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形颀长,荷茎色仙袍,白鹿面具。

    云奚?!

    01:31:51

    028

    结伴而行

    他正一边姿态轻盈地躲避地刺,一边持剑向精怪斩去,完全没吝啬法力,流云剑上凝了一层蓝色冰晶,只怕一时片刻便能脱身而去。

    “……”

    我怎么这么倒霉?

    还未同陆离汇合,先遇到了要置我于死地之人。

    我当机立断准备后退,远离是非之地,准备悄然绕路过去。

    不了甫一转身便听见他唤我,“雪见,金铜伞在我这里。”

    说话间一阵令人牙酸的金石相接之声从我背后传来,冰寒刺骨的气息瞬间爆裂,我立刻以法力护体,这才没被他一剑下去的余韵冻住。

    我回身一看,那精怪已被他斩得一分为二,散落成两块巨石,其上冻了好几尺厚的蓝冰,大抵温度极低。

    云奚已摘去面具,提着剑朝我走来,我心中一凛,立刻御剑跑路,扬声道:“法宝你留着用罢!我不要了!”

    我没能飞出去多远,仅几息功夫便被他追上拦住。

    我留意着四周,试图寻找逃走之机,嘴上拖延道:“我体内魔种已除,此处也并非岚云宗,你上回的理由不成立了,再要杀我得换个理由。”

    云奚看我片刻,平淡道:“是吗?”

    无论如何观察,云奚都根本毫无破绽,我但凡一动,只怕他便会出手。

    我只好忍着心焦继续同他理论,“是,我不是陆离的魔偶,就是我,你别想打着除魔的旗号杀我。你若不信可考校我,但我不会让你入识海检视,想都别想。”

    云奚有片时并未作声,仅是定视着我,明明周遭寒冷,我却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短短几息,却漫长至极,终于等得他开口,“好,我信你。”

    我不知他此话真假,不敢放松,警惕地看着他,“那我可以走了罢。”

    云奚却不让开,逼问道:“陆离在秘境之内有何计划?”

    我心中发紧,表面故作不解,“我如何得知?”

    云奚道:“他为你除去魔种,没有交换条件?”

    “有啊,就是换你入秘境,这不是达到了么。”我说得毫不犹豫。

    云奚面色淡漠,像是一字不信,平静反问,“仅是如此?”

    我道:“正是,可要我以道心起誓?”

    云奚微微抬眉,凝视我片刻,忽然浅淡地笑了下,隐有嘲讽之意,“好,你发誓我便信了。”

    我当即以道心粉碎、再无精进起誓,说得铿锵有力,内心心如止水。

    我这也算不得撒谎,道心怎会有事。

    我起誓过后,云奚唇角的弧度消失不见,蹙眉看着我,半晌不发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忽间,他轻缓垂首,低声道:“抱歉,雪见。我并不知魔种可被除去,因而对你出手。事态突然,并非是我本意。”

    我一个字也不信,但心下啧啧称奇——

    真不愧是第一宗派的首席,能屈且能伸,做恶也罢,道歉也罢,都能如此当机立断。

    我微笑道:“无妨,说开便好了,那我可以走了罢。”

    云奚抬起一只手,招出了金铜伞,向前伸了些,递给我道:“先前你落于林中,如今物归原主。”

    我是真不想要,他拿过的东西谁知上面是否被动了手脚。

    我仅犹豫片刻,那金铜伞竟像有了灵性似的在他手中嗡鸣起来,仿佛觉出了我的态度,试图挽留于我。它这是第一回有异样反应,我心中吃惊,迟疑些许还是接了过来,在我握住伞柄时,它便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我默然盯着它看,不知其真的有了灵性,还是云奚动了手脚。

    云奚像是知我所想,忽而开口道:“我并未做过什么,也未曾感知到它有灵性,直至刚才。你可将此法宝收于丹田,以法力护养,加以时日,许能生出器灵。”

    我没照做,收入了纳虚戒内。

    我出了口气,抬首看向他,告辞道:“云奚师兄若是再无他事,我们便就此别过,能得到什么便各凭机缘罢。”

    话音落下我便要绕开他离去,不想他却捉住了我一只手腕,用得力气并不大,仅虚虚扣住,但我却不得不就此停下。

    我闭了闭眼,咬牙回首,“师兄还有事?”

