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问他时是极没有底气的,他虽不会告发我,但向他这样正气凌然、一心问道之人提出“偷溜”、“打牙祭”这种词语,仿佛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可出乎我意料的,他仅静静瞧了我片刻,就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那瞬间我不知为何,忽有种对不住苏芸之感,好像她哭哭哀求的心爱之物被我轻松夺走了似的。

    当晚我便带着辛夷下岛,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由天川而下,径直前往新林。

    新林的街头巷尾仍沉浸在数月前岚云宗的剧变上,现今云奚同云裳蓉的回归好似令他们重新有了主心骨,话语间像是对岚云宗的复兴充满了肯定和期盼。

    我没想到云奚有这般声望,也没想到岚云宗属地的城市竟对岚云宗归属感如此强。珀元阁向来不太参与属地事宜,仅会护佑其平安、扫除妖邪、天灾时力挽狂澜之类,不知是否也会如岚云宗这般民心所向。

    我带着辛夷直奔醉仙楼,落座后连续点了十几个菜色,问坐在对面的辛夷道:“师兄可曾来过此处?”

    辛夷默然看了眼窗外,我顺着他的视线透过窗棂向外望去,新林城内屋舍一层套一层,由近及远的灯火将夜映成了千重色,看着很是壮丽......

    “苏师妹那回便带我来的此处。”

    辛夷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目光,我诧异道:“那天我和小师兄也在醉仙楼!”我有些遗憾,“不过我们没提前订位,只能在飞檐上凑合,要是坐在堂中便能遇到你们了。”

    辛夷目光柔和了些,“那日我见着你二人了,并非是在醉仙楼,而是在街巷中,杜若师弟背着你进了一间客栈。”

    他一提及杜若我便有些禁不住想念,低喃道:“嗯,也只有小师兄会如此背着如此醉醺醺的我在夜巷中走来走去了。”

    辛夷看了我半晌,忽而轻声道:“雪见,并非只有他。”

    我怔愣地抬眼看他,正因其称呼和好似别有深意的内容茫然着,端着菜而来的店家便将刚做的煎三色鮓及熓湖鱼糊端上了桌,我当即将这话忘至了脑后,招呼他道:“这鱼糊是招牌菜,你尝尝。”

    辛夷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同我一道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我们来到天街散步,我正在给他介绍新林的新奇玩意,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惊喜女声,“辛师兄!”

    我心头一跳,循声望去——竟是苏芸!

    如果是往常,我早已恨不得溜走,可这回我并不能走,还在一定程度上感到了抱歉——

    若非是我非要带辛夷来新竹,他也不会被苏芸逮到。

    苏芸很快来到近前,几乎眨眼间便要落泪,痴望着辛夷道:“师兄为何不见我?”

    我悄然垂眼,眼观鼻鼻观心。

    只听我身旁的辛夷道:“我回信告知过你,我对你并无感觉,你莫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苏芸“呵”笑了声,“你又要说你那心上人?”

    辛夷缄默不语。

    苏芸又道:“师兄既然得不到心上人,为何不同我试试,你怎知你不会变心?”

    我以为辛夷要说他只会一心追寻纯粹剑意,并不想同任何人培养感情,没想到他静默半晌后,却毫无预兆地说道——

    “半月后我便要定亲了。”

    苏芸我是不知,但我却极为错愕,瞠目结舌地扭头看他,硬生生咬牙没在苏芸面前“啊”出来。

    辛夷偏过头看我片时,于倏忽间牵住了我一只手,缓声道:“我同雪见已互通心意,通报阁主,日子也已定好。”他看向苏芸,面不改色地撒谎道,“苏师妹若是有心祝福,过几日我便会送上请柬。”

    我强忍住了惊异,用另一只手抱住了辛夷的手臂,配合地接了他的戏,甜蜜道:“我们也是这几日才定下,还未来得及发放请柬,不过我和辛夷都很欢迎你列席。”

    苏芸的表情实在令人心疼——

    她怔怔定视着辛夷,泪珠连番滑落,咬紧了下唇,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某刻她蓦然垂首,哑声道:“祝福两位师兄,我即将闭关,怕是无法前去,不必送我请柬了。”她吸了下鼻子,闷声道,“不打扰了,告辞。”

    苏芸逃离般御剑而去后,我松开辛夷,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出了一身汗,我看向他埋怨道:“辛师兄,你这也太突然了,让我很难接啊。”

    辛夷此刻的表情却不如我所想的放松,反而很是肃然地凝视着我,我眨了下眼,不安道:“师兄,我没配合好吗?”

