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个女子肯为一个男子费心思,谁就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呢?或许是呢?

    他们还天天同床共枕,或许,或许真有情意也不定。

    反正王鉴觉得啊,自家殿下和王妃娘娘当一辈子的夫妻也很不错,他没觉得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于是他说:“这个女子心思,奴不知,奴也说不好,不过奴倒听说过一句,无风不起浪,这小文子他……”

    总有原因他才这么觉得吧?

    巾子“啪”一声掉水里,萧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难道,难道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王鉴你这样说话真的好吗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也是肥肥的一章,游船吃鲤鱼,爽吧小迟同学,哈哈哈哈哈哈

    第64章

    萧迟有点坐立不安,

    一早上瞄了她n次。

    瞄得裴月明都有感觉了,

    莫名其妙看萧迟一眼,

    难道是紧张?

    不应该啊,

    虽是第一次出巡,

    但前例很多啊,参考过不少资料后,

    他们对该怎么安排行程也是心中有数的。

    她问:“怎么了你?”

    奇奇怪怪的。

    裴月明不解看着他,

    萧迟支吾了半晌,挤出一句:“……你这脸也太白了,

    有点儿招眼。”

    穿男装也没啥用,一看很明显就是个女的。

    “你也觉得啊!”

    萧迟这话真说到裴月明心坎上去了,

    她倒不是要女扮男装到别人看不出来,但她希望不起眼一点,不像昨天那样刷刷目光第一时间投到她身上去。

    “我想好了,

    今天往脸上扑点儿蜜粉,再描一描。”

    给了萧迟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裴月明忙抓紧时间回头,往脸上描描画画去了。

    她一门心思凑到铜镜前,

    萧迟好歹松了口气。

    扒拉一下束好的头发,

    正要叫王鉴戴上发冠,

    一侧头发现王鉴正偷偷瞄他,瞄一眼裴月明又瞄他,萧迟登时恼了,叱道:“看什么看,

    你这奴才在窥谁呢?”

    “滚!”

    踹了王鉴一脚,后者连爬带滚跑了,小文子颠颠儿上来,轻手轻脚捧起发冠,伺候萧迟戴上。

    等他这边弄好,裴月明也好了,被桃红一通大夸,她高高兴兴凑上前来,“怎么样?”

    一身石青色的束袖襕袍,没有带冠,用一支乌木簪束了发,脸上脖子都扑了深色粉,掩盖住了本来白得似要发光般的肤色。

    肤色黯了下来,眉毛也稍稍画粗了一些,乍眼一眼依旧眉清目秀,但显眼程度确实大降了。

    “行不行?”

    裴月明左右侧脸转身,方便他看清楚,萧迟点点头:“嗯,好多了。”

    于是她很满意,忙转身和桃红收拾些妆粉随身带着备用。

    又糊弄过去一波,这个早上总感觉格外地漫长,幸好葛贤很快来了,在外请见并禀,监察使窦广等人已等在外求见。

    萧迟搁下银箸:“都叫进来罢。”

    气氛一肃。

    先不想了,正事来了。

    既然到了地方,就该马上开始巡视工作了。

    等窦广等人进到来问了安,窦广拱手:“圣旨下,臣等自当尽心奉皇差驾,只不知,殿下今日是要……还是先歇一天,等明天再行巡察?”

    “不用,父皇有命,我等自当恪尽职守。”

    萧迟也不废话:“今日,本王打算先微服巡视一番黎州民生。”