    云奚道:“此地灵气稀薄,且危机重重,你一人只怕走不远,不如同我一道,我可护你周全,权当是向你赔罪。”

    那双眸平静无澜,看不出是真这么想,还是想借机看住我。

    我自知走不掉,只能答应道:“那便有劳师兄了。”

    -

    我同云奚前行在石阶之上,已过去了接近一个时辰,依旧看不见山巅。随着海拔升高,空气中的寒意愈胜,还好一侧山岩高耸,挡住了大半冷风。

    我紧了紧狐裘,将领口再次系严实了,悄然瞥了云奚一眼,他并未用法力护体,仅着在此处显得分外单薄的仙袍,却好似丝毫感觉不到冷。

    我心中生了一计,走了不多时打了个喷嚏,用法力将唇色逼青了,发抖道:“云奚师兄,我走不动了,好冷啊。”

    云奚停住脚步,偏过头看我,片时后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手给我。”

    我手正缩在斗篷里,暖暖和和,他一握便会知晓我并不似看上去那样畏冷。

    “……”我只好回绝道,“好像又不冷了,走罢。”

    不料我如此说了,云奚却将手探入了我斗篷,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准确地牵住了手。

    我心下尴尬,正欲解释,却感受到法力从他指间传递而来,瞬息间覆盖我全身上下,当即便半点风寒也再感受不到。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感受到我手温还会如此做。

    不过这正合我意,能消耗掉他的法力便是最好。

    我垂首道:“多谢师兄。”

    云奚并未应声,牵着我朝前走去。

    他的手在刚触及我手时是极冷的,好似一块寒冰,但不知是否他自己催动了气血,不一会竟热了起来,甚至反向温暖了我的手。

    走了不知多久,灰白的天空降下大雪,没过许久便风雪交加。寒风凛冽,席卷着雪花呼啸而来,直往人脸上扑。

    虽感受不到冷,却恼人非常,我以手护脸面前走了两步便不愿意走了,捏了捏云奚的手,冲他大喊道:“师兄,这没法走!我们躲会雪罢,我都看不见路了!”

    云奚就在我身侧,但他的身影却几乎隐在雪中,看得并不真切。

    我担心他听不清,话音刚落便又使劲拽他的手,“师兄!听见了吗!”

    云奚牵着我时一直是几乎不施力的,仅是轻贴着我的手渡过法力,被我拽了两下后忽然用了些力握实了我的手,朝我靠近过来,抬手挡着风雪,挨着我脸侧道:“听见了,此处并无遮掩,若要躲雪,还需再向前走些。”

    我想往他耳畔凑,但他比我高了些,我只好垫脚,抬手扣着他的脖颈把他往下拉,待他顺着我的力道更低地垂首后,我才终于贴到他耳侧,眼睛都睁不开地拒绝道:“不行,看不见路,踩空怎么办!风太大了!”

    说话间,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护体法力竟脱离了躯体,凭空隔开了风雪,逐渐扩大,在我二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半丈见方的防护罩。

    我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收回跨过他颈部的手,“……好罢,这样好一点。”

    防护罩内便再无牵手的必要,我正要抽手,他便先一步放开了手,淡声道:“走罢。”

    我应了声,跟着他的步伐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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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9

    魔道之言

    许是为了节省法力,他将防护罩限制的宽度仅刚好够护住我二人,因空间不够,行走间我们肩臂好几次几乎碰在一处,我又得花费心神同他同频而走,以免落出防护罩去。

    走了一阵我便心力交瘁,拉住他的手腕带他停住脚步唤他道:“云奚师兄。”

    云奚偏头看我,面无表情,似乎对我层出不穷的要求已感到不耐。

    我把握着语气,小心提议道:“防护罩可否再大一点,空间稍微留些富余便好?”