    辛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是回应了我上一句话,“并不突然,我已想了些时日了。”

    我感觉自己有些转不过弯来,很是呆滞地问他,“这是何意?”

    辛夷不错眼地看着我,“你我二人有着同样追求,皆一心问道,并不会在感情之事上花费心思,有无道侣并不会改变此事。现如今你我皆已进入元婴期,也算在修真界有了名号,此后如苏芸、云奚,这般倾慕于你我二人之人并不会少——”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努力撇清关系,“等一下,不是,云奚并没有倾慕我。”

    辛夷静视着我,不言不语,我尴尬道:“抱歉,你继续。”

    他轻叹了口气,这回再无铺垫,直接说了个令我震惊的提议——

    “同我订亲罢,雪见。”

    01:32:30

    041

    只愿君心似我心

    我此刻很混乱,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垂头艰难地思考了一番,抬头看他,确认道:“你是说真订亲吗,宣告整个修真界那种?”

    比起我的凌乱,他则显得镇定自若,应声道:“正是,如此一来你我都可专心于问道。”

    我茫然地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了一番,好似说得也没错。

    我来回走了几圈,纠结道:“可我还没同小师兄商量,还有师父,还有阁主,我可能会被打死的。”

    辛夷倏然抬目看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沉的眼眸,于刹那间落进了星河,灿亮得几乎令我看呆了。

    他垂下眼眸,唇角却微微弯起,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接我的话道:“你不会死,我会挡在你身前。”

    我第一回见他笑,更是彻底傻住,良晌说不出半个字。

    辛夷朝我走近了一步,看着我的眼睛确认道:“雪见,你答应了,是吗?”

    我迷茫地回想了一下,“嗯……是罢。”

    辛夷又极浅地笑了下,牵起我一只手,问我道:“回去吗?”

    “嗯……好啊。”

    他登时带着我腾空而起,直直向着星空飞去,清风拂过我面,星汉映于我目,渐渐的,畅快之感油然而生,冲动袭上心头——

    我大喊道:“辛夷!”

    他停了下来,回过头看我。

    “订亲后,我们之间会不同吗?”

    辛夷静静看我,回复道:“你于我而言,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他这回答像是答非所问,但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会变,而我如何则全看我。

    我抽出手,大胆地抱住了他,将下颌垫在了他肩上,宣布道:“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同阁主说。”

    辛夷缓缓抬起手,抚过我的发丝,回拥住了我,“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说服自己一般,重复道:“好!”

    -

    次日一早,同陌桐仅说了个开头,他便将我赶出了书房,辛夷被留在了房内。

    我从辰时等到了未时,辛夷非但没出来,玄清子中途还赶来进去了,再后来文心尊者也赶来,看也不看我便要进去,我连忙捉住了他的一片袖口,“师父!”

    文心尊者以极为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叹道:“你若是真心倾慕于他,为师会尽力为你游说。”

    这话令我很难回答,亦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

    辛夷一直对我很好,如今身陷纠缠,他又主动提出,我怎可不帮他;我已经不会再爱谁,道侣早晚要找,还不如早些找省了将来麻烦,找个志同道合的一起问道,也没什么不好;我仰慕于辛夷对剑道的执着,有心同他一般,而他无论如何喜欢我,也不会同我沉溺爱恋,只会作为榜样激励于我,简直再合适不过。

    我沉默片刻,化繁为简道:“是真心之言,多谢师父。”

    文心尊者又发出一声喟叹,抽出袖角,上前入了书房。

    时至戌时,我等了一天,终是被唤入了书房。

    一进门便见辛夷垂首跪在书房正中,他听见动静,极轻微地朝我偏了下头,接着将头更低地垂下了。

    我感觉哪里不对,抬头看向陌桐,他正背对着众人,不知所想,而文心尊者和玄清子皆是不见喜怒地站在前方,给了人很大压力。

    我走过去跪在了辛夷身侧,小声问他,“你怎么样,他没打你罢?”

    我此话一出,辛夷还未作答,陌桐便冷然转身,寒声道:“雪见!”

