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以说是非常好了,比她预料还要更好些。

    接下来马上展开彻查。

    首先要进行的,就是大范围搜问以查找疑点。动静很大,覆盖整个行宫。张太监还提过句暗地里的查问也在进行。

    所谓暗地里,即是皇帝安在宫里的眼线耳目。不过这些不是萧迟该深入了解的,听过就是了,他该关注是明面的排查。

    这次排查上至皇后容妃,下次小选侍小才人,统统没有例外的。宫里的人全部要询问过,再核对,说不清楚的就得进入下个重点审问环节。

    清幽的洛山行宫这二日大小骚动连连,不时有宫人太监被叫出去,容妃望眼有些乱的庭,摇了摇头,吩咐把窗扇掩上。

    “姨母,”萧逸体贴问:“可是觉吵了?”

    他欲叫宫人出去提点轻声些,被容妃叫住了:“也不算,陛下旨意还是莫要多生枝节了。”

    她又吩咐嬷嬷去传话,让宫人太监们都有礼些,不许不耐烦也不许敷衍。

    容妃膝下有二皇子在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所以很快,日多的时间,第轮排查的结果就出来了。

    张太监奉上,搁最上面的就是皇后太子宫里的,还有容妃二皇子。

    无他,就这两地还有皇子,嫌疑也最大。

    裴月明翻开来看,总体看着切正常,皇后和太子宫里的人都能说明白自己去处,并且有人证。对于那日的事情,大家都是“惊愕”“惶恐”“不解”之类,反正就是不知道。

    至于容妃那边,总体概括,不明不知不懂三连,据说她现在连殿门都不肯出了,生怕被脏水粘上星半点。

    “这容妃母子倒是谨慎。”

    不过裴月明也不奇,上书房萧逸贯也是从不肯掺和萧迟和萧遇的争执。

    “现在该第二轮了吧,传话过去让仔细些。”这时不时传话,为的是更凸显萧迟主事者的身份。

    王鉴应了,吩咐心腹去传了话,又随口给裴月明补漏常识:“容妃不是二殿下生母。”

    裴月明:“……”不是你说科普的二皇子是永延宫所出吗?永延宫容妃啊。

    王鉴解释:“二殿下是淑妃所出,容妃是淑妃胞妹,淑妃早逝,容妃进宫养育二殿下。

    “……淑妃?”

    话说淑妃这封号还挺常见的,常见到历朝历代都有,但裴月明乍听还是顿了顿,她想起前段时间知道件小事,萧迟他妈闺名就是个“淑”,段淑。

    其实这淑妃的卦的她以前也听过的,据说是皇帝登基第年的大选进宫的,入宫就是盛宠,路青云到妃位。直到段贵妃出现才戛然而止。

    这……该不会是这淑妃长得和贵妃有几分像吧?

    这真不是发现真相后气死的?

    裴月明啧啧两声,要是真的,皇帝这事办得,可真够渣的。

    就算不是也渣,她翻了翻手上摞闻询结果,这叠全是大小妃嫔主子们的,皇帝后宫再寡淡也有小三十份,多少人成全的份爱情,可惜当局者也不快乐。

    好了,渣就渣吧,她也管不着,反正她和萧迟天然就是国的。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裴月明问:“那个叫石榴的宫女还有两个太监找到了吗?”

    擅闯瑶花台的小妃嫔是刘才人,石榴就是刘才人的贴身宫女。游园会刚开始主仆二人尿遁了,有目击者说亲眼看过石榴扶着刘才人急匆匆往瑶花台方向行去。

    另外,据这个目击者的供述,二人的方向是东北。守东北路口的太监们已全部拿下,少了两个,两个正好搭档守同个路口的。

    这三个人是关键。

    还在找,失踪了,很可能被灭口了,但行宫太大,湖岸线长临山又草木众多,王鉴说:“现已增调了更多御前禁卫搜索,应该很快能有消息。”

    到了第三天,这三个人终于先后找到了。

    石榴是投井,在浣衣处不远的个偏僻院子找到她,据和石榴同屋的宫女供述“当夜惴惴,夜不能寐,次日不见人影”。

    这姿态是“畏罪自尽”?

