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见裴月明抓着一把香茅杆子回来,萧迟抓抓脸望了眼,十分怀疑。

    裴月明白了他一眼,你不行,它都行呢!

    “你等着吧。”

    使人两三下挖了个火塘,点了篝火,待火旺,她折叠几下,将香茅连同杆子扔在火堆里。

    青料遇火,浓浓的烟雾立即起来了,一阵很特殊的呛人香气,蚊子“嗡嗡嗡”,立即从大敞的门帘飞了出去。

    裴月明抓起一把香茅,继续往火里抛。

    火光熊熊,她十指纤纤,抓在粗糙的香茅上玉一般的白皙润腻。

    萧迟一抬头,她映着火光的柔美面庞就跃入眼帘,格外清晰。

    他有些怔怔。

    王鉴喜道:“还是王妃娘娘有法子。”

    他见萧迟看着裴月明出神,望望这个,瞄瞄那个,忍不住小小声:“娘娘待殿下真好。”

    恐怕不会再找到第二个了。

    王鉴瞄了萧迟一眼,很小声:“其实您们俩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迟一愣,惊诧侧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下意识驳出一句。

    然后。

    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

    心里一慌。

    下意识望了裴月明一眼,她丢着一把香茅往后退了一步,发现他看,冲他笑了笑。

    眉眼弯起,柔美的面庞暖色一片。

    萧迟闪电回头。

    心无端“怦怦”狂跳。

    他忙甩甩头。

    不是的。

    王鉴一个太监懂什么呢?他真听就傻了。

    “你不坐过来么?”

    裴月明远远喊他:“这边没蚊子了,里头大概还得熏一下!”

    萧迟忙回:“不用,好多了!”

    胡乱回了一句,低头见王鉴睁大眼看着自己,他踹一脚,“胡说八道的奴才,赶紧去帮忙啊!愣这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了,开窍进行时!

    再也找不到一个对你这么真心好的人了,小迟子你就从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枕大腿爽不爽鸭?

    第67章

    王鉴“哎呀”一声,

    捂着屁股跑过去了。

    萧迟坐了下来。

    边上小几有个茶盏,

    他端起来把冷茶一口气灌了下去。

    心跳这才渐渐恢复正常。

    摸了摸心脏,

    他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被王鉴吓着了,

    这个奴才,

    冷不丁在旁边出声,吓到他了。

    没错,

    就是这样。

    帐篷里乱哄哄的,

    烟熏缭绕,但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这香茅草烧了大约一刻钟,再听不到那种让人烦躁的“嗡嗡”声了,

    蚊子跑光。

    裴月明吩咐把篝火灭了,转到外面继续焚,等了一阵把烟雾放一放,

    她就吩咐把帘子落了。

    帐里还有些烟熏火燎和香茅草的味道,但对比起蚊子大军,这些是完全能够忍受了。

    裴月明拍了拍手,过来:“怎么样?”

    她打量两眼他脸上的红包,

    啧,

    连眼皮子都有,

    真惨啊,她忍笑。

    萧迟挠一把麻痒的手背,裴月明坐在他隔壁,他忍不住抬睑瞄了她一眼。

    白生生的脸颊和颈脖,

    沾了点点黑灰和汗渍,她接过王鉴拧的帕子,正侧头在擦。

    其实自从知道她喜欢自己后,萧迟总会不由自主去关注她。

    关注她的举止言行,语笑神态。

    只是今日,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同,刚瞥到她的脸,他忽就想起王鉴那句话,连忙移开。

    随即反应过来,怎么了这是?

    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都怪王鉴!

    想到这里,他又瞪了王鉴一眼。

    王鉴:“……”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过来伺候!”