    我一个激灵跪直了,不敢再吭声。

    陌桐沉声问我,“你不是说于他无感?”

    我愣了下,回想了一番,难以理解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刚认识他,说的话怎可作数?”

    陌桐又道:“你同他相处不过一载,你怎知之后不会倾慕于其他人?”

    我斩钉截铁道:“我以道心起誓,绝对不会。”

    我这话一出,一室皆静。

    辛夷好似轻微动了动,我扭头瞧他,发现他虽然面无血色,唇角却微微弯起。

    文心尊者若无其事地开口帮我讲话,说了一番小辈的感情不好干涉,有可能适得其反之类的事,又说我跟辛夷在一起变得勤奋许多,于修道有益芸芸。

    玄清子听着听着也加入了劝说行列,说辛夷知道轻重,不会沉溺于情爱之事,我跟他都天赋好,不存在谁拖累谁的问题,将来许是能够一起得道飞升,乃是一桩美谈,天造地设的一对。

    陌桐依然沉默得像一尊石像,最终他阖上了眼,道:“文心尊者,玄清真人,你们先带辛夷出去罢,我同雪见单独说会话。”

    辛夷起身后没有走,而是静默地看向了我,我冲他点头,做口型道:“没事!走罢!”

    他抿了抿唇,跟着玄清子出去了。

    没人后,我便膝行到了陌桐身侧,抱住了他的腿,讨好道:“阿耶,你是不是气我没有先知会阿耶一声?”

    他冷哧一声,没答话。

    我道:“昨夜才决定的,我这也是第一时间便来跟阿耶说了。”

    他依然不吭声。

    我又道:“阿耶是不是想让我找个女修?可我就是喜欢男人,天生的,我也没办法。辛夷很好的,阿耶看他的剑意就该知道他这人有多可靠。他虽然倾心我,但有原则得可怕,督促我修炼也完全不会打马虎眼,这种人不是很难得吗?”

    陌桐有些深地了口气,垂眼看我,“你就非他不可?”

    我立刻点头,“是的。”

    陌桐沉默了许久,道:“出去罢,容我想想。”

    我走之前又揣摩着他的心理补了句,“我同辛夷都是珀元阁之人,即便订亲了也不会离开珀元阁,什么都不会变。”

    陌桐对此的回应是寡淡的两个字,“出去。”

    01:32:33

    042

    海誓山盟终不留

    三日后,陌桐将我和辛夷叫去了书房,问起我们订亲宴的一些事宜。

    我心中惊喜不已: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订亲宴定在半月后举办,中间我并没有费多少心思,也没有多少参与感,直到了订亲宴的当日,我方才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订亲之事,而是怕云奚会现身同我对峙——

    请柬虽说并没有发给他,但是发给了如今身为岚云宗宗主的云裳蓉,同发给云奚无甚区别。

    云奚很久没递过拜贴,该是明白我的意思了,但我说不清地总是有些不踏实。

    后来迎宾时,我看见云裳蓉是自己来的,云奚并没有现身。

    我放下心来,却又有种难以形容的失落。

    我自嘲地笑了下——

    难道非要他来闹一场我才满意吗?

    能如此平宁地结束同他的恩怨,我该庆幸才是。

    订亲宴就这么热闹又顺遂地结束了,我的生活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开始随辛夷修炼剑诀,他待我一如既往,还是同之前一般严厉。

    半月后的某日,我再次收到了云奚的拜贴,我心情复杂地盯着那张拜贴看了一会,不知他这是何意——

    我订亲当天他不现身,如今又来找我做甚?

    我犹豫片晌,便同之前几回一般,托外门弟子将拜贴原样送回。

    正当我提起剑要继续练习时,忽然之间,天地骤然变寒,周围明明空无一物,我的手却被轻轻牵住了,那手的温度很低,好似一块冰玉,我心知是云奚,没有反抗,甚至有种心头一直悬着的斧子终于落下的解脱感。

    我低声道:“别在这,去空岛。”

    我话音落下,耳垂便被亲了,亲吻顺着脸颊来到唇上,接着我便被有些用力地吻了,他稍微退开片许,呼吸轻扑在我唇上,片刻后又挨近亲了亲我,柔声问我,“仲夏望云秋观月,醒亦念卿,梦亦念卿。雪儿可曾想过我?”