    至于那两名太监也差不多,投湖,据闻失踪前还曾神情恍惚说:“……早知这般鲁莽,绝不沾她的钱。”

    另查实,这两个太监很好赌,在外面欠了屁股的赌债,刚好和刘才人给银子差不多。

    小妃嫔们无宠,被大太监哄骗银子屡见不鲜,这两个太监就常干这事。

    这是要往这方面带了。

    “宫里就不要多查了,皇后肯定处理好了的。”

    裴月明得知这个消息并未沮丧,反而喜,她催促萧迟:“赶紧的,让张太监多派人手查宫外!尤其是那石榴,看他们祖籍何地,家乡还有何人,现今如何可直有联系?”

    本朝宫女选自贫苦人家,以自愿为原则,所以和挨了刀的太监不同,她们基本都有父母亲眷,且关系很多都不恶劣,托人送钱送信并不奇怪。

    为保万无失,皇后和太子应把三人的家眷亲人都处理妥当了,好确保所有证据俱无。

    这没关系,反正合了萧迟裴月明的意。

    毕竟,他们目的和皇后太子所以为的不样,他们并不打算凭借这个反击皇什么的。这杀伤力太小了也非当务之急。

    有疑点就行了。

    有人扫尾,就证明了这并不是个由小妃嫔求宠引发的意外,而是有人幕后指使。

    这人是谁呢?

    毫无疑问,手掌宫权的朱皇后嫌疑最大。

    已足够让皇帝生疑了。

    于是萧迟再三催促,张太监不敢怠慢,立即遣派人手,飞马不停,务必以最快速度查清,并将人押回京城。

    于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人肯定就没得押的,三者的亲眷,石榴的家人上月遭了祸,不得已举家迁往外地投亲,不知去向;两个太监个仅剩的久病老父在半月前咽了气,另个家乡没人不过有个义子在京城,赌债还不上被剁了手,当夜就死了。

    真巧。

    桩桩件件都十分寻常,非常契合本人的性情和生活习惯,反正亲朋戚友没半个觉得不妥的,但凑在起后,就两字,那就是——真巧。

    ……

    拿着张太监新呈上三叠查证结果,到了这里,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可以去面见陛下了。”

    同时瑶花台案查无证据,也可以结案了,萧迟拿着这份查探结果直接去找皇帝就行了。

    至于皇帝那边,再怎么说让萧迟全权处理,可张太监用的都是皇帝的人手,过程他肯定清清楚楚的。

    该起的疑心已经起了。

    萧迟此去,汇报结果是虚,籍此陈情以打动皇帝才是真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裴月明很高兴,赶紧提笔给萧迟写了封信让他抓紧时机,然后就高高兴兴等着。

    谁知萧迟第二日却传讯叫她来城东宅子见面。

    “怎么了?”

    裴月明匆匆赶到,见到的就是萧迟眉心紧蹙,她急:“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王鉴忙道:“姑娘放心,未曾。”

    那就好。

    可这怎么回事了?

    萧迟抿紧唇眉心攒成个结,偏问他又不吭声,裴月明追问几次,最后问了王鉴才知。

    原来萧迟被陈情打动皇帝难住了。

    他向倔强坏脾气,长得这么大就没给皇帝说过软话,偶尔父子见面,他就是抿着个唇不说话,问句答句言简意赅,甚至不答甩脸子。

    突然让他动之以情,他这是,这是根本不知该怎么操作啊!

    “哦。”

    裴月明恍然大悟,这语意悠长得让萧迟十分没面子,他瞥了她眼,脸黑得估计能拧下二两墨汁子。

    萧迟恼羞成怒:“看什么看?不认识我吗?”

    “……”

    “认识认识,三殿下器宇轩昂表人才,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怕了你了!谁敢不认识你啊大哥!

    其实有点好笑,不过眼见萧迟盯着她脸越来黑,裴月明轻咳声,本正经坐下。

    她认真想了想:“要不,咱们写个剧本吧?”

    “什么剧本?”戏本子吗?

    “对对,就是戏本子。”

    古代是叫戏本的,裴月明组织下语言,然后说:“像戏本样,我们先想下到时会有什么场景,陛下是怎么个态度,然后你进去后该怎么说话,先怎么样后怎么样才是最合适的。这样的话,心里就有个底子。”

    萧迟狐疑:“……行不行啊?”