    王鉴连忙小跑过来,绞了巾帕给萧迟擦脸擦手,十分讨好冲萧迟笑。

    “笑什么笑?”笑得这么渗人。

    王鉴忙抿紧嘴巴。

    裴月明擦好手脸,抬头就见萧迟对王鉴横挑鼻子竖挑眼,无奈摇头:“行了,快点睡吧。”

    她吩咐王鉴去扬一扬被褥,把他成功打救出来了。

    因马车位置局限,只临时拆了南窗和东窗下的两张矮榻出来,榻很小,就够睡一人,王鉴吩咐人一边一张拼好放着。

    分两床,挺好的。

    萧迟栽躺下了,他没有再想什么,他真的累了,两天几乎没阖过眼一路颠簸。

    拉了拉被子遮住口鼻,熟悉的气息触感遮挡了刺鼻的焦味,他几乎是下一瞬就睡了过去。

    ……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萧迟次日也没想起来。

    因为有非常重要的正经事。

    沉沉睡一夜,东边刚泛起鱼肚白,大家就醒了,匆匆穿衣梳洗准备早饭,争取天亮前打理停当。

    萧迟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也紧着收拾起来。

    夏日天亮得很快,匆匆吃完早饭,已天光大放,留下王鉴等收拾,萧迟率人直奔大堤。

    想知道有没有人贪腐,检测大堤是最有效的法子。作为做总预算的负责人之一,不管是萧迟和裴月明都很清楚,预算还是比较精确的,并没多少富余。

    想贪腐,只能在质量上做文章。

    裴月明登上大堤,底下浑浊河水拍击大堤,隐约能看见水底嶙峋的怪石,往上远远似乎有沙丘,芦苇丛生还有个破败的小码头。

    她身后,大堤,格堤,撑堤,月堤,砖石和黄土新筑的而成,杂草青苔都不多,还新簇簇的。

    检测工作已经开始了,这个裴月明不是专业没法判断,她跟在一个老师傅身后帮忙记录数据。

    她是很希望能成功检出猫腻的。

    但显然结果并不如人意。

    老师傅目测,步测,再伸出大拇指细细比量,初步结论,大堤并没有缩水。

    宽度高度坡度等等都和图纸相差无几。

    这个稍后前进一段后,还会继续复验。

    反复敲打砖石,捶挖缝隙的砂浆,堤面的,斜坡的,甚至隐蔽角落,甚至命人潜下大堤外面的水底去反复取样。

    甚至,萧迟还命人掘了一位置,待检查后再重新填补回去。

    最后得出结论,基础夯实,垫层填料皆无异常,规模和图纸一致。外堤,即临水的主堤,用的都是上佳的材料,不管砖石还是砂浆手工等等,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里头的格堤和月堤,则有些不关键位置的砖石要略次一些,不过还是合格范围内的,对组合堤影响不大。

    龚师傅很老实对萧迟说:“三公子,此乃常事。”

    但凡工程建造,有一点点水分是很正常的,这已经是很有良心的。

    意思就是,这段大坝没问题。

    萧迟没说什么,只令:“继续往前。”

    祈州共二百三十余里的河堤,他们都走了一遍,最后来到牟县。

    前面是牟县大码头,客船人车骡马熙熙攘攘,河面折射金粼粼一片刺眼极了。

    大太阳在头顶明晃晃照着,裴月明跨在马上,草帽实在没什么作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晒化了。

    但来到牟县,精神还是一振。

    河对岸就是卞邑码头,这个牟县大码头也就是她和萧迟圈定的朱伯谦心腹渡河登岸的码头。

    是他们的判断重点。

    事不宜迟,马上就开始。

    牟县是个大县,人口繁庶直通州府,占了河堤一半,牟县码头也是祈州最大码头,没有之一。

    这一带都很热闹人很多,他们动作就算刻意打了掩护,也会很引人侧目,谭章给准备的公函及老衙役以及服饰佩刀就派上了用场。

    “什么人?”

    不多时,就有值守码头的衙役闻讯赶来,一看清服装,态度就缓和下来了。

    窦安并其中一个老衙差迎上去,老衙差熟练寒暄,窦安则从怀里掏出公函:“一路追搜上来了,兄弟行个方便啊!”

