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个萧迟也没法,只好安慰她:“差不多了,接下来你在屋里养养。”

    也只能这样了。

    “好了,先吃晚饭吧!”

    虽然受了点罪,但裴月明其实也没放在心上,接过冰帕子稍按了按脸,一扔,吃饭去了。

    吃的是凉面,这天气也不怎么有胃口,很快就解决了。

    “我们去湖边吧!”

    屋里虽然有冰,但还是觉得闷,吃完饭,裴月明就拉萧迟往外头的小水榭乘凉说话去了。

    白皙柔软的掌心一握,须臾才放开。

    萧迟望了望被她拉过一下的腕子。

    跟了上去。

    沿着古朴的砖石廊道前行,傍晚湖风吹拂,前头杏粉披帛和裙摆翻飞,她背影纤纤,步履轻盈浅快。

    很熟悉。

    萧迟轻叹了一口气。

    他很无奈,但也只能这样了。

    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但肯定不是一开始。

    只是从一开始,她就对自己不错的。

    后面更好。

    想起那个雷雨夜,天地苍苍瓢泼大雨,茫茫的大雨中,她手执一柄油纸伞遮在他的头顶,拉着他,把他接回家。

    他被冷雨浇了个透彻,心是冷的血液是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冰,她搂着他,让他汲取了一丝温暖。

    还有听雨台。

    还有很多很多。

    现在发现这个,萧迟无奈,但也只能这样了,人的情感不受控制,而他也没法阻止她不是?

    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想清楚以后,心绪反而静了,没有再烦躁。

    萧迟想着,多照顾她一些吧。

    两人在水榭里的矮榻坐了下来,王鉴等人忙奉上香茶和冰镇蜜瓜,热茶是不想喝了,他见她眼睛盯着蜜瓜,很大方往她那边挪了挪,“吃吧!”

    这么大方吗?

    平时该和她抢食的啊。

    裴月明诧异,瞄了他一眼,笑道:“那好,我不客气啦!”

    这种天气,这瓜她能一人吃一盘!

    就这样,她就很高兴了,冲他展颜一笑,笑得一双杏眼弯弯。

    她捏起银签子,低头插着蜜瓜吃,萧迟看着她乌黑柔润的发顶。

    就和平时一样吧!

    总得照顾她的感受的。

    想起前阵子自己的缩避,要是她察觉了,肯定会伤心的。

    她素来敏锐,说不定,早就察觉了。

    思及她明面笑意盈盈,暗地里却黯然低落,萧迟皱了皱眉。

    他并不愿意看见她伤心。

    “萧迟。”

    “唔?”

    “给我递个帕子过来吧。”湿巾都在他那边的小几。

    萧迟便回身拿了一块湿巾,裴月明伸手来接。

    丝帕打湿叠成半个巴掌大的小小一块,她接,手指便碰到了他,萧迟不自在,但没缩,他好像以前一样把帕子递过去给她。

    裴月明冲他笑了笑,接过帕子擦干净了手。

    晚饭吃了,饭后水果也吃了,接下来就该商议事情了。

    “萧迟?”

    水榭小,矮榻也小,两人脱了鞋靠坐在里侧的围屏上,就是肩并肩坐着的。裴月明那边的的垫子没铺好,她便往他这边挪挪,腾出位置把叠起的角拉平按好。

    她的肩膀就叠在他的肩膀上了,两人靠得十分近,萧迟很不自在,微动了动肩膀,不过没退。

    他低头,看见她的睫毛,又长又密乌黑油亮,微微轻颤着,有点像蝴蝶展翅。

    “嗯?”

    “你那边怎么样了?”

    裴月明把垫子拉好了,重新坐了回去,她的思绪并没萧迟那般百转千回,出来就是一边乘凉一边说正事的,她坐好之后,然后就言归正传了。

    她问的巡察结果,有关河堤的,可有什么突破没有?

    提起这个,那些子私事心绪就被萧迟先搁到一边,他坐正,摇头:“没有。”

    闲适去了,神色认真肃正起来。

    “堤坝仔细查验过了,材库账目也是,和黎州一样。”

    黎州那边的土石建材已全部挪过一遍了,蒋弘吃住都在坝下,不错眼盯着,日前归队回禀,不拘土料石料抑或石灰糯米等等,俱是上佳。

    有窦广在,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结果,但得到肯定答案的时候,裴月明还是有几分失望。

    “这样啊?”