    裴月明白了他眼,“肯定比你现在好。”

    萧迟瞟了瞟她,这小丫头是越来越不怕他了,他哼了声:“那你写写看。”

    王鉴赶紧取了笔墨来,裴月明却没马上动,说归说笑归笑,废了这么多心思就换来次机会,务必争取击即。

    她低头认认真真构思,来回忖度了遍,才提笔蘸墨。

    萧迟没有打搅她,耐心边等着,见她开始写,他便起身踱步过来,站在她身后看。

    他也是期待能解决问题的。

    裴月明先写前情条件,考虑到皇帝自手谕下后赏赐不断,见萧迟不喜又特地提出请贵妃给他过生,有求必应,譬如萧迟要求查案,他口答应并让萧迟全权负责了。

    这么偏重了,可偏偏这么长时间他没召见萧迟,也没亲自来看,这其实有点躲的意味,不敢面对,可见他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他真疼爱萧迟,愧疚很正常。

    那么这点,他们是必须要顺利利用上的。

    裴月明重笔注明,连写三次“入殿时,务必神色暗沮,含愤带悲”!

    萧迟:“……”

    裴月明再写,“见陛下,不发言,沉默递上案情结果,少倾,哑声:‘……父皇’。切记倔强带伤!!”

    萧迟:“……”

    裴月明继续写:“旦陛下恻隐动,务必大受触动,跪(最好能抱陛下膝),哭,压抑泪落,哭呼皇父(委屈、痛楚、伤心),情感汹涌倾泻!”

    萧迟“……”

    第23章

    裴月明灵感如泉,

    气呵成写了满满十几页,

    才搁下笔:“好了。”

    “……”

    萧迟言难尽拿了起来,

    翻了翻,又看了眼正接过热帕擦手的裴月明。

    这脸便秘什么意思?裴月明斜了他眼:“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

    只是……他怕做不到。

    其实她写得挺好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各种场景,

    情绪转换,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诉,

    连重点动作跪地抱大腿都有了,很合理很详细。

    可萧迟个连软话都没给皇帝说过的人,这种悲哭跪求的技能他根本没点亮啊!

    什么神色暗沮含愤带悲,又跪地哭求压抑泪落情感汹涌倾泻,他完全不知怎么操作啊!

    而且除了客观的技能问题以外,他自尊心也难受极了。素来倔强不屈的人,要他用这种如同摇尾乞怜的方式向视他为耻辱的皇父低头博宠,

    只是想想,

    就让他心里像憋了团大火。

    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膈得他难受极了。

    他捏着那摞纸稿看了几次,头抬起又低下,低下又抬起,

    最后大力往炕几上拍,

    怒道:“我才不跪他!!”

    他要站起来,

    才不要跪他,

    他是宁死也不愿再受辱了!

    这才哪到哪?

    裴月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听没听说过句话,求的越多,这腰就弯得越低。”

    萧迟明白她的意思,他也没打算真放弃,就是心里窝火得难受。黑着脸大踏步了十圈圈,勉强缓了缓情绪,他又坐了回来。

    捡起那叠纸稿,重新拿在手里翻看。

    翻来翻来,翻了十几次,萧迟眉心是越皱越紧,脸烦躁纸“哗哗”响。

    最后,“……我没什么把握。”

    正确的说法是,他点把握都没有。

    就算萧迟愿意强按捺下自尊心去学,技术差距也不是决心能够弥补的,字看着每个都会,可连在起根本不知怎么下手。

    他没演过,只怕是演不出来。

    这就卡住了。

    萧迟脸烦躁。

    裴月明也犯了难,这还真是个大问题啊。

    要是萧迟拧不过自尊心犯倔不肯上的话,她拍拍屁股走人就得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

    可现在他不是不愿意,他知道轻重硬着头皮上也是肯的,现在问题是成功率。

    废了那么多心思才换了这么次机会,且这将会是最好的机会,要是失败了,以后想重头再来怕艰难十倍百倍不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寂了阵,萧迟忽看过来,“要不……你行不行?”

    “我?”

    裴月明瞪大眼,萧迟却越想越觉得对,“我记得你把那个薛莹哄住了。”

    就是昙花宴那次,萧迟再来发现的时候还挺诧异,当时他还腹诽着姓薛的真蠢得厉害,又蠢又丑。

    第24章

    裴月明哭得头昏脑涨,

    眼睛又热又涨还涩涩的有些张不开。

    下辇时绊了一下差点扑出去。

    王鉴迎上赶紧扶住,半搀半架托进内殿坐下,梳洗好屏退了小太监们,

    他忙不迭问:“怎么样,怎么样了?”