    他一声不吭,将防护罩直径扩大了一倍,抬步便朝前走去。

    我没想到他会扩大如此多,空间顿时宽松许多,只怕是会消耗不少法力。

    我心下暗喜,待他法力耗尽,我便可趁机逃离。

    我们顶着防护罩又走过了半个时辰,石阶之上出现了凝结的冰,再往上只怕会是冰川阻路。

    我不动声色瞄了眼云奚,想忽悠他御剑,但刚才他已是不耐,我又怕触及他的底线……

    想到这我愣了下——

    触及他底线……又如何?

    若是他被我烦得不行,将我撇下,岂不是皆大欢喜?

    心里正乐着,我便没有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踩着一块冰,我登时失去重心朝后栽去——

    还未跌下台阶便被身侧之人捞了回来,他垂着眼皮,极轻缓地出了口气,并未收回手,而是扣着我的腰,将我拖抱到了他身前。

    他不打招呼便有此行径,像是同我之间连表面那一套都无心敷衍了。

    我双手撑在他胸口,心中不虞,抬首看他,正要质问,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在瞬忽间腾空而起,脚下剑光闪过,托住我二人,带着我们朝山颠方向快速飞掠而去。

    “……”

    如此倒正合我意。

    我默然推开他转身,在他身前站好了向前方望去。

    天色已愈发暗下,防护罩外风舞急雪,我放眼望去,甚至连大致的山型也望之不见,更别说下方被冰川掩埋的石阶了。

    云奚好似能够在此等恶劣的环境中识路,御剑的速度始终未曾降下来过,像是心里有数。

    又飞了些时候,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急降而下,我当下没站稳,差点掉下去,慌张地回过身一把攀附住了他的脖颈,怒道:“这是做甚!”

    云奚眉心蹙紧了,神色紧绷,充耳不闻地降至了雪面之上,速度变得极慢,贴着雪面前行,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一直没放开手,怕他又搞其他幺蛾子。可即便我有所防备,某刻依旧被他扣着腰线有些粗暴地扯开了,附带了一句冰冷厉色的——

    “让开。”

    剑就这么长,空间就这么大,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让开”是让我让到哪去。直到他骤然收剑,我脚下失去支撑,直直掉进了深厚不见底的积雪之中,几乎被雪层灭顶,在冰冷刺骨的雪中以法力防护自身,重新御剑而起,看清了前方,我才明白他这“让开”二字的含义。

    云奚轻飘飘跪坐在雪上,好似没有重量,并未像我似的往下深陷,他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怀中紧抱着一女子,她一动不动,似乎已失去意识。

    我以手挡雪,凝神望去,只能看见她搭落在云奚臂弯外的赤色衣裙,于狂风之中猎猎纷扬,飞雪之中夭夭灼目。

    我微微叹息,能让云奚露出此番情态的怕是只有云裳蓉了。

    我自是不会去惊扰他们,此时正是我离去的绝佳时机,我当下腾空而起,快速朝远离他们的方向飞去,远远离去了方放出感知,不多时忽然察觉到一处奇异之处。我迅速朝该处靠近,于漫天席地的白茫之中寻到一抹暗沉颜色,愈是靠近,愈是清晰,那颜色深深凹陷在雪面之下,周边隐隐闪烁紫色流光,是那裸露于地表的矿石,其中暗色的——

    竟是一处洞窟入口。

    我心中一喜,连忙投身而入。

    洞窟之内并无冰雪痕迹,豁然昭旷,鑱石丛生,盘根粗壮,却并无斧凿痕迹,实乃自然鬼斧神工。我心中赞叹不已,以法诀点亮周边,寻着平坦之处向前,走了一阵后,便复又见到石阶——

    歪打正着,这是何等的好运!