    这事昌邑县已经通报过来了,对方衙役也知道,看过公函:“就猜到是你们,怎么样?还没找到线索吗?”

    窦安掰扯几句什么有关大堤的,糊弄过去,寒暄完了,对方衙役很快退走。窦安回头,冲萧迟拱拱手,表示搞定了。

    萧迟下令:“继续。”

    继续之前的一套流程,遮遮掩掩从人多的牟县码头一路往西,变得渐渐人稀。

    耗费了足足三日的功夫,远远望见耸立的山峦,脚下这块叫邓乡,已经快走到牟县尽头,也就是祁州尽头了。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禀三公子,月堤一切如常。”

    “禀三公子,基础并无异样。”

    “禀三公子,……”

    炎热的风,夏蝉拼了命般的嘶鸣,浑浊的河水涌上滩涂,又哗啦啦退了回去,萧迟的脸越来越沉,上前禀报的人声音也越来越小。

    裴月明也笑不出来,这一路多辛苦,只有亲身上阵的才知道,然而,现在一番努力预见要落空。

    “难道我们判断有误?”

    举目四顾,涛声阵阵,无法避免感到巨大失落。

    “三公子,段姑娘,……”

    气压很低,萧迟和裴月明脸色都不好看,匠人回禀过后,窦安犹豫了一下,上前:“前面翻过这座山以后,还有谷乡一段,挺长的。”

    那地方很偏僻,不过他有一个同僚就是谷乡人,这趟负责引路他特意了解过一下,所以知道:“大概有十来里长,……我们还要去吗?”

    “那就去吧。”

    有始有终,裴月明长吁了一口气,她拉萧迟:“我们翻山。”

    其实就是一点心理安慰,十几里的大堤,对于朱伯谦这等人物来说根本不够看。

    翻过了山,夯实的大堤长长盘在黄河边上,通往另一边的群山。

    果然是很偏僻的地方,很静,连小码头的破败了,板材不剩几块,就看见木桩钉在滩涂上。有芦苇,有茅草,浑浊的河水一浪接着一浪,激起白色的浪花。

    到了这么,心反而静下来了,打马沿着长长的河堤一路往西,到了山边,龚师傅来禀:“并无异样。”

    也就不觉得很出奇了。

    半下午日光明晃晃的,人一大群,鸦雀无声。

    大家都很低落。

    裴月明深呼吸几下,打起精神安慰大家:“成不骄,挫不馁,一次不成罢了,那就下回,都别颓了。”

    “我们回去吧!”她拉了拉萧迟。

    萧迟点点头。

    他下令班师:“人点一下,一刻钟后折返。”

    大家齐齐应是,声音还是那么划一,只是听着总少了几分精气神。

    然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就在这个即将放弃的关口,突然就柳暗花明。

    “咦?……这是什么?!”

    原地一刻钟休息,想解决生理的问题的马上去解决,男人本来是挺方便的,不过由于有裴月明在,大家纷纷沿着山边绕去后面。

    这么一绕,窦安惊讶喊了一声。

    裴月明抬起头,已见冯慎飞快奔回,一个箭步冲上来单膝跪下,他的声音重新有了精气神。

    “殿下,娘娘,后面有条山道!”

    关键不是山道,而是山道上的车辙。

    很深很深的车辙,开头还有黄土覆盖过模模糊糊,众人追上去一拐过弯,立即就清晰起来了。

    龚师傅打量几番:“很重的车,像是拖拽土石的。”

    葛贤接着道:“也像银车。”

    深深入地,最深的地方又一尺深,反复碾过去,黄土山道都坑坑洼洼一片。

    一般的车,绝对没法弄出这么深的痕迹的。

    萧迟裴月明对视一眼,萧迟立即问:“能看出来,这车辙多久了吗?”