    他都快急死了,裴月明进去了很久,从傍晚酉正一直到深夜才出来,天知道他那两个时辰是怎么过来的,

    七上八下热锅蚂蚁似的还得佯作镇定。

    “应该还好吧,

    我能做的都尽力做了。”

    痛哭一场,昨夜睡眠不足的毛病都给带出来了,

    脑子嗡嗡头疼得要炸开似的。

    裴月明勉强说了句,

    一头栽倒在大床上。

    身心俱疲,妈呀累死她了,

    情绪和体力消耗都非常大,

    她才阖眼就昏睡了过去。

    留下有喜又忧、忐忑不安想再得个肯定些答复的王鉴。他还想问问,

    可裴月明已睡过去,他无奈,转了两圈只好出去了。

    睡是没法睡的了,他只得去准备些敷眼消肿的东西。

    ……

    其实裴月明就算醒着,

    也无法给他一个更肯定的答复了。

    谁敢打包票呢?

    她说的是实话,能做的都尽全力去做了,效果如何,接下来只能等的手谕或者圣旨了。

    不过平心而论,

    她这次真算是超水准发挥,即使再给一次机会,她也肯定不能做得更好了。

    皇帝表现也很好,也情动落泪了。她抱着皇帝的膝盖哭,皇帝摩挲着她的头顶哽咽不语,她能感觉皇帝的手都是颤抖的。

    估计应该能行的。

    但这些话裴月明可不敢在萧迟那边说,怕给错误信息,得到希望后再失望才是最可怕的,她最多就私底下和桃红嘀咕两句。

    “估计能有六七成吧。”余下那三四成,是对皇帝的不熟悉和对帝皇城府的不确定。

    桃红也合十:“佛祖保佑,一切顺顺利利。”

    三殿下好了,她主子日子才好过,她衷心期盼皇帝不要那么铁石心肠,好歹软和些。

    主仆二人就这么忐忑等着。

    没互换过去,消息就断了,裴月明只能一边应付琐碎又麻烦的薛家姐妹,一边心焦翘首。

    简直度日如年。

    就这么等啊等,终于到了第三日的上午,城东宅子传来消息,萧迟一大早就来了约见。

    裴月明赶紧去了。

    ……

    晨曦喷薄,金灿灿朝阳越过沾了露水的房檐树梢,自大敞的隔扇窗投入,有些空旷的厅堂一片明亮

    ,浮尘在阳光中五彩斑斓。

    萧迟就立在窗畔,边随意睃视小院里头的几丛矮树野花,边把玩着手里两个麒麟把件,哒哒脆响。他沐浴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中,整个人神采奕奕。

    一见他容光焕发的模样,裴月明心里就是一喜,这是……成了?

    “怎么样?是有旨意了吗?”

    萧迟回过身来,点点头很矜持道:“嗯,父皇昨日下了旨意。”

    什么旨意,你倒是说啊!

    边上王鉴笑牙豁子都露出来,乐呵呵抢答:“陛下昨日午间颁下旨意,封我家殿下为宁王,协户部理事。”

    封皇次子萧逸为安王,协礼部理事;封皇三子萧迟为宁王,协户部理事。皇帝这次发的晓谕六部的明旨,意思是先前的手谕作废。

    二皇子没什么变化,只是捎带上的,重点是萧迟,他不但摆脱了崇文馆,甚至还进了六部最重要的吏户二部之一。

    可以说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翻身仗了,还顺带封王,难怪这家伙骄傲得像只公孔雀似的。

    不过裴月明也没和他计较,因为她也非常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

    和桃红击掌相庆,主仆握手欢呼。

    她笑道:“那可得好好吃一顿压压惊。”

    说起来,这几天真是吃没吃好喝没喝好。没见皇帝前担心发挥不好,见了以后担心出岔子达不到预期效果,裴月明怀疑自己都要瘦了二斤。

    萧迟十分鄙夷:“出息。”就惦记着吃。

    吃怎么了?民以吃为天,都掉膘还不兴人补回来?裴月明白了他一眼。

    这小丫头片子胆儿是越来越来肥了。

    不过到了最后,还是整治了两桌酒菜当庆贺一番。萧迟还是很高兴的,在宫里不肯露,私下小庆一下他还是很愿意的。

    他和裴月明一桌,隔壁王鉴桃红等人一桌,难得他没挑剔酒菜粗简味儿一般,还吃了好些。

    可见心情真的很好了。

    裴月明不喝酒,就挑菜吃。菜其实是好菜,都是大酒楼包出来的,比不上宫里,但也很不错了。

    她吃得欢乐,萧迟心情也不错,等小宴过半,他忽想起一事,便说:“我王府建好了,我打算过几天去看看,你出得来吗?”