    我没作答,将手抽出,御剑而起直奔空岛。

    一直到进了我住所的院落我才稍稍安心,转身看向如水雾般于空气中现身的云奚,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不想。”

    “原来如此。”他安静地垂下眼,低声笑了起来,好似自嘲,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便消失了,抬眼看向我,朝我一步步走进,我方才看见他眼中充斥着血丝,好似疲惫非常,在他伸手要抱我时,我退后一步躲开了。

    他没再试图靠近,隔着一步距离凝视着我,声音依然温柔,“我听闻雪儿同旁人订亲了,此事可有隐情?”

    “没有,师兄七窍玲珑心,应对我意心知肚明才是,何需挑明?”

    “雪儿高估我了,我同一般男子也无甚区别,越想摸清心上人的心思,越是不得其真。”他看着很是平静,求教道,“雪儿可否为我解惑?”

    我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非要听我亲口说。

    我轻出了口气,对上了他的视线,普通道:“我不喜欢你了,变心了,我现在喜欢之人是辛夷,所以不愿见你,所以同他订亲,没有难言之隐,就是这样简单罢了。”

    云奚目光垂下,好似出了神,良晌后,长睫轻眨了下,一会又眨了下,轻飘飘看向我,“……雪儿可是在生我气,因而故意如此说?”

    他这么说着,好似心中笃定,乌蒙蒙的黑眸忽然又有了神采。

    他浅笑了下,上前一步牵住我手,柔声解释道:“我已同裳蓉师妹解亲,只是未曾公开。如今岚云宗局势不稳,再过些时日,待她坐稳宗主之位,我便可——”

    我已经不想听了,把手抽走,打断他的话道:“不是,我没有生气,你同不同她解亲我一点也不在乎。我是真的变了心。回阁后,我日日同辛夷在一起,朝夕相处,便生了情意。你们宗门的苏芸师妹先前一直在纠缠辛夷,我心里吃味,便同他坦明了,而他早在我们去岚云宗参加交流赛之前便同我告白过,因此我们便顺理成章在一起了。我同你认识才多久,而我同他已相识几百年,孰轻孰重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没有赌气,字字肺腑之言。”

    我看向他道:“云奚,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云奚无声静立,不知何时阖上了眼,待我话音落下,仍久久未曾睁开。

    冷风钻过窗棂,将未合紧的云窗顶开了些,我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竟飘起了雪。

    我恍然忆起,今日乃是立冬。

    前方传来云奚的声音,听不出温度,“我明白了,多谢雪师弟解惑。”

    屋内火烛声噼啪,我回过头,见他退后一步,眼睫低垂着,转身朝外走去,步履果决,如同他曾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一般当机立断,从无悔意,那一袭白色仙袍,好似高山之上的积雪,重重加身,再令人无法触及。

    走至门口,他没有回头,清泠且寡淡地开口——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与短。”

    话音落下,房门在我眼前合拢。

    心跳声有些沉重,我恍惚地出了口气,竟有种难以诉之于口的怅然,静坐了一刻钟方才平复心情——

    回去练剑罢,今日的任务还差之颇多。

    -

    次日清晨练剑时,我收到了一个木盒,外门弟子说是岚云宗送来的。

    我盯着那木盒看了片刻,交还给他道:“帮我原样送回去罢。”

    那弟子犹豫着不愿意接,好似难以启齿,我问道:“怎么了?”

    他垂首道:“雪师兄,那弟子已经走了。”

    外门弟子尚不会御剑,命他送回去不知耗费多少时日,着实有些为难人,我只好道:“那算了,没事,谢谢你。”