    微服而出,先看黎州城市井民生,而后半道上一拐弯,突然转向河堤。

    黎州往东望去,一直到齐州,都属于大堤修改的范围。当前黎州段范围就是工程重点之一,由于河堤老旧前年崩溃严重,按计划几乎是重新修筑一遍。

    于公于私,大堤都是重点巡视对象。该怎么巡,怎样明明暗暗去深入视察?萧迟裴月明不但私下商议多次,还与葛贤蒋弘等人开了多个小会。

    现在第一步是明,明归明,但还是得争取出其不意。

    窦广等人自然没有不应的,忙忙去换下官服,再带上普通装束的从人,一行人从后门出了监察府衙,缓步当车,随意行走,看到哪里是哪里。

    总的来说,感觉还是可以的。虽然城内肯定会整顿过,但看百姓的精神面貌能看出一二来。

    整齐的大街萧迟基本不去,他有使人提前打探过,专门捡些小坊小巷,以及一些中下层聚居的地方去看。

    小贩摆摊很整齐,偶尔还见有衙役巡视,但这些小摊贩神色并没多紧张,逛坊的百姓挑挑拣拣,只要不争执吵闹,也没人理他们,挺悠闲的。

    偶尔见卖鸡鸭的弄得一地粪水,衙役很生气呵斥,也没撵人,只警告再是这样,就不许再摆摊了,摊贩哈腰点头麻利收拾也就过去了。

    从这些细节能看出来,平时这些衙役倒不怎么欺行霸市。

    裴月明望了前头正跟在萧迟身边的窦广一眼,后者一身墨绿色圆领襕袍,背影清癯侧脸谨肃,正在给萧迟讲解坊市的规章制度。

    信口拈来,凡有疑问立即讲解,裴月明听了一下,深入浅出非常细致,显然他了如指掌。

    据之前了解到的讯息,这位倒素来刚正不阿,廉洁奉公的。

    就是不知真不真?

    光凭眼前这些,还不足以让裴月明就此下判断。

    先看看吧。

    萧迟看得挺认真的,听得也认真,这是他第一次下到地方巡视,很专注投入。

    当然,再认真投入,该进行的计划还是不会耽误的。

    午时随意找了家饭馆将就吃了,萧迟弹了弹衣袖,说:“城里也看了一二,接下来去城郊吧。”

    车驾出了城郊,然后萧迟看不了一会,就直奔正在修筑的黄河大堤。

    窦广有些讶异,不过没说什么,忙匆匆安排车驾跟上了。

    黎邑码头往东十余里开始,就是修改中的黄河大堤,远远就能见到土石堆积,人影晃动,不时隐约呐喊声,迥异于于城中的干净整洁正是堤坝大工地。

    萧迟一下车,先皱了皱眉:“怎么民夫和匠人这么少?”

    工事规模很大,动工的大堤远远望不见头,唯一的就是做工的人少了,视线所及一片大概只有千余,是干得热火朝天,但对于这样的超级大工程来说,却明显少了。

    萧迟目光凌厉,倏看向窦广和黎州刺史张祥:“陛下圣旨,全力修改黄河大堤,汝等竟敢轻忽懈怠?!”

    这帽子扣得大,窦广和张祥立即就跪了,后面的司马别驾等官吏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张祥连忙禀:“不敢瞒殿下,这工地匠人和民夫本是足员的,只是,只是……”

    他瞄一眼身边板着脸的窦广。

    “只是什么?!”

    张祥不敢吞吐,忙道:“只是窦大人说,如今正是农忙之时,应还一半丁口归农,还设下轮流替换方案,说要持续到六月初。”

    筑堤少不了民夫,民夫都是按册征役的,一家出一个壮年劳力,这一下子少了一半,可不就就是少人了么?

    边上的长史忙打圆场:“大人也只是担忧耽误春耕,倘若殿下以为不妥,那重新征召回来就是,……”

    “不可!”

    长史话未说完,就被窦广高声打断,他断然:“前年黄灾后,失了许多丁口,如今各家壮劳力并不富余,轮流替换不过仅仅支应得过来,怎可重新征召?”

    他挺直腰,对萧迟道:“前期黎州段工程进度较计划略快,且原堤坝虽老旧但也还暂能用,后期赶一赶,是能赶上来的,请殿下明察!”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裴月明倒是站他的,萧迟也扫了窦广一眼:“起来罢。”

    “抓紧些,不可延误工期。”

    没有追责,这是允许了,紧绷的气氛一松,窦广也松了口气,忙站起:“谢殿下。”

    这段小插曲过去,萧迟继续巡视正修筑的大堤。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工部的官员和匠人,匠人有工部的有他私人备的,目的就是检测这大堤是否存在猫腻。

    这些常年做活的人,工程哪些地方容易动手脚他们很清楚,黎州段的图纸早烂熟于心了,目测步测,举起大拇指比一比,就能判断这堤坝有没有缩水。

    蒋弘和个老匠人低声交谈几句,悄声对裴月明说:“龚师傅说,大小高度和坡位等等,都和图纸相差无几。”

    望一望砖石颜色,敲一敲,一边跟着巡,一边用小锤子敲下砖缝间的凝固砂浆搓细分辨。

    萧迟也不嫌累,一连多天都往大堤赶,把整个黎州段的大堤都几乎去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没有偷工减料。

    最起码之前已建成的工程是没有的。

    “是这样吗?”