    精神大振。

    这不管是山道还是车辙,都大有古怪。因为这车辙出了山就没有了,明显有人在重车碾过以后用黄土填过,山道口还特地移植了茅草艾篙等物作遮掩,是窦安拨拨草丛解裤带,他小子眼尖,这才发现了不对。

    龚师傅弯下腰仔细察看:“有新有旧,陆陆续续的。”

    他估摸一下,判断:“旧的可能是去年或前年,近的就两三个月前,很新。”

    这就对上了。

    萧迟裴月明大喜,裴月明立即抬头:“那边是鄣州!”

    鄣州是个大州,和祈州隔群山接壤,也是属于灾情严重前年就开始补堤筑堤的州府。

    之所以先前没有考虑鄣州,是因为从牟县去鄣州连绵山峦阻隔,没人会从通过牟县码头去鄣州的。

    之前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现在看来,这卞邑码头很可能是人家的障眼法。

    衙役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我们之前都没听说过有山路通向鄣州。”

    最后还是一个年纪最大的老衙役说:“我似乎听过有条路,不过没什么人走,”因为有水路,“后来恍惚是听说崩堵了,就在几年前。”

    这就对了,可能是真崩了,也可能是人为崩的,将风声放出去,人走得更少,方便有心者暗地里行事。

    雨水冲刷,山道口填的黄泥冲掉了很多,拨草察看一阵,萧迟问龚师傅,能不能找出这些车辙下山后去往何方?

    龚师傅试着找一下。

    众多匠工一起努力,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循着断断续续的痕迹,找到裴月明一开始见到那个破败小码头。

    然后近前仔细察看,再次发现猫腻。

    这些木桩都是非常好的料子,结实得很,几块朽木板也是刻意做旧的,龚师傅摸了摸木桩上的凹槽:“只要把板子一装,这码头马上就能用了。”

    潜下水察看的侍卫禀,小码头前被人挖过,能停靠吃水很深的大船。

    到了这里,已经很清晰了,出现的问题的正是鄣州。

    从鄣州悄悄将材料和银子运至偏僻的谷乡,再悄悄上车,从水路运走,转移贩卖。

    萧迟转头看群山:“很好!”

    百转千回,几番曲折,终于找到地方了。

    他目光炯炯,一挥手:“沿山道而行,我们去鄣州!”

    ……

    一行人立即动身。

    顺着山道往上,很快车辙越来越明显,一路上甚至还发现有损坏车轮车轴被丢弃在两旁茅草丛,就连裴月明这等外行人都能轻易断定,这里有大规模的重车曾经过。

    大家精神大振,越发足下如飞。

    只不过精神归精神,体力归体力,前者吧,即便再好,也是不怎么能弥补后者的。

    裴月明渐渐就觉得吃力起来了。

    一开始她和萧迟都是骑马的,车能走,马自然也能,但走了半下午就来到一段临近陡坡窄道,她不敢骑马,万一是马儿滑蹄她就太冤了。

    她和萧迟,以及葛贤蒋弘等等文人全部下地行走。

    奈何这段实在太长了,走了一个多时辰都未见尽头,走得她眼前发黑气喘如牛,真有点走不动了。

    这连日来,体力消耗本就很大。

    但停也不是,目前正在找一个合适的扎营地点,她咬咬牙跟上,找到地方再休息。

    太阳没入群山,余晖映红半边天,渐渐消失,天色一下子就暗了几个度。

    “啊——”

    裴月明突兀惊呼一声,陡坡路走到尽头,她刚跨上平台边缘,骤感觉脚下一陷,脚下黄土一松,骤然滚下一大块。

    她一惊,赶紧往边上的荆棘丛一扑。

    正当她闭上眼睛,做足心理准备要扎些血点子的时候,萧迟及时回身拉住她。

    旁人都不敢带她,唯独萧迟,她后半段是拽着萧迟走的,也就是到了这个平台才刚放开手。

    萧迟一听她惊呼,心下一惊,反射性就伸手去捞她。

    很及时很到位,人是捞到了。

    就是动作大了点。

    手臂绕过她肩胛骨和手臂,提住人猛往回一勾,裴月明蓦一个转身,两人面对面狠狠撞了一下。

    薄薄绸衣下的温度,还有某个不可言说位置的柔软,骤不及防的,很清晰撞了一个正着。

    “……”

    两个人都愣了愣,萧迟闪电般缩回手,差点把裴月明带得从另一个角度扑回荆棘丛去了。

    “……幸好幸好。”

    裴月明尴尬,笑笑背过身去,意外,意外。

    萧迟手臂发烫,胸腹也是,他有点慌,手松开又抓起,都不知怎么样放。

    “你没事吧?”