    石阶蜿蜒曲折而下,不知通向何处。踏上石阶之前,我先行解开了法术护体感受温度,周遭虽寒冷,但并非不可忍受,只是先前栽进雪中,染湿了衣袍,潮意裹身因而湿冷难受,换身衣物便好。

    我快速将衣物尽数褪去,刚穿上贴身罗裤,要去穿罗衣之时,身后传来了调笑声,“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这粗鄙洞窟之内,竟有此等美人。”

    我一听声音便认出是谁,懒得搭理他,头也不回继续穿衣。在我系胸前的带扣之时,腰间乍然横过了一只手臂,温热的唇瓣紧接着贴在了颈后。他沿着我颈部情色地向前亲吻,手沿着罗衣底边探入其中,抚摸过我的腰腹,一边悄然解我罗裤的系带,一边低哑道:“雪见,此处四下无人,不如——”

    我已一把扯开了他的手,说起正事道:“你不是要去先一步寻得云裳蓉所求之物,寻到了吗?”

    陆离道:“我已探过另外一山,并未找见,便要在此山继续,这不刚进洞便先见着你了。”

    说着话他的手复又搭回了我腰上,我再次扯开他的手,从纳虚戒中取出仙袍继续穿衣,告知他道:“云奚和云裳蓉就在此山之上,距离此洞不远。”

    陆离抬眉道:“你遇着他们了?”

    我点头道:“我同云奚一道上的山,他似乎猜测我同你合作了,因而想困着我,诱使你前来,或防止我作乱。不久前云裳蓉在雪中失去意识,被他找到,便无暇顾及于我,我方逃脱而出。”

    陆离沉吟道:“不可让云裳蓉死得这么快,至少要将云奚在此秘境之内拖至十日以上,云裳蓉死了只怕他会立即离开秘境。”

    我手下动作不停,“应该不会——”

    我一边在纳虚戒内翻找一件貂裘,一边冲他道:“不过你这话是何意,你难不成最终要让云裳蓉葬身秘境?”

    陆离邪笑道:“这不是正好,云奚便会痛苦不已,你不是想看他痛苦么。”

    我下意识蹙起了眉,云裳蓉惊才艳艳,我从未想过她死,不过若是能让云奚痛苦——

    我闭了下眼,心下凛然,差点被魔道之言蛊惑。

    我将寻到的貂裘取出穿好,面向陆离,冷声道:“杀不杀云裳蓉是你之事,同我无关,我们说好的仅有珀元阁不对岚云宗出手相助。”

    “怎的如此无情?”陆离唇边含笑地反问了句,走上前来,偏头打量我片刻,忽而垂头吻下,我当即偏开头道:“别用死去之人的唇亲我,恶心。”

    他低低笑了两声,“原来雪见是喜欢我本貌,可是现在不便,我还需以此身份走动,摘下面皮便无法再次戴上,你若是想看,不如放开识海令我入内,”他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我便可好好满足你了。”

    我抬肘抵开他,“你想多了,我不想看,也不需要满足。”我再次将他偏离正题的话题拖回来,“接下来你可要与我同路?”

    陆离正要答话,忽然之间快速道:“有人前来,两个气息,似是云奚二人,此处便交给你,若是发现云裳蓉需要之物便率先夺下,不可令她得到。”

    撂下此句,陆离便隐匿于深窅黑暗中消失不见,连气息都寻觅不得。

    “……”

    他是走了,那我该当如何?

    01:31:57

    030

    三人行

    我还未想出个头绪,来时的洞窟方向便传来了脚步声,我定睛望去,在以法诀点亮的星星光点中,云奚怀抱着昏迷不醒的云裳蓉,正一步步破开黑暗朝此处行来。

    他的脸在微光中忽明忽暗,其上不见喜怒,黑眸深冥似渊,我心中哀叹连连,表面上露出了关心的模样,“云奚师兄,裳蓉师姐如何了?”