    萧迟把玩着掌心两个黄玉貔貅,“哒哒”脆响,可是他就是来挑大堤毛病的,其中以贪腐筑堤款为重点。

    次日。

    夏初阳光渐炽,映得滚滚波涛泛起一大片粼粼的金黄色泽,萧迟负手望了堤外的浊黄河水片刻,回过身来:“开了材库,本王看看。”

    所谓材库,即时工程所需的后续材料,土石泥沙石灰芦杆等等,早大量运至。有些能入库,比如芦杆石灰,有些却是没法,比如土石,正在大堤不远处堆得满满当当一丘一丘小山似的。

    萧迟所谓的开库,意思就是要深入检查在存的建材。

    小山表面他看过了,但谁知底下的是次是好。

    他这么一说,窦广等人一愣,面面相觑,忙跪下拱手:“请殿下三思啊!”

    “殿下三思!!”

    这位可是天潢贵胄,谁敢让他往土石堆里穿行啊,塌下去可不是玩的。

    这个不用担心,萧迟当然没打算冒险,他道:“这土石不是还得搬往大堤侧么?现在就开始搬,本王留人盯着。”

    卸下的土石还得挪到大堤边上才能开工,现在提前搬开,底下是好是孬,一看就知。

    或许有人猜中第一阶段的工程修筑好后,皇帝会派钦差来巡呢?因此新堤上的材料好并不能完全说服萧迟,得后面的还好才算好。

    萧迟紧盯着窦广张祥,窦广不肯了,“殿下,此举不妥!”

    他皱着眉说。

    哦?

    窦广不愿意被检查吗?

    裴月明等人对视一眼,立即看过去,萧迟挑眉,缓缓道:“怎么个不妥?你说说。”

    窦广甩开张祥悄悄拉他袖子的手,上前一步道:“丁口役者,每年二十又五天,若有超者,每天拟补钱三十文!”

    本来土石边用边搬,是能一次到位的。现在再挪一次,确实是挪近了,但到时怎么也得再从上滚下一次,多了一次堆叠,怎么也能多耗人力。

    今年一直在筑堤,徭役肯定是超的,该花的钱的已经核算清楚了,并无过多的预算。

    “现在农忙,征不出这许多丁口,但若殿下执意,也不是无法解决,聘请苦力即可。”

    码头,城里,黎州这么大,凑够不难,现在的问题是。

    “苦力工每日工钱六十文!”

    “包食三顿,至少七成饱腹。”

    窦广再次一把甩开张祥拉他袖子的手,几步上前,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萧迟的脸上,“府衙并无此预算,殿下要搬,需先支臣纹银二千两!”

    鸦雀无声。

    裴月明差点笑了,这是怕萧迟仗着皇子钦差之尊肆意妄为,让丁口无端增添徭役苦力白做工啊。

    此刻看一张清瘦面庞横眉怒目,差点怼到萧迟脸上的窦广,倒多了几分可爱。

    当然,萧迟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可爱,他脸黑得锅底似的:“难道本王说了要人白做工不给钱吗?”

    区区两千两银子而已,他说了不给吗?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怒哼一声:“窦大人只管安排就是!”

    气冲冲甩袖而去。

    简直不知所谓,他一直等回到城里都还气着,裴月明忍笑哄了又哄,劝了又劝,才好歹哄回来了。

    萧迟抱怨:“你看见他当时那模样了吗?那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去了!”

    一脸恶心嫌弃,骂王鉴:“还不赶紧去备水?愣着做甚?!”