    “没。”

    尴尬是有点尴尬,但还好,谁也不想的,这不是意外嘛。裴月明抽出水囊喝了几口水,又倒了点抹了一把脸,感觉就好多了。

    “你要不要?”

    “哦?好!”

    萧迟接过水囊,仰头就喝,凉水穿喉而过,方才虽一瞬,但触感却甚清晰,绵绵软软,很异样的,从未有过,完全迥异于他自己身体,……

    他不敢再想。

    直接把凉水往脸上浇去,也不敢看裴月明,低着头把塞子按上,他听见有人喊:“三公子!那边似乎有人家!”

    “我过去看看!”

    胡乱将水囊给了她,萧迟赶紧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马上就来哈~~

    第68章

    萧迟定了定神,跟着冯慎所指望去。

    山谷中,零零散散有十来户的人家,还有一些开垦出来的田地。

    大家都在举目眺望,窦安“咦”了一声,手一指:“那边是不是还有房舍!”

    众人跟着望去,在村落再望上的半山腰,林木错落间隐隐露出一处檐角。

    白墙黑瓦,风吹刷刷,隐隐见到是个什么庄园的模样,看样式应是哪个避世隐士的居所或者富人别庄。

    不过一般富人肯定不来这山旮旯,大概是村落有人发达后回乡修的吧。

    冯慎问:“主子,我们要去借宿吗?”

    萧迟略略沉吟,摇了摇头。

    他们人这么多,农户是没法招待的,只能往别庄去。一来路远,绕过去起码一个时辰后的事了,这天黑后路可不好走。

    二来,鄣州在望,他不欲多生事端。

    “原地扎营罢。”这个平台够大,就很合适。

    “是!”

    冯慎领命,其实他心里也不偏借宿的,唯一顾忌的就是萧迟,这一路宿营,主子吃苦了。

    既然萧迟本人都没这个意向,那就好办了。

    冯慎立即安排,分一拨人回头去接应赶着马车跟在后头的王鉴等,另外一部分人整理营地,再点了一队人寻找水源和打些野物。

    有条不紊安排下去,很快篝火熊熊燃起,帐篷搭好晚餐准备好。

    粥和面都有,肉也有,菜是野菜,就是烹饪粗糙不怎么能和美味搭边。

    不过萧迟并没有意见,他埋头很快吃了,然后去梳洗睡觉。

    等裴月明回帐的时候,他已经背身躺在小榻上,貌似睡着了。

    这么快吗?

    她也没理,累死她了,脚底还起个大泡,自己用簪子挑了,叫王鉴取了药膏来抹上,直接往床上一栽就没了意识。

    ……

    累是真累,但大家精神头都非常好,干劲十足,沿着山道一路疾奔。

    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再没有这么长的陡崖边路,裴月明可以骑马。虽然路坑坑洼洼马背上也很颠,但和十一路车比起来这完全不算事儿。

    又走了一天多,在第三日的午后,他们终于出山了。

    深深的车辙贯穿整条长长的山路,甚至有点的地方积了水,已经成了泥洼。

    眼见下方就是平原城镇,甚至隐隐见到人烟走动,右手边两道长长的河堤一路延伸望不见尽头,隔绝了那条泛黄的滚滚浊涛。

    想下山,先得拨草而行。

    目测大概还有一里多路就到山下,一拐过弯,先是遇上丛生的茅草。

    和山道另一边是一个模样,只不过这边的杂草移植要比另一边深入不少。

    边拨边走,脚下还是坑洼的。越往下走,坑洼越少。最后出山,面前是芳草萋萋的平地,一点坑洼车辙都不见。

    一路往

    外,拐上了黄土路,甚至有一个赶着骡车的小货郎十分惊奇:“你们怎么从那边来的,不是山道坍塌不通了吗?”

