之后再练三招,最后再练三招。龙城九令是顶尖剑法,把这套剑法练熟透,跻身一流高手就有希望。”

    李景风问道:“像方敬酒那样的高手?”

    萧情故又皱眉问道:“你又认识方敬酒?”

    李景风道:“跟他交过手,挺厉害的。虚虚实实看不清呢。要不是有人帮,早死了。”

    萧情故道:“你还认识谁?徐放歌熟不熟?跟彭小丐过过招没?你跟觉空有没有交情?李玄燹是你什么表亲?诸葛焉是不是你干爹?”

    他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大人物名字,这本有调侃之意,不料李景风却道:“我认得诸葛副掌,点苍掌门却没见过。”

    萧情故道:“得了,你放心,就你认识这些人,嵩山真要留你,怕不被天下围攻呢!”

    李景风只能苦笑。他觉得自己每日都在苦笑。也不知是真好笑,还是苦中作乐。

    第二日一早苏银铮又来扰他,他与苏银铮说好,早上要练功,下午陪她逛花园。晚上各自回房,苏银铮本来不允,李景风执拗起来,那是谁也拉不动。当下就坐在练功房,闭着眼睛练听力。苏银铮吵他,他权当做杂音干扰。苏银铮眼看拗不过,只得坐在一旁发愣,坐不住了,就去找了画具帮李景风画画,又或着拿了筝来弹,李景风全然不理。到了下午,李景风也会陪她逛花园聊天。多半说些闲事,说起少嵩之争的往事,李景风问起嵩高盟。

    苏银铮道:“其实嵩山派许多人都是支持少嵩分家,只是怎么分而已,嵩高盟想要来硬的,少嵩之争后,历任掌门多半想来软的。这两边僵持不下。吵着可凶了。那时门派里还有不少人,想着趁少林正俗之争混乱,起义分家。一直等到姐夫进了嵩山,这才缓了下来。”

    李景风想起当年往唐门的船上,依稀听大哥与二哥谈起这件事,却记不清楚。苏银铮接着道:“姐夫主张少嵩不分,但他不来硬的,他跟爹说,嵩山的实力不足成为十大家。要十大家,不独有少林反对,还得九大家多数同意才行。这得先让嵩山别内斗。等嵩山实力厚植了,再来考虑这件事。他就用这说法,安抚了里外不少长老,现而今少嵩不分派也渐渐抬头了。照姐夫的说法,就是静观其变,三十年后再议。”

    李景风点头道:“萧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啊。”

    苏银铮道:“大哥却不这样想。”

    李景风喔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大哥说,姐夫这作法,等三十年后,所有人都习惯了,少嵩也不用分了。”苏银铮又道:“但是姐夫又说,嵩高盟刺杀要人,伤了许多无辜,这就过份了。何况,嵩山也有规矩,违反了规矩,也是要受罚的。”

    李景风点头道:“萧公子说的很有道理。是个明白人。”

    苏银铮不置可否,拉着他的手就往东边大院走去。那附近是苏家一门居所,庭院布置最为殊胜。苏银铮介绍奇花异草,只是并非花季,多半只余枯枝。李景风有心求知,就是无花可赏也听着饶有趣味。直到下午,此时正当十月,申末时天色便已昏黄。

    一群守卫经过,见到二小姐正同一名男子散步,纷纷行礼,领头那人定睛细看,讶异道:“李兄弟,是你?”

    李景风望去,原来是奚大狗,忙走向前招呼道:“奚副统!”

    奚大狗尴尬笑道:“我现在是东院巡守,要叫奚总巡啦。”

    李景风猜测是升官,笑道:“恭喜!”

    奚大狗搔搔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日多亏你,唉!你探望过赵总教头没?他老挂念要好好谢谢你呢。”

    两人叙了一会,李景风问起奚老头的事,奚大狗耸耸肩,道:“那天把爹给吓傻了,吵着要我去种田。我好不容易当上东院巡守。”

    苏银铮轻轻咳了一声,挽着李景风臂膀道:“时间不早啦,回去吃饭。”

    奚大狗本以为李景风只是萧堂主的客人,见二小姐与他如此亲昵,瞪大了眼睛。李景风甚是不好意思,道:“我改日再去拜访奚老伯。”

    两人往松云居走去,院子里侍卫正挑灯笼,点油灯。天色暗下时,忽听到“咻”的一声,李景风转头望去,东院天空中猛然炸开一片火星四散。随即听到四处响起呼喊声,正不知发生何事。正要发问。一队约莫二十五六人的守卫涌上,见李景风站在苏银铮身边,纷纷抽出刀剑,苏银铮忙喊道:“他是我朋友!”