    继小文子之后,王鉴也不知踩到什么地雷了,这几日经常挨骂。

    萧迟一阵风往去浴房了。

    裴月明笑得前仰后合。

    桃红也偷偷笑,笑完以后,她说:“这个窦大人,听说倒颇清正廉明的。”

    他们人多,各种采买张罗是络绎不绝,窦广其人,市井官声不错的。

    裴月明点点头,她对窦广的评价要比张祥高,哪怕张祥有向萧迟靠拢的趋势,而窦广完全没有。

    “行了,等他出来别说了。”

    不然那家伙要恼羞成怒了。

    ……

    洗完澡,萧迟的气平下来了,出来再抱怨了几句,两人就吃晚饭。

    不想晚饭吃完,小文子来禀:“窦大人求见。”

    他支支吾吾,小小声说:“窦大人说,是来殿下这边支银的。”

    窦广这是堵上门来先把银子给讨了。

    萧迟无语了,“难道我会欠吗?”

    至于吗?

    他不可思议,又生气,感觉被侮辱了,“本王就是先不给,看他能如何?”

    出得正厅,把窦广叫进来后,萧迟端坐上首轻刮着碗盖:“窦大人,你先准备吧,限你半月内完工。”

    他故意的。

    要裴月明说,这就是一幅妥妥要赖账的反派模样。

    窦广气得脸都红了,霍地站起:“希望半月后殿下准时支出银子,不然,下臣当具折上奏,向陛下禀明此事!”

    这是明明白白告诉萧迟,你不给钱,我就要弹劾你了。

    萧迟被他气笑了。

    “啪”一声碗盖阖上的声音,裴月明啼笑皆非,忙给蒋弘打了眼色,蒋弘起身笑道:“诶,窦大人不必如此。”

    他笑:“见你之前,殿下已经使人去取银子了。”

    蒋弘拱手:“窦大人刚直不阿,下官佩服。”

    话音才落,正巧小文子进来,后面跟了两个抬了一个小箱子的大力太监,裴月明抬了抬下颌,小文子便指挥将箱子放到窦广身侧。

    打开箱盖一看,五十两一锭,共四十锭的雪白官银。

    窦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抬头看萧迟,萧迟哼了一声,起身离去。

    ……

    “气什么呢?”

    裴月明端了一盅枸杞红枣茶给他,补血明目的,这两天有些热,不大适宜吃药膳了。

    她坐下笑道:“别气了,和窦广这种人打交道不是更舒服么?”

    她手肘拐拐他:“你想想朱伯谦?”

    萧迟缩了缩,避开她的手肘,嫌弃看一眼红枣茶,甜津津的,低头一口闷了。

    和朱伯谦一对比的话,那窦广的好处确实马上出来了。

    萧迟气消了些,“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当然,过是在萧迟这过,窦广那里可没完。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天色渐沉的酉末,小太监来禀,说是窦大人和窦夫人求见。

    得罪了萧迟,这夫妻二人是来请罪的。

    窦广求见萧迟,窦夫人牛氏则求见裴月明。

    牛氏以为她的萧迟宠妾,本来牛氏是从三品夫人,即便是皇子爱妾,她也不需要卑微的。

    裴月明没以女子身份示人,牛氏就只当不知,但现在都顾不上了。

    一听脚步声,她就连忙站起,惶惶躬身:“外子鲁莽,冒犯三殿下,求殿下恕罪!”

    真的是听,因为一个照面,裴月明就发现牛氏双目无神,她眼睛看不见。

    她愣了愣,牛氏已紧着让婢女奉上礼物,几个不小的红漆匣子,希望裴月明能在萧迟面前多多美言。

    裴月明回神,忙示意扶牛氏坐下,又让桃红芳姑把匣子捧回去。

    她安抚大急的牛氏,笑道:“夫人莫急,殿下并没有生气。”

    “他呀,虽脾性有些急,却素来佩服窦大人般刚直不阿一心为民的。”

    牛氏不方便,裴月明索性起身,握住牛氏的手拍了拍,“不信,回头问问你家窦大人就是。”

    “……真的?”

    得到肯定,牛氏这才转急为喜:“殿下鸿量,殿下鸿量!”