    ……

    说来这次出巡,已经一个多月了。

    事过大半,快结束了。

    一个目标完成良好,深入地方,了解地方民情官场生态,和地方上的大小官员近距离接触,考察和收拢亲近人手,在地方植下根须。

    这一点萧迟完成得非常好,人情交往他已越来越熟练,该收就收,该放就放,打消了张祥等一部分有意站队的大小官员的顾虑,后者已陆续表示了投效决心。

    很好。

    然可惜的是,另一个目标毫无起色。

    河堤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窦广的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刺史们及底下一众大小官吏并没出现贪腐筑堤款的现象。

    从而顺藤摸瓜扯出朱伯谦,更是无从谈起。

    “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裴月明叹了口气,看了杨睢写给杨氏的那封短信后,她还是趋向确有其事的。这么多年亲密同盟下来,朱伯谦瞒谁也瞒不过杨睢,杨睢总能察觉到一丝蛛丝马迹的。

    在猜测到命不久矣,最后想着给深宫中的女儿留一个把柄的的时候,他不可能说假话。

    萧迟和裴月明讨论过几次,都认为应该是真的。

    可惜他们就是找不到线索。

    简直让人捶胸顿足。

    “舅舅和府里有信传来吗?怎么说?监视朱伯谦那边的人呢?”

    萧迟吩咐王鉴回去把密报匣子取来,蹙眉说:“大舅舅说,太子非常勤勉,朝中暂无大事。”

    何止非常勤勉,简直就向一心扑倒政务上去。

    另外,据府里传信的宫中消息,萧遇晨昏定省,风雨不改去给皇帝问安,完事就回到东宫一心用功,每每通宵达旦,连侧妃侍妾都不怎睡了。

    对下也谦和了许多,算是把之前杨睢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都给刷下去了。

    萧迟撇撇嘴,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

    “至于朱伯谦那边,也是没有异常。”

    裴月明打开匣子,都是这两天最新的密报,她还没看,萧迟就给她留着,一目十行,结果还是很让人失望。

    朱伯谦这钦差中规中矩,巡堤察民一样不落,该做的都做了,也没什么特殊举措,像私会官员什么的也不见,也就循例的应酬。

    至于萧迟和裴月明最关注的私下传讯,完全没有,一点痕迹都不见。

    二人难免就很失望了,萧迟凝眉,裴月明叹了口气,把密报都扔水盆子里,难道朱伯谦真命不该绝?

    他们注定无功而返?

    这就很让人憋屈了。

    两人对视一眼,正是郁闷不甘的时候,忽听见身后环湖石廊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迟和裴月明立即回头看去,却是冯慎。

    冯慎沿着石廊快步疾走,领口湿透一头细汗,只平时不拘言笑的脸上却露出一些振奋之色。

    难道是?

    冯慎冲进水榭,萧迟不等他跪地问安,立即问:“可是朱伯谦那边有什么消息?”

    “正是!”

    冯慎利索跪地,立即禀:“罗迁急报,五月十五日卯晨,朱伯谦钦差行辕有一人随泔水车而出,后悄悄潜离,几经换装,往东南渡河而去。”

    这河,就是黄河,朱伯谦巡察的陈澄封卞四州在黄河北岸。

    禀到这里,冯慎面露遗憾:“可惜的是,河水湍急,码头人车众多,这厮再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罗迁他们跟丢了。”

    对方有心防追踪,码头多人配合,人车密集,又不能近前明跟,最后追丢了。

    不过冯慎道:“不过能断定,那人是往东南方向去的!”

    萧迟裴月明对视一眼。

    萧迟道:“把信报呈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没开头,但小迟同学已经脑补完了所有剧情

    裴月明:一脸懵逼.jpg

    小迟子你实在太体贴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66章

    萧迟将信报一展,

    裴月明倾身过去,

    只见巴掌宽的纸笺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

    上面清楚写了自泔水车出后门的详细事宜,

    和冯慎口叙并无二致。

    下面才寥寥几笔划了一个舆图,

    标明州县,再一条虚线描出此人的行走路线。

    从朱伯谦所在的封州出来,

    一路往北往西左绕右绕,

    最后掉头直奔黄河北岸的卞邑码头。

    值得注意的是,沿途他经过七八个大小码头,

    其中有两个还是并不逊色于卞邑的超级大码头。

    这么目标明确,那意思是不是说,

    他在黄河南岸的目的地,从卞邑码头过去是最近的?