    也带她去吗?

    也是,两人时不时互换,看一看也免得遇上什么情况答不出话来露馅。

    “行,这四五天都行,你安排。”她这趟出来是去寺里斋戒几天。

    说到这里裴月明就要吐槽,为了出门,现在热爱斋戒都成为她的标签,这几月被迫吃了多少斋饭。

    罪魁祸首,她白了萧迟一眼,萧迟莫名其妙,“行吧,那就过两天。”

    ……

    京里两座王府其实早就在建了,当今膝下子嗣不丰,除了太子,余下二子是必定会封亲王的。

    几年前,皇帝在内城圈了三处地方,其中两处破土动工,砖石土瓦,湖石树花,等到皇子们上书房课业成,刚好竣工。

    宁王府位于京城西,临近春明门和胜业坊的位置,占地将近五百亩,足足差不多有一坊这么大。

    位置比安王府好,面积也比安王府略大,挪了不少民宅才腾出的地方。皇帝素来是个宽待百姓不喜扰民的,可见当初圈这地他也是很重视很费心思的。

    唯一缺点,就是距离皇城远了点,这样样好中总有一丝丝微妙。好在现在皇帝改了主意,萧迟也就不在意了,正式挪宫前还愿意去看看,哪里不满意可以及时改。

    一大早王鉴悄悄来接人,裴月明登上那辆很低调的独驾青帷小车,车轮辘辘,听王鉴说:“到了,前头就是王府。”

    裴月明撩起一点帘子,和一起桃红凑着往外看。

    井然清肃的青石板大街宽敞又平正,高高耸立的围墙和层层叠叠的重檐飞脊。大红的门墙,碧色的琉璃瓦,一道汉白玉石阶直通王府大门。朱门金钉,梁枋彩画,阶下两侧各卧一尊怒目大石狮,头顶一块金漆大匾“宁王府”。

    裴月明认得,是皇帝亲笔。

    威严宏阔,又精雕细琢。

    已经能看见巡驻的侍卫和门房太监,王鉴小声科普,主子虽未挪宫入住,但防卫和伺候的人已开始陆续进驻了。

    裴月明一行并没有从正门入,经过参观后,就绕到后方的一处小侧门。已有人在等着了,见车来立马卸了门槛迎进去。

    裴月明对宁王府的第一印象就是大。陈国公府与之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七绕八绕她都不知自己绕哪里去了。好不容易车停,又换了轻便小轿走了一段,才停下。

    高宏阔大的一处宫殿,红墙绿瓦,进去便见萧迟,他一身海蓝襕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精神奕奕,就是眉头皱着,这家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这么慢?”

    都马不停蹄了好不好?裴月明没好气:“谁让你王府这么大呢?”

    一句话把萧迟噎住了,他有些气又有些得意,表情很一言难尽,半晌挥手:“行了,咱们逛逛。”

    “你就不能先让我喝口茶吗?”

    裴月明不乐意了,这么热的天,她一大早出门到现在水都没一口,有这么待客的吗?

    萧迟自然不好说不,又被小噎一下他骂小太监:“还不上茶,愣着干什么?!”

    小太监忙飞奔出去,接过正送上来的茶盏又跑回来。

    裴月明累倒不累,就是渴,连喝两盏茶后她又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回来才道:“走吧。”

    萧迟嘀咕:“女的就是麻烦。”说着转身出去了。

    和这家伙计较能气死个人,裴月明装没听见,保持十分好的心情参观王府。

    一路上已清过了,没有碰见过人,两人先看了外院。

    王府正殿银銮殿,东路嘉福堂,西路嘉道堂,还有德光殿等等主要建筑,以及作为库房的长长后罩楼,一色宏阔威严高规格精建筑,几乎可以和皇城宫殿相媲美了。

    但裴月明皇城行宫都住了小半年了,评价很好但也没惊讶。这些都没什么好细说,值得细说的是内院,正确的是后花园。

    这后花园说是园,其实非常大,山丘湖泊亭台楼阁,有苏州园林的缠绵秀丽,也有古木参天的开阔大气,廊庑回转,环水衔山,入目渺渺碧波,空气像洗过一样,澄清明爽得不染尘埃。

    裴月明一进去就“哇”了一声。

    有不下于行宫的华丽秀美,却没有行宫的森严等级,少了束缚,多了自然。实话说行宫虽美轮美奂,但却没让她多少惊讶,但这院子却教她眼前一亮。

    萧迟斜了她一眼,嗤笑:“出息!”