    事情挺简单,说清楚就好了,没多久就听说隔壁正厅那边,王鉴已亲自送窦广出来了。

    裴月明又寒暄几句,温声道:“要入夜了,夫人回去吧。”

    牛氏千恩万谢,然后在仆妇搀扶下慢慢出去了。

    芳姑去送。

    人出了门槛,裴月明才露出惊奇之色。

    关于这点,桃红知道得比她多,“听说是早年出了意外的,来黎州前就这样了,她多年一直深居简出。”

    “您不知道,牛夫人还未能生子,听说旧年有一女,不过早夭了。”

    “可即便如此,窦大人也未曾纳妾,过继了侄子,如今在窦大人手底下当司马。”

    桃红忍不住叹:“据闻窦大人和夫人是姨表兄妹,青梅竹马。”

    这裴月明就不知道了,她有些惊讶,这年头说破天,不要儿子的男人真凤毛麟角,反正她没见过。

    太不容易了。

    红日渐渐没入地平线,橙红淡金的余晖渲染了半边天,她踱步出庭院,正好萧迟也走出来。

    两人并肩立在正厅的廊下,这个角度,正好能从大敞的院门望见渐行渐渐的窦广和牛氏。

    天光半昏半明,甬道幽静,窦广还是那个挺直脊梁严肃板正的步姿,没扶牛氏。

    仆妇一边一个,搀扶着牛氏跟在他身后。

    不过他却走得格外慢,刚刚好能将就到牛氏的速度。

    越来越暗的天光,窦广和牛氏渐行渐远,一高一矮身影没入昏沉,渐不见。

    她不禁笑了笑。

    笑过了,侧头,看见萧迟。

    裴月明发誓,她真的只是随意看的,就算王鉴站这位置的话,她也照看不误的。

    只是方才会心一笑,她目中仍带几分柔和,有种类似缱绻的暖色,落在萧迟眼里,就被解读成别的意思。

    萧迟被她看得一个激灵。

    ……

    ……看来,是真的了。

    浴间里头,小太监正一脸莫名候在浴桶边上,而本该沐浴的萧迟却在旁边来回踱步。

    浴间还是小了,踱了几遍,他一把推开槛窗。

    天黑了,房舍花木没入夜色中,虫鸣鸟叫,偌大的院子一片静寂。

    但萧迟没法静。

    低头,又抬头,抹了一把脸。

    回忆她看自己的那个不经意流露温柔缱绻的眼神,萧迟扶额。

    怎么会这样的?

    完全不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震惊,不敢相信,无奈,又懵,不知所措。

    侧头看靠墙的黄铜大立镜,高大的年轻男子长身立在槛窗前,玉冠束发一身海蓝襕袍,剑眉斜飞眼线浓长。绫纱帘子正随风晃动,烛光自斜上方投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镜中人面如冠玉,器宇轩昂。

    好吧,他是长得挺好的,朝夕相对,她会喜欢上他也不奇怪。

    但是,萧迟叹了口气,他真完全没想过啊!

    很烦。

    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萧迟:好基友喜欢上我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65章

    萧迟这澡洗得够久的。

    戌初进去,

    戌正过半才出来,

    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

    裴月明十分奇怪,

    她不怎么困,

    于是倚在床头看翻看潞州地理志,

    听得脚步声抬头,萧迟正微微低头从屏风后转回来,

    她惊讶:“你这澡怎么洗这么久?”

    头发也没洗啊,

    泡这么久,手皮都起皱了吧?

    萧迟抬头看。

    床廊上放了一个白瓷烛台,

    一点晕黄烛光笼罩着床头,她披着淡青色的薄绸袍子正倚在引枕上,

    睁大眼看着他,烛光映照下,她柔美的面庞一片暖色。

    怎么这么夜还没睡?

    她是在等他吗?

    萧迟不知所措,

    半晌讷讷:“……我,睡了会。”

    “你怎么还不睡?”

    “要睡啦!”