    我没打开那盒子,收进纳虚戒内继续练剑,直到晚上回了住所,上床欲睡,以往都能很快睡着,可今夜却有些失眠。

    翻来覆去半个时辰还未入眠后,我终于烦躁地起身召出了木盒,抽开盒盖,决定看个究竟。

    木盒之内共有三物——

    一是一赤色信封,端方工整地写着二字“聘書”。

    二是另一信封,上书三字“解親書”。

    三则是一光华流转的天阶功法:《生肌訣》。

    想要生肌功法一事我之前提过一嘴,没想到他当真找来了,即便我同他已无关系,他却还是转交给了我,我心情复杂地打开看了看,将其收了起来。

    解亲书证明解亲一事为真,而看到那事先写好的聘书,意思我也明了于心,本该呈递给陌桐,却是交到了我手里,表明此事告吹,如此一来,便是干净彻底的好聚好散。

    终是两清了。

    我的仇已报清,而云奚依然是云奚,其他的已不重要了。

    我将剩余的两封信收回了纳虚戒中,倒头继续酝酿睡意,这回一下便睡着了。

    01:32:36

    043

    相思成疾

    日子恢复了平静,一晃便是几月过去,我剑法有了长足长进,但是辛夷说我没有剑意,没有剑意的出剑便是虚有其表。

    立春那日是个难得的晴天,碧空如洗,连片云都寻不见。

    我从早上起便有些难以集中精神,“来年春归初雨前”这句话莫名其妙在脑中冒头。

    明明聘书都在我手里了,这句话早已没了意义。

    为了清空大脑,我更早地前往一石崖前练剑,那石崖被辛夷劈过几回,留下了他的剑意。

    对着石崖苦练一上午依旧摸不着头脑后,我丧气道:“不练了,我不是这块料。”

    辛夷把剑从我手中轻轻取走,安抚地揉了揉我的手道:“不如一会我握着你手演示一番,也许会更容易体悟?”

    我想了想也行,“那就现在罢,试试。”

    他便一手从后扣着我的腰,一手握着我手,挽了个剑花后,嘱咐道:“用心感受,我开始了。”

    在辛夷带着我舞剑时,有一瞬间我好似觉察到了一道凝固在我二人身上的目光,可待我静心感受时,却又不得其踪。

    辛夷停了下来,问我,“你在走神?”

    我当即讨好地把额头磕在了他肩上,软声道:“没有,就有点累了,我感受得都不知‘感受’二字咋写了,休息会再来罢?”

    他拥住我道:“好,去坐会罢。”

    休息后,辛夷再次带着我感受剑意,然而我虽能感受到,却无法产生。

    回空岛前,辛夷同我说:“每一人的剑意皆不同,你不必模仿我的剑意,而要试着斩出自己的剑意。此事不必急,你可慢慢体悟。”

    我摸不着头脑,但依然点头表示明白,同他告别后便返回居所。

    刚踏入院内便嗅到了一股酒味,越靠近我房门,酒气越重,我房间里怕是有个醉鬼,许是杜若回来了,我当即兴冲冲地推开门跑了进去。

    在看见端坐于床前之人时,我脚步顿住了——

    那人有些空洞的目光正直勾勾凝在我脸上,整张脸皆是白惨惨,仅一双瞳黑得好似浸了墨,脸上第三种颜色便是刺目的赤,一对眼眶染了血般惊心,周身月白仙袍散发着浓重酒气,像在酒桶中腌渍过似的——

    他这样面貌,简直像鬼。

    “云奚……师兄?”

    我叫了他一声,想先确认他神智正不正常,该不是又心魔了罢?

    云奚听见我叫他,眼珠子轻微地动了动,幽幽道:“你唤我什么?”

    我心中打鼓,他此刻绝对不正常,不由得便向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我这一步竟不知为何刺激到他了似的,原本还好好坐在我床上的人,一刹那间换了位置,骤然出现在了我眼前,之前空荡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持起流云剑。

    他身上的酒气冲得我眼球都泛酸,我差点没叫出声,看着那剑悚然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奚漠然回答道:“他要来了,我没空同你纠缠。”

    我当即心下一凉,他许是将我认成心魔了。

    我怕他会动手,连忙抹开因练剑变得有些凌乱的碎发,露出眼角,自证道:“我是雪见,你看我!”

    那双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极缓地移到了我眼角,然后便静住了。

    我心中有些发怵,试图唤醒他的神智,重复他上次的话道:“‘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与短’……这是你说的。”

    云奚剑在手中消失不见,怔怔望进我眼中,倏忽间掉了滴泪。

    我何曾见过他落泪,当即惊得心头一片骇然。

    他却像是毫无所感,捧起了我的脸,嘴唇翕动,低不可闻地唤我,“雪儿……”

    他指腹轻轻摩挲我的脸颊,以诱哄的语气道:“我也可教你练剑,亦或是术法,任何功法、法宝、丹药我都可为你寻来,我能做许多事,会对你比他更好,同他解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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