    一名队长模样人物持刀向前,抓住苏银铮手臂道:“二小姐,进屋里!”

    苏银铮抓住李景风手臂道:“跟着我!”李景风被半推半挤,押到庭园附近一间小屋旁。二十余名守卫团团围在小屋旁警戒。又听有人喊道:“二小姐在这,再来一队。”

    又一队二十余人守卫,把个小屋前三圈,后三圈,匝成莲花瓣似的,李景风见声势浩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银铮道:“有刺客闯入啦!”

    又有人喊道:“掌门遇刺,保护掌门。”

    苏银铮脸色大变,就要往屋外冲去,守卫队长拦住道:“二姑娘,现在别乱跑!等侍卫长指示!”

    苏银铮急道:“让开,我要找爹!”

    李景风见她心急,道:“你留在这,我去看看!”

    苏银铮急道:“他们不认得你,把你当刺客分尸了。”说着又要闯出,守卫队长只是不住拦阻。

    只听得东边庭院杀声震天,屋外人声、脚步声,杂踏纷乱,也不知多少人涌入,多少人死去,庭院里油灯尚未全部点亮,此时也无暇顾及,半昏半亮中。李景风只觉得苏银铮紧紧掐着他手臂,李景风见她担心父亲。安慰道:“别怕!掌门不会有事。”

    过了会,又听到有人传讯:“刺客伏诛,掌门平安!刺客伏诛,掌门平安。”

    苏银铮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往东院跑去。李景风随后跟上。

    东院口挤满守卫,一具具尸体从院子里头抬出,苏银铮挤开人群,众人见是二小姐来了,纷纷让道,苏银铮喊道:“爹!娘?大哥!?”挤进东院里头,李景风刚被拦下。见着一具尸体被搬了出来。

    那是奚大狗,一身鲜红,胸口兀自泊泊冒着血。

    ※

    ※

    ※

    奚老头没说什么,低着头,到灶房倒了杯水。李景风怕他伤心过度,跟在他身后。奚老头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似乎是觉得不够润,索性提壶往嘴里灌。那水全淋在嘴边衣上,山东的十月天已有寒意,李景风怕他着凉,连忙脱下外衣替他擦拭。

    奚老头任由他摆弄,李景风又道:“老先生回房去,换件衣服吧。”

    奚老头点点头,径自回房。李景风又跟上,见他走到书柜前,依次举起那四个瓦罐观看,说道:“十月天,蛐蛐都死啦。”说完坐在床头。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景风低头道:“萧堂主要帮他们收尸。备上好的棺木。明晚送来。”

    奚老头喃喃道:“帮你取名大狗,偏偏要改什么东虎,你命贱,担得起这么好的名字?又叫你不要学武,你偏偏要学。就是不听爹的话,你说什么东院巡守,一个月七两俸银。”他抬起头,哑着嗓子问李景风:“一个月七两,你说值不值?”

    李景风眼眶一红,心中酸楚,也不知怎么回话。只好摇摇头。

    奚老头忽地嚎啕大哭道:“七两银子,一口棺材,值不值啊!值不值啊……”他哭得声嘶力竭,不住喊道:“七两银子,一口棺材,不值!不值啊……我养了你二十年……就七两银子,一口棺材。天杀的,哪个天杀的害了我儿啊!”他哀鸣悲泣,几次转不气来,又不住咳嗽,大吼大叫,嗓子都喊哑了,兀自不肯罢休。

    李景风揽住奚老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跟着不住哽咽。

    ※

    ※

    ※

    “操他娘的!”苏长宁一掌将桌角劈裂了一大块!

    “二十个刺客!潜进嵩山大院,躲在东院仓库里头,等着天色一黑就伏击,还他娘的挑在守卫换班时。操!操他娘!窑里的婊子都没给人看得这么透!”苏长宁双掌一掀,他暴怒之下,竟将八仙桌掀上半空,框啷啷撞上屋梁,垮啦一声重重摔下,萧情故几人连忙拉着椅子退开,免得被压伤。

    “要不是老子还有点功夫,操他娘的早死了,我不死,我老婆都死!我老婆不死,我女儿都得死!让人闯到东院来,操!”他怒气未消,一脚踹在掀翻的八仙桌上,那檀木制的桌脚硬生生被踹飞一截,撞上了窗户,砸了个小窟窿。

    秦昆阳劝道:“掌门,息怒!”

    “息你娘!”苏长宁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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