    裴月明立马吩咐:“去把舆图取过来,不,

    我们回去。”

    她和萧迟立即起身,回了书房,将行囊携带的大晋北地疆域图打开,羊皮绘的详图摊开整整一张大书案的大小,

    州县山河官驿码头等等应标尽标。

    黄河作为北地第一大河,

    贯穿东西,

    运输重要性不言自喻,中下游码头很多,沿河每个州每个县都有,而且大部分都不止一个。

    萧迟裴月明找到卞邑码头,

    与它正面相对的是个县码头,牟县,牟县属祈州。

    “祈州?”

    裴月明心中一动。

    她抬头,和萧迟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目中看到相同的东西。

    他们察觉了一个漏洞。

    和祈州有关的。

    作为沿河诸州,祈州却没有在这次受巡的范围内。

    因为他们的河堤已经建好了,皇帝点钦差之前,工部已遣人验收妥当了。

    祈州不大,属于偏贫的州县,不过修筑河堤却赶先了一步。因为祈州大堤在前年大灾属于损伤最严重的地点之一,正是大决口,当时立即就得展开填土重筑工作了,哪里能再等一年?

    前年一年抢建,去年又再度拨银进行第二期工程,今年春已经竣工了。

    属于比较特殊的一个分类,虽然也归进九百万两银子里头,但不管是预算还是材料工程都另成一个体系。

    裴月明还记得去年核算河工银子的时候,祈州等州是不需要他们计算的,最后加一加进去就可以了。

    所以!朝中但凡提起去年的筑堤工程,其实是不把祈州等包含进去的,也是因此,萧迟和裴月明一直都这部分排除在外了。

    朱伯谦,会不会钻的就是这个空子?所以他才这么淡定,根本不怕巡检!

    萧迟几乎马上就下了决定:“我们去祈州!”

    ……

    终于得到了一个线索,自然不肯放过的。

    但怎么查,却得斟酌一下。

    萧迟和裴月明商议,再和葛贤等人开过小会,大家一致认为,不宜打草惊蛇。

    现在还只是怀疑阶段,并无什么确切的证据指向,萧迟是钦差不假,但他巡视范围却不包含祈州,这样贸贸然过去,是很不合适。

    另外,祈州是怎么一个情况谁也不知道。万一真猜中了,这般大张旗鼓,岂不是给了人应对周旋及销毁相关证据的时间?

    所以只能悄悄过去,先确定真伪,并取得一二进展或明证再说。

    “殿下,若就此贸然前往,此事恐怕还是不好办,我们不妨……先与窦大人商议一二。”

    方案是定下来了,不过却先得解决一个难题。

    萧迟不出现在人前,还能弄个核算账目,甚至直接称病的名头,问题不大。大的是人生路不熟,他们贸贸然一大行人跑去那边大堤,若没人帮着掩护和做向导,这事不好办。

    单一个“悄悄”,恐怕就没法贯彻到底了。

    葛贤提议窦广。

    祈州虽偏远,但仍属河南道管辖,窦广可设法解决上述问题。

    “可。冯慎,使人把窦广叫来。”

    大家一致同意寻窦广,萧迟也不拖延,立即使人去叫窦广。

    等了两刻钟,窦广匆匆赶至。

    他鬓发尚有些许凌乱,都快睡下了萧迟忽然使人叫他,他颇诧异,见礼后立即问:“殿下,何事召臣?”

    萧迟斟酌过,隐下朱伯谦,只说出京前接到举报有人贪腐筑堤款,如今又得祈州线索,他欲立即探查。

    窦广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祈州刺史石原虽有些庸常,但应不会这般胆大,……殿下此讯何来?”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财帛动人心,他怎敢为对方背书?