    我以为云奚会冷声质问于我,或者对我视而不见,但他却正常回答了我的话,“她法力耗尽,陷于冰层之中,冻伤严重。”

    我沉吟道:“那你得好好照顾她啊,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我果然未能走掉,正欲转身,云奚的声音便已经响起,“我身上并无伤药,之前都给了你。”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态度如此好是有求于我。

    我当即将身上他之前给我、还未用去的所有伤药掏出,放在地面之上,“都在这里了,我先下去了,你勿要着急前行,师姐伤势耽误不得。”

    云奚静默待我说完,出声道:“你也留下,若是有妖兽来袭,我只怕顾之不得,你需替我照看好她。”

    “……”

    为何世上竟有如此讨厌之人?

    最可恶的是我还无法违抗于他。

    “……好。”

    -

    云裳蓉被云奚喂过了伤药,之后他便抱着云裳蓉久久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按捺不住在一旁指点道:“你需将她衣服解开,将冻伤之处一一上药才是。”

    云奚沉默良久,开口道:“背过身去。”

    我转过身去,根本懒得看,我对女子又无甚兴趣。

    打坐了接近半个时辰,恢复的法力微乎其微,我叹息着放弃了。而云奚却还未结束,我坐在潮湿的石面之上,百无聊赖地催问道:“好了吗?”

    身后寂静无声。

    “……”我皱眉道,“喂,你还在吗?”

    这才听见他的声音,“在,不可回首。”

    我又一次叹息,一连三问:“你还没上好药吗?你究竟在做什么?你不要趁人之危好吗?”

    身后的声音已然冷下,没理会我后面两问,给了两个字,“没有。”

    我有一种要等到天荒地老的预感,虽知不妥,却还是试图提议,“要不我来?我是断袖,其实看也同没看一样,不会有任何其他想法。”

    也许我这话刺激到了他,身后窸窣的声音变大了,半晌后他沉声道:“好了。”

    我松了口气,“好,走罢。”

    来到石阶入口,我在前,云奚抱着云裳蓉在后,一前一后沿着石阶向下而去。

    并不意外地,我的貂裘已被转移去了云裳蓉身上,而狐裘还未干去,我只好忍着寒意,用手臂抱紧自己取暖。

    待穿过一处狭窄之所后,我猛然停住了脚步,眼前竟是一陡峭深渊,深达数千尺,广逾八九丈,仅供一人前行的石阶紧贴岩壁逶迤而下。

    我垂头向下望去,看不见底,却忽而感觉到风,带着一股恶臭气息拂上我面。

    云奚被我挡在了身后,冷淡道:“为何不走?”

    我小心地让开了位置,“你自己看。”

    他抱着云裳蓉走出,定神感知了片刻,转向我道:“此下有活物,似在睡梦之中,不知何时会醒。此刻开始,由你护着她走,若有袭击,我会应对。”

    我从他手中接过了云裳蓉,震惊于她的轻,即便裹着厚重的貂裘,依然没多少重量,半隐于绒毛中的脆弱玉颜似乎有些烧起,白面泛酡,惹人怜惜。只可惜她瞎了眼,倒了霉,同云奚这种两面人纠缠不清,为其所累。

    我们继续拾阶而下,这回换为了云奚在前,而我抱着云裳蓉在后。

    走了近半个时辰,一直安静无事,仅深渊底部传来的呼吸声逐渐清晰,我因抱着云裳蓉,几乎看不见脚下,某刻不知踩中了哪里,脚下的石面忽然碎裂,我心中一惊,下意识便御剑而起。

    不知是由于御剑的破空声,还是石块砸落的回声,深渊中未知之物被惊醒了。

    云奚当即御剑而起,手持流云,肃然对我道:“此物并不简单,你速速带她离开此地。”