    裴月明等人一侧头,才发现脚下隐隐还有路的痕迹,但很淡了,草生得很快。在和黄土路交叉的位置立着一个牌子,刻了一行字,大意“大雨山石崩塌严重,此路不畅,待通。”

    然后画了一个简略的图,就是两个平行道道代表路,上面打了一个大“x”。

    这样,不管你认不认识字,都能很准确明白意思。

    小货郎说:“听说还砸死过人,官府之前还使人衙差在这守着,将人劝返。”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没人走了,衙差才回去。

    萧迟裴月明对视一眼。

    不难懂,鄣州繁华太多了,和谷乡那边不同,必须采用这种手段,才能让山道荒废。

    到了这里,已经能万分确定,有问题的是鄣州。

    或许不止一处,但鄣州肯定是其中之一。

    众人精神大振。

    到了这份上,也就一点不觉疲了。

    裴月明说:“我们先去看看大堤吧。”

    知己知彼,先了解清楚大堤什么情况,师出有名,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萧迟赞同。

    糊弄货郎几句,待对方赶着小骡车哒哒离去,他令:“去大堤。”

    ……

    大堤很快就到了。

    即使不是繁华地段,人烟也不稀,陆陆续续在堤下过的商旅途人,还有在堤上散步的本地居民,也是因此,堤上堤下不少摆卖凉食茶饮的摊贩。

    鄣州有猫腻是已经能断定了,不过到了这里,萧迟他们又碰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难题。

    新筑的大堤,龚师傅等人偷偷摸摸拿着小锤子敲砖石,抠砂浆,步测目测,检视地基填料,居然没有发现问题!

    这就奇了。

    事到如今,鄣州大堤不可能没有问题,但检测结果,它砖石居然都是好的,砂浆土料等等也是,连规模也没有缩水半点。

    它甚至连祈州那种正常水分都没有。

    萧迟皱了皱眉:“不可能!”

    他下令往前,另外选取节点检测。

    一路走,一路检测,一连停了五六次,走了快百里,居然还是这样。

    “不用再走了。”

    不但裴月明,萧迟,乃至葛贤蒋弘等等人都不同意继续往前走了。

    问题肯定有的,之前走的一大段都有,只是他们没发现。

    究竟是什么?

    萧迟索性找了个较偏僻的位置,让龚师傅他们仔细检查,“认真找,必须找出来!”

    死命令下来,龚师傅等人对视一眼,也是头疼,只能赶紧去了。

    裴月明抬了抬草帽的帽檐,她骑着马,心不在焉眺望外堤之外的滔滔黄河水。

    她对萧迟说:“我总觉得,这两道堤有点古怪。”

    萧迟也点了点头。

    值得一说的是,这鄣州的河堤和别的地方不同,它是有两道的。

    别的州新堤筑后,就慢慢拆掉旧堤,一边拆一边筑,到最后薄薄一层,新旧替换成功。

    但这鄣州,老堤坝却没拆,即是眼前这到外堤,新堤则在外堤里面。

    这个已经打听清楚了,是由于百姓请愿,希望不要拆掉外堤的。

    当初河堤大决,军民同上阵,这老堤坝是百姓乡民们自发挑着黄土扛着沙包,一点点填出来的,后来才总算暂时堵住了决口。

    也是因此,这个外堤现在看着也是黄土和砖石夹杂的。

    很有意义的大堤。

    当初说要拆,本地百姓很舍不得,后来上了万民信,希望保留旧堤,在原堤的基础上在再修筑新堤。

    刺史赵之正接见了士绅乡民代表,最后同意了。

    于是,就出现了新堤和旧堤并存的特殊景象,两者并行,相距也就数十丈,很近。

    裴月明打马,和萧迟并肩上了旧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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