    裴月明笑了笑,把手里的书卷往床廊上一放,说:“下回别在水里打盹了。”哪怕现在天气热,

    也不好。

    “王鉴他们也是的,

    也不知喊你起来。”

    她爬到床里面,

    把自己的被子拉出来,入夏了,屋里也开始用冰了,薄被还是需要的。

    萧迟的被子压在她的被子上头,

    她顺手先给他抽出来放过去了。

    “刚才,我骂过王鉴几个了。”

    萧迟怕她明天问,赶紧补了一句:“下回再敢,我打他们板子。”

    然后他就看着她把他被子拉出来,放过去了,然后才去拉自己的。

    心情不免很复杂。

    “快睡吧。”

    “……嗯。”

    萧迟吹了灯,低头上了床,然后躺下去。

    吹了灯,绡纱帐内黑黢黢的,很安静,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等了一会,眼睛适应了黑暗,逐渐能重新视物了。

    月光从窗牍上的薄纱滤进来,银白色一大片,映得在帐子上微微光,他侧脸看过去。

    是在年初,两人渐渐熟悉了,这楚河汉界每天折腾挺烦人的,有时躺下才发现忘了没弄,天太冷被窝里暖烘烘的,都不想起来,于是就由得它了。

    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到出巡。

    天气渐热,这被子很薄,几条垒上去都没有效果的,索性就开始完全不弄了。

    所以他现在一侧头,并无障碍,看见了另一侧的被窝。

    她正安静平躺着,月光微微映,能清晰看见她弧度优美的小巧下颌,几缕青丝拂过额头,披散在枕上。

    夏天被薄,能看见她胸腹位置微微起伏,和她的呼吸频率一样,清浅又柔和。

    她睡着了,安安静静躺着。

    萧迟收回视线,望着黑黝黝的帐顶。

    唉。

    ……

    很烦啊。

    乱糟糟的,辗转一夜,萧迟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反熬出了两个黑眼圈。

    心浮气躁,索性先不想了,一门心思去干正事。

    河堤那边已经开工了,钱每日一结力工闻风而至,估计半月就能好。萧迟安排了蒋弘和几个工部官员在盯着,然后葛贤则领着人联合都水监及黎州本地正在核算筑堤款账目及预算。

    萧迟则展开其他工作。

    先继续黎州,黎州前年黄河大决也是重灾区,人口回流,灾后重建,另外还吏治民生等等问题。

    萧迟和裴月明一明一暗,要是恰好换过去的话,那裴月明就继续跟着窦广在明面上进行钦差的察查工作。至于她本身,则乔装打扮,带着冯瑞邬常等人暗地里私访,暂时和萧迟分开了,以免常出常入容易被人察觉。

    这么明暗配合巡察下来,黎州确实不错的,完全不像魏州那样连赈灾房和仓库都子虚乌有,黎州这边每笔支出的银子都是能名目清晰可追溯的,去察看过,也确实用到了位。

    黎州灾后恢复情况很不错,已基本恢复繁庶,农人归乡后分到土地也和册上记录一致,皇帝旨意免赋二年,也实践到位了。

    至于官场,问题肯定也有的,哪里都有。但总体在说吧,在窦广的以身作则和监督底下,算是比较清明,没发现什么素餐尸位搜刮民脂民膏的现象。

    黎州没有问题,接着转战潞州。

    窦广作为河南道监察使,继续协助陪同。

    虽非常驻,但潞州的情况他同样熟悉,和潞州大小官员一起,按黎州的章程又走了一遍

    接着就是怀州德州。

    ……

    夏日炎炎,温度陡升。

    太阳一大清早的出来,很快变得炙热,到了中午简直像下火似的,烤得人喘不过气来。

    连日在外头跑的裴月明等人,晒得简直受不了,差不多人人都黑了几个色度。

    裴月明倒没晒黑,不过晒脱皮了,更惨。

    萧迟挥退了窦广,才进屋,就听见她喊疼。

    她连续敷了好几日的芦荟膏,好倒好全了,就是新生的皮肤很嫩,把膏子往下擦的时候稍稍用力一点,就会疼。

    萧迟进去见了:“怎么晒成这样?”

    他惊讶,前天他过去的时候,才有一点点脱皮,现在她两边脸颊都红红的,一看就是刚脱了皮。

    裴月明翻身坐起,白了他一眼,“你不看看这两天多热?”

    他皇子待遇,处处有冰,出外伞盖撑着扇子扇着,前呼后拥,能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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