    我点头便向上飞起,准备先回之前狭窄洞穴躲避,不料我正飞着,下面已一团极寒冰息向上喷来——

    那一刻我听到了龙吟。

    那是一种令人骨寒毛竖、灵魂战栗的长吟,即便还未曾见它,我内心中便已知这便是龙,只能是传说之中的龙,才会有如此惊天气魄。

    下方已传来金戈交错的打斗声,我没有垂首观望,在深渊的剧烈震动之中寻到了来时路,正欲进入之时,岩壁竟因为下方的打斗开始塌陷,我眼睁睁看着那洞穴坍塌陷落,转眼间来路便消失不见。

    这方洞穴顶部已陆续裂开,产生了落石,我咬紧牙关,干脆落于石阶,将云裳蓉回护于身下,以法力护体,把自己当作了她的肉盾。

    身下的石阶震动不断,我甚至怀疑它某刻便要碎裂开来,但没多久我便无心思考此事了,从天而降的落石和不间断喷来的龙息已夺去了我大半注意。我硬挨了好几下砸,痛得呲牙咧嘴,只怕背上过不了多久便会片片青紫——

    这样不行,我还是得起身迎击。

    我于是拔剑而起,挡在云裳蓉身前,将落下的巨石打碎,将袭来的龙息击散。

    不多时,这方洞穴愈发地动山摇,我几乎站立不住,在又一次以法诀击散龙息后,一块巨石当空袭来,我想以法力灌注剑身、斩碎巨石,不料法力却已然耗尽,我心知没有灌注法力的剑身抵不过冲劲,此时本可向一侧躲开,可我身后还有个昏迷的云裳蓉,害得我不能躲,只能硬接。

    眼看着巨石破空砸来,我用力向前斩去,果然力不能及,下一刻剧痛当胸袭来,我被砸得仰倒在云裳蓉身上,痛苦地喷出了一口血,也不知是这巨石过重还是何故,身下的石阶骤然碎裂——

    刹那间,云裳蓉、我、连带着这方巨石,一齐向下急落而去。

    我已法力耗尽,无法御剑,只能在空中胡乱攀抓,也许是我幸运,手指坎坎扒住了下一层石阶边缘,地坼天崩之中我挂了片刻,竟勉力爬了上去。

    云裳蓉已经不知掉去了哪里,而云奚还在同那浑身黑鳞的巨龙缠斗,并未留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我心中拔凉,不知该如何同他交代。

    一边粗喘着躲避巨石,我一边咬牙大喊,“云奚!云裳蓉掉下去了!你快去救她!我没法力了!”

    喊完我心中戚戚——

    他这人疑心病这么重,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罢?

    要是云裳蓉死了,他指不定会杀了我复仇。

    此时周围裂石、龙息、打斗声不绝于耳,他依然在同巨龙交手,既飞天又遁地,似乎并未听见,连头都没回过。

    “……”

    我心中凄凉,对云奚这冷心冷情之人没有任何信心。

    事不宜迟,赶紧跑路!

    我一路沿着石阶向下狂奔,在奔跑过程中被云奚注意到,他虽陷于打斗之中分身乏术,却给了我一道极凌厉的视线,“你在此做甚,她在何处?”

    我掩面跪坐于地,不敢看他,磕巴道:“她……她掉下去了。我跟你说了,你没听见。我不是故意的,我尽力了,我只是没法力了,我也掉下去了……”

    洞穴之内忽然温度骤降,狂风呼啸,这风是云奚剑气的余韵,我不用看也知道他是发了狠,而那龙也被愈发激怒,龙尾一下下抽打岩壁,我身下的石阶只怕顶不住多久便会再次碎裂开来。

    瞬忽间,一声尖锐的龙吟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洞穴的震动也停止消失,连续不断地一阵落石和重物落地声后,云奚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冷冰冰的,只有三个字,“她在哪?”

    我垂着低声道:“不知道,掉下去了,可能在石阶上,可能掉到底了。”

    面前之人蓦地提了口气,像是无法接受,御剑的破空声响起后,我面前便再无动静。

    我等一会,悄然抬首,他已消失不见,大概是下去找了。

    我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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