    瞅瞅那个没见过世面小样儿,别换过来时还要丢他的人。

    如果他表情没那么得意的话,可信度还会高些,明明心里爽得不行,还装什么装?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还不一尽地主之谊吗?三殿下!”

    赶紧带路吧,你后脑勺比脸好看,真的!

    萧迟不大满意,感觉在前面带路总像个被使唤的人,不过他今天心情不错,想想地主之谊也对,于是就大人有大量不和这小丫头计较了。

    很大气挥手,“走吧。”

    这就开始,一路走一路看,走累了停下歇歇,歇够了再走。至于萧迟那家伙批她身体不行体力不及格之类的话,她就统统当没听见了。看在这么漂亮的园景份上,看在他负责带路的份上。

    不过萧迟带路其实也不大靠谱,逛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逛着逛着不知为毛逛到一个很偏僻的院子去了,他还特地带她进门走了走。

    “怎么样?”

    裴月明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这院子的布置吗?

    于是她仔细看了看:“这屏风小了点,换个大的吧。”

    她指着安放在中庭院门前的斑竹座地屏风,这屏风是用来挡穿堂风和阻隔院外视线的:“换了个黄花梨的吧。”重的要稳,“大一点的。”

    萧迟一脸鄙夷:“牛嚼牡丹。”什么品味?!

    裴月明不忿:“斑竹太轻,风大了容易倒呢。”光雅致有个屁用,还得考虑实用性!

    萧迟懒得和她驳了,挥挥手,“行了行了。”

    这副不和你等愚民一般见识的大爷样让裴月明气歪了鼻子,这家伙实在太能气人了,你才没品味,你全家都没品味!你还莫名其妙,跑这么远带她来个犄角旮旯讨论屏风!

    什么毛病?

    这会,她还不知道萧迟带她过来是为什么。

    直到午膳过后小睡,侍女居然又把她带回来,裴月明还暗暗腹诽,睡个午觉还那么远,这是要整人?

    要不就是萧迟吝啬鬼,舍不得好地儿。

    才下了轿子,迎面就见一群大力太监正抬了一座大屏风进门,是她刚才说的黄花梨座地屏风,好大一扇,沉得五六个人才堪堪抬得起。

    太监们把斑竹屏风撤了,将黄花梨座地屏风安上原来位置上,见了一礼,才无声退下。

    裴月明一愣。

    这是要搞哪样?

    她入了屋,一水儿的黄花梨家具,样式典雅花纹都是海棠缠枝之类偏女气的,内室窗畔下是一张样美人榻,榻头稍稍靠前,和拢翠轩摆放一模一样。

    小书案和书架上放着她看过的书。真看过。她在重华宫时看过并颇喜爱的。还有同类型簇新的书籍,按照她的习惯,满满放了一个大书架。

    书案后的小多宝阁正中搁了个小匣子,很眼熟,裴月明打开一看,红绒布上卧了一对貔貅羊脂玉手把件,正是她的。

    就是那次她给萧迟描了手绘效果图,他很满意,奖励给她的。

    屋里有伺候的侍女,不过都不年轻了,见她看过来,刚才领她过来那个福了福身,笑道:“姑娘放心,我们都是旧时太后娘娘留给殿下的,姑娘行踪,绝不会外透半丝。”

    又是偏僻不起眼位置,又是绝对嘴紧的侍女,还这些按照她喜好习惯安放的东西。

    这院子,是给她的?

    这是奖励?还是谢礼?

    这是在告诉她,即使离了陈国公府,她还有庇护的容身之地。

    要不要这么别扭啊!

    这家伙真是。

    裴月明又好气,又好笑。

    真从来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

    第25章

    裴月明兴致勃勃,

    屋里屋外转了一圈。

    先浏览了书架上的新书,

    还坐了坐簇新的黄花梨书案和圈椅,

    还别说,

    高度挺合适的。还有窗畔那张美人榻,

    多宝阁上的摆设也赏了赏,最后才宽衣梳洗,在挂了绡纱帐子的月洞门架子床上睡下。

    好好看,

    好好睡,

    这也算她的地盘了不是?

    虽然她不可能真的搬进来住。

    一男一女,

    毫无瓜葛,裴月明心里明白,

    哪怕她真的离了国公府,其实也不可能真住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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