    回忆起当年,整个河南道多处灾情,有更重要的黎州等地在,他根本都腾不出身去祈州,甚至连底下人手都不够分,祈州只派了一新上手的佐官前去。

    去年今年也是,这处处筑堤的,他只在工部验收时匆匆去过祈州一次,待了五日,就马不停蹄往回赶了。

    窦广说着说着,自己就停了下来。

    眉心紧紧蹙成一个川字,他没有遮掩推诿,道:“无风不起浪,此事当查明为好!”

    他往西拱手:“若确有其事,臣上折向陛下请罪!”

    略略思忖片刻,他对萧迟禀:“昌平县令谭章,乃臣的学生,臣去信一封,令他暗中协助不得声张。”

    祈州沿河有三县,这昌平正是其中之一,窦广肃然拱手:“臣可用项上人头担保,谭章绝不会行贪腐之事!”

    这一个多月里里外外观察下来,窦广的官品人品还是得到众人认可的,否则葛贤也不会提议他。

    萧迟颔首:“窦大人学生,想必如其师一般。”

    窦广道声惭愧,又立马唤了家人进来,吩咐去叫公子,让公子立马收拾一二行装,悄悄过来。

    “小犬在监察府衙任职数载,常年在河南道诸州奔走,颇熟悉地方,和谭章也交情甚笃,此番正好为殿下引路。”

    窦广的好意安排,萧迟接受了,颔首:“甚好。”

    据介绍,这窦公子单名一个安,如今正在监察衙门任司马。

    他很快赶过来了。

    裴月明一看,还挺年轻的,大约二十上下,肤白唇红眉清目秀,是个颇俊俏的年轻人,生得窦广并不相似。

    不过一想也正常,这是侄子不是儿子,窦广过继侄子肯定见年纪大了才过继的,过继的也肯定是幼侄,没道理抢兄弟嫡长子的道理,另外年纪小也才容易养得亲。

    窦安一进门,立马拂袖伏跪:“下臣窦安,叩见殿下千岁,请殿下金安!”

    “起罢。”

    “谢殿下!”

    窦安站起,忙接过他的小包袱背上。

    萧迟令二刻后出发,王鉴正紧着去匆匆收拾些衣服细软,外面不停有人走动显得有些忙乱,窦广忙趁着这点空隙训懈儿子,勒令他听令行事尽心辅助云云。

    “父亲放心!儿子晓得了。”

    这窦安的声音挺活泼的,眉眼带笑是个开朗的年轻人,和严肃的窦广截然相反,不过他很关心窦广和牛氏,应下后不忘叮嘱:“父亲大人且勿多熬夜,仔细肝火盛又要上火,还有母亲,她畏暑,您要记得写信回去叮嘱张妈留神。”

    由于窦广和牛氏的特殊性,裴月明桃红等人都不免关注那边几分,看着倒不错,窦广紧皱的眉头松开,素来严肃的清瘦面庞露出一丝笑意:“行了,少啰嗦,专心办差。”

    “得令!”

    窦广笑嘻嘻拱手,才一半,又忆起这是在宁王驾前,忙闭嘴站直,作一脸严肃状。

    两刻钟时间很快就过,冯慎进来禀车已备妥,萧迟下令:“出发。”

    大厅里的人按早先安排立即分成两拨,一拨留守,另一波跟着萧迟匆匆而去。

    窦广长吁了一口气,眉心重新拢起来了,他一路送至小门,目送萧迟离去。

    走出一段,才登上半旧的青帷独驾马车,马蹄声嘚嘚,迅速没入夜色之中。

    ……

    此趟去祈州虽然赶,还得掩人耳目,但人手却是未曾因此短缺的。

    无他,萧迟和裴月明本身就一明一暗分了两批人手的,如今一声令下,暗里的人直接动身在城外汇合,伪装都是现成了,径直往西而去。

    大问题没有,但还是有小问题得克服的。

    距离祈州大约两天多的路程,祈州多山,这一路是越走越颠簸,偏微服低调坐的是硬板的独驾小马车,要裴月明说,真颠得她骨头都快断了。

    第一晚上根本就没法睡,撑着眼过去了,第二天真撑不住了,这才模模糊糊盹了过去。

    她这么一盹,可就苦了萧迟。

    车架子在颠着,萧迟很怀疑,它下一刻就要散架了,边上裴月明头一点一点的,蓦一颠,她就靠了过来,头挨在他的肩膀上,下一刻又滚了下来,枕在他的大腿上。

    萧迟赶紧抱着她的脑袋,缩了缩腿,又小心推她的身体,让她侧躺在车厢里。

    才放下,“砰”一声,她脑袋颠得跳了一下,猛磕一下声音非常响。

    萧迟吓了一跳。

    这么磕不会磕坏了吧?

    她皱了皱眉没醒,但他不敢再这么放着了,托着她后脑勺想了又想,最后不得不搁回了大腿上。

    该死的王鉴,也不记得准备个引枕什么的,垫子这么薄,管什么用?!

    他抱臂,挨着车厢壁打瞌睡,裴月明一个翻身,侧脸枕在他的大腿上。

    他僵住了。

    夏日的绸裤就薄薄一层,后脑勺倒还好的,她这么一侧脸,就有种很异样的感觉的。

    他不会形容,但感觉那块皮肤变得格外敏感,仿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块去了,隔着薄薄一层绸裤,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呼吸喷薄,热热潮潮的。

    仿佛烫着一般,他赶紧伸手重新托起她脑袋,缩回腿。

    他就这么捧着,捧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费力把身下的垫子整块抽出来,叠了几叠,放在车厢一边,然后把她翻过去。

    这下好了,垫子厚了,再折折挡挡她的头,再抛,也不怕怎么磕了。

    就是萧迟这边没有垫子了,他只能默默盘腿坐在光溜溜的木制车板子上面。

    半旧的马车,车厢自然就陈的,未上油恨粗糙,没来得及擦洗上面还一层尘,萧迟手一摸就浑身难受。

    更没法睡了。

    他只能硬让自己忽略环境闭目养神,心里默念的干倒朱伯谦,甚至萧遇。

    这才勉强忍受下来了。

    这么熬了两天,终于抵达了祈州。

    一行人找个客店略略梳洗,而后直奔昌平县。

    窦安已先一步带着父亲手书骑快马赶去县衙了,等萧迟抵达大堤附近时,窦安及昌平县令谭章已等在十字路口的茶棚里头。

    稍稍离开,谭章立即跪地叩拜,“下官叩见宁王殿下,殿下万安!”

    “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萧迟示意蒋弘去扶,蒋弘这一点比葛贤强,葛贤早吐得瘫在车上了,蒋弘精神尚可,一得眼色立即上前扶起谭章。

    闲话少说,谭章也不好失踪太久,他忙禀告大堤的情况:“是刺史大人亲自监造的,刺史大人亲自领人上河堤,当时用的都是刺史衙门的人。”

    昌平县根本没法抽调出人手,各县也是,房舍民田被冲得东倒西歪,救人赈灾焦头烂额,填土救堤只能由州军紧急顶上。

    后续各种灾后防疫和重建,也就今年才松点,况且一事不烦二主,没有半道抢功劳的道理,谭章自然识相不会去插手。

    说是贪腐筑堤款,谭章犹豫片刻说:“刺史大人为人素来谨慎,学生以为,应当不会……”

    但同样,他也不敢为对方背书。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谭章拱手:“下官调了十数衙役,都是世居本土可用之人,可为殿下效劳一二。”

    介绍啊,引路啊,打掩护之类的等等。另外他打算捏造一个匪贼案件,方便遮掩萧迟等人的行为,再开具公函,一路往西,就算到了其他县的管辖范围,只要低调些也问题不大。

    “还有数十衙役服饰佩刀,但凭殿下取用。”

    “很好。”

    安排得挺到位了,萧迟褒奖两句:“好了,你不宜久留,先回去罢。”

    谭章忙应了告退,窦安也跟着去了,不多时,就引了十数衙役回来。

    “三公子,您是要夤夜察看,还是……?”

    夕阳渐渐没入群山,如今已是黄昏。

    萧迟回头看一眼,大家一脸疲色,他也很累:“罢,先歇一夜,明日再开始。”

    他吩咐去大堤,原地扎营,就近休息。

    他们人多,足足数百,这昌平县并不是个多繁华的县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吩咐人去采买些食材锅具就是。

    大堤并没多远,几里地就到了。乍一眼,并没发现什么不妥。萧迟和裴月明登上新筑的大堤,脚下滚滚波涛,一轮红日渐没渐入,天空赤红橙黄夹杂灰暗,非常壮观。

    有些热的河风迎面一吹,疲惫感也消了些。

    裴月明长吐一口气,侧头看萧迟,后者眼下乌色明显,她安慰他:“王鉴他们就跟在后面,到时有了枕头褥被,就能睡好了。”

    她不知道枕大腿的插曲,不过醒来后垫子都在她身下却清楚得很,难为他待在光秃秃又多尘那边,他金尊玉贵长大的,这还是头一回吧?

    这家伙还素来是个挑剔的。

    难为他了。

    这话题让萧迟有些窘迫,他连忙带过去:“嗯,那就好,咱们用膳去吧。”

    天黑下来了,篝火熊熊。

    晚餐很简单,吃的是面条,不过也有菜有肉,干饼子吃了两天后,萧迟居然感觉还挺好的,足吃了两大碗。

    裴月明好笑,人果然不能惯。

    吃着饭的时候,王鉴等人终于赶上来了,带着帐篷和细软等物,忙忙指挥人割草搭帐篷,安置床铺被褥等物。

    还没弄好,萧迟和裴月明就空下来了。

    两人沿着大堤缓步消食,眼睛是不由自主盯着大坝的,但奈何天太黑完全盯不出什么名堂,索性不费这个劲了。

    “过来坐吧。”

    最近难得有这么清闲的空隙。

    大河滚滚,草茫茫,夜风吹拂,涛声虫鸣阵阵。

    沿着大坝走了一段,裴月明捡了个平坦开阔的地方,两人并肩坐下。

    她环视偏僻不见人烟的黑黢黢堤岸,“希望这次能顺利吧。”

    一番辛苦,终于赶到祈州了,希望这次能找着了地方,顺利一举拿下朱伯谦。

    只要打掉朱伯谦,东宫就容易了。

    “嗯。”

    萧迟当然想的。

    他仰头,繁星点点,夜空广袤。

    人居于其下,感觉很渺小。

    这样的天地,这样夜空,他忆起旧时,京城皇宫,父母亲情,渴求求不得,还有那个雷雨夜。

    “我以前是不是很可笑?”

    不去想,天地同样广阔。

    回头看那段时间,他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的傻。

    但当时是真的痛,锥心之痛尤要胜几分,痛得恨不得当时就死去。

    幸好有她。

    低低问了一句,也不需要回答,萧迟侧头看她。

    不远处篝火熊熊,橙红闪烁跳动,映着她的侧脸暖色一片,她正抱膝看着星空,仰头微微笑。

    茫茫四海,都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

    他其实很明白。

    ……

    王鉴效率非常高,看着星星,谈了一阵心,王鉴就小跑过来禀,帐篷搭好了,可以就寝了。

    一听这话,哈欠就马上来了。

    很困很累,两人二话不说,起身回帐篷去了。

    可是一回去,新的问题就来了。

    蚊子。

    这野外的蚊子简直太多了,又大又毒,堤坝上风吹着还好点,下来没一会,就被叮了十几下。

    萧迟特别招蚊子。

    痒得他,当即就恼了,王鉴赶紧取了薄荷膏出来,又忙忙使人打蚊子。

    可效果不大好。

    这野外的蚊子都不知多久没碰上血食,薄荷膏整片涂上也没用,该叮还是叮,打都打不完。

    这样子没法睡啊,因为马车地方局限,帐子都没带。

    萧迟脸都黑了。

    一手大包,脸上也有,又痒又疼,他怒:“怎么办差的?驱蚊的香料也不知道带一点吗?”

    王鉴苦哈哈,忙跪下请罪。

    他马上又爬起来,因为看见有个蚊子往萧迟脸上飞去。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安排个人守在边上打蚊子吧?

    这样萧迟也是没法睡的。

    最后还是裴月明解决了问题,“你等等我!”

    “去哪?”

    萧迟烦躁挠,“记得带人。”人还好,这野外还有蛇虫什么的。

    “行,我就在边上。”

    裴月明叫了人,举着火把在茅草从里找了大约一刻钟,终于被她找到了。

    她上辈子玩过野营,在野外,香茅就是自然驱蚊的好东西。

    “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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